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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屏幕上, eskf gps的方程式被关掉。
会议的布局仍然在显示,讨论声音也在。
他们说话的时候,开会的员工们都在说话。
不同的声音嘈杂在一块儿。
温绾却听得很清晰。
宝宝——
他是不是受那句小甜甜启发。
之前从来没听过他这样喊过。
唯一一次叫绾绾也是在和江景程对峙的时候顺着对方的话喊下去的。
只有在外面假装秀恩爱的时候才会叫声老婆。
大部分时间他更多的是直接和她说话。
那次是带有戏谑似的喊过姐姐。
除此之外, 没有其他称呼, 平平淡淡,相敬如宾。
动着动着温绾扯他领带的手忽然停住。
低头埋首在肩膀上。
许久没有动静, 气若游丝。
此时的会议不到五分钟。
可她感觉过了很久, 无力继续下去,保持原先的坐姿一动不动, 被半抱着。
“宝宝。”宋沥白掰过她的下巴, 气息浮于耳际,轻哂,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宋沥白。”她尾音微哑。
他低声安慰:“没事,已经很厉害了。”
“你!!!”她拼尽最后的力去瞪他,“都怪你, 是你害的。”
谁让他乱喊宝宝的。
她一时失神,忘记后续怎么坐。
宋沥白从来不和她吵架,轻轻淡淡地“嗯”了声, “怪我。”
“我走了。”
“会还开完。”
“我知道啊,所以你继续开。”
“那你不能继续留下来。”他把她扶过来,“坐好吗。”
她对会议不感兴趣, 以后对送咖啡这件事也不想感兴趣了, 眼尾洇红,委屈巴巴地不乐意,“没够吗。”
“没有。”
“我好累。”
之前都是看他辛苦, 这次自己上来体验一下。
生无可恋的累。
他手点鼠标,应付会议内容的同时, 低头教着她,“累也别夹。”
“我没有啊,不是在正常说话吗。”
她主持节目的声音和平时声线是不一样的,如果不刻意撒娇的话她一直都是正常声线。
“我知道。”宋沥白抚过几缕碎发,带着人更往前一些,淡淡解释,“我说的不是你的声音。”
这次秒懂,温绾闭上眼睛,齿关咬着。
她真要恼火他。
忍无可忍,二话不说,直接张口在他下巴上,跟只小狗似的,噗嗤咬下去。
比狗咬得还重,覆下一道深刻牙印。
猝不及防的,宋沥白低哼一声,没说什么,继续托着人。
低头浅尝雪媚娘。
刚才的柠檬糖很酸,现在很甜。
会议确实还没结束。
或者说只是做了个开头。
后续关于gps和aeb系统的结合会有更全面的讲解和图形构造。
自动驾驶衍生面太多了,识别技术是关键,定位系统必不可少。
二者成熟的前提情况下,能源车辆触发制动系统也是重要不可忽略的技术。
“放松。”宋沥白继续慢声哄着人,“刚才不是坐的挺好的。”
那圈小狗牙印丝毫不影响他的风范。
除了衬衫被狗爪子刨出几道皱褶,其余丝毫没有影响,斯斯文文的。
手里还握着一支钢笔。
钢笔触感冰冷,划过她后背的蝴蝶骨,像给艺术品描绘作画。
隔着电波的员工们毫不知情,继续讨论讲解。
“我们ace需要更全面的危险系数评估,估算出最优的减速度。”
“如果结合gps就能更精确给出预警,极大程度上减少事故发生概率。”
宋沥白注意力似乎集中在会议,又像在雪媚娘上。
他掌心温和卡着一只,像是摸狗狗耳朵似的把弄,沉哑嗓音很短暂地笑了下。
准没好事的样子。
温绾捶他的肩膀,“你笑什么……”
“你不能听到别人说减速度。”他薄唇漾着蛊惑的弧度,笑得跟只妖孽似的,“你也跟只乌龟似的减下来了。”
乌龟的速度比这块,海龟每小时能有29km。
而他身上的小乌龟也从2s一次,到3s一次。
“你才乌龟。”温绾作罢,“你自己玩去,我不伺候了。”
她大手一挥
依誮
,小腿一别,洋洋洒洒从椅子上下去。
嚣张不过两秒。
背后多了只手,毫无意外将人捞回来。
宋沥白态度谦和,声音温雅,“累就休息,我来。”
“……”
他起来给她让位置,客气得像是在邀请客人入座喝茶,俊颜平静似水,眸底的神色早已难以克制隐忍,松了早已皱褶的领带,随地一扔,将人请坐去办公椅上,如同唯命是从的不二臣攥住足踝,绅士地分开膝盖。
他们的会议大约一个半小时。
前一个小时在讨论车辆状况,后半个小时变成小组的说笑。
看老板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没人怀疑是不是睡着了,感慨着吹彩虹屁。
“我们老板真是年轻有为,敬业刻苦,从来不迟到早退,还陪我们一起开晚会。”
“……”
温绾被摁死,仿若涸泽的鱼。
迷迷糊糊地想。
老板年轻有为?
什么为,为所欲为。
敬业刻苦,苦的是她这个老板娘好吗。
还开晚会。
她都被搞晕了。
好在宋沥白说到做到,没让她白付出劳作,答应调查庄晓梦的背景。
没问及她调查的原因。
庄晓梦是个女的。
她要是想调查就查去吧,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无关紧要-
隔些天,温绾接到温母的电话。
上次她说要回老家些蔬菜,被杨劲截胡。
温母也没打电话问她状况,应该是温天择解释过了。
这次电话,是询问她二婚的事。
不用猜,温天择告的密。
难为他之前隐瞒这么久。
现在实在诧异于宋沥白的身份,忍不住就和家里人说了。
听温母的口吻,想必温天择没少夸二姐夫的好。
温母难免责怪:“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从没和我们商量过,第一次就算了,第二次也是这样。”
“嗯……”
“你从小到大什么事都不和我们说。”温母叹息,“算了,什么时候带他回来给我们见见吧。”
“好。”
其他没什么可聊的,想了解的温天择都和他们两个长辈提了。
温母和老二打电话的次数最少。
打了不知道说什么。
她打给温昭,会提醒大女儿注意身体,不要劳累,尽早找对象。
打给温天择,叮嘱小儿子不要在外闯祸,钱够不够花,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但是于温绾,她没有让他们操心的。
打小成绩不好,但安静乖巧,勤能补拙,考上大学顺利工作结婚。
嫁的还是邻居都赞不绝口的豪门江家。
一直顺风顺水。
做父母的没什么可过问。
可心里吧,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温母挂断后,心头不是个滋味,长嘘:“你二姐怎么什么都不和我们说。”
一旁的温天择葛优躺在木椅上,刷着美女短视频,懒洋洋回答,“她不一直都这样吗,你们怎么突然关心起她了。”
“你这孩子,什么叫做突然关心,做父母的,哪有不关心孩子的。”温母恼道。
温天择不以为意,“你们啥时候在意过她,她上学时被流氓跟踪的时候,咱爸不是还骂她了吗。”
后来再也没和家里人说过难处。
再后来江景程走进她的生活,和家里人联系更寡淡。
“二姐结婚后你们不也没关心过,她离婚的事,咱们都不知道。”温天择唏嘘,“还是大姐先知道的。”
大姐知道还是因为温绾骨折住院,实在瞒不过去才说的。
他们是一家子,但温绾一直徘徊在边缘,无人在意。
上次温母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问她能不能给弟弟安排个工作。
后来让她回家拿点蔬菜,也是大姐温昭转达的。
温家不大,琐事很多。
温父平时不是喝酒就是赌博,对家里小事不管不问,一个闲散游民,而温母要照顾一家子起居,忙活小菜园,老房子收租等。
腾不出空去关心本就存在感低弱的小女儿。
温母不觉有何不妥,振振有词念叨,“她不说我还能咋整,要怪就怪这孩子性子太闷了。”
话虽如此,做父母的,该招呼还得招呼。
等到见家长这天,温母起早打扫做饭。
温绾这边本来也该忙活备礼。
但宋沥白早已将见面礼准备妥当。
都是按照安城的规格,一后车厢的烟酒茶和山参枫斗等补品。
出行后,温绾看他车换了,自家的蔚蓝换成迈巴赫s680。
是长辈都认得的三叉星车标。
她有些好笑,为拿个女婿的正当名分,他怎么比她第一次见婆婆还要隆重。
长辈是否被俘获不知道。
温天择那小子完完全全沦为小迷弟,老远去路口迎接他们,瞅着那车,满是星星眼。
“二姐夫!!!”
“你这车帅炸了,有空能不能借我开开。”
有他之前在父母跟前美言,宋沥白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温天择吹惯了牛逼,温父温母刚开始半信半疑,等见到人,知道小儿子这次没夸夸其谈。
新的小女婿远胜过不曾正式拜访过他们的江景程。
“这年轻人看上去不错,应该很能喝酒。”温父背手,很是满意。
温母瞥他,“你就知道喝酒,就不能看点实际的东西吗。”
“你说有什么实际的?天择都说了,他比江景程还要有钱,咱女儿不会受委屈的。”
“我是觉得他长相俊朗,以后和绾绾的小孩肯定好看。”
上了年纪的妇女,容易母爱泛滥,总想着家里添丁,逢年过节能热闹些。
车到家门口,温天择帮忙拎东西,温绾领宋沥白进门。
家里还有来唠嗑的隔壁婶婶。
“我爸,我妈。”她介绍道,“这是隔壁的婶儿。”
“爸妈好。”宋沥白个高,微微颔首,“婶儿好。”
“这就是你们家的女婿吧,叫江什么吧,哎哟长得可真俊诶。”那婶婶笑道,“都说你工作忙,结婚三年才来娘家看一次。”
温父温母都微微变了面色。
他们思想老旧,女儿二婚,说出去并不好听,没准下午就得在临街小巷传开。
“不是,他叫宋沥白,是我二婚对象。”温绾很自然地解释,牵起他的手,“我们今天是第一次回家见父母。”
“你咋都二婚啦?”婶婶已经露出吃瓜表情。
“现在二婚多正常啦。”温天择这时过来,叩叩峮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还有肉文车文补番文哦嘴里嚼着水果,吧唧嘴含糊道:“婶儿我刚才看你家鸡跑出来一只,你赶紧去看看吧。”
自家的鸡远比八卦要重要的多,婶儿忙不迭走了。
温天择两手提着礼品,以主之道招呼人进屋。
午餐是温母做的九菜一汤。
不少下酒菜,吃的温父兴致高涨,要拉着二女婿碰杯。
“不了,我下午要开车。”宋沥白婉拒。
“开啥车啊。”温父不乐意,“让温绾开不就得了。”
“我那车她开不习惯。”宋沥白先道歉,“是我没考虑好,早该带个司机来。”
温绾在一旁嚼着菜,可不认为他能有考虑不周到的事情。
大概率就没打算陪父亲喝酒。
她之前和他提过父亲爱喝酒的事,做儿女的并不希望父亲多喝,无益于健康。
宋沥白大概是听进去了。
没人陪着喝,温父喝不了多少,想吆喝小儿子畅饮。
“我才不喝,我下午要去蔚蓝内部试车。”温天择推开酒杯,“爸你少喝点吧,早上刚喝了半杯白酒。”
“今儿个不是高兴嘛。”
温母怼一句:“你哪天不高兴。”
几人都不乐意陪他喝,温父一个人没劲,没倒几杯。
温家父子俩,基因一致,温天择上次吹的牛逼,被温父换汤不换药也吹了一次。
吹年轻时的自己,吹赌场的手气,吹上次钓了条大草鱼。
“爸喜欢钓鱼的话,不妨去我那钓场。”宋沥白以茶代酒抿了口,“这时候鱼正肥,鱼塘主正愁没人钓。”
“那敢情好!我最喜欢钓鱼了,一钓一天,不吃不喝。”
男女话题不同。
温母则和温绾随意谈家常。
“这真是你高中同学?”温母问。
温绾点头。
“还坐你后排?”
“是啊。”
“那你当时为什么看上江景程,没直接选他?”
“我……”温绾疑惑,“我又不知道。”
谁知道江景程后面会出轨变样。
谁又知道和宋沥白能结婚。
“你要是和他谈的话,不就少走几年弯路了。”温母唏嘘,“现在孩子都得上幼儿园了。”
“……”
敢情。
母亲不是觉得谁更好。
而是谁能和她更愉快地生崽崽。
“你姐又不结婚,温天择天天那死样。”温母说,“我周边的老阿姨们都搁家带孙子孙女,我们家三个孩子,一个小孩都看不着。”
“街口不是有家幼儿园吗,您想看小孩随便去看啊。”
“你迟早要把你妈气死——”
温绾低头吃饭。
本以为不会被催婚。
谁想到,还有催生环节。
和小女儿谈不拢,温母清清嗓子,正儿八经地岔开男人们的话题,“小宋啊。”
宋沥白乖巧应着,“妈。”
“你和绾绾年纪都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他缄默地看了眼温绾。
温绾手捂额头。
别看她,这不是她的意思。
“年轻人嘛,就应该在感情好的时候要孩子,这样婚姻才能更稳固。”温母苦口婆心。
别又拖拖拉拉地和上一任一样,感情拖没了。
“我也挺喜欢孩子的。”宋沥白不咸不淡应一声。
温绾瞠目。
“但我想,孩子不是婚姻的必须品。”他又说,“绾绾的开心才是。”
这句之后,老两口哑口无言。
不赞同,但没法反驳。
温天择被大姐教训一顿后,学会向着他们说话,笑眯眯道:“得,我二姐夫更想和我姐过二人世界呢,妈你与其催生,还不如催我大姐呢。”
顺带拎了大姐一嘴。
“你大姐也真是的,今天一家团聚,她忙着工作。”温母算着时间,“得等后天。”
温父接话,“后天咋了。”
“后天温昭放假,回家吃饭。”
温绾嚼菜的腮帮子鼓一会儿,有点噎住,低头喝汤缓解。
菜肴都是熟悉的,家里的配方。
饭罢,温天择蹭宋沥白的车要去蔚蓝内部试车。
他坐在座位,开心得跟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咱爸妈对二姐夫很满意,你俩什么时候办婚礼?”他乐此不彼。
“你怎么比我还急?”温绾问。
“我想看你请江景程参加婚礼是什么表情。”温天择耀武扬威,“他们家从来没登门拜访过,也没给你举行过婚礼,你难道不想出口恶气吗。”
他不给的婚礼,别人会给,咱不稀罕。
温天择这阵子算是拿了爽文剧本,连前二姐夫的脸都想打几次。
看温绾不说话,温天择看向宋沥白,“姐夫你说是吧。”
“那婚礼可以提前。”宋沥白则问向温绾,“年底或者明年开春?”
她点头,她都行。
温天择真真是个乌鸦嘴,车上提到江景程。
到目的地后,许久不见的熟人就在内部的场地这边。
自从和蔚蓝签署合作条约后,江景程出现在试车场地是情理之中。
他身形愈显瘦癯,看着很单薄,面色也不如从前红润。
和人讲话时神色更冷漠薄情,兴致缺缺,郁郁寡欢,眼神里的光越来越暗。
人群里有人说了句。
“宋总来了。”
宋沥白纯粹是送小舅子来的,来时没有预告。
人一下都围上来,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前看向温绾,“等我五分钟?”
“我也下去看看吧。”
温绾不放心温天择,怕他乱惹事,也怕他仗着二姐夫狐假虎威。
不出所料。
那小弟刚钻下车,跟只猴子似的蹿走了。
温天择没在旁人面前狐假虎威,背着手跟个领导人似的走到江景程这里。
“哟,这不景程哥嘛,好久不见啊,和我姐离婚后的生活过得怎么样?”温天择笑面虎似的,“上次你在杨劲那边的事我都听说了。”
江景程没有动,不是很想理睬他。
“哎,真是可惜,景程哥你为了孩子才和我姐离的婚,结果倒好,那孩子居然不是自己的种。”温天择看似同情,实则憋笑憋得很痛苦,“现在好了,孩子没了,老婆也和别人跑了。”
江景程还是没给他眼神。
视线撇开,湛黑双眸眯起,焦距定格在不远处迈巴赫旁的纤细人影上。
“景程哥,你就这么喜欢小孩吗?”温天择追着问。
他眉目终于微动。
真的很喜欢小孩吗。
哪怕那孩子是自己的,也舍得和温绾离婚吗。
江景程薄唇抿着克制,手背青筋突突的,窒息似的难以开口回答。
温天择一副发了大慈悲的样子:“你要真是很喜欢小孩的话,要不你求求我?”
“求你什么?”
