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冰冷的话语如一道利刃,划破空气的宁静。
姬浩然的护卫领命, 迅速向红蓼走去。红蓼脸色微微发白, 加重了语气:“哥哥, 你这是失心疯了吗?啊!”一声惊叫乍然响起。
两个护卫动作极快, 如老鹰捉小鸡,毫不留情地将她擒住。红蓼只觉双臂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已被护卫将双手反扭在身后,将人强行压得跪在了地上。
四周的人都惊呆了。
屋外的人听不到姬浩然对初妍说的话, 不知道姬浩然身份,原本还在暗中猜测。这会儿,在听到红蓼那两声“哥哥”后, 已然猜出了他的身份——忠勇候。
红蓼不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吗?忠勇侯怎么会叫人抓了红蓼, 反而对初妍这个骗子态度如此和善,近乎讨好?
唯有在屋里听到一切的宋娆浑身发抖:她听到了忠勇侯称初妍“妹妹”。初妍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忠勇侯的妹妹!
红蓼没料到姬浩然会撕破脸, 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看向姬浩然:“你敢这样对我?回头母亲找不见我, 你怎么向她交代?还有……”
姬浩然不待她多说, 挥了挥手:“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护卫大声应“是”, 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堵嘴之物, 索性将红蓼华丽的绣裙裙摆撕下一片,堵住了她的嘴。红蓼倍觉羞辱,拼命挣扎,却哪里挣得开。望向姬浩然和初妍的目光几欲喷出火来。
姬浩然讨好地看向初妍:“悠然,先前是哥哥想岔了, 委屈了你。今日我已将这贱婢拿下,随你处置。”又忧心地看向她脸上的血痕,“你的伤先处理一下?”
初妍道:“不急。”
姬浩然不敢勉强她,恼怒地瞪了一眼宋娆。这一眼,杀气腾腾,宋娆吓得呼吸都停顿了。她原就伤得重,再被一吓,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宋娆的丫鬟急得团团转,却不敢再试图进屋。
初妍缓缓走到红蓼跟前,低头看她。这个人,前世一直躲在暗处,不敢让自己知道她的存在,直到最后才给予自己致命一击;今生,又伙同常妈妈谋害自己的性命,顶替自己的身份,一再试图致自己于死地。
一个人的心竟可以恶毒至此!
红蓼停止了挣扎,挺直腰背,姿态戒备而倨傲,带着敌意迎向她审视的目光。
初妍觉得有趣,红蓼究竟有什么依恃,到这个地步了,面对自己这个差点被她所害的主人,竟还一副理直气壮,有恃无恐的模样?要知道,以《大辉律》,恶奴谋主,乃十恶之罪,需处以极刑。
初妍不想浪费时间探究她有什么依恃,她只知道除恶不尽,贻祸无穷。
她脸色淡然,偏头问姬浩然:“你刚刚说,红蓼随我处置?”
姬浩然点点头。
初妍问:“直接打死也行吗?”
姬浩然愣了愣,片刻后,脸上闪过一丝决然,又点了点头。
初妍露出一丝冷笑:“好,把她打死了,我就跟你回去。”
姬浩然毫不犹豫:“听到姑娘的话了吗?把她打死。”
四周一片倒吸凉气之声。护卫解下腰间的刀鞘,高高举起,显然要将刀鞘代替板子打人。
红蓼脸上强装的镇定瞬间碎裂,仇恨地看向初妍,喉口嗬嗬的,发出凶狠的威胁之音:她不能打自己,她有什么资格打自己?
陪着红蓼来宋府的几个丫鬟自从姬浩然下令将红蓼抓起来,一直如鹌鹑般缩在一边瑟瑟发抖,这会儿听到姬浩然下令将人打死,护卫的架势,更是腿都软了。
小丫鬟白芍心中暗暗叫苦,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叩头道:“侯,侯爷,姑,姑娘已经不是,不是奴仆了,你,你不能……”
不是奴仆了?
不是奴仆,不为贱籍,便是平民。奴仆尚不能随意打杀,何况是平民?
初妍其实也知道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随意打杀红蓼,不过看看姬浩然的态度,顺便吓唬吓唬红蓼,打个半死再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大消息。
她的脸色沉了下去,回头问姬浩然道:“红蓼的身契可在?”
姬浩然不敢对上初妍的目光,露出愧色。当初他认红蓼为妹时,红蓼为奴的身契就去官府销了。如今严格来说,红蓼确实已经不算忠勇侯府的奴仆。
他支支吾吾地道:“你不用担心这个,这个贱婢着实罪大恶极,你想怎么出气都行。有事哥哥担着就是。”
初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这个哥哥,当真糊涂之极。生生地把能拿捏红蓼的最大工具浪费了,这会儿又逞匹夫之勇。早干嘛去了?
初妍气得肝疼,想了想,有了主意,抬头看向已经被松开,愣愣地看着这边的周妈妈,温言道:“劳烦妈妈帮我取纸笔和朱砂过来。”
周妈妈连忙应下。
众人疑惑:不是在讨论打不打人的事吗,要纸笔和朱砂做什么?
等待的工夫,董太夫人在高妈妈的搀扶下也和宋姮一起赶来了。她一来就见红蓼被两个铁塔也似的护卫押在地上,鬓散发乱,衣裙破碎,倒抽一口凉气,惊呼道:“姬姑娘!”愤怒地看向护卫,“你们是什么人,好生放肆!”
