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
21
还想。
哪儿。
呢。
宋沥白薄唇微动, 吐出两个字回答。
“都行。”
“……”
她说的是疑问句吗。
她是在质问。
不是给他选择的。
而且哥你。
不挑的吗。
温绾的小心脏悬到嗓子眼,不由自主蜷了蜷。
握在手里的护手霜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去的。
她想过去捡的时候,宋沥白帮她捡了起来, 放到一旁。
护手霜也挺香的。
他没闻。
可能他对精油都没啥兴趣, 从始至终,眼睛看的只有她一个人。
“宋, 宋沥白……”温绾大概猜到什么, “你那些古怪的想法从哪儿来的。”
“……”
他衣衫白净工整,工作一天, 长裤一丝不苟。
英俊的面容平淡如水, 看不出喜怒也无法辨认他是不是在想某些事情。
宋沥白:“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想闻我。”
“你叫的。”
“……”
闭眼片刻。
行吧。
是她叫的。
但她真没别的意思。
她和向凝说过同样安利的话,向凝第一时间就去闻瓶子了。
谁家好人, 像他一样,觉得是逮着人闻。
“行吧,是我叫的。”温绾默默地做出让步, 抬起胳膊,“那你闻一下手腕吧,这里应该还有茉莉香。”
胳膊抬到他下巴的位置。
宋沥白:“柑橘香?”
“不是茉莉香吗?”温绾缩回去, 嗅了嗅,还真是柑橘香。
那应该是护手霜的味道,沾染到手和胳膊了。
那就没有可以闻的地方了。
见宋沥白目光自她上下流转。
温绾小心翼翼捂胸口, “……只能闻手腕, 其他地方不行。”
他视线垂了下。
她又用浴袍把腿盖住,“这也不行。”
这下包裹全了。
断绝一切bt来源。
盖住的,都不能闻。
上上下下, 包裹得跟粽子似的。
只露出头和尾。
宋沥白打量完,还算体贴地查漏补缺, “脚不盖好吗。”
温绾摇头,“这就不必了吧,我不信你这么变态。”
“你最好信。”
“…………”
温绾默默把脚缩回被子里。
防不胜防。
虽然裹成这样没啥用,灯一关要是啪的话好像还是会被他肆意妄为。
想到自己的小腰。
那摧残的。
得休息个好几天。
看他解衬衣扣子,温绾转换成温柔贤妻的语气,“你今天累吗?”
大概以为她说的是他今天工作强度的问题,宋沥白否认得很快:“不累。”
“不累吗?你再好好感觉一下,真的不累吗?”
温绾不死心。
昨天嘿咻不知多久。
垃圾篓里用过的气球一个又一个。
作为被动的她都觉得一天下来力不从心的。
何况是他。
晚上耕地白天劳务,在公司以及合作商这些地方到处跑。
怪不得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多多少少带着点小痛小病。
“我身体没有那么差,不至于累着。”宋沥白解了两枚纽扣,好整以暇地低头看她满怀心思的脸蛋,“你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啊,不是你们总裁不都多多少少有点头痛胃病什么的吗?”
“没有,我身体一切正常,也没有抑郁症。”宋沥白淡淡陈述,“家庭也正常,父母健在,家庭和睦,不需要争夺家产,也没有联姻未婚妻。”
“……”
都这么正常。
反倒显得她的问题不正常。
宋沥白反问:“是你累了吗?”
“我……”
雄鹰般的女人怎么能说累就累,轻而易举投降未免太丢失尊严。
“我是,怕你累。”温绾敛起心虚的表情,振振有词,“你看你早上做早饭,白天上班,傍晚遛狗,这么辛苦的一天,晚上就应该早点睡觉。”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她怂了。
问他累不累=自己累,想早点休息。
她想表达的很清晰,不知道宋沥白是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后置若罔闻,没什么眼力见,更甚闲情逸致悠然飘了句:“我不累。”
“……”
真的是油盐不进。
一点挽尊的机会不给她。
“好吧……是我。”温绾弱声弱气,落败的口吻,“昨晚累着了。”
“你累在哪?”
“……”
“躺累了?”
“……”
虾、仁、猪、心。
温绾据理力争的话咽下去。
她累在哪。
工作强度没他高。
昨晚运动量也不大。
嘴上说要占他便宜实际上一直都是被动。
没几分钟就哼哼唧唧说腿酸。
就连最后冲洗都是被他抱着去浴室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累在哪,出力的不在她,她消耗过的最大的力气可能就是……抬一下。
屁股?
算到后面可能最后身子都是他擦的。
一个理由找不到的温绾憋了半天。
“你是男人你不懂。”
“我们女人,是心累。”
“……”
半天憋了句妈妈辈朋友圈名言,心累的女人安然背过身。
宋沥白没打扰她。
没一会儿,人没了动静。
浴室那边传来的窸窸窣窣水声。
温绾情不自禁地朝那边看去。
很难不想起清晨时刻。
他一般是。
怎么洗澡的。
温绾猛地睁眼。
她都在想些什么。
摁了摁眉心,准备继续睡的时候,忽然听见手机铃声。
在茶几上。
是宋沥白的电话。
她赤着脚过去拿起,看到上面江景程熟悉的号码时,眉头不由得拧紧。
刚才看见宋沥白在和人打电话,难道那人就是江景程吗。
大晚上的,两人在聊什么。
自从上次温天择惹出事端,江景程的手腕被宋沥白掰折后,温绾没再听过他的动静。
偶尔倒是会看到王佳依晒的朋友圈,都是些名牌包包和限量奢侈品。
向凝说不删好友,留着看王佳依的笑话,但看下来没什么好笑的。
王佳依和江景程,过的应该挺不错的。
手机铃声嘈杂,温绾去敲浴室的门。
“你电话响了。”
那边水声停止。
“你帮我接。”
“是江景程打来的。”
“接吧。”
“……”她不太想接江景程的电话。
又不太想强行把手机递给正在洗澡的宋沥白,免得又让他觉得她在垂涎他身子。
接通后,温绾没说话。
江景程先开口:“找个机会谈一下合作吧。”
温绾抿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把扩音器打开,又掰开些门缝,想让宋沥白听一下他们的公务。
他似乎没听清楚,并没有给出回应。
江景程声音提高:“宋沥白,你在听吗?”
温绾只好自己补充:“他在洗澡。”
听到温绾的声音。
江景程一怔,声音明显颤了下。
“绾绾,怎么是你?”
“绾绾……”
如果说之前他还抱着些许希望的话,那么这个电话,似乎是打破了他泡沫一般的幻想。
门这时开了。
宋沥白只露出一截精壮的手腕,从温绾手里接过手机,平平淡淡回了句:“说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听到宋沥白的声音。
江景程沉默隐忍着。
他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让温绾去接听。
又在他想和温绾说话的时候,夺过电话。
“宋沥白。”江景程轻哂一声,“你真够心机的。”
兄弟这么多年。
他只知道宋沥白一直低调安静。
看不出一点出风头的样子。
而如今来看,完全就像是布置一场心思缜密的棋局,掌控全局。
宋沥白不仅抢了他的人,还要他因为工作的事情,无法和他闹翻,甚至有求于人。
这样的人,哪会真的是闲散少爷。
一旁的温绾不知道要不要听下去。
又有点好奇。
他们两个会不会吵起来。
好在宋沥白没打算计较。
没当着她的面吵起来。
甚至淡然如斯地陈述。
“江景程,我很忙,你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江景程忍着眉眼间的阴鸷,“等你洗完澡再说吧。”
“现在说。”宋沥白一顿,“洗完澡,我不一定有空。”
“……”
洗完澡。
还能做什么事导致没空。
再也忍不了,江景程甩开手机挂断电话。
宋沥白既然听到他叫绾绾,前面说合作的话应该也听到了。
分明是故意的。
只有男人才懂的心机。
通话结束,是温绾发问的时间。
“你们两个,有什么合作吗?”