“我可以给我二姐说说,到时候她和我二姐夫的小孩,认你做干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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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吗。
当足够的事实摆在眼前时, 就不觉得对方是在讽刺。
更不觉得嘲笑。
连自己都要笑了。
笑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
“怎么样?”温天择看人不答话,将手挥过去摆弄。
他没开玩笑的意思。
温天择很想,看江景程落败的样子。
想看他, 只能做干爹的样子。
江景程仿佛雕塑似的, 一动不动,眼睛失焦, 像是在看迈巴赫那边的人, 又在看远边的天。
或者,是在看空气。
周围的人和物都空了似的。
只剩下他一个, 也许连他都没有。
置身在一个不存在的次元空间, 这里是他无穷无尽的回忆。
王佳依告知他真相的那天。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准确地说,那不是家, 那只是一个暂时休憩的地方。
他身后跟着王佳依。
走一路她哭一路。
哭的眼睛都肿了,却要一直过来追问他。
“景程,你到底, 有没有爱过我。”
有没有。
对她有一点点心动呢。
王佳依在那个时候仍然在和温绾攀比着什么。
试图从江景程这里分割出一点爱意,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证明她不比温绾差到哪里去。
可是江景程的回答是,没有。
他没有喜欢过除了温绾以外的人。
也没有, 再像十六岁的自己那样,喜欢温绾。
温绾很清楚他变了。
所以她有自知之明,从不像王佳依那样问问题。
在他们吵架冷战的婚姻里, 她最心灰意冷的时候, 也没有问过江景程。
为什么要出轨。
为什么不喜欢她了。
她甚至不拿他们感情最好的誓言施压。
他曾说过要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
还说如果说谎的话,要吞一万根银针。
那时她学着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剧情。
去捂他的嘴,不许他再说下去。
没关系的, 她信他就好了。
他怎么说,她怎么信的。
他说月亮从地底升起, 她可能都想挖个洞去探个究竟,去掀翻前辈们的理论。
那样无条件信他的温绾。
婚后平静地接受誓言作废的现实。
他们吵架不是她在撕心裂肺质问他什么。
而是他骗不了她,却还在满口胡言。
三年前,江景程一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女子的床上,背叛了年少的爱人。
他内心极度地不安,在向温绾解释之前,他选择向她求婚,绑她在身边。
但那次事故像是被策划好的似的,领证当晚,他就被温绾戳穿发现了,爆发第一次争吵。
他怎么解释她都不信。
当然,江景程无从解释,因为那是事实。
只是他很希望她能相信,那不是他的初衷,他并不想这样的。
再后来,他的身边总出现莺莺燕燕。
再次争吵。
他再次辩解。
次数多了,不再解释了,他心灰意冷,如同传闻中那样,和女人花天酒地。
温绾也没再和他吵过,提离婚,冷战,再提离婚,再冷战。
反复循环。
他们的三年,比前面的七年还要难熬。
王佳依当时跪在地上,求着他看她一眼,声声哽咽地说。
景程,从高中开始,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知道你不属于我的时候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如草木一般无情,无动于衷。
脑海里想的只有。
温绾为什么从来不这样说。
三年里她独守空床的夜晚,他在其他女人身侧的夜晚,她又是怎么过来的。
她连骂他都很少。
闺蜜向凝骂他的时候,她安静听着,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唯一一次情绪强烈的变化,是多多在外面吃坏东西,突发肠胃炎,上吐下泻,昏迷不醒。
她蹲坐在宠物医院冰冷的地砖上,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肆无忌惮哭红着眼睛问他,多多是不是要走了。
他说不会的。
他不断说,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走的。
一定不会的。
她还是哭得厉害,泪眼婆娑。
她不信他了。
都是空话。
她什么时候,对他不再抱有希望。
江景程只记得。
像今天这样一个不太风和日丽的下午。
她手里拿着记得很用功的错题集和单词本,找上他说。
“我们要不要一起考大学。”
那时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追她,但她没有答应过。
那句话,是他们感情的转折点。
江景程按捺着内心的激动,说了个“好”字。
他们的成绩无法上同一所大学。
他们都知道。
但她想跟着他的脚步走,哪怕近一点也好,只要同城就够了,所以努力地学习。
但后来呢。
江景程的志愿被江问英改了。
温绾没有抱怨他一句,只遗憾地觉得,怪自己成绩不够。
要是再努力一点学习就好了。
别人都觉得,是他追的她。
只有当事人门前清。
是她追逐他的步伐,追逐自己的光,一点点地,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怎么就分开了呢。
那么多年的感情还有三年的婚姻,她不是大吵大闹死拼到底的性子。
从三年前那个女的,到王佳依,再到宋沥白,很多人很多事。
也许但凡少一条,他们都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江景程看着温绾从不远处走来。
穿的一身白裙,轻柔纱质的,随风飘荡。
像是,他们缺失的白色婚纱。
……
“温天择。”
温绾的一句话,将人拉回现实里。
脾气不比大姐直爽的她都想拧温天择耳朵了。
一下车就来找江景程是有什么大病吗。
“二姐。”温天择立马乖巧脸,“我只是想和我的前二姐夫叙叙旧。”
她没信,“你能不能老实点。”
“真的。”温天择拍江景程的肩膀,“景程哥,是吧,我只想和你叙叙旧。”
没有嘲笑他的意思。
片刻,江景程只吐了个尾音:“嗯。”
前夫哥居然如此低微,没拆穿他。
温天择倍感意外,他都做好江景程实话实说,他拍屁股溜走的准备了。
江景程不怪温天择嘲笑。
如果没有他。
温绾也许根本不会过来,能让他近距离看到。
她这段时间过的很好。
像被爱滋养过的花,明艳灿烂,散着天然的温和香气。
“这有什么好叙旧的。”温绾推着温天择,催着他赶紧走。
“绾绾。”江景程一如既往低低唤着她的名字,把他们叫住后,又沉默片刻。
温天择小霸王属性上身,“咋了,喊我姐干嘛?”
“没什么。”
“有话就说,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江景程看着温绾的眼睛。
千言万语但无话可说。
半晌,他薄唇微动,只说:“你今天的裙子,很漂亮。”
真的很漂亮。
他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认真看过她,夸过她了。
别人说,女人不属于你的时候最漂亮。
她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最漂亮的。
只是之前习惯她在身侧,从不会特别关注。
温绾避开江景程的视线,没有应话。
她只是来找自己弟弟的,并不想搭理无关紧要的。
一阵厉风袭来。
伴随低沉男声落下。
“是挺漂亮的。”
声比人先到。
猝不及防地。
宋沥白横在他们之间。
清越挺拔的身形微微挡在温绾的前面,单手自然落入裤袋,腕处隐约可见一直银色机械腕表和明晰的骨骼线。
湛黑双眸眯着恣意懒倦的笑,悠然反问:“怎么,你才发现吗?”
“……”
像一把很温和的剑刃。
宋沥白不比温天择明目张胆地嘲讽。
短短几个字,不显山不露水。
却讥笑到极致。
——你以前怎么没发现,现在人是他的了,开始长嘴了吗。
向来斯文儒雅的江景程,以退为进,不咸不淡应答:“嗯,以前没发现。”
“……”宋沥白薄唇抿着克制,“那你挂个眼科看看。”
江景程心不在焉,“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你怎么不挂个精神科。”
宋沥白:“你先挂。”
“我很忙没时间。”
“没时间挂号,有时间泡女秘书吗?”
“……”
不远处。
蔚蓝的技术成员及各个小组和秘书团。
以及兴创的骨干核心,试驾员等人,纷纷朝这边投来目光。
听不见两家总裁在说什么。
但见严肃冷峻的表情应该是在商讨公务。
一丝不苟,精益求精。
带着一种在顶级管理人开研讨会的严谨。
浑然不知。
这两人。
因为一条漂亮的裙子。
互咒对方有病。
虚假的商战:挖人才,窃情报,买黑稿。
真正的商战:两家ceo互怼。
气氛诡异沉闷。
温绾心虚地往宋沥白背后缩了缩。
又觉得,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她和江景程没什么。
她只是来带温天择走的,谁知道江景程跟个显眼包似的忽然夸这么一句。
夸不要紧。
但加上前面的小名,和缱绻的语气,搞得他们很熟。
温绾只想尽早离开这个阴气沉沉的战场。
拉拉宋沥白的衣角,她小声提醒,“那边的车过来了,我们要不要去看一下?”
她指尖有的没的轻轻刮过薄薄的衣料。
跟只小狗尾巴似的挠到人心里。
宋沥白冷寂的眼神无波无澜,和江景程对视片刻。
手里的动作已经不动声色拉过温绾的细腕,拉着她一块儿转身走。
继续吵毫无结果。
带着人离开才是,绝杀。
温绾跟着宋沥白走了一小会儿。
气氛还是很闷。
他身上无形中散着不好惹的戾气。
她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宋沥白平静出声:“我没吃醋。”
“……”她也没问啊。
温绾解释:“我刚刚下车是去找温天择的,我怕他又像上次找江景程惹事。”
“哦。”
“……”
好冷淡的。
男人。
“就一个哦吗。”温绾尽量笑得自然,“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说点别的。
缓解下尴尬的气氛。
宋沥白步伐缓慢,垂眸视线绕过她细软的腰际一圈,“你今天的裙子很漂亮。”
“……”
别的话就是,当江景程的复读机。
好了,这下更尴尬。
“除了裙子呢。”温绾循循善诱,“说点别的吧,比如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明媚……哦是阴天,没事,天上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云朵,有的像小狗,有的像……”
宋沥白:“裙子。”
“……”
早知如此。
她就不穿裙子了。
刚才老老实实呆车里算了,趟这浑水干嘛。
搞得她现在呆在这位没吃醋的爷儿旁边左右为难。
看到不远处的车旁站着温天择和李奎,温绾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加快脚步过去。
他们这次来场地测试的是自动驾驶的激光雷达感应效果,现场有两辆试驾车和其他用于模拟的工具车。
“姐,姐夫,你们坐前排还是后排?”温天择问道。
前排可以更近距离观察智能系统的控制驾驶。
“后面。”宋沥白出声。
温绾对车子兴致不大,不好意思占位置,也选择坐后面。
车子内部空间宽敞明亮,设备都是高配的智能系统。
四个人,前面两个对试驾津津有味地讨论着。
温天择手和方向盘完全脱离,和李奎两人盯着小屏幕观察架势的情况。
前方工具车迎面而来,系统捕捉到后显示给出语音提示,随后做出判断,及时减速,转弯,和该车错位偏离。
还模拟了雾天,雨天等恶劣天气情况,雷达系统远胜过人的眼睛,能巧妙应对。
他们谈笑风生,温绾百无聊赖。
扣了半分钟手指。
玩了半分钟安全带。
然后朝旁边悄咪咪瞅下。
瞅过去的刹那。
宋沥白一偏头,和她对上视线。
偷窥被发现,温绾来不及缩回去。
小狐狸似的灵动眼眸轻轻眨了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捏捏肩膀捶捶腿。
宋沥白:“累了?”
“……还行。”
“车里配备的按摩椅,你要不要试试。”
“真的吗。”
温绾来了兴致。
打量椅子周围,没找到开关按钮。
中间倒是有个控制屏幕。
难道是在这里操作。
凭着聪明才智,她手指一通点击。
听见按摩椅启动的声音。
但是,身体并没有感觉。
坏了吗。
温绾:“这是按摩椅吗?”
宋沥白:“是。”
“那我按了开关,为什么没感觉。”
“可能因为你按的是我座位的开关。”
“……”
她讷笑一声。
小东西挺别致呢。
她又重新点了下屏幕。
底下的按摩椅还是没动静。
倒是前面椅背后方的支架,缓缓地跳出来。?
又按错了吗。
什么人工智能,是智障吧。
连个文字描述都没有。
这怎么用。
温绾不太淡定地把支架给摁回去。
算了吧没意思其实她也不是很想按摩,这个按摩椅死装死装的看着就不舒服。
在她放弃的时候,宋沥白抬手,点了下屏幕。
这一点,点出文字介绍。
刚才她乱按,按到没有文字的老年模式。
“原来是这样子用的啊……”温绾抿唇一笑,“我是不是有点笨。”
“嗯。”
“嗯?”
“……不笨。”他淡声纠正,“天资聪明,才华横溢。”
“是吗,你这么夸我多不好意思啊。”
“那他夸你的时候好意思吗?”
“……”!!!
没完没了是吧。
温绾低头不语。
假装没听见。
继续琢磨人工智障。
按摩椅选项有很多种。
点进去之后,还有很多调节模式。
她正精挑细选着,前方的温天择在测试急刹车,一个不小心,她指腹点到一个选项。
按摩椅动了起来。
她连忙点取消。
但迟了一步,刚才扶手有转动,一不小心将铺散的裙摆给卡进去了。
今天是去见家长,温绾穿的比较正式一些,裙摆是飘纱材质的,脆弱柔软。
这一卡,很难拽出来。
她试着捣鼓几下。
无果。
幽幽小眼神求救似的看向宋沥白。
“我裙子卡住了,你能帮我拽出来吗。”
从他的位置拽的话,应该很轻易拽出来。
但宋沥白一直没动。
他指骨抵着太阳穴,跟个大爷似的懒洋洋依靠,明知故问,“卡住了吗?”
“嗯嗯嗯嗯。”
“这么漂亮的裙子。”他长指勾了下洁白的裙摆,“也会被卡住吗。”
“……”
43
按摩座椅固然让人宫寒。
老公的幸灾乐祸, 更是雪上加霜。
轻纱似的裙摆一角被卷在扶手和座椅的交接处,温绾纤细笔直的小腿被迫半屈着,雪白的膝盖蹭过了他倾斜到这边的西装裤。
冰凉的衣料。
和他记仇的心一样冷。
“大哥, 这事儿咱们能翻篇吗, 以后我不穿这个裙子了还不行吗?”她不是很有耐心和技巧地哄着男人。
三个断句。
没有一个字,是诚心的。
宋沥白视线沉沉投来, “不穿了?”
“对, 不穿了,我啥都不穿了还不行吗。”
“在家可以。”
“?”
她是在问他穿什么的问题吗。
温绾搁这儿正儿八经地打着商量, 思维毫无预兆地被带偏几秒, “那大哥你到底帮不帮我?”
“大哥不帮。”
“老公。”
“没听见。”
没听见你应什么?
啊?
不就是想让她态度好点。
声音嗲点叫老公吗。
士可杀不可辱。
她是那种随随便便就答应他要求的人吗。
至少,给她点清嗓子的时间吧。
“老……”温绾指骨摸了摸喉骨, 故意将声音掐到尖端,“老公~~~你帮我弄出来嘛~~~”
毕生所学的夹嗓子,都用在今天了。
就是要恶心他。
让他难受。
宋沥白却没有如她所想嫌弃地皱眉, 那只矜贵的手终于抬了起来,落在扶手间,指腹勾起被扶手夹住的裙摆。
温绾提醒:“你轻点, 别弄坏了。”
裙子被卡的位置较为巧妙。
如果是普通布料的话硬拉就拉出来了。
纱质的料子太娇软,一不小心就可能撕碎。
“轻点。”
温绾又是一句提醒。
这次抬头,她看见李奎的脑袋, 刚好回头。
看到这一幕后, 浮起不可思议的表情。
又灵敏撤回眼神和脑袋,强力解释:“嫂子,你们继续, 我什么都没看见。”
“……”
听后面又是老公又是轻点的。
回头还看见宋沥白的手在裙子下。
这不误会才怪。
温绾还没解释,身侧忽然一松, 被卡住的裙摆被宋沥白拎了出来。
他把皱褶的裙摆简单抚平,“出来了,你把裙子穿好。”
“……”!!!
这个时候能不能闭嘴。
这下好了。
别说黄河,跳进银河都洗不清。
前面专心致志捣鼓车子的温天择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怎么了?”
正要回头,被李奎一把给挡住了:“没什么。”
“我姐和我姐夫在干嘛?”