说
话间,她的目光飞快地梭巡了一圈,心头越发惊骇。眼前的场景实在有些诡异:瑟瑟发抖的仆妇们;软软地倒在墙角,口吐鲜血,生死不知的宋娆;被两个陌生侍卫押着跪在地上的红蓼;望着初妍目露乞求,气宇轩昂的俊朗青年;以及脸色平静,看不出端倪的初妍。
她有些捋不顺发生了什么事,茫然间,循着本能呵斥初妍道:“你怎么出来的?又惹什么祸事了?”
姬浩然大怒:“兀你那老虔婆,本侯的妹妹也是你能责骂的?”
董太夫人气了个倒仰:她在宋府养尊处优,做了多年的老太君,人人捧着;儿孙又争气,官位节节升高,便是出去,也是备受追捧,何曾被人这么当面骂“老虔婆”的?
她哆嗦着手,顿了顿手中的拐杖:“你,你是什么人?好生无礼。”
姬浩然骂完才发现来人穿着打扮不凡,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然而骂都骂了,何况,他也没骂错,看这老虔婆一来问都不问,就对妹妹呵斥,可见平时,妹妹在她面前还不知受了多少气。
姬浩然冷着脸表明身份:“本侯乃圣上敕封忠勇侯。”
忠勇侯?董太夫人愕然,他不是红蓼的哥哥吗,怎么反而把红蓼押在这里?等等,他刚刚说“本侯的妹妹”,董太夫人脑中空白了一瞬,慢慢回过味来,震惊地看向初妍,难道……不能吧,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董太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片刻后,周妈妈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初妍接过,回到桌边,磨墨用笔,很快写好一式两份,连朱砂交给护卫:“叫她按个手印。”
董太夫人离得近,看到了纸上的字:身契?她愕然之极:这位在搞什么鬼,难道要强逼人为奴?
红蓼自然也看清了是什么,脸色大变,见护卫拉着她的手去蘸朱砂,剧烈挣扎起来。
初妍淡淡道:“侯爷当初放了你的身契,认你为妹,是受你蒙骗,以为你忠义。可事实上,你谋害主人,十恶不赦,这身契原就放错了。既然错了,自然该纠正。”
短短几句,听得董太夫人心惊肉跳:她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的。她奉为座上宾的忠勇侯府小姐,非但是个西北货,还是奴仆出身,是个心狠手辣、谋害主人的恶奴;她以为是骗子的初妍,竟然是侯府的真小姐。
红蓼被堵着嘴说不出话来,拼命摇头。
白芍大着胆子道:“姑娘,不管是什么缘由,按照律法,身契既然放了,并没有强压着人重签的道理。”
初妍笑了,这小丫鬟倒是忠心,胆子也大。倒不知红蓼哪来的魅力,居然能收服这样的丫鬟。
要和她说律法是吧?好,她就按律法来。
初妍看向红蓼:“你不肯按手印也可以。这些日子,你靠着欺骗侯府受的供养,吃穿用度,所费不菲,这笔钱是不是该先还了?”
红蓼面如土色:这些日子,她早把自己当成了正牌的忠勇侯府小姐。仗着太夫人的宠爱,吃穿用度样样讲究,绫罗珠玉,锦衣玉食,这些花费算起来,绝对不菲,她怎么还得起?
初妍这句话,真真抓到了要害。
她怨恨地看着初妍,脑中不由自主浮起对方从前温软天真的模样。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曾经不知人间疾苦的纯真小女孩儿会仿佛脱胎换骨般,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姬浩然在一旁见初妍对红蓼步步紧逼,眼睛都红了:他天真不知愁的妹妹,从前最心软不过。她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初妍才不管他们怎么想,淡淡道:“既还不起,那便以身相抵吧。”
红蓼一下子瘫软: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摆脱的奴婢身份,一下子全白费了。重新成了忠勇侯府的奴仆,生死荣辱,皆在主人的一念之间,她以后还有什么日子过?
护卫将印了鲜红指印的身契交给初妍,初妍看了一眼,看向董太夫人:“还请太夫人和二姑娘做个见证。红蓼姑娘因招摇撞骗,欠侯府债务,无力偿还,自愿以身相抵。”
董太夫人兀自回不过神来。宋姮抢先表态:“好啊好啊。”在证人项上画了押,摁上指印。她眼睛发亮地看向初妍,“姐姐你可真厉害。”
初妍对她笑了笑。宋姮拉董太夫人:“祖母,你快画押作证嘛。”
董太夫人神色尴尬,吩咐婆子们抱起昏迷的宋娆,转身就走。她还记恨着姬浩然骂她“老虔婆”的事。宋姮跺了跺脚,拉不住董太夫人,一脸懊恼。
一声轻柔的声音响起:“我来作证吧。”
初妍心头一颤,抬头看去,见卢夫人站在不远处的杏花树下。她什么时候过来的,是不放心自己吗?
阳光下,红杏似火,玉人胜雪,卢夫人轻盈走来,纤纤玉指拿过笔,和宋姮一样,在契书上画了押,留了指印。她却不看初妍,只微垂着脖颈,柔声而道:“以后,我为姑娘也做不了什么了,愿姑娘前程似锦,一切如意。”
初妍心头一酸:“夫人……”卢夫人是真正对她付出感情的,知道真相,受伤害最大的就是卢夫人,她却依旧愿意帮自己。
卢夫人别过头。初妍看到了她红红的眼眶。
红蓼看着这一幕,气得几乎想要爆炸:宋府的这位夫人
是个面人吗,被骗了,一点脾气都没有?凭什么,同样是假小姐,同样是欺骗,姬悠然什么事都没有,自己却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么么哒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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