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5章 父母爱情故事(二)
车队在盘山公路上穿梭,恩喜儿坐在轿车上,低垂着眼睛思索着,她眼下除了把讨厌的株树氏小子赶走以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fanghuaxs
恩老爷的出殡下葬,就是明日。
恩氏这样一个在凌水根深蒂固的大家族,其实也并非铁板一块。
人,只要是人,都不可避免地有私欲,这一点恩喜儿心知肚明,更何况她现在要接手的实属一团烈焰荆棘。
恩老爷虽然有慢性疾病在身多年,但是这次病逝来得太过突然,连医生都没有料到他的病情会在一夜之间突然恶化。
恩老爷从病发到猝然离世,不过几个钟头的时间,恩氏家族内部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处理解决,凌水本来也还有其他的本地宗族对恩家的地位虎视眈眈,如今又有来自王城的大财阀集团的威胁。
恩老爷要孩子迟,稍微懂点事的就一个大女儿,恩喜儿的弟弟妹妹都还未成年,发妻去世后恩老爷顶住了压力,并没有再娶,他唯一的男丁还是喜欢趴在地上扇卡片玩的年纪。
恩喜儿的那些各怀鬼胎的叔伯亲戚们,虽然现在还个个装模作样地哭丧,但是谁知道他们背地里在打什么主意。
好在恩老爷未雨绸缪,早早地立好了遗嘱,藏在沐恩阁的祠堂里,并且告知了他的长女放的位置。
所以恩喜儿回到凌水的第一天,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到祠堂祭拜先祖,然后当着所有族人的面,从最高的那块牌位底下的暗格里,拿出了那封恩老爷亲笔写下、签字画押的遗嘱。
众目睽睽,证据确凿。
大部分的旁支都非常懂规矩,立刻表示恩喜儿继承枫眠山庄是名正言顺,前任族长过世半年后就可以举办新族长的上任仪式,恩喜儿当之无愧。
然而,哪怕是在现场,也有本家的叔伯子侄提出了异议,认为族长这么重要的位置不应该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担任。
他们中有不少守旧派,认为本家脉系中还有许多比恩喜儿年长的男丁,更何况恩老爷自己也有儿子,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让恩喜儿作为继承人,更别提一跃成为一族之长。
他们认为恩老爷肯定是病得头脑发昏,将遗嘱乱写一气。
现在恩氏家族内部分成了三派,一派遵循恩老爷的遗嘱,支持恩喜儿;一派认为应该由恩老爷的男丁继承,支持扶持幺子恩耀祖;还有一派则认为让这两个人继承都不妥,应该从本家其他年长的男丁中选贤举能。
恩喜儿不是傻子,她知道其实另外两派都是一丘之貉,扶持弟弟不过是看他年幼好控制,最终的目的还是把他们无父无母的姐弟三人赶出枫眠山庄,好自己把握恩氏家产。
……
葬礼当日汇聚了凌水当地的名门望族和政府高官以及封地贵族代表,他们各个身穿黑衣,胸戴白花,或真诚或虚伪地落下几滴泪来。
大部分人来的目的并非送恩老爷最后一程,而是想看那个关键的礼仪——摔瓦。
他们想要搞清楚,从此以后枫眠山庄的主人叫什么名字,恩氏家族的话事人到底会是谁。
这是一场必然爆发的争斗,恩喜儿也要在今日让所有想着吃绝户的人断了念想。
“摔瓦,起灵!”
丧葬主持人是恩喜儿的大伯,他虽然年长于恩老爷,但可惜资质平庸,当年继承枫眠山庄没轮到他。
他的眼睛瞟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示意让他来拿瓦盆。
“慢着。”,恩喜儿的三叔咳嗽了两声,“这个瓦,应当由谁来摔?”
“自然是喜儿来摔,她是二哥的继承人,未来的族长。”,四叔言之凿凿,他的儿子也用力地点头。
“我可不这么认为。”,五叔和六叔异口同声,“摔瓦之礼从古至今就是男丁来做,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家来碰瓦盆?”
几个表亲也连声支持:“应当让这辈最年长的男丁来!”