“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都在开车。”
“……”
温天择没听懂,掰过后视镜一看,两人都坐的好好的,没有一点异常。
“我裙子刚才被夹住了。”温绾只好解释,“让他帮我弄出来。”
这和李奎看到的不太一样,正要笑眯眯反驳,回头发现boss不太友善的脸,立马缩回去,“原来是这样。”
“嗯。”
“那这个车的座椅设计还需要改进,我这就向上面汇报。”
前面的两人一通操作,没测试出问题来。
温绾无心插柳柳成荫,发现了小瑕疵。
下车后,温天择跟宋沥白去测试另一辆车。
温绾这次不奉陪,找个石墩坐下围观。
“嫂子。”
李奎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手里抱着一沓文件,神秘兮兮地朝她走来。
他递来一瓶矿泉水,笑吟吟地,“白哥让我给你说点事。”
温绾接来,“什么事。”
“你上次不是让白哥帮你查人的吗。”李奎翻了翻手里文件,“这是庄晓梦的资料。”
手里的就是普通资料,没有涉及特别隐私的部分。
李奎知道她想知道的也不是那些,奉上来的都是有用部分。
大部分信息和网友爆料基本吻合。
“这女的从小就当过童星,但是家庭条件不好,长大后只能在剧组跑龙套。”李奎说,“她性子高傲,不乐意被老板包,得罪不少人。”
没钱没背景还得罪人,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比登天还难。
“据我所知,她能拿到《仙途》的试镜女主角,是搭上了兴创。”李奎一顿,“但不是景程哥捧的她。”
温绾一怔,“那是谁。”
“是江董,就是江景程的母亲。”
果真是……
江问英。
“江问英名下有很多企业,人脉很广,她给人搭桥牵线不难。”李奎说,“但有件事我没查明白,江问英和庄晓梦素不相识,为何要帮她。”
这一点是他无能。
差不出原因来。
如果江问英是个男的,他还能往那些方面扯。
她们都是女的。
江问英那强势性格,不可能因为赏识庄晓梦一个女演员而给她资源。
初步判断为,两人私底下有其他交易。
“我觉着吧,这俩人可能还涉及其他事情。”李奎说,“给我点时间,我再帮嫂子你查查。”
扯上江问英。
背后可能就不太好查了,都是资本,不可泄露的会竭尽所能隐瞒。
“不用了。”
温绾垂落的手微微握紧。
李奎多问一嘴,“这些信息够了吗。”
除了庄晓梦和江问英的关联,他没有提供到有用的线索,应该再继续查下去。
“谢谢,已经够了。”温绾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谢什么啊,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奎很自信,再给他点时间,肯定能查出来。
娱乐圈不比其他地方,只要人脉广,没有不知情的事情。
温绾选择到此为止。
因为。
大概猜到什么原因。
之前王佳依提醒她的时候,她半信半疑,不觉得江问英能做出这种事情。
实际情况是,江问英真的讨厌她。
为了逼她和江景程分开,不惜雇人去勾引江景程,后有王佳依,前有庄晓梦。
还给她发来视频。
手段下流又恶劣。
以前江问英就找过温绾谈话。
让她不要打扰她的儿子。
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那时他们情意坚定,没有受到影响。
哪怕江景程消费受到限制,和家里闹掰,依然没有放弃。
再后来,江问英受不住儿子哀求,同意他们在一起。
没想到是为了以退为进,在暗中作祟。
庄晓梦,是江问英派来勾引江景程的工具人。
事成后,她获得了江问英的资源。
一切合情合理。
唯一剩下的疑惑是,她和江景程都离婚了。
庄晓梦自己混得风生水起。
为什么还要来干扰她的生活-
工作日。
温绾正常录完天气预报,没有在演播厅看见庄晓梦的团队。
按日期推算,这天应该是庄晓梦录节目的日子。
“庄晓梦呢?”温绾问向琳姐,“她节目录完了吗?”
“她啊。”
琳姐手捧着一杯凉茶,悠哉地抿了口,“不来了。”
“为什么?不是说要做三个月嘉宾的吗?”
“我也不清楚,反正节目的特邀嘉宾换人了。”琳姐笑眯眯着,“换成《仙途》里的男主角,就是和庄晓梦搭档那个小帅哥。”
“这个庄晓梦,最近不知是不是惹到什么资本,被挖出好多黑料。”琳姐又说,“说她之前私生活混乱,是个水性杨花的酒吧女。”
“娱乐圈不都这样吗,黑料都是私生活混乱。”
“也对。”琳姐唏嘘,“庄晓梦人长得不错,演技也不赖,不知道是谁搞黑的她,刚冒头就熄火了,怪可惜的。”
这人总算走了。
不会再阴魂不散跟着她了。
温绾的心情舒坦放松。
可又总觉得怪怪的,心里像是漂浮在湖面的枯叶,摇摆不定,惴惴不安。
临下班,温绾接到温天择的电话。
“二姐,不好啦,我今天又闯祸了。”
“温天择你怎么又没事找事——”温绾不由得火大,“警察局的茶水就这么好喝吗。”
“好喝。”
“温、天、择!”
“二姐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啦,你先过来好不好。”
“你每次都这么说。”
“二姐你最好了,快点过来,我把地址发给你。”
温天择发来的是一个酒吧的地址。
不是警察局的。
那说明,还没闹到警察局,有挽救的空间。
下班高峰期,高架拥堵。
周身车鸣声不断。
温绾看了眼车窗外面。
前面还有很多车,可能堵很久。
侧方还有一辆货车。
很惹眼的货车。
用的透明玻璃箱式车库,是一辆专门包装礼盒的货车。
里面盛放一辆粉色的玛莎拉蒂,周身布满喜庆的彩色气球和丝带。
玻璃箱上裱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祝公主永远开心。
周围车主不约而同观赏讨论。
一旁相邻的车主感叹:“这肯定是哪个霸道总裁送给小娇妻的生日礼物,真俗气。”
副驾的女人不乐意怼道:“俗气什么啊,有本事你也送,结婚到现在你连朵玫瑰花都没送给我。”
路通了,温绾继续开车前行。
宋沥白好像,也没送过花。
下高架的道路畅通。
离目的地越近,温绾越发觉着不对劲。
温天择的语气,不像是闯祸,言语之外透露着莫名的喜悦。
目的地,她停车后,一路的货车也停下来了。
她一边打量一边往里头走。
酒吧坐落在繁华的街后,车来人往,没看到温天择的位置。
正要打电话询问,酒吧门口钻出几个熟悉的人影。
为首的就是温天择。
他拉响手里的礼花筒。
然后带着身后一群青年喊道。
“二姐,生、日、快、乐——!!!”
礼花筒里缤纷的碎屑冲向半空,随风飘落至温绾的头顶。
突如其来的一群生人和几个熟人打破夜色的安稳宁静,昏暗的夜空被五光十色照亮。
在温天择带领下,他们一哄而起,闹嚷嚷簇拥来。
不是电话里说的闯祸,而是为了给她庆生。
温天择安好无恙不说,喜眉眼开,,“二姐,你不会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了吧。”
其实温天择也没想起来。
是宋沥白提醒到他的。
宋沥白问他打算怎么给温绾过生日。
温天择没啥情商,但人不是真的傻子,知道二姐夫是想给温绾过生日的。
温绾对过生日兴致不大,没有提过生日礼物,在家的时候,父母不会特意给她过生日,偶然想起来的话会给她买件新衣服或者新文具就当过去了。
久而久之,没人把她的生日放在心上。
知道二姐的生日从来不热闹,温天择于是向宋沥白提议,交给他来办。
保证让二姐成为全场最靓的崽。
场地,包了。
狐朋狗友,请了。
礼物嘛,他没钱送。
但帮二姐夫送的车给包装了下,用最绚丽的方式出场。
温天择掰过温绾的肩膀,让她回头看庞大的货车,“那是我送给二姐你的礼物。”
温绾:“你有钱买玛莎拉蒂?”
“不是,是我雇的礼盒货车,花了不少钱呢,够浪漫吧。”
车是宋沥白送的。
包装方式和货车,是温天择选的。
那辆玻璃礼盒货车停在不远处,正由专人慢慢卸下玻璃厢里的货品。
茶粉色玛莎拉蒂极其显眼。
车牌号9999更惹目。
连围观的路人好奇地拿出手机拍照。
“二姐夫自己开的绿牌号,给你送的车是9999。”温天择感慨,“姐,你绝对是他真爱。”
“……”
几个工作人员协作,玛莎拉蒂被卸下,粉色珠光漆面,黑色尾翼和轮毂,线条别具一格的流畅。
这才是小富婆要开的车。
配色都是她喜欢的。
温绾走过去细致打量,情不自禁抬手触碰。
“二姐,以后有的是机会看,你去把后备箱打开。”温天择催促道,扯她衣角过去。
“后备箱咋了?”温绾疑惑,“对了,宋沥白呢?他不会在后备箱里吧。”
“后备箱里也有给你准备的礼物。”
不会真的要搞这样吧。
温绾按捺着心情,打开后备箱。
是一顶熠熠夺目的钻石冠冕。
采用的梨形切割技术和镂空设计,两端以弧形的弧度,从一克拉到十克拉的宝石大小相互重叠延伸。
折射的璀璨光芒在昏沉夜色中摇曳生姿,极尽的奢华和明耀。
几近完美的艺术品。
温天择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只知道二姐夫阔气,送的肯定不便宜。
他不识货,但钻石是认得的。
素来笨手笨脚的,这回生怕弄坏了这顶冠冕,小心翼翼打量,不论价值还是收藏意义,华贵珍重到极致。
他一个不爱珠宝的男人看了都心动,何况是女人。
“姐,我帮你戴上吧。”温天择个头比温绾高很多,不等拒绝,一把就将冠冕戴在她头上。
重量沉甸甸的。
“我有点不习惯戴这个……”温绾不由得拨弄了下。
车门处这时传来动静。
宋沥白没在后备箱。
难道是在车里吗。
温绾一边扶好冠冕,一边拧开车门。
穿着白色燕尾服的金毛狗突然跳出来。
是多多。
它被精致打扮过的,额前的狗毛被定型喷雾梳成帅气又喜人的中分,还带着一顶绅士帽。
它的嘴里,还叼着一支去刺的保加利亚玫瑰。
“哇哦。”
温绾这次惊呼出声。
温天择前面那么多准备,不及多多带来的惊讶。
“多多你怎么来了。”温绾抱起它,亲了几下额头,喜出望外,“你也是来给妈妈过生日的吗。”
多多嘴巴张开,想去舔她。
口中的玫瑰花掉落在她的胸前。
一只修长的手指忽然从天而降,将其捻起。
那么多礼物高调铺垫,送礼之人反而是最后一个悄无声息出场的。
宋沥白抬起的指腹随意蹭过玫瑰花柔软花瓣,重新还给多多,插在它头顶的礼帽上。
他另一只手上,捧着一大束香槟色玫瑰花束。
边缘镶嵌珍珠边和满天星,极致的绚烂璀璨。
“生日快乐。”
低沉声线和玫瑰的香气一同递过去。
多多也欢喜地“汪汪汪汪”,和生日快乐一样都是四声。
一人一狗,配合默契地送去玫瑰。
连晚风都被衬得温馨轻和。
“姐,多多送一支玫瑰你就亲了它三下。”温天择不怀好意一笑,“姐夫送这么大捧,你今晚还不得把他亲哭。”
“……”
44
一朵玫瑰三个亲亲的话。
一百朵就是三百个。
主动亲他三百下。
宋沥白会不会被亲哭另说。
温绾很想。
先把温天择揍哭。
宋沥白送的这捧玫瑰花束比她的肩膀还要宽。
刚接过来, 沉重的两只手都抱不动。
温天择自告奋勇接来,“我来帮二姐数数这里面有多少玫瑰,回头你直接亲姐夫就行了。”
“……”
今天生日。
不揍弟弟。
留着改天。
“你们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过生日了。”温绾好奇。
“看来姐夫瞒得很深啊。”温天择指向一大束玫瑰花, “姐你看这么多礼物, 怎么可能是他突然准备的呢。”
真正突然准备的人是温天择。
他和家人一样,都没把二姐生日放在心上。
被姐夫提醒后, 他没有再忽略, 正儿八经帮着操办起来。
出的主意土是土了点,好在二姐夫够豪。
再俗气的玫瑰, 被珠宝一衬, 档次立马上来。
玻璃货车也是,玛莎拉蒂抬上去, 阔大过了俗。
生日嘛,人多热闹。
温天择用他的人脉,把狐朋狗友们都叫过来凑个气氛组。
和她从小到大冷清的生日不同, 这次热热闹闹,让她感受下被簇拥的感觉。
这些加在一起十几号人,光是异口同声喊生日快乐就花了不少练习时间。
温绾摸了下头上的冠冕。
跑车要预定, 冠冕要订做,狐朋狗友要喊。
都是花时间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些就是提前准备的。
“宋沥白。”她小声叫了声。
宋沥白牵着狗绳, 颀长身形影影绰绰, 微停脚步等她后话。
“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她语速缓慢。
说喜欢你的时候似乎有停顿。
“喜欢就好。”他应道。
“姐,你就喜欢礼物吗?”温天择伸长脖子, “那送礼物的人不喜欢吗?”
“……”
哪有不喜欢人,只喜欢礼物的。
温绾细密睫毛闪动, 含糊,“我没说不喜欢。”
“那是喜欢咯。”
“嗯……?”
温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温天择冲到宋沥白跟前,笑得跟只哈巴狗似的,“姐夫,你听见了没,我姐说她超级喜欢你。”
“……”她并没说过。
宋沥白继续牵着多多走,俊颜淡然,“我知道。”
“……”
他能知道什么。
这哥俩一唱一和的咋不去说相声。
“走了走了。”温绾推搡着温天择,不让他再开口说话。
没完没了的。
酒吧里面基本都是封闭式的。
一党人说说笑笑进去后。
无人注意到,沉静黑沉的夜空上方,忽然升起几千架无人机。
每一架无人机都闪耀着彩光,通过地上的定位,整齐规划地控制自己的位置,井井有条地按照设定好的飞行程序展开移动。
先排列成一个硕大的蛋糕样式。
紧接着变幻成金毛狗的3d模样。
狗狗的两边的无人机,合并成一男一女的小人。
蓝色,粉色,黄色的光,汇聚两人一狗的温馨画面。
旁边还有几个3d的字体模型。
【生日快乐。】
无人机表演越多,越考验编程的技巧和能力。
还有底下定位器的性能。
几千架无人机排列的组合并不是不动的,光线或聚集或分散,配合底下的控制器,让人物动起来。
这比游乐场或者某些大型活动的无人机表演更夸张更炫技。
路人们纷纷拍照留念。
这似乎,比单纯的送礼更烂漫。
车辆拥堵的路口,熙熙攘攘的街边,附近学校的人群。
几乎都可以看见这个位置的无人机表演。
极致绚丽繁华。
所有人都看得到。
除了酒吧里面的人。
温绾的庆生地点是温天择选的。
他非要把庆生地点选择酒吧,原因是热闹。
他那帮狐朋狗友,在酒吧如鱼得水。
灯红酒绿,热情高涨。
温天择对那帮狐朋狗友大手一会儿,“你们既然肯来帮我姐过生日,今天的酒水,我给你们包了。”
摸摸钱包,他又补充:“不过,别点贵的啊,我看哪个小兔崽子敢坑我。”
他工作没多久,手里没啥存款,能做到这样已经算大气了。
宋沥白把多多的绳子交给李奎手里,出声打断小舅子:“不用,我买单,你们随意。”
温天择客气一下,“哪能啊姐夫,我也想给二姐过生日。”
“这里所有人的消费,都记我账上。”
“啊?卧了个槽,全场吗?”
“嗯。”
包场了?
得到肯定回答后,温天择合上自己快要掉下去的下巴。
有人包场了,这不是随意挥霍吗?
那帮那些狐朋狗友率先高呼。
有人挑个高处,摸了个麦克风,朝着台下一群热舞团喊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晚上所有客人的消费,由宋老板买单!大家尽情畅饮!!”
这边酒吧消费都不低,不少来凑热闹的青年男女点的还是低价酒品。
突然冒出一个阔哥买单,人群里顿时响起欢呼声。
死沉的音乐都变得欢快起来,dj前奏一起。
所有人的节奏感被打开,跳舞的,唱歌的,喝酒的,嬉皮打闹的。
温天择和那帮狐朋狗友是重要的活跃因子,先是跑去台上抢了人家的吉他唱生日歌,自信满满跑了一百八十个弯的调。
惹得底下人哄堂大笑。
刚才人群里不知道为何免单,听到生日歌就懂了。
原来是贵公子给小娇妻过生日的戏码。
不禁惹人羡慕。
有的看温天择五音不全,上台帮他一起唱生日歌,底下还有一群人附和。
有人买单,大家的欢乐声和祝福都是发自内心的。
热闹。
原来是这样子的。
温绾前半生不曾拥有过这样的热闹。
也没有被人簇拥的感觉。
平凡,普通着,仰望别人。
仰望曾经的天之骄子,江景程。
他成绩好体育好受欢迎,高中时拿理科各种全国奖,大学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身后有无数女生追捧。
她的世界平淡失色,竭力追寻照亮道路的光。
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有同样耀眼的时刻。
生日歌结束,服务生推来一个足足有两米高的蛋糕塔。
城堡鲜花样式的大蛋糕,最上方立着一个公主裙小人翻糖。
还有一根点燃的粉色蜡烛。
车子推来的时候,人群中不自觉让出一条路,留给寿星。
蛋糕瞩目,寿星更瞩目。
她头顶上的钻石冠冕,裹挟了散漫的霓虹光彩。
衬得脸蛋温润微红,眼睛里跳跃着细碎的光,欣喜藏不住。
“姐,你快吹蜡烛吧。”温天择催促道,“这是姐夫给你订的蛋糕,好像是从国外请来的甜品师,你吹完给我们尝尝味道。”
温绾抬头,看着比她高出一条胳膊还多的蛋糕塔,犯难,“这么高啊,我怎么吹。”
温天择摸头。
这蛋糕未免太高些。
有两米了,他都够不着,更别提温绾了。
正想要不要把蛋糕塔给分割下来的时候,长沙发座中间的宋沥白忽然起身。
他话少。
除了买单,一直没出声。
再不出现,一掷千金的风头都被温天择拿走了。
温天择正想方设法拆蛋糕塔的支架,用手没掰动。
看宋沥白过来,他忙喊道:“二姐夫,你来得刚好,过来和我一起搭把手,我俩把这支架拆了,方便我姐吹蛋糕。”
宋沥白眼皮掀了掀,没有应他的话。
他径直走到温绾的跟前,两手忽然托住她的大腿,将她抱到高出他二三十厘米的位置。
还是单手的。
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臀,防止她摔下去。
在温天择和旁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下。
温绾被宋沥白举高到和蛋糕塔并齐的位置,高于所有人。
她晕乎乎的,不由得用两只手攀着他的肩膀,脑袋凑过去,腮帮子鼓起,红唇凑过去,深吸一口气。
就这样保持被他举高高的姿势,顺利把两米高蛋糕上的蜡烛吹灭。
温绾拍拍他的肩膀,“好了,让我下去。”
“没有生日愿望吗。”
“忘了。”
“……”
没经历过这样的生日形式,忘记还有愿望的步骤。
温天择翘起脚尖,给了温绾一只打火机,让她重新点燃,再吹一次。
生日愿望许什么好呢。
她没有准备,临时起意,闭眼许了个愿望。
愿所爱之人,平安顺遂,安康永在。
蜡烛熄灭。
温绾下来,温天择把第一块蛋糕递给她后,兴致勃勃和狐朋狗友分着吃了。
酒吧人多,没一会儿就分完了,就剩个壳儿和上面的翻糖。
翻糖也被分到她这个寿星手里。
是穿着公主裙的糖人,仿佛从童话里穿越出来似的,精致漂亮。
温绾放在桌上,仔细打量,“这个糖人好漂亮。”
身侧的宋沥白指尖握着一杯酒,随意晃动,闲散接了句:“你也是。”
她扭头看他,晶莹眼眸倒影他的面孔,红唇挽笑。
他今天说话真好听。
平时就狗了些。
“哟哟哟,这是谁呢。”
不远处忽然传来吆喝声。
听着怪熟悉的。
“白哥,你这太不够意思了吧,包场也不和咱们说一声?”
