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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战神撂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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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一片混沌,没有分明的界限。mwangzaishuwu人间的悲鸣刺耳得惊人,万物坍塌淹没了鸟兽虚弱的呐喊,血红的夕阳翻涌成势不可挡的浪涛,滚烫着熔浆燃烧着世间存亡渺茫的希望。

    战神少煊手足无措地站在意识的中央,眼睁睁看着那场天地大劫席卷而来,却空有神力无处施展,诸神的容颜在由黑暗向光明的过渡中溶解消逝,她却被孤独地困在此处,徘徊不前。

    恐惧越深,陷落越深。

    她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撕心裂肺的噩梦。

    或许是控制不住的眼泪出卖了她,泪痕还未停留便被新的痕迹覆盖,顺着脸颊大片大片浸湿了枕头,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询问。

    “醒了?”

    少煊闻声微微睁开眼,努力回想着映入眼帘的这张面孔是谁的脸。

    “炽觞?”

    鬼君炽觞,本是一介凡人,但因死前执念太深,魂魄不肯入轮回,记忆素沉入忧水而不融,反而吸取忧水的能量愈发坚固幻化成鬼魄,得以不灭。

    少煊曾在梦神晏初的愿渺宫前见过此人跪拜三天三日,却不得见梦神本尊,她头一次见到晏初如此冷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因而对他印象很深。后来游历人间时,他们因一场饮酒大赛结缘,比拼酒量不相上下,志趣相投、相谈甚欢,便自此成为酒友。

    “可算醒了,”炽觞递给她一碗酒,“喝点酒醒醒脑。”

    少煊二话没说便一饮而尽,润润嗓子,声音也没那么虚弱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天地大劫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炽觞皱了皱眉,见少煊想下床,赶紧按住了她,“你身子还没调养好,别这么着急……你的苍生好得很。”

    少煊瞪了他一眼,炽觞也不恼,只是陪着笑,又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这才放心下来,舒了口气道:“还好,温度已然如常……你可不知这一个多月我是何等焦头烂额,把你带回鬼崖时那是满身伤痕啊,也就堪堪留了具还算完整的躯壳……”

    听着他滔滔不绝地念叨,少煊只觉头疼,她清楚地知晓在这场劫难中自己失去了什么,但她尚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们已经不在了吗?”

    少煊没有听到炽觞的回答,抬眸的瞬间却是突然被抱在怀里——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样残酷的事实,要怎样让她再回想一遍呢……但二人心知肚明,少煊已有答案。

    与此同时,人间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众神以身殉难,世人就算再懦弱不堪,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而问心无愧。

    于是,不知是谁发起的号召,大家决定在这一天为众神祭奠,望其亡灵安息。

    昔日热闹的街道依旧人声鼎沸,只不过生活化的气息今日已改为肃穆的氛围,人人掩面哭泣,其中一些孩童摸不清头脑,迷茫地拉着父母的手,跟随着人群前行,有时也学着大人的模样哇哇大哭。

    而队伍的前行突然被天幕上出现的幻视打断——一女子躺在男子的床上,两人亲昵的打趣、不自觉的肢体动作都已表明两人关系匪浅,而画面最后定格在那满怀深情的拥抱上。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大声叫嚷着画面中的一男一女,乃是幸存的战神和残暴的鬼君。

    复杂的情绪顿时充斥在人们心里,他们在自己的意识里迅速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剧情——当日突如其来的天地大劫一定和鬼君的胡作非为脱不了关系,而众神竭力抗击,舍生救苍生,唯有战神独留,如今看来,定是战神贪生怕死,与鬼君暗中勾结,欲祸害苍生……战神如此行径,实在枉为神。

    这只是最初版本的猜测,后来不知怎么传遍了大街小巷,还添油加醋般暗示了鬼君与战神的不正当关系,男女之间生出好感在所难免,但战神拥有着如此尊贵的身份却丝毫无所顾忌,简直有损神颜。

    一时间,矛头全部指向战神,多少污言秽语都觉得不足以表达人们心中的愤恨。

    这些琐碎的闲话自是早已传进了炽觞的耳朵里,他怕少煊难过,便一直压着没同她讲,只是派小鬼们打探消息。

    “君上,打听到了,”小鬼左顾右盼,生怕被少煊听了去,悄咪咪地用手挡住嘴巴,“神明告别仪式那天……”

    “你大点儿声,”炽觞扶额,解释道,“少煊难得有点精神,醒来就去后山为其他神明祈福了。”

    小鬼听罢,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声道:“报告君上,神明告别仪式那天途中,天幕突然投放出您与战神亲昵的场面,不知谁先起了头污蔑战神与您暗中勾结似乎有染,现在外边甚至认为战神避而休养是因为刚刚生下您的孩子在坐月子!”

