第3章 路边捡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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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云绘宗后,律玦并不知应去往何处。zicuixuan
他是孤儿,自小便被遗弃在毫无人情的云绘宗里,他甚至没想过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于他而言,血缘不过是一场未知的赌注,赌赢了是美满幸福,赌输了便是苦难桎梏。
很可惜,他属于后者。
当务之急,还是灵佩补缺之事——临走时偶然得知的秘密令他半信半疑,只是有这样一种可能,他就想去尝试。
他并非贪恋云绘宗的绘梦仙术,只是想证明自己和其他人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别人做得到的事,他照样可以,甚至做得更好——他要踩在那些人的骄傲之上亲手摧毁他们。
出发前律玦照旧来到郊外的神庙祈福——这次剥离了云绘宗弟子的身份,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参拜诸神。
诸神陨落,战神归隐,世人皆拜云绘宗,因而这座神庙已冷冷清清,无人拜访。
四处蜘蛛结网,积着厚厚的灰尘,律玦没有打扫的工具,便轻轻用衣角大致地擦了擦神像,然后拿出自己珍藏得已经泛黄且勉强拼凑完好的神明像画册,对照着一一祭拜。
可是环顾一圈,却没见到战神像,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那具毁成碎石的石台。
传闻当年战神勃然大怒,摧毁神像与人间决裂之事,似乎是真的,但总觉得这裂痕似是农作时的锄具造成,不知战神趁手的兵器会否如此接地气。
可这就是战神,他没敢怠慢,像对待其他神像一样,难得温柔地擦拭,突然他顿了顿,在一处不太显眼的角落,就着灰尘写下当时的心境,愿神明通晓其心意,托梦于他,指引归路。
那日唤玶选中他时,故意对战神出言不逊激他应战,又当着众人的面,撕毁了从律玦处偷来的、被他小心收藏的诸神画册。
伴随着唤玶的声声嘲讽,随风而逝的不仅是褶皱的纸片,更是他不容践踏的尊严、不可磨灭的信念和最后的忍让。
离开前,律玦掏出身上的大部分干粮和银两,以供奉诸神,只留了些碎银好找家客栈过夜。
一阵风吹进庙堂,刚刚简单擦拭过的神像已焕然一新,唯有他留下的这句话没被吹散,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此时夜已深,路旁的小贩们正准备收摊儿,人群也渐渐散去,律玦在他们之间漫无目的地走着,人人有家可归,而他却显得如此多余。
无所谓,先找家客栈暂时歇脚,再考虑之后的对策吧。
他这样宽慰着自己,便开始寻摸着两边的招牌,突然眼前一黑,下意识想反抗时,已被有备而来之人用迷药迷晕,意识逐渐微弱。
再醒来时,是在行进的马车上,他身处黑暗之中,不得动弹,只能感觉到颠簸和马驹的气味。
他没敢做声,只能用轻微的动作试探自己现在的处境。
“方才绑这小子上车的时候,我顺手摸了一把,全是些皮包骨头,你说那贵客们能喜欢吗?”一个男人开口道,他的声音很粗犷,律玦自动代入了彪形大汉的形象。
“你懂什么,贵客们就喜欢这种身子骨娇弱又白皙漂亮的小男孩,那抱在怀里得多心疼啊,”另一人笑得不怀好意,很是满意地说:“我观察好一阵子了,他那样貌那神态,我敢说,方圆百里、甚至千里万里,绝对找不到第二个!”
“可是没问题吗?这小子真的没什么背景,就这么轻易被我们带走了?”
“你怕什么,小少爷亲自打的包票,送我们一个顺水人情,他从小带大的小孩,能不知根知底?”那人好像往嘴里塞了点什么吃的,嘴里含糊不清吐露着污秽之语,眼中迷离着欲望,“要不是为了卖个高价,我真想亲自办了他。”
两人的对话不堪入耳,但律玦也因此大致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们嘴里的小少爷肯定就是唤玶,他当时说的好戏,莫不是将自己绑了去卖身?
一天之内就联系好了买家,说他没有早做盘算,律玦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他没想到唤玶厌弃自己已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被逐宗门后还要用这样恶心的手段毁掉他。
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脚也密密麻麻捆了好几圈,不过他随身会带着小刀,但愿没有被他们搜了身去。
他一点点移动,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惊动了绑匪。
可正在他快要触碰到小刀时,马车突然停了,他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黑暗中一盏烛光照进来,还没睁开眼,就从麻袋里被拎了出来。
“让我们来看看——这小宝贝醒了啊,”尖嗓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烛光又凑近了律玦些,似乎是想把他看得更清楚,“真是生了副好皮囊。”
律玦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便从他内衬里掏出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刀,还顺带摸了他一把,似笑非笑道:“好孩子,你是在找这个吗?”
但没想到的是,尖嗓子居然用小刀将捆绑他的绳子都切断了,旁边的大块头也一脸错愕。
“懂得反抗才有趣啊,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这也是我和买主的谈资,说不准你可不止值现在这个价呢。”
他边动作着,边笑着说。
可律玦才不会客气,既然给了他施展的空间,他当下就是一记拳头冲向尖嗓子,但这大块头却十分灵巧,当即挡了过来,律玦太过瘦弱的体型完全不能对彪悍的大块头起到什么作用。
“只是如此而已吗?”尖嗓子的声音从大块头身后传来,他横跨一步露出那张猥琐的脸,“那我们可没有时间跟你耗费了。”
说罢,他直接向律玦撒了一把银粉,动作快到律玦都还没看清,便又再次昏迷了。
“真是可惜。”大块头接过他的时候,尖嗓子透过松散的领口,看见了他大片的肌肤,不由咽了咽嗓子,饥渴难耐,“我倒是愿意为了这等绝色,损失一二的。”
他刚想伸手解开律玦的衣带,突然从远处飞来三枚暗器,甚至比尖嗓子躲闪的速度还快,他的右手瞬间被洞穿。
“什么人!”