领前的男人穿着花衬衫大短裤,大摇大摆过来。
温绾认得他,是江景程那边的朋友,汤武。
同学聚会还见过一次面。
都是一个圈的人。
宋沥白没有接应,李奎代为不咸不淡应道:“这谁知道你们也在啊。”
“李大状也在啊。”汤武看到李奎,眯着的笑虚了虚,“上次的事我一直想找你赔不是来着,你又忙得很。”
李奎装傻,“不知道啊,上次你得罪我了吗。”
他不计较,汤武就没说出来。
之前汤武看温绾加李奎微信,随口和江景程一提,导致江景程误以为温绾的新欢是李奎,爆揍人一顿。
那时哪想到是宋沥白。
这下好了,两方人都得罪。
不然汤武还能跟李奎一样,跟着宋沥白混口汤喝。
现在谁都懒得理他,只能另抱大腿当个跟班。
汤武主动给身后的大佬让位,“白哥,猜今天还有谁来了,傅二哥也在。”
他叫的傅二哥,是不常露面的傅家二公子傅祈深,也是圈子里的重要人物。
宋沥白轻袅袅丢了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祈深:“前几天。”
“不和我说。”
“你不也没和我讲。”傅祈深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坐下,端起一杯酒,“你结婚的事。”
那就扯平了。
不止是他,圈子里除了李奎,宋沥白没声张出去。
其实他和傅祈深关系不错。
宋傅两家有生意往来,那群哥们被宋沥白身份蒙在鼓里时,傅祈深已经和宋沥白一块儿出国了。
关系没得说,但不会像别人那样咋咋呼呼,称兄道弟。
真哥们是互看不顺眼的。
傅祈深比宋沥白后回国,因此错过之前的同学聚会,不过他本身对此没兴致,在国内也未必会去。
温绾抿了口果汁,悄咪咪打量一番傅祈深。
有印象但不多。
搞不懂向凝盘点江景程朋友时,还把这个人放在备菜名单里。
这种高岭之花,很难亲近。
“白哥今天给嫂子过生日,不和咱说,搞得咱什么礼物都没准备。”汤武笑道,“赶紧把婚礼日期给定了,到时候给你们补上贺礼。”
没礼物,以酒赔罪,汤武充当服务生的角色,分别满上。
给温绾倒的时候,他恭恭敬敬笑道:“嫂子。”
归根究底,温绾还是他嫂子。
“她不喝。”宋沥白插话。
“咋了,过生日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她酒量差。”宋沥白一顿,“很差。”
“……”
温绾差点被一小杯果汁呛到。
暗戳戳指什么呢。
不就是喝醉后把他给那个了吗。
温绾不喝,没人勉强,他们几个推杯换盏,喝出兴致,又叫来一轮威士忌。
美女侍应生端着一托盘新调好的酒送来。
长腿黑丝袜,性感抹胸,打扮得也很妖,配上烈酒,使人荷尔蒙暴涨。
女侍应招呼道:“帅哥们,需要美女陪酒团吗?”
说的是帅哥们,但是对着宋沥白和傅祈深两人问话的。
“得,你还挺会挑的,直接挑了咱们圈子里两大颜值扛把子。”汤武打趣,“可惜了,这两人对女色不感兴趣。”
“这年头,还有对美女不感兴趣的男人吗?”女侍应笑道,眼神已经勾到宋沥白的身上了。
“一个结婚了,另一个吧。”汤武看向傅祈深,“另一个跟个和尚似的,没有世俗的凡心。”
这班人任意一个拎出来都是阔少的主儿,女侍应没有善罢甘休,掩嘴笑道:“怎么可能没凡心呢,纯粹是没碰到动心的,不如我叫几个妹妹出来看看,你们喜欢哪种类型的?”
听说有妹妹,汤武那几个人坐不住。
这种地方的妹妹,妖艳的清纯的,应有尽有,玩的还开,很讨男人喜欢。
傅祈深冷冷出声:“不用。”
他不喜欢。
女侍应只好看向宋沥白,“那这位少爷呢,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其他人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人家老婆还在这里呢,瞎勾搭什么。
宋沥白喝了酒,眼神仍然清明,后背往后仰靠,闲云野鹤的公子哥做派,懒洋洋开口:“我喜欢的类型……”
不知是微醺还是怎样。
他竟然敢回答。
老婆还在旁边呢。
难道不怕回家跪搓衣板吗?
还是说,和江景程一个花花公子德行。
李奎和汤武几个小老弟们面面相觑,看向嫂子大人。
估计是经历上一任的背叛,温绾心如止水,在一旁看戏。
空气沉寂。
汤武憋不住好奇心,屏息静气,“那白哥说说呗,你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生?”
“你猜。”
“这怎么猜啊,给个提示呗。”
见底的杯子被宋沥白长指不轻不重搁在大理石桌面上。
他淡淡给出提示:“两个字。”
“哪两个字?”汤武问,“漂亮?”
没有得到肯定回答。
汤武又问:“清纯?可爱?妖艳?活泼?……”
宋沥白狭长眼角上扬眯起,带着微醺醉意。
仍是那般闲散样儿,薄唇飘出两个字。
“温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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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字音格外清晰。
喜欢的类型, 就俩儿字。
温绾。
只有温绾。
没有其他点缀形容词。
唯一的答案。
等那么久只等到这么个名字,众人面面相觑,想法不约而同。
牛逼。
这回答满分。
“哇哦。”
汤武带头起哄。
其他人也哎哟哎呀的怪叫着。
好好喝酒算了, 强行逼人家撒狗粮是吧。
连不苟言笑的傅祈深也斜睨一眼, “这死小子——”
要么不出手,要么憋个大招是吧。
又帅又酷的死样。
帅都给他一个人装完了。
“这表白谁顶得住啊。”汤武竖起大拇指, “别说嫂子, 我一个男的都想嫁给他。”
玩笑声太多。
宋沥白那句也显得模棱两可,分不清有心无心。
氛围挑拨下, 温绾跟着他们一块儿笑, 晶莹眼眸漫起碎光,像亮晶晶的星。
“嫂子别笑啊, 这你不赶紧和白哥亲一个。”汤武起哄。
其他人跟喊:“亲一个,亲一个——”
酒吧这么多人。
周围还围着不少不认识的陌生人。
温绾脸颊烧成小番茄红,吞吞吐吐, “我……”
“亲一个!”
“……”
一群复读机。
“不是我不亲。”她有模有样解释,“我是怕他,害羞。”
“……”
此时, 害羞的人很给面子的附和她的回答,“嗯,我怕羞。”
众人:?
敢撩不敢亲是吧。
二十多年单身, 回国就闪婚, 这是腼腆害羞的表现吗?
傅祈深长指勾着一酒杯,又睨一眼,“你怕羞?”
“不怕。”宋沥白声音浅浅, “我怕回头她踹我去狗窝睡。”
“……”
难为他们不亲,一楼大厅人挤人的繁多, 汤武提议大家去楼上的vip包间。
中途他们听说宋沥白才下来的,自己人的热闹还没结束。
包间都是一圈子的人,玩起来自然更畅快。
温绾在哪都行,跟着宋沥白一块儿走。
温天择的歌没唱完,想在这边嗨完再过去。
穿过昏暗汹涌的人群时。
温绾的肩膀被一个黑吊带的女人撞了下。
并不重,很轻的一下。
闪烁的彩色氛围灯打下来,那人锁骨的位置,一道蝴蝶印记一晃而过。
她回头。
那女人还戴了黑色鸭舌帽,一身紧身吊带和超短裙。
身材非常纤细火辣。
人头攒动,嘈杂一片。
眨眼的功夫,这人就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仿若错觉。
楼梯处,绚丽的霓虹灯散射,紫蓝光线明暗交错。
伴随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调动起所有人的感官。
温绾的意识跟着跳转。
那道蝴蝶印记化身蝴蝶真身,犀利迅猛地朝她飞来。
明知幻觉一场,大脑控制不住的变沉变暗。
情不自禁,拽住了前方宋沥白的手。
他早就停下来在等她,视线垂落,“怎么了?”
“……没。”温绾仓促解释,“人太多,想拉着你一起走。”
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解释之后走在他前面,反被动为主动,走在他前面。
傅祈深包厢有她见过的熟客。
是江景程身边的几个跟班。
他们知道温绾。
但见过的次数很少。
因为江景程很少带她混圈子。
传闻的她,是个对丈夫出轨不闻不问,宽容大度的贤妻。
江景程那边的人以为她怎么着也得守个几年的贞洁。
然而没过多久,又有了新欢。
包间里,少不了对她讨伐的口舌是非。
温绾落座掖了三次裙摆,左右无措。
早知道这边有江景程的圈子,就不来了。
服务生端来一托盘的酒。
度数不低,没她能喝的。
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宋沥白问:“要不给你来杯热牛奶。”
温绾不太服气,又无理争夺,小声嘀咕:“谁家好人来酒吧会喝热牛奶啊?”
他耐着性子,“那你想喝什么。”
“换成冰的。”
“……”
强行挽尊,不然在酒吧喝热牛奶,和吃饭坐小孩那桌有啥区别。
温绾喝牛奶,融不进男人的推杯换盏。
她随手拿起一个室内飞镖,心不在焉地把玩。
周围对她的议论声不断。
有男有女。
几个女孩围坐,指指点点。
“这个女的就是江景程前妻吗?长得好漂亮。”
“老婆这么漂亮,江景程干嘛还出轨呀。”
“男人不都喜新厌旧嘛。”
女生们这边当吃瓜乐子。
江景程圈子里的男生,恶意满满。
眼神或猥琐或鄙夷瞥去。
“景程哥不是和他老婆有十年情分嘛,这两人离婚才多久,女的怎么这么快就有新欢了?”
“还能咋地,肯定早就出轨了呗,不然景程哥怎么会冷落她。”
“这种三心二意的女的最讨厌,看着清纯,骨子里还不知道有多浪。”
温绾继续玩飞镖。
两方的声音混杂在一块儿,听得稀稀落落的。
她心不在焉随手把飞镖丢出去。
歪了。
别说靶心,连靶子都没中。
接连丢了个十几个。
都没中。
快成描边大师。
“这飞镖坏了吧?”温绾嘀咕,观察剩下的飞镖。
一旁的宋沥白递来一眼,应了“嗯”字。
“你也觉得坏了?”
“你扔不准,肯定坏了。”
“……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没有。”宋沥白从小篮子里随手拿了几个飞镖,学着她的样子往前面丢。
一个没中。
两个,三个,四个,都没中,和她一样,都落在靶子边缘。
“没糊弄你,我也没中。”宋沥白偏首,“可能坏了吧。”
“嗯嗯。”她信以为真,点头,“这个飞镖的设计有问题,它的尾巴太短了,应该设计得长一点。”
“那不就是箭矢。”
“……”
旁边的沙发座,传来一群青年阴阳怪气的大笑声。
“这么简单的飞镖,不是有手就行吗。”
“看好了,我们给你飞一个试试。”
他们就是刚才说温绾坏话的青年,是江景程的狗腿子,早就想拱火了。
酒吧的老常客玩这种小飞镖自然不在话下。
他们离靶心的位置更近。
几个人嗖嗖嗖地,将手里的飞镖扔出去。
四个飞镖都中了靶子。
“学会了没?”
几人语气里透着浓浓嘲讽的笑。
不仅笑她,还笑她的新婚老公,和她都是菜鸟。
江景程圈子里的人,并不认识宋沥白。
他回国时间又短,自然比不起江景程在跟班心中的地位。
温绾不是很甘心地咬唇。
熟能生巧罢了,有什么好嘚瑟的。
她要是常来酒吧的话,也能了如指掌。
她看了眼宋沥白。
有点愧疚连带着他一起被嘲笑了。
宋沥白始终平静自如,长指勾过一只飞镖,从后拢过她的手,将两人的手合并。
“你干嘛……”温绾疑问。
他没说话,“和你一起扔试试。”
这两人的扔飞镖技术,有目共睹,菜得不像话。
有一个青年笑得前仰后合,“哟哟,还玩双剑合璧呢,有本事扔啊——”
话还没落——
一道厉风刮过,从他的额头吹拂。
他们手里的飞镖,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青年的头顶上方。
紧接着,又是一只飞来,这次落在他的左耳位置。
第三只飞镖,直射向青年的右耳后面。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三个飞镖,已经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将青年的头给包围住。
冰冷的飞镖贴着青年的耳朵。
几乎就是擦过来的。
不可想象,这如果是一把利刃的话,该有多可怕。
光没有杀伤力的飞镖,带来阵阵厉风,刮得人心里发慌。
“学会了。”宋沥白继续挑了只飞镖,不温不火道谢,“多谢你们指教。”
“……”
说话最多的青年被固定在原先的位置,吓傻了没有动弹。
杀鸡儆猴。
同伙们都老实下来。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沥白和温绾的手,将第四只飞镖,扔向靶子。
这次,直中靶心,满分。
宋沥白扔这个,甚至不需要单眼瞄准,判断外力什么的。
仿佛随手一扔。
不屑默算距离和阻力。
温绾回忆刚才他说的话。
——没糊弄你,我也没中。
她没中是中不了。
他没中,是故意的。
“宋沥白,你骗我。”温绾压低声音,“你手法明明这么准。”
他微微仰靠,“我枪法比较准,这个没怎么玩过。”
他玩枪的时候,这群小孩都还没出生。
只需稍稍出手,便是碾压局。
汤武及时过来圆场,和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把那几个青年脸色吓白。
之后他又来宋沥白这边赔礼道歉。
都是不懂事的小孩,要怪就怪江景程没教好。
有江景程这一关系,宋沥白不方便太为难,只说:“让他们滚远点。”
少了碍事的人,顿时清静不少,温绾蹭到他的跟前,拿起飞镖,要他教她玩。
“你教教我呗。”温绾说,“我想知道怎么样才能瞄得准。”
“嫂子想瞄准什么啊。”汤武笑道,“白哥的心吗。”
温绾低哼,“我才不瞄准他的心。”
汤武的笑微微僵硬,正想怎么接话,又见温绾指尖有的没的勾着男人的袖口,语态调侃到亲昵,尾音上扬:“他心不是已经在我这里吗。”
“……”
这次汤武真的笑不出来,赶紧走算了。
行吧谁能秀过你们夫妻俩。
宋沥白偏头,一只手轻轻拍过她的脸蛋,让她朝自己这边看来,低声问:“在哪儿?”
她正低头拨弄飞镖,“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他勾唇,状似漫不经心地, “我心在你这里。”
“……”
“嗯?在哪儿?”
“在……”
她刚才那样说无非就是糊弄汤武的。
现在还要再糊弄当事人。
她装模作样伸出一只手,“在我手心里,我还给你。”
跟个幼稚小孩。
她手心抵在宋沥白的胸膛左上方,打算以这种方式“还”回去。
陡然发现,他的心跳频率,好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很快。
难道是她试探错了。
温绾拿出另一只手,去捂自己胸口。
也很快。
两人频率几乎一样。
搞得她都忘记,正常的心跳频率是什么样的。
宋沥白保持着被她触碰心脏的姿势没有动弹,声音缓降,“要不回去再给你摸。”
“……”温绾轻咳一声,爪子慢慢放松,“怎么,在这里不能摸吗。”
“这不是。”他笑意显而易见加深,“怕你摸上瘾了。”
“……”
她为自己强词夺理,“我又没有摸其他地方。”
“你还想摸哪儿。”
温绾有点无辜又带些挑衅的小眼神自他身上扫过,人随意闲散地靠那儿,衬衫勾勒着削瘦利落的肩线,单条臂膀自她背后揽过,一副任她宰割的假乖巧样。
“我想摸的地方多了去的。”她轻哼。
“比如?”