“嗯,兴创研究的算法和技术和蔚蓝的发展方向吻合。”
所以,未来都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宋沥白把手机还给她,“我洗个头再出来。”
“哦。”
来的匆忙,他掌心的水迹来不及擦,手机表面湿漉漉一层。
手机递来的时候。
温绾没拿稳,不由得用两只手去抓。
一只手抓到了手机。
另一只手,抓到了他的,腹肌。
“……”
温绾讷笑两声,立马把小爪子缩回去,“我不是故意摸你的。”
“没事。”宋沥白一顿,“这次是我自己送上门的。”
“……”
22
和之前不同。
这次, 确实是他送上门的。
本来她只是想给他递个手机。
是他非要让她接电话,又把腹肌送过来给她摸的。
敞开的门缝里,团团雾气弥漫。
颀长的身形立于一片白色朦胧背景中, 除了腰间系着的一条短浴巾外没有任何的遮挡。
温绾手拿开后, 眼睛没能控制住。
就这么一扫。
劲瘦的腰腹,紧实明晰的八块腹肌落入眼前。
浅色毛巾系得随意松垮, 若隐若现的人鱼线条深凹, 倒三角蔓延下去,隐隐约约惹出遐想。
上次没看清。
这次离得近, 一眼看清。
还摸到了。
温绾手心碰过火炉子似的烫得发热, 眼睛不自觉瞟向别处,“哦, 是你送上门的话,那我能多摸几次吗?”
宋沥白半倚半靠在门框边,了然望下去, “随你。”
“算了吧……其实吧,我更喜欢。”她顿了顿,“强来。”
“……”
要么像第一回那样, 借酒劲对他胡作非为,又当树洞又当工具人。
要么像之前偷看一样,暗搓搓地, 不为人知的偷窥才刺激。
温绾拿上手机, 转过身的那一刻,额头瞬间一黑。
她、都、在。
说些什么。
她怎么能沦为,和他一样bt的人。
温绾缩进被褥。
摁摁眉心揉揉太阳穴。
困意浅浅。
没一会儿, 宋沥白出来。
温绾闭上眼睛,凭听觉感知到他关了灯, 又上来了。
他身上有清浅的薄荷香,也很好闻。
“睡着了吗?”宋沥白问。
“……”她又不是傻子,真睡着的话怎么可能应。
但温绾又觉自己骗不过他,稍稍睁了下眼睛,支吾,“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你没踢被子。”
“……”
最近早上醒来,被子都是好好的。
所以,她都快忘了自己踢被子的习惯。
“我每天晚上真的会踢被子吗?”温绾问。
“偶尔。”宋沥白,“踢几十次吧。”
“……”
这叫偶尔吗。
温绾这个习惯,持续很多年。
从小到大,没更改过。
冬天经常为此冻感冒。
只有室内保持恒温的情况下能好一点,但一旦恒温,她踢被子的次数会更多。
他们用的是同一床被子,她要是踢的话,可能连他那份也踢了。
温绾小心翼翼,“你的被子,我也会踢开吗?”
宋沥白:“嗯,你不挑。”
“……”
没辙了。
“那怎么办。”温绾出主意,“要不我们分床睡吧……”
隔着昏暗的夜色,他轻飘飘看她。
她的声音小了点,“我是说,分被窝也行?”
“不用。”
“我怕你被我打扰睡眠。”
“不影响。”
怎么可能没影响。
这么多年养成习惯不可能随便被改变。
又不能分床睡。
“那要不,下次我要是再踢被子的话。”温绾绞尽脑汁想了个法子,“你用绳子把我绑起来?”
宋沥白静默片刻,“你还有这癖好?”
“……”
她只是为他着想。
想法不错,出发点偏了点。
宋沥白忽然微微起身,抬手从她腰际覆过去,温绾正想问他要干嘛,看见自己那侧的被角被他拢到背后。
像是裹蛋卷似的将她卷在被窝里。
两条胳膊和腿都在被卷里,能活动,但只能伸缩,不能再踢被子。
宋沥白:“你试试能动吗?”
温绾试着踢了下,没法将被子踢开,点头,“不能动。”
“真不能动了?”
“嗯。”
这样。
刚好可以防止她踢被子。
主意挺新颖的。
她刚落声,眼前忽然覆上一个黑影。
“……”
温绾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宋沥白本来困她跟只提条鱼儿似的,这会儿更轻而易举将人覆住。
她无法动弹分毫。
“你。”温绾微惊,“你要干嘛……”
他没有应话,捏着她的下颚浅吻。
温热的呼吸又落向胸口。
一点点洒落。
温绾被亲得心跳频率扰乱,呼吸也断断续续的。
迷糊地意识到,他不是在帮她改善睡相。
是趁乱胡作非为。
“宋沥白……”她胳膊都缩在被子里,想推都推不开,呜咽地喊道,“你混蛋,谁让你这样亲了……”
“你刚才不是说。”他双眸漆黑而深沉,“喜欢强来的吗?”
“……”
那是她对他。
不是他对她。
合理怀疑,他故意误解原意。
不知道被他亲了多久。
蛋卷被里的温绾身子发颤,软成一滩泥。
他轻轻含了下雪色上的梅花尖儿。
“这下闻到了。”
“是茉莉花香。”
“……”-
一周后。
夫妻两大致适应了搬进新房子的生活。
各自工作,回家,遛狗。
美中不足的是,保姆阿姨的事还没安排妥当。
之前看重的管家阿姨回老家照顾儿媳妇做月子去了,要过阵子才能上岗就位,这期间小夫妻俩衣食起居只能自己安排。
遛狗这等说大不大但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两人轮流负责。
家里的花园足够宽敞,耐不住多多出去撒野的心,平时温绾溜它的时候它不敢造次。
但在宋沥白这里。
多多能把自己当皇上。
小狗没什么坏心思,小狗只是知道继父哥溺爱小狗。
妈妈溜它的时候,它乖巧摇尾巴,看手势坐下,文雅吃零食,和同伴友好打招呼等等——
但轮到宋沥白遛狗。
狗绳子刚到他手边,多多如同撒欢的马儿,恨不得认外面为第二家。
傍晚,宋沥白带多多去燕尾湾绿化带遛弯。
狗狗兴致勃勃玩着地上虫子,忽然被脚步声吸引。
多多耳朵灵动,抬起脑袋,聚精会神。
连继父哥递来的牛肉干也不吃了。
它视线凝聚的方向,是间隔十几米远的距离,晃过熟悉的男人身影。
江景程。
养了它十年的旧主,小狗狗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他一出现,多多尾巴欢快地摇晃起来。
但没有起来去迎接他。
如果放在之前,早在嗅到一点动静后就撒丫子跑过去。
多多回头看向继父哥,眼神复杂,哼哼唧唧。
想迎接江景程,又没去。
狗狗似乎知道,妈妈现在已经嫁给继父哥,所以要和前面的爹保持距离感。
江景程走到一人一狗跟前。
他蹲下来,伸手朝多多呼唤,“多多,过来。”
小鸡毛尾巴摇得更厉害了,前爪子迈出去,后脚退了回来,漆黑清澈的小眼神看向继父哥。
它是忠心耿耿的狗狗,不会忘记第一任主人。
可继父哥和妈妈对它也是极好的。
小狗纠结一会儿,看绳子那端被继父哥攥着,还是没有强行过去。
江景程看了眼宋沥白和他的绳子,压着眉间戾意,“这是我的狗。”
宋沥白眼皮没抬,“哦。”
就回一个字。
讽刺感拉满。
谁的狗又怎样。
现在,是他的了。
江景程镜片下的眼睛讳莫如深,争论的话没过喉间,话锋凌厉,“看来你一点也不内疚你和她的事情。”
“?”
“你不打算向我解释下你们在一起的原因吗?”
江景程一直没有获得一个答案。
他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在一起。
为什么,进展那么快。
“要不。”宋沥白温温和和地笑着,“你先解释下,你这几年在做什么?”