    “荒唐!”

    炽觞的嘴巴刚张开,但声音却是从其他地方传过来,这气沉丹田的嗓音也着实把小鬼吓了一激灵。

    这边炽觞还没来得及解释,便瞅见少煊抱着臂黑脸望着自己,顿时所有说辞都卡在嗓子眼里,不敢吭一声。

    “我要进城。”

    少煊冷静而直白的表述打破了死亡寂静,她撂下这句话扭头就走,而炽觞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小鬼随之。

    集市上人来人往,好生热闹,少煊混在人群之中细细打量,丝毫看不出这里有任何在一个月前曾被天地大劫侵袭过的痕迹。

    而一个月的时间,似乎人们也已经从悲伤中挣脱,与往常的安定和谐无异,没人谈论众神如何齐心抵住天地的压力,以身殉浩劫,他们的牺牲仿佛已经翻了篇,不值得时时挂念,但这些莫须有的八卦谣言倒是被念叨地经常。

    少煊找了家酒楼休息,一路过来她听到与天地大劫最相关的消息,竟是自己与炽觞的男女之事。

    心中闷气不由燃起,她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发作、惹来闲事,只能借酒平息自己的熊熊怒火。

    “三坛荔枝笑。”

    炽觞替少煊点了她最爱的酒后,谁知店小二却没有动弹,他投去疑问的眼光,等待着店小二的解释。

    “客官可是外地人?”店小二见对方没应声,又继续道,“这荔枝笑呀,传说是战神偏爱的酒,但这战神嘛……”

    他向炽觞使了个眼色,但少煊却不吃这一套,插嘴道:“有话直说。”

    “我是不知道您家乡如何评价战神,但在中都这个地界儿,战神的为人我们可不敢恭维,不仅自己贪生怕死,还和那鬼君不清不楚,引来天地大劫,害得我们平民百姓多苦呀……她倒好,难都让自己的同袍受了,躲起来跑去给鬼君生孩子……这不,人人抵制战神,连带着她爱喝的酒,都没人再酿,现如今呀,这荔枝笑早就停产了,所以您如果偏要喝这荔枝笑,还请移步别家酒楼,”店小二做了个请的姿势,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过据我所知,方圆几百里,已再无酒楼供应这荔枝笑。”

    这段话说得轻巧,少煊却压制着火气差点没在桌子底下把炽觞的大腿拧废。

    炽觞下面疼着腿,面上还得应和着这得意洋洋的店小二。

    “哦,我们这是小地方来的,消息有点闭塞……战神当真如此吗?我印象里,她可是不败英雄啊。”

    “呸,什么狗屁英雄,以我推测,她那些名声啊全是靠同袍吹出来的,真刀真枪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冲锋陷阵,要不然她能活得这么滋润?你是不知道其他神明死的有多惨……”

    “真是多谢你赐教了,”少煊听到诸神之事,悲从中来,忍不住打断,“随便拿三坛你们这儿的招牌吧。”

    “得嘞,您稍等!”