她抬起一只手。
在他眼前晃了两圈之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耳朵上。
温软的指腹,柔和地rua了下。
手法非常地亲近,熟悉。
不就是,每天都做的摸狗手法吗。
小鸡毛被专人看守着,酒吧喧嚣,对狗狗耳朵不好,不然被带进来的话,她一手摸一个了。
温绾拿起手机,翻看消息,“温天择不是说待会过来吗,怎么一直没动静。”
她发询问过去,温天择却回她一张照片。
【二姐!!!你猜我看见了谁,大明星庄晓梦哎。】
温天择上来后,看到庄晓梦等在包厢门口,追星急切的他把正事忘得干干净净,跟个哈巴狗似的过去打招呼,要签名。
温绾看着这几个字眼和带蝴蝶胎记的照片,头皮发麻。
她匆匆起身,“我去接一下温天择。”
“我陪你一起。”
“不用,温天择在门外泡妞,我把他拧回来。”
“……”
温绾没让宋沥白跟着,几步流星小跑到门口。
走廊外面比包厢里要消停得多。
温天择欢天喜地的笑格外突出。
他正把胳膊递过去,拿了庄晓梦的签名,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温绾皱眉过去,“温天择——”
先回应她的,是直对面的庄晓梦。
黑丝绒吊带裙和烈焰红唇,眼线拉得很长,摇曳着又妖又艳的声调。
“温小姐,我们这不还是见面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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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温绾更意外的是温天择。
他舍不得蹭掉手臂上的签名, 一边撸袖子一边看去,“咦,二姐, 你和晓梦姐认识吗。”
温绾没否认。
温天择想不到二姐的人脉这么广泛。
前有兴创老板做前夫, 后有蔚蓝ceo现任。
现在又冒出一个明星朋友。
“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她是你朋友啊。”温天择按捺住内心激动,“我是仙途原著的粉丝, 光这个剧我就看了三遍, 特别喜欢晓梦姐饰演的女主角。”
他要的签名就是仙途的女主角名字。
中二少年对白月光女神有着狂热的执着。
“不是朋友。”温绾淡淡否认,没和庄晓梦撕破脸皮, “她来我们台录制节目, 偶然认识而已。”
“是啊。”庄晓梦莞尔附和。
她是浓颜系攻击性长相,妆容浓郁, 笑起来却很亲和。
“那你们关系挺好的吧。”温天择站在两个姐姐中间,“晓梦姐,能不能看在我姐的面子上和我合个影, 加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好啊。”
温天择喜出望外地拿出手机,正要合影,又想起自己那帮兄弟, 征求道:“晓梦姐,我楼下还有好多朋友都是你的粉丝,能把他们一起叫来合影吗。”
庄晓梦依然没有拒绝。
她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合格偶像。
温天择一走, 温绾没有再维持表面的客气, “你到底想干嘛。”
又是跟踪过来,又是和她弟弟勾搭上,很难不怀疑目的不纯。
庄晓梦视线放在她无名指的鸽子蛋上, “你结婚了吗?”
“对。”
“怪不得今天酒吧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有阔少包场给你过生日。”
庄晓梦的笑一直没从唇际下去过。
她在仙途里饰演的是一只狐狸精变幻的女主, 妖艳妩媚,眼神勾人,博得很多原著宅男粉。
不论长相或者性格,和温绾完全两个类型。
“所以你千方百计想见到我,是想知道我结没结婚吗?”温绾问。
当然不是。
只是这件事和庄晓梦要说的事情,有一定的关联。
温绾结婚了。
那么,庄晓梦后面的计划就有难度了。
但她又不觉得这有什么影响。
闪婚嘛。
能有什么感情。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想见我。”庄晓梦说,“按理说,我是江景程的第一个女人,你和他那么多年感情被我破坏,你难道不恨我吗?”
不仅如此。
她听说,温绾对她背叛的那个闺蜜,也没多大的恨意。
甚至选择离婚,主动退让。
到底是有多大宽容心,能做到如此地步。
“你们都觉得男人出轨是小三的错吗。”温绾扯笑,“可我觉得是江景程管不住自己。”
她不想和小三斗得你死我活,江景程跟个皇帝似的坐享其成。
所以这些年,她只和江景程争吵冷战闹离婚。
“那如果我说。”庄晓梦一顿,“他当初和我有过一夜,是因为,喝了我下过药的酒呢。”
温绾眉目微动。
“如果我再说,我做这一切,是他母亲指使的呢?”
坦白的话太多,庄晓梦一直想要和温绾细谈。
想一字不漏告诉温绾。
三年前的真相。
“你别怨我,这件事没有我也有旁人,我只是出现的时机比较好而已。”庄晓梦看着温绾的表情。
江景程身边不乏美人。
他老婆顶尖漂亮。
五官精致,骨相古典,粉红腮白雪肌,似笑非嗔态,顾盼而生辉。
不费吹灰之力秒杀江景程身边任意莺莺燕燕。
可是漂亮的女人于男人来说不过是各式各样的美食。
他不会独独钟情于一道,难免想要换个新鲜的不一样的口味。
庄晓梦说起,她和江景程的第一次相遇。
她在酒吧得罪人,被一群公子哥笑着欺辱,不怀好意的手,扯了她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她抱团缩在角落,绝望之际,有人给她披上外套。
庄晓梦至今都记得那种,温暖从天而降的感觉。
哪怕她后来和江景程一夜纵情。
她对他更多的印象,仍然是那件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温热外套。
他当时救她不为别的,出于乐于助人的好心。
但对她来说是一种救赎。
此后她每次看到他来酒吧,会主动和他说上几句话,聊聊家常喝喝酒。
后来知道他有女朋友。
庄晓梦没有因此而避让。
她不想拆散他们,可也不想和他断绝来往,继续过她那肮脏破烂的生活。
直到江母盯上她。
庄晓梦并没有见过江问英几次面,和她交流的一直是江问英的助理。
他们这个阶级的人,是不屑和底层人混迹的。
江问英选中庄晓梦,是因为她和江景程关系匪浅,且她没钱没背景,好收买。
起初谈的条件是钱。
庄晓梦改成了娱乐圈资源。
她有野心,分得清鱼和渔。
她们的计划严谨到什么程度呢。
在事发之前,庄晓梦失败七八次。
江问英要的是万无一失。
最后一次成功了。
录下对她来说很羞辱的视频。
江问英既想要自己儿子出-轨的视频,又怕视频泄露对江景程造成影响。
那个房间的摄像头都是对准庄晓梦的。
江景程大致露了个脸和轮廓。
这就足够恶心到温绾。
江问英这样做,无非是在温绾和江景程结婚之前,中断他们的关系。
哪曾想千算万算,反而导致江景程因为愧疚,迫不及待向温绾求婚,结婚。
这波反向操作,导致他们持续了三年摇摇欲坠的婚姻。
三败俱伤。
直到另一个工具人王佳依出现,才打破了僵局。
温绾没有庄晓梦设想的惊讶和遗憾。
呆滞但平静。
许久,温绾只问一个感兴趣的点。
“你既然是江问英的人,为什么背叛她,和我说这些。”
“因为江问英女士说话不算数,当初说好捧我到拿奖。”庄晓梦冷笑,“结果只是给我投资了一部剧就没了动静。”
她找人理论,反被江问英中断小资源和通告。
江问英大概觉得,温绾和江景程离婚的功劳不是庄晓梦的,没必要信守承诺。
再者。
他们离婚了。
庄晓梦就算告诉江景程和温绾当年的真相,又如何。
难不成他们还能复婚吗。
一枚废棋,无须在意。
“哦。”温绾说,“那你告诉我有什么用。”
“你不觉得你们这样分开太可惜了吗。”
“不觉得。”
庄晓梦情绪激动:“景程是被迫出轨的,他还爱你,你不想和他复合吗?”
现在的庄晓梦,只想和江问英对着干。
她想要温绾和江景程复婚。
看江问英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温绾没有配合的意思。
笑得平静柔和,“那他为什么要和你聊天喝酒。”
庄晓梦哑然。
是啊,为什么啊。
他们其实没聊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家常,一起喝酒解解闷。
可是,在温绾看来。
江景程在陪庄晓梦喝第一杯酒的时候。
他在她心里,已经暗然了。
记忆里翻墙头给她买栗子糕的少年已经腐烂了。
他陪别人喝酒解闷的时候。
有没有想过,她可能在寂静的夜晚,憧憬着他们的未来。
他对别人提起她时,轻描淡写说一句“我有女朋友了”,她对朋友提及他时,会愉悦开心地表示“我的爱人”。
她信任他七年。
直到三年前收到他们滚一起的视频出现。
她反复看了很多遍,逐帧观察打磨。
暂停,慢速,截图。
用过各种方法,只为了寻找,那不是他的痕迹。
看的眼睛通红,看到后面生理恶心。
她没法再信他。
他也摆烂地坐实自己出轨的事实,开始约各种各样的女人。
起初他确实是被迫出轨的。
可后来,是咎由自取。
他喜欢主动的女人,喜欢纵情声色。
他不喜欢她了。
温绾当初平静接受,如今也平静听完所谓的真相。
“今天给你机会说清楚,以后可以别再打扰我了吗。”
庄晓梦诧异,这不是她预想的结果。
她不由得愤慨:“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江景程了吗?”
怎么能绝情到这个地步。
知道真相居然没有任何的表态。
连和江景程和解的意愿都没有。
“你还要我说过多少次,我已经结婚了。”温绾强调,“你如果想报复江问英,就把你下药的真相告诉江景程,让他们母子内
依譁
讧。”
而不是,告诉她让她回头。
哪怕没结婚,温绾都不可能回去玩江家宫心计了。
庄晓梦焦距落在她身后的某处,张了张嘴,许久说不出话来。
温绾顺着目光转身,视野里闯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景程身子僵硬笔直,来了有一会儿的样子。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的出现不是意外的事情。
烟草和酒精弥漫周身。
江景程呼吸节奏紊乱,胸膛起伏不定,眸眼变得猩红。
他听见了。
三年前,他是被下了药的。
当初他不论怎么解释都无法被信服的事情,终于有了解释缘由。
江景程的理智在一点点流失,脑袋里占据的思维聚拢成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支离破碎,瓦解成碎片,他意识单一,失去自我控制能力,只想着一个名字。
绾绾。
都是别人的错,才让他们误会三年。
庄晓梦本来想先和温绾坦白,再和江景程细说,谁知道这一下子两人都知道了。
她静观其变,“要不你们找个地方慢慢谈谈吧。”
谈完后能复合的话,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她不好过,江问英也别想好过。
别说谈谈,温绾一秒钟没有逗留,转身就走。
她速度比不上江景程,刚转身那寸细腕就被人拧住,江景程局促唤她名字,“绾绾……”
“江景程你放开——”
温绾手腕被他束得太紧实,拼命挣扎,无济于事,不禁提高声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就算第一次是被陷害,可后面没有一次是别人逼着他睡的。
是他自甘堕落。
她的腕被他攥红攥疼,越发难以挣扎。
挣扎间,她余光看见转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颀长如松,影影绰绰玉立。
太长时间没回去,宋沥白出来找她了。
温绾心脏漏停一拍。
腕还被江景程攥住,无法轻易甩脱。
她忍无可忍,毫不犹豫低头一口咬下去。
直中虎口。
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
糅杂着龙舌兰熏染过的酒气。
温热的血迹浸湿温绾的唇际,齿关间里的骨头也被磨出闷声。
停滞片刻,江景程才松了手,哽住:“绾绾……”
她对他下了重口,没有丝毫心慈手软。
走廊静得跟死了人一样。
只有鲜血砸向地板的滴答声。
血迹染红江景程无名指素圈戒。
沿着冰冷指尖落下,一滴一个血点。
温绾几乎带小跑去找宋沥白的。
江景程四肢麻木,踉踉跄跄想跟过来,被旁边的庄晓梦给扶住。
他思维混乱,现在过去毫无意义,只能徒增矛盾,不如冷静再说。
温绾过去时,宋沥白已经转身,长腿迈开,速度很快。
她跟着加快脚步,急促喊道。
“宋沥白你等等。”
跟到拐弯口,步伐才慢下来。
她个头矮一截,看他时要抬头。
眼睛蓄着紧张和不安。
不知他刚才来了多久看到多少。
神色难辨喜怒哀乐。
宋沥白身子松松散散半靠着墙壁,指间夹着熄灭的半只香烟,涔薄的唇扯一抹笑。
“过来找我做什么,怎么不继续谈了。”
“……”好阴阳的语气。
宋沥白:“要不给你们仨搬两把椅子,慢慢谈?”
温绾:“……为什么是两把椅子?”
“那女的坐一把,你坐江景程怀里,你俩共用一把。”
“……”
他想的挺周到的。
不愧是居家型狗男人。
但有上次的裙子事件经验。
她不觉得他有多大度。
这些话指不定是压了多少小心眼才说出口的。
她不由得抿唇,“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
“那你刚才的话是认真的?”
宋沥白“嗯”了声。
温绾不太相信,轻轻眨眼,“你真的希望我继续回去和他们谈谈吗?”
“是。”
“那我走了。”
“走吧。”
“真的走了。”
“哦。”
“……那拜拜咯。”
她稍作停顿。
看他没有一丝挽留的意思。
默叹一口气,身子转过去。
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找江景程继续谈话。
只不过两只脚还没动一步。
后方衣领被男人的长指跟拎小狗似的拎了回来。
宋沥白另一只手扣着人的腰际,将她抵在墙面上,指腹蹭过她红唇刚才咬过江景程的血迹。
蹭干净了。
他垂眸凉飕飕地睨着那张纯净无害的面孔,“还真走?”