这些年,是怎么对待年少的爱人的。
包括宋沥白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绝对幸福的金童玉女,天赐良缘。
哪怕三年前没有举办婚礼,大家也以为是不是两人喜欢二人世界,选择旅行蜜月婚礼。
“我是对不起温绾,但这是你抢她的理由吗?”江景程握紧拳头,“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待。”
江景程想不通宋沥白和温绾在一起的理由。
他想过,自己是否对不起宋沥白让他这样背叛。
又或者,是宋沥白早就对温绾存过心思。
这些都被推翻。
因为他们几个一直玩的都很好,无仇无怨,宋沥白没有背叛的必要。
而宋沥白和温绾,也没有交集,毕业后,七年里更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现在为什么突然到领证结婚的地步。
“你怎么和多多一样。”宋沥白许久只回了轻飘飘一句。
江景程:“什么一样?”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
被cue到的小鸡毛看了眼继父哥,又看向亲爹,尾巴慢慢放下来。
宋沥白拿起狗绳,走之前撂一句。
“看着多多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计前嫌,公私分明,合作照旧。”
江景程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反而,成了被原谅的人。
还是看在狗的份上-
一周后的安城电视台,焕然一新。
温绾刚进化妆间,就感知到变化。
看来这次台里上下的服饰改革成了寂寞。
如今全部恢复原样不说,原先订购的一批西装短裙成了备选,新送来的是一批高级面料女士西装裤和其他种类的正式套装。
走的是高端定制路线,每一件并不便宜。
周围女同事们对新衣服的夸赞。
平时小气吧啦连个空调都舍不得修的台长哪会下这血本,这些肯定是被赞助的。
“宋总太阔气了吧,不仅赞助栏目,还包揽咱们的新衣服。”
“可不是嘛,他还暗搓搓把方编导这个老色批给搞走了。”
“真是爱了,这么好的男人不会还是单身吧。”
“怎么可能单身,上次他视察的时候不是戴了戒指了吗。”
“谁要是嫁给他,肯定幸福一辈子。”
温绾忍俊不禁笑了下。
几个女同事看到她,纷纷围过来。
夸完投资人,也没忘记夸赞温绾。
“温主持你知道吗,多亏你上次的事,方编导被劝退了。”
“这人恶心死了,经常x骚扰,还会蹲下来看女同事的裙子。”
大家早就看方编导不爽,又碍于对方权威不敢吭声,这次温绾顶着被辞退的风险,算是做了一次出头鸟。
“走了好,走了清净。”温绾边说,更换身上的外套。
衣服面料变好。
喜欢职场骚扰方编导也没了。
这些好事,少不了宋沥白的关系。
温绾想给他发消息道谢。
话盘旋不定。
说谢谢的话会不会太客气了。
摇摆不定时,意外点了个表情包过去。
猫猫探头问在吗的图片。
宋沥白:【嗯。】
温绾心里没底,【没什么事,就是问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宋沥白:【晚上有个应酬。】
【哦,那我一个人吃了。】
【你吃什么。】
【随便弄点吧。】
她一个人不想在外面吃饭。
只能回家自己折腾。
家里阿姨没就位,食材也很少,温绾厨艺感人。
大概率,弄出黑暗料理。
宋沥白:【要不你过来陪我吃?】
温绾:【你不是应酬吗。】
宋沥白:【不重要,一个交流聚会而已。】
【别人不会有意见吗。】
【我没意见就行。】
【……】
居然学会霸总语录了。
交流会人应该不少,她过去蹭一顿饭应该没人在意到她。
温绾问清楚地址后就过去了。
五星星级酒店,不巧的又是同学聚会那家。
到了目的地,车钥匙交给泊车员,温绾在门童指领下去了前面招待厅。
前厅聚集不少人。
从一波人中,温绾轻而易举捕捉到宋沥白熟悉颀长的身影。
鹤立鸡群的存在,一眼锁定。
除了宋沥白,温绾还看见李奎也在。
在他们的对面,应该就是这次交流会的合作商了。
掠过几个陌生的面孔,她忽然看见江景程和王佳依。
他们怎么也在。
等等。
宋沥白的应酬,应的是他们吗。
温绾蹙眉,过去的步伐慢了些许,李奎率先发现她,喊道:“嫂子来了。”
背身的宋沥白回头,方才沉着谈话的面孔温和些许,唇际和眉眼微扬,“来的这么快。”
咽下疑问和不满。
温绾佯装娇声娇气地哼唧,“我太想你了,所以马不停蹄地赶来咯。”
甜美的声音很难不引起关注。
周边有宋沥白团队的人,等待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在等的是总裁夫人。
抱着好奇心一睹尊颜,不仅没失望,还被惊艳了一把。
谁能想到平日里作风冷肃的小宋总,不仅结婚了,和自己夫人还这么恩爱。
团队里的成员不由得拉着李奎窃窃唠道:“这是咱们的宋太太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女明星呢。”
“漂亮吧,咱们以前的班花。”李奎知道他们也有拍马屁的成分,接过话来胡扯,“宋总追了人十来年才追到手。”
“真的假的?想不到宋总还是纯爱战神。”
具体咋回事,李奎也不懂。
反正宋沥白不和他说,他长一张嘴,随便编就是。
旁人都在感慨唏嘘他们的恩爱。
包括兴创团队。
甚至王佳依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之前在医院看到过宋沥白他们,也了解江景程受伤的缘故。
对温绾在和江景程离婚后这么快找到第二春这事,虽然惊讶。
却不觉得这第二春是真的。
看他们拉扯这么多年,王佳依了解温绾和江景程的感情。
婚是断了,情未必就断得一干二净。
看温绾进来看到他们后那不爽的表情。
王佳依猜测,她可能对江景程贼心不死。
王佳依不由得抚摸自己的肚子。
外面的不定因素再多,都动摇不了她这个孩子的地位。
有孩子做底气。
王佳依自信地挽起江景程的手腕,“景程,绾绾姐来了,我们要不要上去打声招呼。”
江景程情绪不佳,两指摘下眼镜擦拭,面无表情,“你上去打什么招呼,介绍你是我的小三?”
“……”
江景程知道,王佳依对温绾有强烈的嫉妒和攀比心。
她喜欢温绾的婚房,喜欢温绾平常的衣服品牌,总会问他温绾和她哪个更贴心。
因为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江景程一次又一次纵着,不想弄出事端。
这次哪怕嘲讽了王佳依,也没有拂开她的胳膊。
她是他孩子的妈,再不爽,自然是不会亏待她的。
没人注意的时候。
温绾挪到宋沥白跟前,踮起脚尖,凑到耳边,“我说我想你了,你怎么一点表示没有。”
别人不知道。
宋沥白能听出来,她在阴阳怪气。
轻轻攥住她的手腕,他琥珀色眼底漾着温和,“怎么了?”
温绾没甩开,但眼睛不看她,语气冷淡,“没什么。”
“不开心?”
“没有。”
“你说出来,我哄你。”
“不说。”
不说的意思是,她有情绪了,但是你自个儿猜吧。
“那我猜了?”他没有卖关子,“因为江景程吗?”
温绾瞪他。
他居然能一下子猜到。
温绾压低声音,“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他们两个也在。”
宋沥白:“你没问。”
“不问你就不说吗。”
“嗯。”
“那你闭嘴,不许说话了。”
他缄言。
她个子矮一截。
和他争论的时候,看起来不太有气势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说话。”温绾抬头看他,双眸浮起不悦,“刚才不是还说哄我的吗。”
“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那不是让你真的不说话的意思。”
“……”
要闭嘴。
但不能说话。
简单点来讲就是。
不要说她不爱听的话。
上次的同学聚会,温绾就是被江景程和王佳依气得喝多了酒,跑到外面撒野,一不小心把自己撒到宋沥白的怀里。
她实在不想看到这两货摸着孕肚秀恩爱和感了。
唯一欣慰的是这次比上次的处境好一点。
她不是孤军奋战,身边多了个同盟军。
就是不知道同盟军能否配合她把恩爱下去。
她攥住宋沥白的手,“给你一次反省的机会,待会吃饭的时候,陪我秀恩爱。”
被柔软无骨的手主动握着,宋沥白声线放低:“嗯。”
“和我说话的时候要温柔些,偶尔帮我夹一下菜什么的,还有喊我的称呼亲密一点……”
“老婆。”
“……”
她话还没说完。
怎么给叫上了。
23
还别说。
这声老婆叫得真自然。
仿佛他们早就是老夫老妻。
“那就。”温绾含糊其辞, “就这样叫吧。”
越亲密越好。
不争馒头争口气。
这回有人相助,就不信王佳依和江景程还能秀得起来。
宋沥白:“你呢?”