    店小二前脚没了影,炽觞后脚就弓着腰去揉自己的腿。

    “祖宗,太狠心了吧。”

    “不好意思啊,没收住。”少煊瞟了他一眼,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这些人听风就是雨,谣言就是这么传开的——你若不回应,便是心虚的默认,你若作出解释,他们权当狡辩,当人们心中有一个认定的答案时,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他们的观点,无关对错……你又封不住别人的嘴,索性别理睬了。”

    “我知道。”少煊一手托着腮,一手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写着同袍的名字,“区区流言蜚语,还困不住我。”

    三坛烈酒摆在少煊面前,她没用酒盏,拎起壶口便咕咚咕咚下咽,炽觞深知她心里难过,又不好劝解,正巧旁边的戏台子准备开始表演,他心下激动,终于可以分散下少煊的注意力了。

    谁知这戏中主角一上台,炽觞便暗叹不好——这装扮分明就是以天地大劫为范本,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把谣传的八卦编进故事里供大家娱乐。

    “战神好痛快好酒量!只是小鬼想,不如将酒坛带回鬼崖,您与昔日诸神一同畅饮可好,在凡人的地界儿,您总归是喝不尽兴的。”

    正在炽觞犯难时,旁边的小鬼开口帮自己分了忧,他便赶快附和着,想带少煊赶紧回去。

    少煊望了望戏台的方向,沉默片刻,放了些银两在桌子上,便起身离开。

    “走吧。”

    这边少煊刚踏出酒楼,炽觞就见自己模样打扮的演员上了台,真是万幸!

    店小二看着这桌客人奇奇怪怪,但出手倒是阔绰,开开心心地收了银子,却发现桌子上有两行用酒写下却清清楚楚、一直未消失的文字,吓得直接瘫倒在地。

    “何需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在梦中。”

    回到鬼崖后,少煊就将房门紧闭,自己拎着酒对着空气与诸神对话,虽然不可能有谁应答。她这副样子,即便是多年好友也不敢相劝,谁知道少煊会不会一言不合打炽觞个终身残疾。

    只不过,人间的日子似乎因为少煊那一趟秘密造访而有些乱了套。

    “君上,那天战神似乎在酒楼留下了什么印记,被人们知晓了她的出现……反正当时那个店小二后来疯疯癫癫的,逮谁跟谁说,战神发怒了,要来惩罚说她坏话的人。”

    还没等炽觞发令,小鬼就已经把他想知道的打听回来了。

    “听说第二天神庙的战神像被毁了,人们都认为这是战神的表态——她不愿意再庇佑众生了。”小鬼继续道,“人间躁动了好一阵子,大家都害怕没了神明,以后再有危险,他们必死无疑。”

    “呵,他们还真是思虑长远。”炽觞冷哼一声,“诋毁少煊的时候,不是还神气得很。”

    “我还没有讲完呢……担忧只持续了几天而已,”小鬼说到下面的事情,语气里满是不快,“这时不知哪里冒出来了个云绘宗,听说是得陨落神明的遗愿而落成,宗主名为游云归,修炼仙术、普爱众生,还会个什么绘梦的仙法……总之,人们很信赖他,也就是说,现在神明的地位和威严已经被云绘宗取代了。”

    后来趁少煊心情好些,愿意出来一同用餐的时候,炽觞向她提起云绘宗的事情,她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

    “哦,是吗?那我岂不是可以光荣退休了?”少煊往嘴里夹了一块红烧鱼,“这鱼不太入味儿啊。”

    “少煊,你不打算探探那云绘宗到底是个什么名堂吗?”

    “他能给予世人精神支柱,那很好啊,只要他不是什么歪门邪道、祸害百姓,倒也不碍事。”少煊今天胃口好得很,又尝了尝红烧肉,看这表情,着实有点不对味儿,“哦对了,我过几天打算搬走,在你这里住着总不如我自己一个人来得自由。”

    “听你这意思,已经找好地方了?”

    诸神宫殿早在天地大劫的时候被毁了,少煊也肯定不愿意再回到会引起自己伤心事的地方。

    “依山傍水,鸟语花香,好生快活,还有一片林子可以种我的荔枝,等酿成了荔枝笑,我请你来吃酒。”少煊举杯与其对碰,“取名鹤梦潭。”

    炽觞看她许久不见的笑容,突然有些伤感,听到这样的描述他瞬间就明了了——她不过想离昔日好友近一点、再近一点。

    众神陨落,嵌入自然之中,她或许是想,哪怕只有微弱的气息也好。

    陨落的神明已然沉寂,少煊对于这沉寂有大触动,因为她借此知道众神曾与自己并肩奋斗、舍身忘死。沉寂的神明已经与自然交融,她对这交融有大触动,因为她借此知道他们还非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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