“……”不是他让她走的吗。
“那你今晚完了。”
“……”
靠——
是陷阱——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抽烟区。
这一层区域是个独立的小包间,限于他们的vip包厢成员使用,但汤武那帮人没有分区抽烟的习惯,这边一直没来过人。
唯一的烟味还是宋沥白刚才点燃的。
温绾继续被他抵着墙面,双手背过去无法动弹,耳际萦绕温热的气息,一层层弥漫。
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掐着下巴凶狠地索吻,却一直没有动静,衬衣的排扣却忽然断了。
温绾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不会吧。
宋沥白低头亲她。
却只是吻过唇际,更多的是隔着薄料子带过胸口。
“宋,宋沥白……”温绾声音颤颤巍巍,“你在干嘛。”
今天她生日。
蛋糕都被分走了,他没有尝到。
但她自己沾染着些许的奶油味。
像分吃剩下的小蛋糕,慢条斯理琢磨吮过,清甜可口。
吃蛋糕是有技巧的,不急于一时,细致品尝才能更好地感知到甜味的蔓延。
这还没回家呢。
她就凉凉了。
真的好冷。
胸前小衣服凉飕飕的。
熄灭的香烟沉寂的如无声无息的氛围。
抽烟区就是个摆设。
一个人都没有。
不然还能救一下她狗命。
“宋沥白你别了。”温绾额头浮起汗意,垂眸看他,“哪有正常男生上来就亲这的。”
宋沥白掰过她的腕骨,继续扣放墙壁,低头时唇息烫落那寸天鹅颈下,淡声应道:“我是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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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么有自知之明。
她反而不好接话。
正常男生总得装一下不可能直接就来亲亲胸胸, 但畜生就。
不必了。
抽烟区一直没来人。
温绾就这样被磨磨叽叽一会儿。
眼前的宋沥白冷静如斯,毫无异样,反衬得她不检点。
海藻似的微卷发披散, 有的没的垂落领口。
他唇际含过一缕发丝。
是蓝风铃的花香。
清清浅浅。
混杂着小蛋糕的奶香。
难熬得她声音哽咽, “宋沥白……”
想说他几句吧。
又骂不出来。
人家都不承认自己是人了。
她还能骂什么。
实在忍无可忍,抓住他肩膀的衣服。
熬不住了。
救狗命的手机铃声这时响起。
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温绾来了神, 忙不迭要去查看, 从束缚中腾来一只手。
温天择发的消息。
【二姐,怎么我和朋友上来后你们人就不见了?】
【我刚才还和朋友说庄晓梦在这里, 这下好了, 他们没一个相信。】
【早知如此我先和她合影算了,也不知道她人去哪儿了, 我得把她找回来。】
温天择是有义气的,为拉兄弟一起合影,结果到头来庄晓梦走了, 自己都没来得及拍照。
“我弟要去找庄晓梦。”温绾挡住领口,匆匆忙忙,“我得先去找到他。”
她对庄晓梦没有恨意, 不代表放任弟弟去追星。
不管怎样,远离庄晓梦是对的。
宋沥白没什么表情地放了人。
长腿亦步亦趋,没什么章法地跟着后面。
她每天都很忙的样子。
忙多多, 忙弟弟, 忙明星。
就是没怎么忙过他。
连解释的话都没有。
路过vip包间,庄晓梦和江景程早已不见。
估计在一块儿。
他们在一起,那温天择大概找不到庄晓梦, 温绾放宽心-
独立的小包间。
和三年前一样,庄晓梦和江景程面对面, 台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酒。
庄晓梦拿起碎冰槌,捣碎柠檬和柚子皮,往雪克杯中加上伏特加。
房间黯然,透净的酒液混入后变得浑浊。
她抬头看向江景程。
他最近身体和神志都不太清醒,这点刺激就受不住,无法自控,还是被她扶到这里的。
世界是个闭环,一切似曾相识,如果她再在这杯酒里加点料的,和三年前如出一辙。
庄晓梦拨了一张纸巾,递给江景程。
“滚。”
他没接,任由冰冷指尖血迹蔓延。
那枚和温绾的婚戒上血迹凝固,并没被摘下来。
庄晓梦从来没看他摘下来过。
再纵情,他心底留了一大片的位置给一个人。
所以男人到底想要什么呢,想要妻孩阖家团圆,还是沉浸风花雪月。
温绾问——
那他为什么要和你聊天喝酒呢。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有共同爱好,灵魂契合,能聊到一起去吗。
那时她聊她的家庭,聊在剧组受到的委屈,聊未来和梦想。
她喜欢喝酒,不仅可以陪他碰杯,还能调出一些自创的酒。
他们喝酒聊天,仅仅是喝酒聊天。
最冒昧的话题,是有次他夸她有调酒的天赋,问她想不想开酒吧。
她没钱。
他说他可以投资。
庄晓梦没答应,因为她的梦想不是开酒吧。
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万千瞩目的大明星。
可能在他说那些话的一刻,她有过一秒的动摇。
江景程于她是不同的。
她对他,是不是也算与众不同。
她漂亮,明艳,主动。
他朋友提起她时,说的是。
庄晓梦比你那在一起好多年的女朋友主动得多了。
男人怎么会不喜欢主动的呢。
那天风很大,他在外面点烟,点了好几次没有点上。
庄晓梦把自己外套脱下给他挡风,笑他该换个防风打火机。
那是江景程看她最久的一次。
外套没了,她就剩一件黑色吊带。
像一种落入淤泥里的花,不知名,但妖艳。
之后很久,她都很喜欢穿这样的吊带。
她知道她对江景程是不同的。
她不会像女朋友那样阻止他抽烟,她会给他点烟,陪他纵情享乐。
她也知道,自己早就无可救药喜欢上江景程。
可他们没有可能。
所以江问英找上她的时候。
她毫不犹豫答应。
为了自己的星途。
为切断她和江景程不清不楚的关系。
果真那次之后,他们不再是灵魂伴友。
他厌恶她到极致,不想看到关于她的一切。
后续也没调查,她为什么突然逆天改命踏上星途。
再厌恶,他从没有伤害她。
他那样有钱有势,收拾她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江景程。”庄晓梦听见自己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你是不是喜欢过我。”
江景程半躺半靠着一把冰冷的黑色铁艺椅,脑袋放在椅背的环上,工整的衬衫早已松散,纽扣断裂开,清瘦的锁骨和喉结显现出极致的冷白。
温绾走了。
他冷静许多。
薄唇扯出一个笑。
嘲笑。
身边的女人怎么都很好奇这个问题。
一个两个都是。
无趣。
他一声不吭,摸出手机。
眼睛的视线变得模糊。
翻了好久找到江问英的号码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
不是江问英的声音,而是她身边的助理。
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电话,助理先开口:“少爷,江董在休息,不方便被打扰。”
“我要和她说事情。”
“江董说,如果关于三年前的事情,庄晓梦说什么,就是什么。”
手机,砰地掉落在地。
本就不该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这个妈身上的。
她连一点愧疚的心虚都没有。
还把解释的权利交给庄晓梦。
因为确定,江景程和温绾不可能再复合了。
这就是她的最终目的,那么过程如何,无关紧要。
自己儿子什么感受,更不重要。
庄晓梦把手机捡起来,还没递过去,就被旁边的男人给挥走了。
不是面如死灰。
他眼睛红得不像话,却一直在笑。
笑什么呢,笑这三年来他为了报复温绾的不信任和冷战,在外面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吗。
笑他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切断他们的姻缘吗。
最绝望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四肢僵硬五官麻木。
可大脑意识那样的清晰。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的身边很热闹。
她没看见他送的生日礼物。
这些年,他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都没有接受,一直放在燕尾湾。
江景程魂丢那边似的,赶着往燕尾湾去。
这是他们曾经的婚房。
密码没被换过,里面的摆设还在。
长时间没有人住,水电被掐断。
借月色,江景程行尸走肉似的来到楼上的主卧。
记忆回到春日里。
她抬眸,柔声说离婚吧。
那时候,他要是不同意多好啊。
他明明有大把的,挽留她的机会。
他们的结婚证还放在抽屉里。
本子没有被收掉,只是上面盖了作废戳印,不再有法律效应。
红本子的旁边,放着喜糖。
三年前,他们从民政局拿的结婚喜糖。
他一次没吃过。
她竟然一直没有丢掉。
江景程再也忍不住,双膝失去支撑,砰然跪倒在地。
绾绾。
她当时和他领证时多开心啊。
仿佛真的修成正果。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江景程剥开糖纸。
三年前的喜糖含在唇间。
随着大脑对她的回忆越来越多。
甜味渐渐发酸,发涩-
云朵盖过月色。
酒吧里,温绾的生日宴持续到凌晨。
温天择哪个圈子都能混,来了后陪宋沥白那些人接连喝几轮的酒。
温绾不喝,宋沥白替她喝双倍。
一群哥们毫不客气,没法给温绾灌酒,趁这个机会折腾宋沥白。
他酒量没个定数,一直都在喝,没个消停。
温绾张了几次的口,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
平时明明不太沾烟酒。
宋沥白喝酒不上头,不会有明显的表现。
眼睛始终清明。
温绾抓住他的胳膊,秀眉皱起:“宋沥白你别喝醉了……”
他没有附和的意思,也没别开她的手,胳膊悬停,手里的酒杯纹丝不动。
“白哥是不是喝醉了?”汤武那群挑事的人热闹起哄。
“没吧,这才喝了多少,我还从来没看白哥喝醉过呢。”
“三年前不是喝醉过一次嘛,就是景程哥求婚成功的当晚,当时也包了酒吧的场……”
“是啊,那天很热闹,有很多人喝醉。”
他们的谈笑声嘈杂一片。
温绾听得不是很清楚。
只听见江景程的名字。
也看见宋沥白听到这句后,清隽面孔沉了下,攥着杯子的指尖力道一横。
大抵是想不醉不休。
“能不能别喝了……”温绾提醒。
昏暗的包间,她面庞柔和,两颊泛着樱粉,唇瓣娇红。
整个人又软软白白的,很好欺负糊弄的样子。
“和我回家吗。”宋沥白终于出声。
声线沉哑,听不出有什么醉意。
温绾“嗯”了声。
他喝了酒,没法开车,两人坐后排,司机把车开到燕尾湾。
一路安静。
温绾疲累,昏昏沉沉眯了会。
等目的地抵达。
她反应慢半拍,惺忪着,环顾四周,“到了吗?”
“嗯。”
“那你怎么不喊我下车。”
宋沥白解开安全带,“不想。”
“……”
这语气,听着怎么,十分别扭。
他不动,她不好直接下去。
没有声音地冷寂几十秒。
微信响起提示。
温天择发来消息,问她和姐夫有没有顺利回来。
车厢静然。
提示声格外吵闹。
宋沥白睨来一眼,“他发的消息?”
温绾:“谁?”
他没说是谁。
她反问,那应该就不是。
宋沥白指骨摁着眉心,轻描淡写又刻意地提及,“今天的事,你打算怎么解释?”
好冷淡的语气。
她都忘记怎么回事了。
“什么事?”温绾迟疑,“今天江景程庄晓梦那事吗。”
“你觉得呢。”
“我想想。”
这事儿能怎么解释。
他当时不是看到了吗。
她并没有和江景程牵扯太多,被拉住后一直在挣扎。
宋沥白侧身看来,“要想多久。”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
嗅到一丝丝危险的信号。
他提手,帮她把车上的安全带给解了,
动作绅士礼貌。
且疏离。
撇离带子后,下一秒她人也落他手里,往怀里一拉。
她身子轻巧,骨架纤细,在他怀里跟着bjd洋娃娃似的。
猝不及防,细软的后颈被他虎口拧过,被迫抬头红唇不由得启开,他低头吻来,肆无忌惮地撬开牙关,席卷她来不及更换的氧气。
温绾喉咙里发出的零碎细小的抗议声被他尽数吞没,极强的入侵难以招架,没一会儿眼眸浮现雾气,哽咽声细碎杂乱。
那只纤细的手掐过他的肩膀,仍然无济于事。
上辈子没吃过兔子的狼,不留余地啃她。
宋沥白酒量好得出奇。
被他们挨个灌那么多酒也保持清醒的意识,思路清晰,语言简洁。
可他举手投足间的行为像个失控的酒疯子。
车内空调温度极低。
冷风直来,温绾发哆嗦,前下方又是热着,极端的冷热感交替。
好冷,她声线断续,“宋沥白……我不喜欢车里。”
车里空间固然宽敞。
没有经历过的人仍然会有一种不安感。
车窗是防透的,夜色笼罩,里外漆黑,何况停在家里的院子里,并不会被发现。
“这车也没措施。”她提醒。
宋沥白行动自如,听到她的话,将驾驶座的椅子推前,预留更多的空间。
“我知道。”他伏在车厢座位间,低声哄着,“抬下。”
温绾晕乎乎的,不清楚他说的什么意思。
跟前落下轻慢的笑,“腿。”
“可是。”
“放心,不会怎样。”
他跪下来。
俯首称臣。
宛若谦卑恭敬,忠心耿耿的权臣。
伏于女王之下。
温绾明白了,目光从疑惑一下子转变为震惊,眼眸倒映着的是他黑色碎发。
骨节分明的手攥着足踝。
这叫不会怎样吗。
她惊诧得情绪快要失控,声音带着源源不断的哭腔,“宋沥白,你怎么这样。”
生日礼物都放在后备箱里。
一大捧玫瑰花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来,他屈膝半跪,混杂着清浅的酒精气息,亲尝玫瑰蜜。
吃了蛋糕,也吃了玫瑰。
一个完整难忘的生日。
就是玫瑰哭得厉害,越往里越颤抖。
温绾以为江景程已经够疯。
魔怔得一批,手被她咬出血来跟只疯子似的不松手。
谁知道家里面还有只更疯的。
完全看不出来宋沥白这般丧心病狂。
此刻温良尽褪。
再不似表面上那般斯文矜贵,清风霁月。
他机械表没有摘下来过,扣在绷起青筋的手腕上,冰块似的凉意和空调的风一样冷贴着肌肤。
她打一个又一个冷颤。
脑袋靠着后座的椅背,脊背浮着冷汗。
抵不过他的力道,无法终止,她只能哽咽。
“你想听什么,我说还不行……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刚开始我真的是去找我弟的。”
“没想到江景程后面会过来。”
“更不知道他会拉我。”
江景程是个实实在在的意外。
不仅她不知道,庄晓梦和温天择都不知道。
如果细心点的话,发现汤武和傅祈深在这里,也许可以猜到江景程也有过来的可能性。
可她潜意识里逐渐将这个人剔除在外。
不会特别关注思考,他人在哪,在做什么。
这三年来,她就开始把他剔除记忆了。
宋沥白一字不落地听完。
置若罔闻。
无动于衷。
微微抬头,长指擦过唇际沾染她的痕迹,不知是她解释的不到位还是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棱角分明的五官依然清冷。
“说这些干嘛。”
宋沥白气息温热拂过她的耳际,声线萦绕着缱绻。
“说你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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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
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躲都来不及。
刚才明明已经解释过。
江景程这件事发生得猝不及防, 她也不想和这人牵扯关系。
可为什么他左耳听右耳出,没有心慈手软放过她。
许久,温绾才可怜无助地缩回腿, 像只饱受欺凌小动物似的。一点点地往旁边的座位挪, 地上飘散着小裤子,肯定不能捡起来再穿的了。
婚后这些衣物更换得特别勤快, 不是丢了就是扔了, 偶尔也有扯坏的,总之很难存活三天。
“宋沥白我不行了。”她把推上的裙摆放下去, 声线掺杂着余留的哭腔, “我好饿。”
“……”
为了防止他想多,她又弱弱补充:“我今天生日, 可是没吃一口晚饭。”
温天择为了尽快骗她过来,谎称自己惹祸。
除了下午在电视台吃的点心和在酒吧的蛋糕和牛奶就没有吃过别的。
还和江景程纠缠消耗很多精力,刚回到家又在车里受刺激。
饿死了。
此时她说其他的任何话, 被放过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但说饿了。
无解,没辙。
宋沥白终于停下来。
长指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香烟。
浅白色衬衫的袖口卷了四分之一, 腕骨沾着润意,那只贴过她的表盘似乎也粘着什么。
他指骨间鲜少出现过香烟。
他不怎么在她跟前吸烟。
大部分时候维持着温润形象,偶尔犹言卖俏, 犯犯小贱耍耍帅。
在外则是白衫黑裤, 温雅贵公子的行事作风,足够冷静严谨,足够不怒自威。
很少像今晚这样, 不由分说的疯。
吻过玫瑰蜜的薄唇咬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闪烁明灭, 白色烟圈吞吐弥漫,棱角分明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糊。
隔着这层雾。
他凝视她。
是陌生的眼神。
确切地说,是不曾有过的样子,所以显得陌生。
狭长的桃花眸微眯上挑,没什么笑意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绾绾。”
她整理衣裙的动作一顿。
对这个称呼陌生。
他之前,没这样直接喊过她。
这亲昵的语气以为又是想搞点什么颜色。
她脚下意识并起来。
宋沥白只是摁了车门按钮,咬着烟蒂的薄唇含糊,声线沉哑,“想吃什么。”
“……你要给我做吗。”
“嗯。”
他指腹蹭过她的眼角,擦拭遗留的泪滴。
她刚才可能真的被吓着了。
刚开始是因为没有措施,后来发现他是在咬她,人更是被吓傻了。
带着轻微哄诱的意思,他擦完眼角的泪后摸摸红润的面颊。
“你手。”温绾抗拒别过去,“没洗。”
“……”
轻微洁癖,她没洗澡的话自己都是嫌弃自己的。
那他碰过的手,她自然想避开。
“没良心。”宋沥白轻笑了声,没惯着她,长指不仅掰过她的面颊,还蹭了蹭下巴,“嗯?我都给你吃……”
“宋沥白!”温绾涨红着脸叫他,“你……”
“我?”
肚子不合时宜咕咕叫起来。
真的饿了。
温天择这混小子,和她早点说清楚的话,她就不用着急赶过去,肚子也能填饱一点。
外面风大,温绾下车后裙子摇摇摆摆。
啥都没穿,她不得不用手捂得死死的。
宋沥白走在后面看她跟只鸵鸟似的顾头不顾腚,左右前后四处收拾,裙摆还是被流氓风拂起,她的手挡不住,浅白色裙摆像是蝴蝶的翅膀翩翩起舞,轻柔飘逸。
踩着细根的小腿纤细笔直,羊脂玉似的纯。
皎如霜辉,烨兮如华。
像极了经典电影的某一帧。
晚上如果不叫阿姨的话,阿姨是不会来前院的。
温绾饿极了,跟只觅食的耗子似的去厨房溜达一圈,回来后手里多了块点心先垫垫肚子。
看见宋沥白整理冰箱,她路过时多问一句:“你会做什么?”
“我会的多了去。”宋沥白打开一层食材抽屉,“你想吃什么?”
“随便。”
他回头睨她一眼。
温绾短暂地思考。
她真的不知道吃什么,平时在公司和同事最常讨论的话题就是,中午吃什么。
“要不我自己随便做点吃吧?不麻烦你了?”她商量。
“你能做什么?”
她厨艺是不太好。
那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过厨房的缘故。
以前在温家她做过饭,就是口味差点,卖相差点,挑不出大毛病。
想半天她只想到拿不出手的泡面。
“你去洗个澡,回来差不多就能吃饭了。”宋沥白没看她,态度依然冷淡。
温绾试着缓和气氛,“我不能在旁边学师吗?”
他淡淡应着,“也行,待会吃完和你一起洗。”
话音刚落。
试图学师的人已经麻利开溜走了。
那小步伐,都不带停顿的。
洗澡的时候,温绾整理今晚的事。
满脑子都是宋沥白的酱酱酿酿。
他今晚看起来真的很不悦。
对她那么冷淡。
那为什么要给她做饭。
生着闷气,冷着脸给她做饭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温绾披着浴衣下楼,餐桌上多一道番茄牛腩意面和一份混合果汁。
她饿得实在厉害,坐下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他厨艺没的说。
中西餐手到擒来。
而且非常符合她的口味,简直是为她学的厨艺。
宋沥白坐在对面,手里握着一杯冰水,了然看她风卷残云吃完一盘的意面。
是真的饿了。
他把生日派对的筹备交给小舅子,到底是欠了点主意,还有很多没想到的地方。
最意外的,是江景程的出现。
温天择那小子。
大张旗鼓地准备,叫来那么多狐朋狗友,定在酒吧的消息肯定分散出去,才导致今晚后面的事情的发生。
吃饱喝足,温绾放下叉子,“我吃好了。”
对面的男人没应声。
“很好吃。”她小心翼翼吹彩虹屁,“是我吃过最最最最最好吃的意面了,不愧是我老公,厨艺世界第一好。”
她的十分热情。
才勉勉强强换来对方的一分回应:“饱了吗?”