“我?”
“你叫我什么。”
“……宋沥白啊。”
“确定?”
她不是,很确定。
恩爱是要一起秀的, 不能光一个人演戏。
可是她来之前毫无准备。
这就不得不拿出主持人的专业素养了。
“我知道怎么叫。”温绾轻咳一声, “放心好了。”
“怎么叫。”
“……”她都说她知道了。
非要人示范吗。
漂亮小脸掠过纠结。
细密卷翘的睫毛垂落,踌躇酝酿好一会儿, 红唇微启, “老。”
“公?”
“挺好的。”宋沥白评价,“下次主持节目也这样断句。”
“……”温绾只好连起来, “老公。”
“声音太小, 没听见。”
“老公!”
“不够温柔。”
“老公呜~~~~”
“……”
温绾正想问他。
这下。
够温柔了吧。
发现周围的人都朝他们看来,或多或少带着点笑意。
“……”
不用问。
看他们吃瓜的表情就知道铁定够温柔够嗲。
她掐着宋沥白的手心。
都怪他。
非要她示范。
嗲得她自己都分不清声线。
宋沥无声无息反握住她的手, 轻巧一别,十指相握,穿过指缝, 贴合的掌心传递彼此的温度。
vip包厅,两方人马相继就绪。
这种场合对入座的顺序都是有要求的,哪怕甲方客气说随便坐, 也不敢真的先手入座。
宋沥白和温绾走在后面,来的迟了些,在场的人并不乱规矩, 谈笑之中耐心等候主客。
温绾跟着宋沥白一道, 随便找了个顺眼的位置坐下来。
隔几个座位距离的王佳依不由得笑出了声:“绾绾姐到底是没有出席过这些场合,连主位都不知道吗?”
虽然没弄懂她说的是什么,但温绾下意识想要起身。
肩膀被人摁住。
宋沥白:“坐。”
她抬脸疑惑。
“都说只是两家普通的技术交流会了, 何必这么拘谨客气呢?”跟在后面的李奎也跟着坐下,打圆场的同时不忘揶揄, “况且,坐这位子的人还是咱们的宋太太,别说她今儿个想坐这儿了。”
一顿,又笑道,“她就是想坐宋总怀里,咱宋总都得把她抱上去。”
旁人跟着笑呵,投来羡慕恭敬的眼神。
兴创这边也有人捧笑,被王佳依一个冷漠的眼神给瞪回去。
瞪他们分不清大小王,谁才是真正的雇主。
温绾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开局就被王佳依来了个下马威。
椅子上又没贴主位不主位的,宋沥白领她过来她随便坐就是了,哪还管那么多规矩。
不想坐以待毙。
一定要弄点颜色给王佳依看看。
不然真当她是棉花了。
背叛做小三就算了,在外面都要给她挖坑。
可王佳依混了三年女秘书,谈吐举止符合规矩,又有江景程护着,很难鸡蛋里挑骨头。
最终冥思苦想。
唯一的报复方式是。
把王佳依面前正在吃的蔬菜沙拉,转到别处。
王佳依现在怀着身孕,本来就容易挑食孕肚,吃的东西不多,吃不得太油腻的东西。
素食被温绾推走,她确实无从下手,一直没吃东西。
一比一,掰平。
温绾心安理得地蹭饭。
周围人则响起探讨和客套声。
这里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为了谈合作。
旁边的宋沥白倒是没参与进去,静心聆听他们不一的意见和声音。
即使不坐主位,坐姿端正安稳如松,湛黑的瞳眸鲜少透露出情绪的变化,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透显掌权者从容不迫的姿态。
两方人马都在据理力争,哪怕兴创那边势头更压一筹,他也只是动动眉头。
继续缄默,没给指导意见。
不急于这一时的风头。
从短暂的交流能看出来,兴创的员工和老板一样。
或多或少抱有一种轻狂的妄想。
技术水平遥遥领先不错,可空想的本事也不小。
也许是对自家数据颇为自信,大部分假设偏于理想化。
画大饼未必是坏事,不画的人可能连饼的形状都不知道。
李奎以总助的身份中和两句,再凑到宋沥白耳边嘀咕。
“兴创的技术部确实很强,不过有点难以沟通,就怕以后矛盾激进。”
“毕竟是兴创的人,谁胳膊肘会往外拐。”
“不过也说不好,鸟为食亡嘛——”
宋沥白静静地听完。
听出李奎有挖掘人才的意思。
他拣了只虾剥着,云淡风轻反问,“小鸟为食亡,大的呢?”
“大的……”
大的可挖不过去。
大鸟难以驯服,自有抱负。
圈子里都说江景程的管理水平远超同龄人。
鲜少人知道的是,他是领头的马。
自身的技术也过硬,兴创旗下的智能系统遍布广泛,除了涉及生活应有,农机和残疾人等偏门领域也有参与。
温绾蹭饭蹭的不亦乐乎,面前的瓷碗快堆成小山。
又见剥好的虾肉顺其自然落下。
她一脸懵圈。
刚才看到白灼虾,嫌麻烦就没拿,想不到有现成的。
宋沥白:“不喜欢吃?”
她眨眼睛,蛮意外他真的给她剥虾。
宋沥白用筷子把虾仁夹了回来,蘸好醋汁儿后,重新放到她的跟前。
温绾这次,连筷子都不用拿。
一张嘴,剥好的虾肉自然而然落入她的齿间。
剥得挺干净的,醋汁儿也蘸得刚好。
他还记得她喜欢吃醋。
这俩显眼包秀的恩爱。
李奎哪能错过给他们声张的道理,笑眯眯道:“咱们宋总剥虾这么熟练,在家肯定没少给老婆剥吧。”
那边严肃的话题聊得也差不多,该搞点轻松的话活跃气氛。
大家跟着哄笑。
平时在公司受压迫,打工人现在能找到一丝丝平衡感,在外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得给老婆剥虾。
那边在起哄。
江景程格外安静。
自进来后,他视线没从温绾身上移开过。
中式典型圆桌,她坐在偏对面的位置,抬眼就能看见。
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这样给她剥虾。
他说他会把她宠成公主,所以不需要她会做什么。
离婚后,以为她脱离优越的生活,不得不自力更生。
或者,以她那逃避人格,可能这辈子不愿意再吃虾。
就是没想到。
她会选择,换个人给她剥虾。
江景程恍惚的失态被王佳依看在眼里。
跟他那么久,她一下子猜到他在想什么。
她一边抚摸孕肚,一边主动把手覆在他的腕上。
想用自己和孩子来提醒他回归现实。
他却缓缓地把手拿开了。
江景程薄唇抿着克制和隐忍:“同学聚会那晚,绾绾和宋沥白在一起了。”
通过时间推测,就是在那晚,他们关系迅速发展,第二天就领证结婚了。
“景程……”王佳依不明所以。
他声音很低,“那天晚上,是你非要让我带你过去,刺激到她了。”
刺激到她,她才选择和宋沥白在一起报复他们。
王佳依终于听懂意思。
她神情一变,慌慌张张,“景程,你是觉得温绾和宋沥白结婚,是我的错吗?”