“怎么也应该让家耀来!他是恩老爷的儿子!”,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恩家耀突然被点名,他立刻躲到长姐身后:“我才不摔这个盆,我害怕,我要喜儿姐摔。”
“就是就是,恩喜儿是先族长亲笔遗嘱定下的继承人,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吵的!”,几个旁支子弟带头声援。
“恩老爷疾病缠身,神志不清,谁能证明那是他的真实意愿?”,三叔突然说道,“你看看他们家三个孩子的名字,喜儿、盼儿、家耀,谁才是恩老爷心里的继承人,这几个人的名字早就告诉我们了!”
“你在二哥灵前放的什么屁!”,大姑姑气得面红耳赤,“这几个人的名字是谁取的?分明是爹爹生前的遗愿,病卧在床的时候非要给孙辈取这几个名字,二哥他不过是为了尽孝,让老人家开心,他明明从来就不是重男轻女的人!”
恩喜儿眼球里已经出现了红血丝,眼见时辰就要到了,这群各怀鬼胎的家伙还在这争来吵去,她本不想让场面太难看,毕竟还有这么多尊贵的宾客,但现在她必须一锤定音,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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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瓦,自然是由我来摔!”
她声音洪亮,所有人都自觉地闭嘴,转脸过去看她。
只见恩喜儿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恩老爷病逝前主治医师的电话,打开了免提:“恩老爷一直到临终都是神智清楚,完全没有什么糊涂的迹象。”
医生言之凿凿地说道:“即便是抢救时,他唤的也是喜儿姑娘的名字,这点我愿意用我的职业生涯作担保。”
恩喜儿又拿出遗嘱,上面是恩老爷的亲笔签字,还按了手印,落款时间也是今年。
“如果没有人能拿出更新的遗嘱,那这版便是先父最终的、真正的意愿!”
她的身后出现百余个纹身壮汉,整齐划一地将拳头放在胸口,其中带头的说道:
“恩老爷早就亲自嘱托与我,如有朝一日他有变故,我们则自动转为尽忠喜儿姑娘。”
说罢,家丁们从内袋里拿出枪支和匕首,向前伸出作守护和威胁之状。
“吾自知寿恐不久矣,长女恩喜儿天资聪颖,为人正派,上孝父母,下泽弟妹,可托重任。故传吾恩氏祖宅枫眠山庄于喜儿,遵循祖训,选贤不避亲,立其为下任恩氏族长。望吾兄弟姐妹、亲朋手足务必守护我恩氏家业,列祖列宗则必佑我恩氏一族绵延长青,愿吾恩氏族人团结一致,激流勇进,不忘初心。”
恩喜儿一字一句地读着遗嘱上的内容,声音不禁有些哽咽,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继续读下去,还加重了“团结一致”这四个字。
读罢全文,恩喜儿眼神坚毅地看着灵堂里的所有人。
“你、你这都是一家之言。”,大伯还在嘟嘟囔囔,“我看那医生和这些枫眠山庄的家丁,早都是你的人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收买了他们呢!”
恩喜儿怒气上涌,没想到在这么多证据面前,大伯居然还能这么厚颜无耻地找茬,她心里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在这么多宾客面前,用上父亲留给她的那份,拿捏了各个族亲秘密的笔记。
“那就由我来证明!”
众人一齐向灵堂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高傲人,样貌英俊的青年,他穿着考究的黑色衬衫和黑色西装,手中举着一叠信纸,身后还跟着六个也是身穿全黑色套装、胸戴白花的人。
他们大步地踏入灵堂,穿过一众跪在地上的恩氏族亲,径直走向了恩喜儿。
“你们怎么还没滚?”,恩喜儿皱着眉,小声说道。
树醒风笑了笑:“这不是行李有点多,打包需要比较久的时间嘛。”
他摇了摇手里的纸,“更何况这次没能成功拜访枫眠山庄,迟到确实是我失礼了,我想着给未来族长送个道歉的礼物,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再谈谈合作的事?”