“嗯嗯嗯嗯。”
“我也饿了。”
“那你怎么不做两份?”温绾这边说着话,看他起身过来,浮现出一个不太妙的念头,“厨房里有很多食材都可以做吃的啊,它们都很好吃的……等等,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他眯眸,“你觉得我饿在哪儿。”
“……”
首先排除胃。
那就是——
天下果真没有免费的午餐,上一秒刚吃过他做的饭,下一秒自己就要成为盘中餐了。
温绾连脚都没着地过,被他单手捞到怀里,扛着去了三楼的主卧,要不是身在华贵的别墅,他这样子真的很像过年拎猪。
基于在车子里的经历,温绾的恐惧感上来,刚才车厢乌漆嘛黑的,现在主卧里的灯大亮,更有排斥的羞耻感。
“很晚了。”她小声地抗议,“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呢。”
“嗯。”他别过一枚扣子,“那脱快点。”
“……”
她是这个意思吗。
啊?
温绾刚才洗过澡了,又被他拎去浴池里过一遍。
吊顶上的灯大亮,毫无避讳地一览无遗,她两只手扣在枕面上,上方是熟悉俊美的面孔,他眼底几乎没有欲,可额头汗津津的,一次一次覆来,吻她。
冷着脸做饭后又多一个冷着脸做她。
“宋沥白……”温绾声息微弱,“你是不是还计较在酒吧的事情,我都和你说了。”
他无动于衷,将人拉上来。
和之前开会时一样,给她表演的机会。
温绾不动,他取而代之,托着人继续。
没多久她就和在车里的时候一样,眼眸雾蒙蒙的,满是委屈。
她都解释完了,为什么还追着不放。
“没有上次坐的好。”宋沥白掰过她的下巴,温柔又冷情,“是因为没有事情有求于我吗。”
她低嗯。
“当时怎么不和我说,你让我调查庄晓梦,是想知道三年前的真相。”
这才是。
他想要的解释。
他听到了他们所说的。
关于三年前的真相。
和江景程有关系的真相。
她当时调查庄晓梦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假装是庄晓梦的粉丝但被他识破了。
后续他就没问为什么调查一个不相干的女星。
今天晚上在酒吧知道了。
因为庄晓梦和江景程关系匪浅。
调查庄晓梦=调查三年前的真相=得知江景程无辜,被迫出轨的真相。
那么她调查庄晓梦。
是不是有和江景程藕断丝连的可能。
宋沥白将人完完全全抱上来,不余丝毫缝隙地满上。
经受不住的温绾思维混乱,对于他说的很难解释清除。
不是这样子的。
她调查庄晓梦,仅仅是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阴魂不散。
以为这人和王佳依一样,背后搞小动作。
谁知道庄晓梦是为了撮合他们的。
始料不及。
“你想太多了,我查庄晓梦这事和江景程没关系。”温绾小声解答,“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和我说这些。”
没答到重点。
或者说,没有重点,口说无凭。
除非她拿出她调查庄晓梦并不是为了江景程的证据来。
因为庄晓梦存在和出现的意义,就是告知他们真相。
她说和江景程没关系。
谁信呢。
宋沥白没有买账,指腹扣过那寸细乎乎的腰际。
“那你还。”低沉发问,“动吗。”
她摇头。
“那我来。”
“嘶——别……”
温绾低喃,真的快哭了。
本来就被他冰寒的语气搞得不自在,又被他拉坐上来追问解释,她有些顾前不顾后的。
实在受不住直接起来想要撤离。
箍腰的指间仍然卡着。
再度被摁下来,她带有幽怨的声音喊道:“你好烦啊。”
她真的烦他了,她都坐麻了拒绝了他还没个停歇的意思,毫无怜惜之意。
但结合语境来看,她这时候说他烦。
是嫌弃他多管他们的闲事。
两人思路不同,鸡同鸭讲,南辕北辙。
“我烦?”宋沥白总算放过她,背身下去,指间又变出一支烟,冷冷淡淡丢下一句,“那你去找不烦的人。”
“……”
腰际松松垮垮系了个浴巾,他转身就走了。
温绾在后面喊了几句他的名字,无济于事。
本来就累到昏厥的她用毯子半遮半掩住,缩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他就这样毫无犹豫地,拿了包和打火机后从视线里消失。
不是去阳台抽的烟,他直接开门走了,一步没回头。
温绾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情况啊。睡完就跑吗。
她只能自己颤颤巍巍地去浴室洗,想到他刚才所作所为深深皱眉,他刚才就是弄得她不舒服,怎么说还不能说了。
照这样发展的话谁都不好过了。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江景程。
二婚是死局。
江景程是死局。
只要他在的一天,他们就没法避开这个人。
固然他的存在让人芥蒂,可她没想到宋沥白会介怀到这个地步。
之前以为这新婚老公只是不太宽容,容不下前夫哥,但今晚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强势地宣誓主权-
翌日,温绾得知宋沥白出差,时间大概两周。
她原先打算自己生点小闷气等他来哄的算盘泡汤。
她家美人是一点都没委屈自己,不爽就走人。
就这样僵持一周,谁都没给谁发消息。
第二周温绾不太沉得住气,终归是她挑起的是非。
主动低头,给他发条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
宋沥白:【?】?
他给她扣问号是几个意思。
温绾耐心:【随便问问。】
宋沥白:【想我了?】
【是啊,想死你了。】
【三天后回来。】
【我说的是多多想死你了,夜不能寐,骨头都啃得不香了。】
【。】
她盯着屏幕十分钟。
没动静。
他不回她消息了。
温绾把截图发给向军师。
一番吐槽。
向凝早就知道这两人最近不太对劲。
根本原因是和江景程有关系。
但听温绾的意思是上回的床,事不太顺心。
温绾:【罢了,男人就是这样。】
【这才结婚多久,他就不理我了。】
向凝:【他不是回你标点了吗。】
【标点算回复吗,他接下来不应该问我想没想他吗,狗都想他了,我能没想他吗?】
【那你想他咯。】
温绾盯着这几个字。
说着说着。
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
向凝:【?哦~姐妹你又陷入热恋啦~】
温绾:【别闹。】
想他又不算什么。
何况她想的次数不多。
一天就三次。
上午下午……和晚上……吗。
温绾合上手机。
上班上出幻觉了。
温绾索性不去想他,尽心投入工作中,不仅把今天晚上的天气稿子写完,还预备了明后两天的。
方编导走了后换了一个资历深厚的女编导陈姐,审美和能力都很在线。
为了更好的节目效果,新编导多次指导过温绾的稿子,不惜和大家一块儿加班,只为录出更好的节目。
明日可能会出现雷雨天气,除了汇报各地的降水量和气温,温绾增加不少防范的事项。
录制前,陈编导读她预备的稿子,“以下这些室外避雷一定要学起来……严禁奔跑,立即下蹲……你不觉得这些太官方了吗,用词生硬,很难有记忆点。”
就算是气象主持人,口齿伶俐思维清晰的同时,需要用亲和简洁的语言汇报防范事项,不仅能节约节目时间,还能更轻松置入观众的意识。
温绾学着改变口吻:“……我们在室外的时候,尽量避开水边,楼顶,树下,喜欢打羽毛球的朋友要注意球拍的质地……”
陈编导做了个“ok”手势。
指导完基本就是一遍过的,后面交给后期处理。
“对了小温。”陈编导喊住她,“我这边缺个外景气象主播,你有没有兴趣参与?”
“外景?”
“对,有时候工作会比室内辛苦一点,每个月还可能要出差考察。”
出差考察。
要离开安城吗。
温绾没犹豫太久,点头答应,“我可以的。”
宋沥白能走。
她也能走。
看谁想谁。
手机一整天都是小月牙模式,兢兢业业忍到下班温绾才瞥了下信息。
很好。
宋沥白还是没有回。
很能啊他。
最上面,显示温天择的消息。
【姐,你和姐夫闹矛盾了吗?】
温绾:【?你怎么知道。】
温天择:【他在我们家,正陪我爸下棋呢。】
【???】
他们吵架。
他回她娘家干嘛去。
吵不过她,给丈母娘告状?
49
早上给宋沥白发消息, 他没回。
说三天后回来,结果当天就回来。
且没有告诉她。
自己一声不吭直接回她娘家?
这行云流水的操作。
搞得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温绾随便拾掇拾掇准备下班,到安台大厅看见一波人围绕。
和上次庄晓梦一个情景。
众星捧月。
只是这次捧的不是她, 而是仙途的男主角。
这俩主角, 一个吸男粉,一个吸女粉。
台里的女同事居多, 男艺人身边还有不少女工作人员, 数张崇拜的目光将他萦绕包裹。
“这就是节目新的特邀嘉宾吧,好帅啊。”
“他可是陆艺诶, 稳居top前三, 超可爱的弟弟。”
“他今年才二十出头,年轻又有实力, 好想粉他。”
才二十出头吗?
温绾看剧时丝毫看不出是个年轻的弟弟,演技没的说,和庄晓梦都是实力派演员。
她多瞄两眼。
人群杂多, 这一眼微不足道。
可那边的帅弟弟,像是早就有预谋似的,定睛看向她这边, 俊朗的面孔阳光,明媚灿烂地笑了下。
温绾前边的女生们欢呼,“陆艺看我们这边了, 快, 拍个照。”
这次的热闹不输庄晓梦刚来安台时的人气。
温绾看剧不看人,没多逗留。
直接开粉玛踩限速杀回老家。
她不在,很好奇宋沥白陪爸妈聊了些什么。
老家是自建房, 有大铁门,钥匙繁重, 她基本不会带身上。
温绾站在门口,喊里面的人开门。
“温天择,过来开门——”
透过门上小窗口,她看见里屋门开了。
出现一个颀长挺拔的男人身影。
这不就是。
她那位不胜吵架的新婚老公。
宋沥白不急不慌走来,单手抄兜,另一只指间把玩两只水晶象棋。
这种水晶象棋是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很有珍藏价值,平时锁在柜子里不许任何人碰。
结果今天父亲居然把它拿出来陪女婿下期吗?
有阵子没见,新婚老公似乎比之前清瘦了些,棱角分明的轮廓一半隐匿于昏暗,薄唇微动。
宋沥白:“你怎么来了。”
温绾:“……”
这。
不是她家吗。
“不应该我问你吗?”她按捺情绪,“你来我家干嘛?”
“咱爸刚才说。”他待她态度一如之前,不温不淡,“以后把这里当自己家。”
“……”
行。
“别废话了,你赶紧把门开一下让我进去。”
温绾逐渐意识到他们现在主次地位对调了。
这不是她家吗。
怎么求着他给她开门了。
宋沥白长指勾着门锁。
动作一顿。
不动了。
温绾:“?又咋了?”
“开不了。”
“?”
“你好凶。”
“……”
十多天没见。
她一见面让他别废话,指使他赶紧开门。
语气是不太好,但还不到凶的地步。
而且,他们现在不是闹矛盾状态吗。
谁家夫妻闹矛盾还得好声好气求这人开门。
“算了。”温绾干脆不理他,“大门进不去,但我知道小门在哪。”
宋沥白:“花园后面那个吗。”
温绾:“你怎么也知道?”
“刚刚被我锁上了。”
“……”
6。
温绾没去问他是不是故意的,傻子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为了安全起见,家里后门每天晚上都会上锁,他完全可以用这个当合情合理的理由。
他来温家才多久。
不仅陪父亲用水晶下棋,还反客为主。
到底谁才是女儿和女婿。
夏日里。
老城区蚊虫防范不够完整。
温绾一边拍飞一只灰蚊子,一边低声示软:“行吧……请你把门开一下。”
那祖宗。
还是没动。
对平淡的字眼自觉免疫。
“老公~”温绾只好拖长尾音,“请你把门开一下嘛~”
下一秒。
门终于打开。
夹子音自动解锁关卡是吧。
她很想过河拆桥翻脸。
又怕自己有什么把柄被他捏在手里,到时候再低声下气求老公的话实在有损尊严。
温绾刚进门。
温天择,还有爸妈说说笑笑都出来了。
“你们出来干嘛?”温绾问。
温天择解释:“刚咱爸订了外面的馆子,咱们出去吃。”
“……”
那她费尽心思进来干吗。
宋沥白都不提醒她的吗?
这次他独自会见温家人。
不知说了什么好话。
老父亲完全被他收买,从头到尾挂着笑,主动和女婿走一块儿谈天。
谈的象棋内容。
温父喜笑颜开,“小白啊,爸刚才那局的重炮杀怎么样?你还年轻,可以多学着点,这招再结合夹车炮,用车将军,杀得那叫一个什么来着,瓮中捉鳖。”
“爸说的是。”宋沥白谦虚点头,“我还有很多需要请教您的地方。”
“好说好说,你常回家就成,爸陪你一块儿喝喝酒,下下棋。”
这态度,也太好了吧。
宋沥白干了什么。
三两下就哄得父亲这样开心?
温绾拉住弟弟,打探道:“宋沥白来了多久了?”
“下午就来的,咋了?”
“他给咱爸嚼了多少舌根,咱爸怎么对他这么和蔼?”
“姐你说这话多没意思啊,二姐夫多好一个人,帅气多金,尊重长辈,对咱爸妈那是真心孝敬的,陪咱爸下棋,还包了个鱼塘给他钓鱼,听说咱妈喜欢种菜养花,把西头一大果园都买下来了。”
“?那你呢?”
收到什么好处了,这么向着他说话。
温天择摸摸额头,“我吧,是真的喜欢二姐夫,就算他不送我车,我也会站在他这边的。”
“……”
除了不在的大姐,一家子都被收买了。
他是会憋大招的。
上次送的礼是浅浅铺个垫。
现在才上开胃菜。
还都是投其所好地送。
“那他下午什么都没说吗?”温绾不相信,“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个吵架的?”
“他说你们十几天没见面,我就猜到你俩吵架了。”
“……”
那不是因为他出差吗。
不是她不想见他。
“姐,问句不该问的。”温天择叹息,“你是不是还想吃江景程这个回头草?听说你生日那天他也来了,你和二姐夫不会因为他才吵架闹离婚的吧。”
温天择猜对一半,是和江景程有关系。
“我没有吃回头草的意思。”温绾沉声解释,“更没闹离婚。”
“反正离婚这事你就别想了,咱爸妈现在对白哥非常满意。”温天择劝道,“他们已经在筹备你们的婚礼了。”
“……”
她压根就没想过离婚这事。
不明白宋美人为什么觉得她想离婚,还跑来娘家。
一番操作,只为把自己这女婿身份坐得更严实吗。
这下子。
别说离婚,她但凡有点红杏出墙的意思,都会被父母骂死。
到饭馆。
宋沥白和长辈交流没断过。
他其实并不善和长辈交流,大部分时候是沉默的听众。
但每次附和的话都很得长辈的心意,谦卑有礼,进退有度。
上次逃过一轮酒,这回赶上温父兴致高,是怎么都逃不过的,连带着温天择一块儿喝酒。
斟二两白酒,配下酒菜,家庭氛围很快就上来了。
“这样一家子团聚多好啊。”温父咂了口酒,“像小白这样乐意陪老头子喝酒的好女婿不多了。”
宋沥白轻和应付。
“把老二交给你,我们很放心。”温父感慨,“咱家老二呢,性格慢热古怪,小白你以后多担待担待。”
听到这里,温绾眉头拧起,“爸……”
温父补充:“当然这不怪你,要怪就怪当时你出生的时候有点缺氧,发育比其他小孩慢一点。”
“……”
确实没怪她,搁这骂她呢。
“怪不得我姐以前学习成绩不好,每次年级倒数。”温天择吐了下舌头,“她是不是还考过0分试卷?这也太低了吧,我都没考过呢。”
温绾瞪了眼,“我怎么不记得这事,你少诬陷人。”
“姐夫和你同班,他肯定知道。”温天择兴致勃勃,“姐夫你记得吗?她是不是考过0分。”
宋沥白“嗯”了声。
温绾目瞪口呆。
他是一点都不向着她。
“是数学还是什么来着?”温天择问。
宋沥白:“物理。”
“哇,姐夫你记得好清楚,你以前就很关注我姐吗?”