他没说话。
男人不该把责任推卸给女人。
可是。
那天确实是王佳依以怀孕为借口,拉着他去同学聚会。
江景程本来并不想去,是她觉得他既然和温绾已经离婚,应该提前宣告出去,撇清关系。
免得大家以为他们还在一起。
届时王佳依的身份杵在尴尬的位置,她不要紧,可孩子要紧。
总不能让人觉得这孩子是私生子,因此在孩子出生前,他和王佳依的关系就应该公布。
江景程知道,这可能会刺激到温绾。
可是谁能猜到,温绾会被刺激得和他好兄弟闪婚了。
“可是景程,你不觉得他们秀的恩爱太假了吗。”王佳依轻柔地分析,“怎么会有人那么快地闪婚,绾绾姐只是在做戏罢了。”
王佳依掩嘴轻笑,“你看绾绾姐,还老是偷看我们。”
只有放不下的前任才会偷窥。
江景程也察觉到温绾的目光。
她一边看,还一边和宋沥白说着什么。
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
温绾下巴凑到宋沥白的耳际,神神秘秘的。
“你觉得,江景程知道他被王佳依绿了吗。”
宋沥白看她那一脸八卦的劲儿,“不知道。”
“我也猜他不知道,不然现在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你要提醒他吗?”
“我没这个兴趣。”温绾坐直了些,“你是他好兄弟,要提醒也是你提醒,你可以让服务生送他一盘黄瓜。”
要是悟了最好,悟不了说明该。
宋沥白还真的叫来服务生来点菜,饶有兴致,“我觉得青菜更好一点。”
“咋了,青菜比黄瓜好吃吗。”
“更绿。”
“……”
有道理。
一想到他摸的肚子里可能是别人的种,温绾看他的眼神不由得同情了些。
附带一丢丢嘲笑。
只是这笑。
在江景程和王佳依看来,实在过于暧昧。
像暗送秋波。
这样一来,更让他们笃定,温绾对江景程念念不忘。
那她和宋沥白的恩爱,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假的。
一旦戳穿的话。
不得闹出笑话。
王佳依眼里掠过一丝冷意。
看众人围着宋氏夫妇拍马屁的时候,借机插了一句。
“绾绾姐和宋总这么恩爱,能和我们讲讲,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这个问题一抛出,其他人都非常感兴趣。
只有温绾的笑凝固在脸上。
这怎么回答,说她醉酒把人给睡了?
她下意识地,往宋沥白身侧靠。
老公——!!!
救命!
哦不对,救场。
她怕露馅。
宋沥白淡然如斯,众目睽睽之下,对答如流:“我追的她。”
大家不约而同:“哇哦~”
王佳依追问:“怎么追的?”
宋沥白:“高中开始喜欢她,今年是第十年,告白成功,领证结婚。”
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停顿。
连李奎差点都信了。
别人不知道。
王佳依作为同学,哪会不清楚当时的宋沥白,沉默寡言,和温绾一点交集没有。
“我和景程都是宋总的同学,竟然都不知道宋总和绾绾姐还有这么多年的缘分。”王佳依借势出击,“宋总喜欢绾绾姐那么久,想必很了解她吧。”
这话一出。
温绾就知道对方要刁难什么。
这种场合,要玩对答题吗?
他们又不熟,宋沥白怎么可能了解她。
她想制止,旁边的男人已经淡淡“嗯”了声。
问题抛来,骑虎难下。
他们没有否认的机会,只能被王佳依牵着走。
一旦出错的话……
温绾捏紧的手心出汗,眉头蹙起,满是担忧。
王佳依把她的紧张看在眼里。
愈发胜券在握,就知道他们是假的。
“我和绾绾姐以前玩的可好了,记得她上学那会儿很挑食的,很多东西都不吃。”王佳依依笑眯眯地发难,“宋总知道吗。”
王佳依前面的话,表明她和温绾是朋友,很了解温绾。
如果宋沥白瞎回答的话,一下子就会被她戳穿的。
到时候就等着看他们笑话。
温绾紧张的心跳加速,很想替他回答,宋沥白始终不慌不忙,轻轻握住她的手。
“我老婆不喜欢调味品,比如葱花生姜,也不喜欢腥腻的动物内脏。”
答出来了。
他竟然知道。
温绾一惊。
可能这问题太简单。
很多人都不喜欢这些东西。
王佳依也意识到了,很快加大难度:“那绾绾姐的生日你知道吗?”
宋沥白:“夏至。”
“她喜欢的颜色是……”
“白色。”
“最讨厌的东西是什么。”
几乎是快问快答。
看似简单,但温绾自己回答的话都要停顿一会儿。
王佳依步步紧逼。
见前面简单的问题被答出来,索性问这种难以回答的广泛问题。
稍有不慎,宋沥白就落入陷进。
这种问题,很难有个具体答案。
假如说是某某某的话,王佳依就可以否认不是,温绾最讨厌的是明明另一样。
王佳依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宋总被难住了吗?我还以为你真的很了解绾绾姐呢。”
笑里藏刀。
等人落套。
“我太太讨厌的东西有很多。”宋沥白言简意赅,“不知道说哪一个好。”
“你觉得她最讨厌的是什么。”
“小三。”
“……”
王佳依脸色刷地变了。
24
温绾差点没忍住笑。
宋沥白未免太了解她了, 不仅前面的全答对,最后一句直中她心窝。
一旁的李奎也忍着笑,适时补刀:“王秘书的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 我们宋总只是在回答问题, 没有指桑骂槐的意思。”
蔚蓝员工一知半解。
兴创员工理解得更快一点。
公司早就传闻王秘书是踩原配上位的,刚才的问答, 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吗。
吃了个大瘪。
众人窃窃私语, 似嘲似讽。
王佳依表情讪讪,不知所措。
拿酒杯倒酒的动作差点癫翻。
江景程拽住她, 低声训斥, “你到底想干嘛。”
自己丢人现眼,还带上团队的人。
“景程……”王佳依扮起柔软, “我只是想帮你证明他们两个是假恩爱。”
江景程语气放缓,“行了,你消停点。”
她的提问并非无用。
当温绾推脱给宋沥白回答时, 江景程知道,她没有做好准备。
她对宋沥白不够了解。
如果刚才是他问温绾关于宋沥白的喜好的话,她绝对答不出来。
这点让人欣慰。
就算一夜闪婚又如何, 他和她才是有十年的感情基础。
“景程,你要不要吃这个。”王佳依讨好地夹菜,故意提高声音, 也学着秀恩爱。
尽管是闺蜜, 王佳依和温绾大不相同。
王佳依会主动追求自己想要的,从一个小秘书慢慢往上爬,不择手段, 委婉求全。
她对江景程绝对的温顺和信任。
温绾却从不示软,经常和他生气冷战, 一开始他会哄着,可男人总会腻的。
王佳依这么温柔,江景程不好说什么,回夹菜肴,“你多吃点,现在怀孕了,我们的孩子需要补充营养。”
比起宋氏夫妇。
这两人秀的恩爱欠些火候。
但因为有个孩子,弥补了不足。
温绾不甘示弱,有模有样盛了碗甜汤递给宋沥白,“你也多吃点,狠狠地吃。”
这小殷勤献的。
快比多多热情了。
“刚才你好厉害。”温绾凑到宋沥白耳际,绽放星星眼,“几句话说的王佳依都无语了。”
宋沥白谦让,“还好。”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了解。”温绾狐疑眯眸,“你是不是……”
他眉眼微微颤了下。
“偷看我q&039;&039;q资料卡了?”
“……”
她小表情带着一种“你肯定调查过我”的若有所思。
宋沥白突然就,不想理她。
包厢里热闹的氛围渐渐上升。
各人开始敬酒环节。
两家老板是恭维的对象。
刚才的风头没出够。
王佳依端起酒杯,提上优雅的长裙,款款走到温绾这里,轻声唤道。
“绾绾姐,我敬你一杯。”
又摸了摸肚子说,“医生说我孕期不能喝酒,只能以茶代酒,希望绾绾姐不用介意。”
“我不介意。”温绾嚼着嘴里的菜,“我又没打算喝。”
“……”王佳依强颜欢笑,“没关系,我喝就行了,绾绾姐你随意。”
“那你去别处喝,别挡着我夹菜。”
“……”
王佳依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下不去上不来的,暗里咬碎牙齿。
放远了说她是王秘书,放近了说就是江景程带来的女朋友。
怎能遭到这般无礼。
就算她不懂酒桌礼仪,旁边的宋沥白也不教着她一点吗。
王佳依转身要走时,突然和一个迎面过来的女员工撞怀。
手里的酒杯瞬时打翻。
代酒的浓茶往身侧泼去。
温绾正吃东西,毫无察觉,直到一阵温润的湿意从后背传来。
紧接着,人被拉到一侧的怀抱里。
茶水洒下来的瞬时,宋沥白已经揽过温绾的腰际往一边靠。
但茶水溅射的方向范围很大,而举杯子的人也有意往他们这里倾斜,导致避无可避。
只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温绾一小半衣角被茶水沾湿。
水分蒸发后带来冷意,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宋沥白迅速拿起一侧的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温绾惊魂未定,站在原地没有动。
预料到今晚不可能消停。
江景程起身过来,手扶镜框,冷声发问:“怎么回事?”