恩喜儿没在听他的客套话,心想是哪个家伙放这几个人进来的,等会儿得扣月钱。
“你小子谁啊你?”,五叔和六叔站了起来,伸手想去扒拉树醒风。
两个保镖伸手挡了一下,树醒风对着众人说道:
“你们不认识我很正常,因为我前天刚第一次到凌水,跟喜儿姑娘也是昨天上午才见了第一面,我是纯纯的局外人。”
他不等别人质疑“那跟你有什么关系”,直接继续补充:
“所以,我是绝对公正的第三方。”
树醒风的双眼绽放着琥珀色的光辉,他将手里的信纸抖开:
“我拿着的是恩老爷生前与我来往的亲笔书信,当时我已经和他谈了关于株树氏商业集团与恩氏航运合作的事宜,本来我个人呢是习惯写电子邮件的,但是恩老爷比较传统,喜欢写信,所以我本着尊重长辈习惯的心态,就与他保持着书信来往。”
“若我有急事到时不能与你见面,请联系我的长女恩喜儿,她正好在王城读书,和你面谈商量比较方便。她是我的代理人,未来将会是我恩氏一族的族长,亦是枫眠山庄主人。我不在时,她的话可全权代表我的决策。”
树醒风读着其中一封信,“时间是十二月一日,也就是恩老爷去世的前一天,我想应该没有比这更新的证据了吧?”
“书法笔风遒劲,一看就意识清醒。”,树醒风把书信折好,交到下属手里锁进密码箱:
“如果有人质疑这些信的真实性,我欢迎各位找任何笔迹鉴定的专家,毕竟真金不怕火炼,就像恩喜儿姑娘一样,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我只认她做我的交易方。”
跪着的众人议论纷纷,他们个个开始都变了表情,不知道是因为忌惮株树氏的影响力,还是在打算盘猜测——如果恩氏航运被收购,自己能分得多少钱。
“我想,应该没有人再有异议了吧?”,恩喜儿举起了瓦盆,“时辰已到,该起灵了。”
族人听到恩喜儿的声音,各怀鬼胎地纷纷跪倒在地,念着“往生极乐”之类的悼词。
“啪嚓!”
恩喜儿将瓦盆摔得粉碎。
……
“喜儿姑娘!”,树醒风一行人跟在办完下葬仪式、回到枫眠山庄的恩喜儿后面,“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谈生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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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补充道:“我不太清楚你们这边的丧事习俗,你该不会要守孝三年吧?”
恩喜儿翻了他个白眼:“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她加快脚步穿梭在长廊里,“七天之后办完头七,就可以正常议事了。”
她偷看了一眼小跑着追在后面的树醒风,悄悄红了耳朵,小声地说了句:“今天谢谢你了。”
“喜儿姑娘你刚刚说了什么?你走太快了,我没听清!”
树醒风是真没听清,对方却大声说了别的内容:“我说,不许你叫我什么喜儿姑娘!”
恩喜儿突然转过身来,树醒风一个急刹车差点就要撞上去。
“你要跟我谈恩氏航运,那我的身份就是恩氏航运的掌柜的。”,她深吸一口气:“你得叫我恩掌柜。”
“好嘞,恩掌柜。”,树醒风微笑着,“那我这几天就先游山玩水了,你们凌水的风景真是美如画,等你忙完仪式之后,我们再见。”
他掏出手机:“要不加个好友?咱们年轻人谁还老打电话号码呀,现在都是语音或者视频了,平时还能互相点赞点赞动态。”
恩喜儿并没有拿出手机:“在商言商,你今天的人情我会用别的办法还,恩氏航运的事情我不会让步的。”
她直视树醒风的眼睛严肃地说道:“在生意谈完之前,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处得像朋友一样比较好,树醒风先生。”
树醒风没憋住笑:“等等,你刚才是第一次念我名字吧,好像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恩喜儿很疑惑。
“我发现你前后鼻音不分。”,树醒风乐得嘴角乱飞,“跟我念,醒风。”
“xin芬。”,恩喜儿觉得自己的发音没有问题。
“不对,是醒,后鼻音,嗓子眼往后沉,用你的鼻腔,再来一次试试。”
“xin。”
“是醒,再跟我念,风。”
“芬。”
“不对,是风,再跟我念一遍,醒、风。”
“xin……你好烦啊!少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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