尖嗓子疼痛的尖叫和大块头愤怒的怒吼同时发出,只见一名身手矫健的女子左手持紫藤鞭从远处的树枝荡过来,稳稳地落在他们面前。
她身着紫薄汗为底色、略带汉白玉为衬的衣裙,勾勒着金色裙边,明媚而不张扬,一头乌黑长发随意用簪子点缀着,迎风飘舞,眉目精致如画,美得惊心动魄。
只是她此刻的目光寒气逼人,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尖嗓子的视线又落在刚刚的三枚暗器上,惊叹道:“葬花镖?你是封阳镖局的人?”
来人却不答,说话间便又接连甩出三枚葬花镖,正中大块头的一双膝盖和扛起律玦的右臂。
他应声跪在地上,疼痛感让他下意识松了手,女子便趁机抽出紫藤鞭将律玦带入自己怀中。
“我不伤人性命,但绝不纵容无耻之人胡作非为。”
说罢,一阵紫烟顿时升起,布满整座林子,二人在烟雾中失去了意识,而女子带着律玦已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将律玦扔上太阳神鸟,刚刚中了奸人的迷药,又多少吸入了自己的紫迷雾,估计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少煊这才来得及将视线在律玦面前一一扫过,把他看了个清楚。
这孩子一件老旧又单薄的玄衣已破烂不堪,领口处透着白皙的皮肤却微微泛着血红,一张瘦削的脸棱角分明,即使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容颜也能称得上俊美。
只是现在更多是毫无血色的惨白,柔弱得让人心痛,那紧蹙的眉头和颤抖的嘴唇,也感受得到他的强烈不安。
少煊正琢磨着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她是神可不是圣人,但看到他这副模样又不忍动容。
“算了,好神做到底。”
少煊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落地,太阳神鸟不好带去城中,便直接把律玦背在身上往城里走,总得给他寻个郎中好好瞧瞧,可自己又完全不精通医术,她不由感叹,这种时候,如果花神卉容在就好了。
郎中检查的时候,看向自己的眼神一脸鄙夷,甚至有点怀疑二人的关系,差点就报官抓她了。
这也不能怪人家,毕竟少煊也没有想到,这小孩身上新伤旧伤到处都是,害得郎中觉得自己虐待他也不足为奇。
“真是抱歉啊,家父嗜酒如命,我弟弟又调皮,总是少不了一顿毒打,”少煊怕多生事端,赶快说好话想让郎中信服,还多给他塞了银子,“我早年离家并不知道弟弟的日子如此难挨,这回好在是我赶回来了,您放心,我肯定会好生照看他。”
郎中半信半疑地,还是将多余的银子收下了,继续给律玦做着彻底的检查。
“您看看需要如何调理,尽管开药单,还有一些补品之类的,我弟弟实在太瘦了,这么大点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少煊想象着炽觞平时啰啰嗦嗦的样子,张口便开始胡说,让郎中只能一心给律玦看病,没有时间思索话中漏洞。
最后离开时律玦都还没醒,不过倒是减少了穿帮的风险,少煊又背着他往城外走,见不会再有人出没了,才唤来太阳神鸟帮忙。
“这孩子看着瘦,但手长腿长的背起来还挺费力。”
少煊活动了活动受伤的手臂,今天给它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希望炽觞带回来的草药能派上用场吧。
“凡间的郎中胃口也真是大,幸好今天带够了银两,全被他掏空了。”她撇撇嘴,不由抱怨着,“还是我们卉容心地善良又医术高明。”
想起昔日自己的小妹妹,少煊的思绪便飘走了,回过神来,太阳神鸟已经不耐烦地将律玦翻落在地。
“哎呀你轻点,这孩子摔一下骨头都要碎的。”
少煊赶紧翻下来把他安顿进自己的房间。
鹤梦潭向来都是她自己住,只是当时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留了客房,但现在已经被堆成了兵器间,一时半会又收拾不出来,她便慷慨地贡献了自己的闺房,到庭院里对着药房熬药去了。
“不过还真是奇怪,”少煊回到自己家心情就放松很多,突然觉察了什么,“这玉玦究竟从何而来,怎会指引我去救下这孩子呢?”
律玦是闻着一股糊味儿醒来的,他眼瞅着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下一凉,不过他还是勉强着下床,想分辨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追寻着味道来到庭院,见一个身着赬霞纱裙的女孩趴在案台睡着了,旁边放着一个小药壶,这便是源头。
他走近将药壶拿到一旁,这个动作便惊醒了少煊。
少煊有个毛病,除了打架的时候,精神很容易不集中,无趣了可能便直接睡去。
大概等药的时间太久了,再加上昨晚折腾半天没睡好,这会阳光又充足,干脆就来了个日光浴养颜觉。
“你是买主?”见少煊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便直接开口,语气不善,“你很有钱吗?”
少煊刚睡醒还有点懵懵的,只是挑着听清的问题回答:“钱?多少有点吧,怎么……”
“是不是有钱人都喜欢自命不凡,为所欲为?”
少煊刚睡醒就被劈头盖脸训斥,起床气瞬间就上来了。
可还没等她开口,那小子又不知好歹道:“我不愿意,你要强迫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