“对,对不起。”撞人的女员工战战兢兢道歉,“刚才是我回座位的时候没看到王秘书在这里,不小心撞上她了。”
王佳依用纸巾轻轻擦拭自己身上也被溅落的一点茶水,温言细语,“我没关系的,就怕绾绾姐……”
为了洗清嫌疑,王佳依没有玩“假装手滑泼水”这招,而是借女员工的手,自己也伪装成受害者。
温绾不仅被泼水。
还不能计较。
人家员工说不是故意的,王秘书都不追究,她要是追究的话就显得小气。
她当然不追究女员工。
她知道是王佳依的诡计。
“不好意思。”江景程将一块叠好的丝质手帕递过去。
“是我没有管好员工。”
温绾没接。
场面陷入僵局。
“江总的心意,我替我太太领了。”宋沥白抬手接来,替她擦拭衣服上的水渍,语气凉薄,“只是你们今晚的所作所为,实在无法领教。”
“宋总的意思是……”
“你这两位员工行为鲁莽,不适合跟着我们做新项目。”
兴创的员工是否开除,蔚蓝决定不了。
但能决定新项目的去留。
江景程要么保王佳依,要么保合作。
未来江景程的大部分精力应该都会放在智能驾驶这一块,王佳依一旦不跟进的话,可能会被剔除贴身秘书的行列。
她下意识道:“景程……”
江景程没理她,“宋总说的不错,你们两个,明天调走吧。”
他已然做出决定。
王佳依难以置信。
不是辞退她,可是不跟进新项目的话,和开除有什么区别。
她这个秘书,完全没有存在感了。
明明江景程可以和宋沥白继续谈的。
他们曾经是好兄弟,江景程开口恳求的话,也许会有松动的可能。
可他没有。
回座位后,他只是淡淡安抚一句:“你不是怀孕了吗,以后安心养胎待产就行了。”
他不会亏待自己孩子的母亲的。
让她可以安心做个江太太。
王佳依握紧拳头。
她不想这样,她想爬得更高。
“景程,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王佳依快哭了,“上次你妈妈让我去做亲子坚定的时候你也没拦着,这次你也……难道你的眼里只有孩子和商业利益吗?”
“是。”-
饭局接近尾声。
服务生开始上果盘。
温绾不是很有胃口。
察觉到她情绪的宋沥白放下酒杯,“不开心?”
她筷子戳着菜,摇头,“还好吧。”
宋沥白看向她湿透的衣角。
到底是,小人难防,防不胜防。
他没有再安慰她,轻轻瞟了眼李奎。
跟他做事这么久,李奎心领神会,无声无息地出去了。
没一会儿,服务生送来青瓜汁。
果汁里加了牛油果,颜色显得非常翠绿。
温绾正纳闷这颜色很配江景程的头——
那服务生还真往江景程那边走去。
不过最终目的地是王佳依身侧。
不知是脚步声太小,还是王佳依失策,回头拿包的时候,胳膊和服务生碰撞。
托盘上的杯子,失去平衡。
里面的青瓜汁,尽数从王佳依的头顶洒落。
青绿色的果汁顺着她精致的头发丝,流露到脸颊,下巴,衣领,全身上下,无一错过。
“啊——”
王佳依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响彻整个包厢。
服务生连忙道歉:“对不起”
这时的包间,比刚才还要混乱。
哪怕酒店的隔音设备再好,也盖不住王佳依的声音。
她从头到脚包裹的精致,在这一刻通通崩塌瓦解。
今晚简直是她的噩梦。
她想发飙。
可又不得不维持温柔女秘书人设,不仅不能发火,还要像刚才温绾被泼水时那样,温柔和服务生说没关系。
她快气炸了,恶狠狠瞪向温绾。
温绾无辜眨眼,摊手。
她可没让人这样报复,和她没一点关系。
她怀疑地看向身侧的男人,他神态自然平和。
好像也和这件事也没关系。
那就是巧合了。
老天爷看不顺眼,恶有恶报。
那边混乱一团。
李奎鬼鬼祟祟摸了进来。
悄咪咪对宋沥白做了个“ok”的手势。
看室内的狼藉。
估摸着成效不错。
“我今儿个这事办得咋样?”李奎得意洋洋邀功,“我刚才给那服务生五万块,让他给王佳依泼一杯果汁。”
宋沥白长指握着红酒杯,心不在焉晃了晃里面的酒液,“少了。”
李奎:“五万少了?”
“一杯少了。”
“……”
还是哥够狠。
李奎觉得一杯还一杯,刚刚好。
太多的话容易被人察觉。
王佳依那边还在用各种清水和纸巾擦拭被弄脏的精致长裙。
她把应酬当成自己的个人展会,恨不得江景程送她的所有首饰佩戴在身上,活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
包厢太乱。
温绾想安静一会儿,拿起包包,“我去趟洗手间。”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心口很难受,想要烘干一些。
相比较王佳依弄上绿色青瓜汁的衣服,她这边更好解决。
宋沥白帮她拉开一下椅子的距离,又把刚才江景程送的手帕扔开,重新递上一块新的纯色手帕。
“你要是累了的话我们就回家。”
“知道啦。”温绾步伐款款,没忘记嗓音甜美叫了句,“老公。”
老公。
这两个字喊得利落清脆。
当着所有人面叫的。
和刚才秀的恩爱起到一个收尾呼应的作用。
在座的人,一小半关心王佳依这边,一小半唠八卦。
剩下一部分,快成为宋氏夫妇的头号cp粉,看到他们互动,满是姨母笑。
旁边座位空了。
宋沥白把刚才准备剥给温绾的虾,丢给李奎。
知道这是嘉奖他办事有功,李奎得寸进尺:“白哥,我也要蘸醋。”
“……”
宋沥白懒得理他,“刚才听见没。”
李奎:“?”
宋沥白:“她喊的我什么。”
李奎:“……”
切。
不就喊声老公嘛。
有什么好炫耀的。
李奎:“没听见,我耳朵聋了。”
宋沥白:“那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等等。”李奎,“现在又好了。”
25
洗手间。
温绾用烘干机烘干了衣角被洒透的位置。
范围还不小, 估计王佳依手里的大半杯茶都泼在她身上了。
怪不得浑身不舒服。
镜子里,倒映着温绾背对着烘衣服的身影。
全身上下穿搭简单,简练的苍色套裙, 半高鞋跟, 提了一只用了两年但依然保值的香奈儿,整体松弛随意, 却透着舒适的精致。
王佳依靠在门口的墙壁上, 目光盯着温绾那边很久。
像是想将人盯出一个窟窿。
反光的镜子里,温绾余光瞥见身后的人。
不由得皱眉。
怎么哪儿都有她。
王佳依:“你现在痛快了吗。”
温绾连骂神经病的话都懒得丢给她。
不过怕王佳依再蓄意策谋什么, 她站直身子, 整理被吹皱的衣角,目光警惕。
“表面上装得一手好无辜, 背地里报复心比谁都强,因为江景程和我在一起,你就去搞他的兄弟, 就算没感情也要拉着人扯证,你演给谁看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服务生是你使唤的,我回去就可以告诉景程你那些龌龊的报复心思。”
有没有搞错——
她都说是报复了。
报复还能有什么高尚的行为。
“那。”温绾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 丝毫不带怕的,“叫你家景程哥,再让我摔骨折一次。”
不是挺会维护自己的女人和宝宝嘛。
那王佳依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可不得来找她算账。
温绾是正儿八经地把他俩划在一个界限里的。
她现在和宋沥白才是领证见家长的夫妻关系, 也站在同一战线。
王佳依听着却是以为她在嘲笑江景程不会这么做。
而江景程,确实不会为那点小事大动干戈。
王佳依手心握紧成拳,一半被染青绿色的裙摆忽然飘起, 整个人像是绿鬼似的突然扑过来。
温绾这次做足准备,躲闪到一旁的盥洗台。
猝不及防地, 王佳依跟前扑了个空,膝盖重重摔在冰冷的地砖上。
砰地那一声格外响。
可见摔得不轻。
且不是两手着地的,腹部也有和地面贴合。
按理说哪怕人不怀孕,往前摔倒时也会下意识用手支撑地面,和眨眼睛一样是大脑迅速给出的指令反应。
温绾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她不要命了吗。
这样摔很容易流产的。
等等……
流产?