“因为十五道选择题,她一题没蒙对。”
“……”
这个概率是非常低的,所以印象深刻。
这俩一唱一和地提醒。
温绾逐渐有了印象。
她确实,考过0分。
她低头,拨弄筷子,没好气,“你才蒙的呢,那是我自己一笔一划做的。”
“……”
如果蒙的话。
也许。
能蒙对一两道。
她对作业和考试的态度都挺认真的,会背公式会算常规题,但那会儿发育是慢了些,比较迟缓,题目换个格式就不太搞得懂了。
到高二后才开始慢慢开窍,成绩从倒数飞升至于中前。
“再说了,你成绩也不好。”她低哼,“和我一样都是倒数,我们每次都分到了一个考场。”
有时候连排名都差不了多少,还会分到前后排。
“不会吧,我姐夫成绩很烂吗?我明明记得他在公司的简介有着宾夕法尼亚双学位头衔,怎么高中是个菜鸟?”温天择迷惑地看向两人。
不对劲。
肯定有人说谎。
“姐夫,你不会为了和我姐一个考场特意控分的吧?”温天择大大咧咧拍下宋沥白。
他没承认。
但也没否认。
温天择更乐。
假的都能被他侃成真的。
他又打趣温绾:“姐,你看我姐夫对你多忠心啊,你可千万别为江景程和他吵架了。”
温绾嘴里嚼着东西,没来得及骂这小子。
对面两位家长坐不住了。
“你刚才说什么?江景程?”温母听到这个名字不禁蹙眉,“你姐要为了这人和小白离婚?”
温父耳朵也不大好使的样子,“谁和谁离婚?好好的离婚干嘛?”
“……”
温绾试图解释,“不是,你们听错了。”
二老眼神犀利瞪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她和宋沥白连吵架都算不上,只是闹了点小矛盾,到温天择嘴里就成了吵架,到父母嘴里则成了离婚。
“你们误会了,我没有和宋沥白离婚的意思。”她没好气,“也别提江景程了,我和他早就没了联系。”
旁边的宋沥白眼神淡薄。
似乎,不太信任。
温绾举起两只手指头,“我骗人我是狗好吧。”
宋沥白:“你不是还留着他微信吗?”
“微信……?”温绾疑惑了下。
他不提这茬,她都忘记江景程在她微信好友里。
大学时期因为是异地,线上联系比较多,但江景程平时学业非常忙碌,不会秒回她的消息,甚至一天下来都不会回复,她就很少再发。
后来两人结婚,矛盾爆发期,连电话联系都很少。
“他微信是留着了,但我和他从来没联系过。”温绾解释,“你要是介意的话,我现在把他删了。”
“没事,你留着。”宋沥白面色平静淡漠,“我不介意。”
“你确定吗?”
“确定。”
“那我不删了哦。”
“嗯。”
“……”
虽说如此。
以之前的了解。
温绾根本不信,不介意这几个字,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他们喝酒的时候,她还是偷偷摸出手机,找到江景程的微信,给他先拉黑了。
眼不见心不烦的。
“老二,我们在这里一边喝酒一边讨论你们婚礼的事,你倒好,在那边玩手机。”
温父拿出中国式老父亲的姿态,严肃教育,“一天到晚怎么这么多坏毛病,就不能和小白多学学。”
“……”
她还不是为了他。
宋沥白接话道:“我觉得绾绾很好。”
在她诧异目光下,他静静补充:“她什么样都很好,娶到她是我的荣幸。”
“……”
他确实。
挺会哄长辈开心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温父心情宽慰不少,“希望以后你能替我们好好照顾老二。”
“嗯,一定的。”
“哎,不瞒你说,其实老二之前在家里受到不少忽视。”温父叹息,“咱家三个孩子,带起来不容易,老大身体多病娇贵,老二年纪又小,我和她妈忙生计,很多时候顾不上老二。”
温绾吃饭的动作一顿。
原来他们是知道的。
知道他们更多的重心放在姐姐和弟弟身上。
三个孩子中非要挑一个忽视的话,那就是最安静乖巧的老二了。
反正她不会哭不会闹。
“这事也怨不得我们,你们要是生三个的小孩就懂了。”温母接话道,“一碗水,很难端平。”
“那就不生三个。”温绾低声反驳,“我觉得生一个就够了。”
一直陪着老丈人喝酒的宋沥白这时候瞥她一下,眼睛黑沉沉的,意欲不明。
“……”
不是。
她没有说她自己的意思,就算是也是说假如。
…
这顿饭温绾吃得比第一次见家长还要仓促。
她那位老公倒是顺其自然,和小舅子老丈人谈笑风生的。
他现在开不了车,得坐温绾的粉色玛莎副驾,两人分开来的,一块儿回去。
好不容易来趟老城区,温绾惦记岳老头家的栗子糕,想过去买一点带回去。
老城区夜景不比市区。
却也有着老街的特色,小门市小铺子地张罗起来,别有一番特色。
老路道狭窄,温绾的车开得缓慢,时不时避让行人。
副驾宋沥白一直在阖眸养神。
他这些天出差在外,回来后又被老丈人叫来下棋,吃饭时也附和长辈的话,估计是累着了。
“宋沥白?”她温和喊道,“你在睡觉吗。”
他无动于衷,眼皮依然阖着,“怎么。”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她打转方向盘,侧方位停车,“我想去买点栗子糕回去,你有没有需要买的?”
“没有。”
“这里有很多特色小吃的,都是高中时期的味道,你不想尝尝吗?”
“不想。”
“那你就在车上等我,我去一会儿就来。”
“哦。”
糊弄完长辈。
到她这里,依旧冷淡。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还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宋沥白继续依靠着黑色椅背,双手并拢,无动于衷。
老式路灯透进玻璃,落在他一半侧颜上,显现出昏沉的暗色。
精神不佳,脸色似乎也不佳。
温绾多问一嘴,“怎么感觉你今天脸色不太好,不会是病了吧。”
宋沥白浅棕色瞳仁眯了眯,眉眼敛起,“最近是感觉食欲不振,头晕乏力,胸闷气短。”
“这么严重,看过医生了吗?”
“老毛病,看不了。”
“那就没有其他治疗办法了?”
“有吧。”
“什么办法?”
他偏头,湛黑眼眸直落落觑来,薄唇微动,“你把江景程微信删了。”
50
“……”
白担心了。
没说清楚之前她真的以为他生了什么大病。
结果是醋吃多了。
温绾反应慢半拍, “你说的这个要求吧……我感觉没必要。”
头疼乏力的宋美人继续看着,无声无息但眼神掠过的是“你果然舍不得那存在感死高死高的前夫哥”。
“因为。”温绾把微信页面给他看,及时解释, “我刚才已经把他拉黑了。”
拉黑就没必要删除了吧。
当然为药到病除, 确保万一,她又调出拉黑画面, 给人彻底给删了。
“这下病好了吗?”她问。
美人面色缓和, 难伺候的清高姿态尚在,唇际一挽, “还行。”
“……”
哪里还行了。
哥你唇角快比ak还难压。
下车后, 温绾往栗子糕铺走时,见宋沥白跟着过来, 长腿笔直,步伐轻快,神采奕然。
可见药非常起效。
岳老头打着哈欠从里屋出来招呼:“我说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客人, 原来是你啊。”
温绾扫视一圈,“还有剩下的卖吗。”
“剩下的不好吃,我给你蒸点新鲜出炉的。”
岳老爷把柜子里剩下的三三两两糕点拾掇走, 让他们在这边等着。
“可能要等久一点了。”温绾把车钥匙给他,“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车里睡会?”
“不用,我陪你一起等。”
“要二十分钟哦。”
“才二十分钟。”
他静静陪她站在这边, 很有耐心, 像是擅长等待。
一锅的栗子糕出炉了,温绾和之前一样早就扫码付完钱,老头子抢不过她便作罢, “大晚上也就你这好吃鬼过来了。”
她不乐意,“我才不是好吃鬼。”
“我可记得清楚, 你中学时就特能吃,一个人啃完四个鸡腿。”
“哪有?”
“就那次,你不记得了吗?”岳老头笑道,“小姑娘家家的,胃口那么大。”
躲过父母的揭短,没躲过老头子这里的。
吃鸡腿这事很久远,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以前治安不好,电子支付不发达,常有小偷出没,温绾看见有人扒拉老人家的钱包,果断出声相助。
那老人家就是岳老头,钱包里的钱是进货的,对当时不富裕的他来说至关重要。
为了感谢温绾,岳老头送她很多栗子糕,还带她去吃当时学生都喜欢的肯德基。
她别的没点,只点鸡腿,吃完一个,又点一个。
一共要了四只。
像是上辈子没吃过鸡腿的狐狸转世。
“因为肯德基鸡腿真的很好吃。”温绾轻哼,“再说了嘛,老爷子不要男女歧视,女生饭量大也很正常的啊。”
“我就是看你很瘦,想不到胃口这么大。”老爷子把包装递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第一次吃鸡腿呢。”
她接过来,用牙签戳了块栗子糕塞嘴里,没吭声只是笑着。
回去的路上,温绾递一块糕点给宋沥白。
他不喜欢甜食。
“这个很好吃的。”她热心安利,“你尝一下试试……提前警告你啊,这不是糖,你不许尝我嘴里的。”
“我没这么变态。”
“……”
你难道是什么好人吗。
之前在书房里抢她嘴里的糖吃的又是谁。
宋沥白算给面子,勉勉强强尝了一小块。
他从小不短这些,对食物感知度低弱,不怎么挑食也没有喜好的食物。
“好吃吧。”温绾笑眯眯的,“我最喜欢吃栗子糕了。”
“为什么会喜欢吃这个?”
“因为岳老家的栗子糕好吃啊。”
温绾捧着手里的食品包装盒。
里面的栗子糕真的很香。
但她第一次喜欢这个味道,也许不仅仅是食物本身。
而是岳老头带给她的偏爱。
带她第一次吃肯德基。
经常给她送栗子糕,家里做什么好吃的都想着她。
岳老子孙缘单薄,孩子们很少回来看他。
把温绾当成半个孙女疼。
关心她冷暖,问候她成绩,后来还替她把关对象。
江景程这人他没把关好,是因为他当时觉着,姑娘家喜欢就成了。
而温绾也把老头子当爷爷看待,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想到岳老。
刚离婚那会儿,多多无人寄养,她最先想到老人家,再想到温家。
也许现在有很多零食可以替代,也许她以后会对栗子糕的口感腻味。
但她还是会以买栗子糕为由,常来探望老爷子。
“我喜欢吃栗子糕这事儿和别人一点关系没有。”温绾强调,“你不要误会啊。”
“我知道。”宋沥白随意应着,“在遇见他之前你就喜欢吃了。”
“嗯嗯嗯……什么?你怎么知道?”
他步伐没缘由地慢下来,“猜的。”
“哦。”
他说猜,她没多想,毕竟这栗子糕铺子在她和江景程认识之前,就开了好些年。
到街口的停车位。
来时没有,走时才见边上有个算命的老头。
老头子饶有兴致打量他们一会儿,主动搭讪。
“这位帅哥印堂发黑,乌云遮顶,这是凶兆啊,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温绾好奇回头。
这老爷子说的是宋沥白吗。
“是算命先生。”宋沥白继续走没停顿,“你信这个吗?”
“还好吧,你不信?”
“不信。”
他是唯物主义。
不信鬼神。
都是糊弄人的鬼话罢了。
温绾对算命兴致不高。
但喜欢算命摊子摆放的护身符,个个漂亮又喜庆,兴致盎然停下来,过去多瞄两眼。
纵然知道这类小物品义乌批发几毛钱一个。
有句话说的好,信则有不信则无。
心诚则灵。
温绾挑了一个缎面刺绣的福袋,绣云纹龙图,大红大火的色彩明艳喜庆,十分讨人。
“这个做工精致,好漂亮啊。”温绾拿起来,“多少钱。”
“小姑娘好眼力啊,这护身符是普陀山求来的,一方净土,心想事成,皆能如愿。”
“要钱吗?”
“一百。”
“……”
见她没有直接拿下的意思,算命老头摸摸花白的头发,“看姑娘有缘分,给你个优惠价吧,不要九十九,不要六十九,只要三十九,就能求得一份至真祝福。”
温绾扫码支付,“好了,我就要这个。”
宋沥白一直站在身侧。
自持不太好被糊弄的上位者清高姿态。
她本来想买来送给他的。
但他不信这些,那她送的话,肯定不会被当回事。
只好摸索到自己口袋里。
“时候不早。”宋沥白视线草草掠过花里胡哨的杂乱摊子,不温不淡,“可以走了吗。”
温绾点头。
眼看着这一轮生意要泡汤。
老头子喊道:“来都来了,你们难道不想算一下姻缘吗?”
姻缘这东西。
更信不得。
都是随口胡诌的话。
“这位先生和这位太太,刚结婚没多久吧?”老头子卖弄本事,循循善诱,“真的不想算一下吗?不准不要钱。”
他直接算出他们刚结婚的事,连称呼都变了。
有点准。
温绾好奇又诧异,“我们姻缘怎么样?”
老头子故弄玄虚,“姻缘嘛,有正有孽,所谓正缘教人学会爱人,孽缘让人成熟成长,缘起缘灭,看各人各有的造化。”
一眼撇过去。
老头子手里拿着个老人机。
白底蓝字。
这不就是照着百度念的内容吗。
“没意思。”宋沥白拉住温绾的手,“我们走吧。”
“嗯。”温绾也看到了,哪有人照着百度算命。
“哎哎哎别走啊,我只是给你们念个开场白,我真的能算。”老头子不卖关子,“比如说,你们是不是闹了点矛盾。”
两人不说话。
“还和前任有关系吧?”
“……”
糟糕,都被说中了。
“这就对了嘛,来来来,都坐下,我给你们好好算算。”老头子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他们二人入座,“都说啦,不准可以不给钱的嘛。”
温绾指向旁边的微信和支付宝二维码,“那这是什么?”
“卖点小物件,对付下生计呗。”老头其实一把岁数了,心态比年轻人还要好,笑容可掬的,“我给你们算完,不准的话,你们可以直接走人,觉得准呢,可以给点打赏。”
总之随他们定。
闲着也是无聊,温绾配合地给了生辰八字,兴趣爱好。
她给了,宋沥白没有不给的道理。
老人家翻看泛旧的宝典书籍,有模有样长叹一口气。
温绾问:“怎么了?我们八字不合?”
“这倒不是。”老头严肃皱眉,继续翻看书籍,“你们有个劫难是命格中注定的,不知能否解除。”
“劫难?真的假的,这怎么办?”
老头看着书籍,“天地一成,乃至终尽,三元九厄运不可移,病灾天灾可礼诵佛经安渡。”
说罢,念念有词起来。
之后又一通云里雾里的手势。
“好了,我已经替你们诵读完毕,驱邪赶祟,只要过这一关,两位必能荣华伴随,心意相投,琴瑟和谐,白头偕老。”
不知是惯有的话术还是正儿八经给他们算过的。
老头子的话说得非常好听。
不信命数的宋沥白静默旁观片刻,薄唇微动,重复老头子说的话:“你说我们白头偕老?”
老头子:“是的,你们八字阴阳协调,卦数合婚,必然是会永远幸福美满下去的。”
真假难辨,但这话就算是祝福也挺不错的。
温绾若有所思点头,问道:“老人家,这次要给多少钱?”
“为人排解苦难是给自己后背积德,无需客气。”老头有模有样说道。
“不要钱吗?”
“刚才说了,赏随你们定,要是觉得我刚才算得准呢,可以打赏一百,觉得特别准呢,可以赏个两百……”
为表心意,给转二百过去。
刚才老人家做那么久的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当花钱消灾。
温绾先回的车上,给车掉头。
宋沥白在算命铺子前多站了会。
片刻。
账户收款两千的提示声响起。
算命老头诧异了下,意味深长,“啧——”
“……”宋沥白语态坦然,“我只是看老人家您大晚上做生意不容易。”
“我知道,没事儿,我是过来人,都懂都懂。”老头子趁胜追击,笑眯眯递出一份姻缘福袋,“看在您心诚的份上,要不再买一个姻缘福袋。”
“不需要。”
“你看,我卖的就剩这一个了,特别灵,我和我老伴白头偕老的秘密就靠这个。”
“我是唯物主义。”
老头子将一个红绳挂上去,“把它送给你爱人,保证三个月之内,她对你情深似海,一心一意。”
“……”
……
温绾把车调了个头,还不见宋沥白踪影。
片刻,才见人回来。
手里多出好多东西。
满手的福袋?
“一二三四五……你一次性买了十个福袋?”温绾扒拉下,“买这个做什么?”
“辟邪,许愿。”宋沥白长指带过一根,“帮你挂车上?”
“……行啊,可以保平安吗。”
“都有。”
她没细问。
一辆温柔少女心的的粉色玛莎就这样多了妈妈辈喜欢的福袋内饰。
反正这些东西留着没坏处,红彤彤的小穗子,象征着万事如意的好运。
一下子挂这么多,不得心想事成。
“我记得你刚才明明说你不信这些的,为什么一下子买这么多?”温绾疑惑,“……算命先生和你说什么话了吗。”
昏昏夜色,他眼底情愫内敛,讳莫如深,懒散应了声:“只是随便聊聊。”
随便聊能让人性情变化如此之快吗。
“算命的话还是不能太当真的,他们就是拿钱说好话。”温绾笑道,“客人喜欢听什么就说什么,你要是转我二百,我也能说你想听的。”
宋沥白看她。
跟只狡黠的小狐狸似的,眉眼弯如钩月,莹莹明灿。
温绾本来准备问他,想听点什么。
过一会儿。
手机短信突如其来。
【您尾号xxx账户他行来账金额2000000元。】
温绾一脸诧异地数着。
……二四六个零?
二百万?
他这就转过来了?
耳侧是宋沥白低沉声线:“说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