“你。”温绾不太确定,“你不会想玩狗血那一套吧,把流产嫁祸给我?”
王佳依只是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前妻记恨小三有孕,趁两人上洗手间的时候,故意害人流产。
这可太好诬赖了。
而且选择没有监控的地方。
非常巧妙的作案手段。
“你别玩这一套好吗。”温绾只觉得好笑,她可不想背黑锅,环顾四周没找到监控,内心说不出地复杂。
“绾绾姐。”
“你流产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你想拉我下手的话,我就——”温绾忍无可忍,“把你之前和前男友去医院产检的事情说出去。”
面色本就难堪的王佳依更是皱紧了五官,“你……”
“对,我看见了,你和你前男友藕断丝连。”
温绾本来不确定。
现在看到王佳依的面色确定了,她没说错。
不仅藕断丝连,那孩子可能真的来路不明。
不知道是威胁有效果还是王佳依假情假意地编织谎言,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绾绾姐,我没有害你的意思,刚才只是,想拉着你说说话。”
温绾已经退到门口有监控的位置,转身就要走。
休想,再害她。
身后,忽然传来泫然泪泣的哭声。
一抽一噎的。
温绾回头。
王佳依双手撑在盥洗台面上,身上狼狈就算了,脸上的妆也哭花了。
鳄鱼的眼泪吗。
没有抬头,可王佳依却知道温绾没走。
“绾绾姐。”
“你不要告诉景程,好不好。”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温绾脑子里蹦出一个“?”。
真的猜中了。
“你孩子。”她一顿,“到底是谁的。”
“……杨劲的。”
杨劲,她的前任男朋友。
温绾记得杨劲这个人,就是她在倒数考场救完宋美人后惹到的校霸。
校霸和乖乖女配得好的话是绝美校园童话,配不好的话和现实普通情侣没差别。
混归混,杨劲对王佳依挺好的,学生时代为她努力变好,知道温绾是王佳依的朋友,后面还和她道歉过。
可惜人生路不同,杨劲不是王佳依心目中的理想男友,受够挤出租屋生活的王佳依换了一个富二代,现在又跟了江景程。
“你胆子真大,就算骗得了江景程,他妈能相信吗。”温绾唏嘘,“孩子出生后,她肯定要给孩子做亲子鉴定。”
“已经在做了……”
“你孩子不是还没生吗?”
王佳依继续抽噎,“那天景程带我回老宅见家长,他母亲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去做亲子鉴定,我孩子都没出生怎么做……可她不依不饶,说要羊水穿刺,有鉴定才会同意我生下来。”
而这,仅仅是生下来罢了。
后面的路,如履薄冰,王佳依根本不知道怎么走。
她见识到江母的厉害。
羊水穿刺对胎儿有风险,即使如此,也必须要做这份亲子鉴定。
否则,没门。
有了孩子,还要看以后的性别,表现,可利用的价值,再决定她能否进江家的门。
王佳依之前对江家了解甚少。
温绾报喜不报忧,她没怎么说过婆婆的坏话,只说婆婆的要求挺高的。
而且江问英始终没认同温绾,反对他们好些年,最后拗不过江景程的一再坚持才勉强松口。
“绾绾姐……我好后悔,我不该抢你的人。”王佳依哽咽着,“可我是迫不得已的,就算没有我也会有旁人,让你捉奸的短信不是我发的,是他妈妈……她一直没同意你们在一起。”
温绾听得懵懵的。
和江问英什么关系……
婆婆不喜欢她,但也……不
yh
至于逼她离婚吧。
想到王佳依这几年在兴创的晋升如此之快,如果不是江景程提拔的,那就可能和江问英有关系。
“我只是想往上爬而已。”
王佳依说着说着,像是丧失所有力气似的,扑通坐在地上,双腿弯曲,呈现出半跪的姿态。
纵横的眼泪模糊所有的妆容。
上次对温绾说的话,更像是说的自己。
她喜欢江景程,不过是喜欢他的好,喜欢他的财力。
她父亲为了几万的彩礼想把她卖给村头的一个老头子。
而那几万块对江景程来说,不过是帮她订一次飞机票的钱。
她要钱,要珠宝,要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
才能弥补小时候缺失的那部分。
“你想过得好一点我可以理解。”温绾一顿,听得心烦,“但为什么偏偏选择江景程,为什么非要破坏朋友的婚姻。”
为什么,非要抢她的。
王佳依摇头,只是摇头。
可能因为,学生时代,她就喜欢过他吧。
也可能……
她真的,嫉妒温绾。
同样被漠视长大,可温绾比她顺风顺水得多。
“我没把你和向凝当朋友。”王佳依笑的样子凄惨,“你们两个只是同情我才对我好的。”
“?”
“刚开始我是把你当朋友。”王佳依说,“可有一次课代表竞选,你没有投我,你选择了向凝,我才知道你们才是真的好朋友。”
“……你。”
温绾无话可说。
就因为这个,和她们疏远,做假朋友的吗。
她没记错的话,当时的课代表选举,她是投给了向凝。
那是因为,王佳依已经是班长。
不止一次听王佳依念叨过班长怎样辛苦。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做课代表,加重负担。
就为这点小事。
伪善这么久吗。
温绾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洗手间。
大脑嗡嗡的,脚步跄跄。
一直低着头走路,迎面忽然撞上一个人影。
她及时停住。
高大的身形,散漫着淡淡的气息,烟酒混杂,还有女人的香水味。
温绾猛地抬头。
江景程。
就在她的眼前。
两人距离也不过一两米。
可是却隔了无数道无形的墙,将人隔开,他们都以为有这堵墙,不愿再靠近,越来越远。
温绾下意识指向洗手间的方向,“王佳依在里面。”
“我不是来找她的。”
她眼眸动了动。
江景程今晚很商务化的衣着,白色衬衫一丝不苟,纽扣整齐利落,精壮的手腕配了名贵腕表。
之前受过伤的缘故,又被灯光色调影响,他的面色偏乎于病态的苍白,以往的朗朗少年不再,全身上下只有商人的利己冷漠和陌生。
他眼尾微微垂下去,一瞬不瞬凝视眼前诧异的脸蛋,眉眼敛起神色,“你喜欢这样子吗?”
温绾眉间蹙深,“什么?”
“和他秀恩爱,你觉得有意思吗。”
反正。
比你戴绿帽子有意思多了。
本来想提醒江景程去探望王佳依的,想到王佳依的状态更适合一个人冷静下,温绾欲言又止。
她没说话反而给了江景程教育人的机会。
“绾绾,你没必要这样子。”江景程视线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一秒,“恩爱不是秀出来的,是真是假,我都分得清。”
“……”
那你绿帽子怎么分不清。
今晚温绾和宋沥白的演技都很过关。
但只是骗得了那些员工。
江景程不可能信的,不相信他们十年感情就此放空。
“所以。”温绾抿唇,漂亮的小脸微微扬着笑,“你觉得我和他是作秀咯?”
“是。”
“不好意思,我们不是作秀。”她一字一顿,“我们是真的恩爱,不像有些人,想秀都秀不出来。”
“那你爱宋沥白吗。”
“……”
这时候回答迟疑一秒都是落了下风。
“绾绾,我知道你还对我……”
江景程还想给自己贴金。
“谁说我不爱了。”温绾扬眉,“我爱他爱得无法自拔,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他是我的太阳,我的星星,我的月亮,没他我活不下去——”
“……”
这就不得不提主持人的优秀品质了,字正腔圆,条理清晰,语速适宜。
就是。
一连串说完之后有点缺氧。
温绾刚深呼吸几口气,一抬头,忽然看见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宋沥白——
vocal靠靠靠!!!
当事人怎么也在这儿。
你们两个哥俩出来的时候是一前一后的吗。
宋沥白步伐不急不缓,狭窄的走廊仿佛是一座靓丽的t台,款款而至。
然后,横在他们两个之间。
估计看距离不太多,他又轻轻将温绾往自己跟前拉了拉。
还是差了点。
又。
拉了拉。
直至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三人形成锐角三角形。
温绾抬头,目瞪口呆,语气秒怂,“你,你怎么来了。”
宋沥白薄唇一扯,“怕你活不下去。”
“……”
哦。
全都听见了。
耳朵怎么比多多还灵。
26
听见, 也没关系。
那么多夸张的形容词。
一听就是假的。
温绾想不到,以前自己从来不会说这些肉麻的情话。
如今一下子倾盆倒出。
无法说明她和宋沥白感情多深。
词汇量见涨倒是真的。
“刚才看景程出来,我想他是去找他老婆的。”宋沥白一点点将温绾往自己怀里拉着, 淡声解释, “所以,我也来找我的。”
灯光照落。
江景程面无表情, 镜片底下的眼神温度转冷。
明知这恩爱是假的。
那些土味情话是逢场作戏。
可是。
她从来没对他说过。
凭什么。
有人刚出场, 就是不一样的。
三人僵持很久。
直到一个声音出现。
“景程。”
这时候的王佳依整理出新的妆面,可是面色依然惨白难堪。
那身裙子用力遮挡整理也无法掩盖住狼狈, 就像她不断遮掩填补的一生。
看他们三个对峙, 江景程脸色难堪。
王佳依浮现出不好的预感,看向温绾的神情呆滞, “你都告诉他了吗。”
“我?”温绾意外,“我可什么都没说。”
江景程嗅到空气里的异样,“说什么?”
他并不知情。
刚才和温绾在这里说的话, 也仅仅是和酒桌有关系。
“……景程,我对不起你。”王佳依眼圈一红。
她并不想说。
更不想自己的事成为温绾的把柄。
与其提心吊胆,不如自己主动开口。
“到底怎么了?”江景程神色凝重, “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孩子……”
“孩子怎么了?你见红了吗?”
这时候。
江景程的语气依然可见担忧。
他很在乎这个孩子。
王佳依几乎不忍心说下去,“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江景程今晚的情绪跌宕起伏得厉害,难以置信到只是冷笑,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也希望这个孩子是你的。”王佳依抽噎, “可是他其实是……在你之前,我和杨劲在一起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味地道歉。
逼迫江景程面对可笑的现实。
不是他的孩子。
是别人的。
这段时间他的所有精力和时间付诸东流, 人也成为一个笑话。
他低声喃喃,“不可能……”
一定是梦。
他为了一个孩子, 和温绾离婚,和她断绝关系。
这些都是假的。
梦醒来,陪伴他十年的女孩还在身旁。
温绾就在不远处,很近。
伸手就能抓到。
江景程往前一步的时候。
温绾被人往后带了下。
“时候不早。”宋沥白仿佛贸然闯入这一片梦境似的神祇,牵着人的手,往前方走去,“我们该回家了。”
扑通——
膝盖失重,跪在地上的声响。
王佳依拉着失去力气跪伏于地的男人,哭得不能自已,“景程……”-
回去的路上。
一天的事情太多,温绾累了,挨座后晕乎乎地闭上眼睛养神。
想眯一会儿,脑子里总是想起王佳依和江景程。
王佳依并不完全是抢走她幸福的人,如她自己所说,没有她这个秘书,也会有别人。
只是想不到王佳依对江景程并非真心……更像是把他当成藤蔓,想往上爬而已。
刚才的记忆切成电影幻灯片似的,闪烁她哭花的面容。
真就是原生家庭害一辈子的苦楚。
童年过不好,长大后的每一个细节都无法绕开。
总想要自己曾经所追求的。
哪怕不惜一切。
温绾知道了他们的所作所为。
唯一猜不透的是王佳依提到的江母。
江问英平时待她苛刻,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会带她出席各类社交场合,江景程在的话,江母和她说话的语气也会变得和蔼。
那条短信,如果和江母发的话,那岂不是,王佳依去勾引江景程也是她鼓励的。
除了王佳依,其他花色新闻呢,也有她的支持吗。
是不是从一开始,江问英就没打算接受她。
温绾想的头疼。
她实在不适合陷入勾心斗角的斗争中。
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每天简单的,打卡上班,下班睡觉。
别过脸,她凝视驾驶座上的男人,“突然发现,和你结婚蛮好的。”
一直没说话。
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宋沥白向来稳妥的车速莫名减缓,错过了绿灯的时间。
橘黄色路灯探过,狭长的双眸染上一层轻柔的润泽,清冷凌厉的轮廓也被中和。
黑色碎发下的眼睛平视前方,碎光匆匆略过,喉骨滚了滚,声线低低的,“又是告白吗。”
她感叹一下人生而已。
“嗯……”温绾沉吟,“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
日子。
这几个字,比永远在一起,更实在。
“温绾。”宋沥白仍是那般云淡风轻的口吻,“你是不是,暗恋我。”
“……”
她懵然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是真的过于暧昧了。
说出去也收不回来了,支支吾吾,“没有,我只是对你,印象挺好的。”
他眯了眯眸,表情像是说“哥们就知道你对哥们有意思”。
“因为……你有一次好像帮了我。”温绾停顿,“校运动会那次。”
王佳依说江景程对她好才喜欢上他的。
具体可能是校运动会那次。
王佳依当时报了个跳高的项目,估计经验不足,一不小心把脚崴了。
校运动会大部分场面都是比较混乱的,很多项目同时举行。
同学们要么在操场看长跑,要么叽叽喳喳讲话,没人在意跳高那边的情况。
江景程不知怎么发现了,当即背着王佳依去医务室。
而这时候的温绾正在橡胶跑道进行一千五的比赛。
她其实不擅长运动,体育课马马虎虎蒙混过关,四百米就会跑得气喘吁吁。
但当时班级里的女同学也都不情愿跑步,累人不说,还毁形象。
运动会是有名额的,作为班长的王佳依被老师约谈好几次,让她必须凑齐比赛名单。
温绾便被推上去凑数。
那天不凑巧,不准时的大姨妈来访。
患有低血糖和贫血症的温绾跑完后就快撑不住。
好在老师同学对长跑比较上心,早就有急救准备,但她不适症状太多,也需要去医务室。
那时候同学都知道她和江景程的关系。
如果他在的话,抱她去医务室,不就是结结实实秀了一波小恩爱。
可他不在。
其他男同学也不敢带温绾过去,万一引发误会就不好了。
最后出头的是宋沥白。
他是江景程好朋友。
就算他抱温绾过去,大家也下意识以为,他是受江景程所托的。
包括,温绾也这样想。
“大家都说当时你是看在江景程的份上才帮我的。”温绾解释,“但我还是觉得,你人挺靠谱的。”
在一群咋咋呼呼的小男生中,他生一张白净轻和面孔。
却比任何人做事都要沉稳,从容。
“哦。”宋沥白轻描淡写,“你就因为这点小事,开始觊觎我的?”
温绾:“?”
“那你要是知道,当时我是自愿帮你的。”宋沥白说,“你岂不是,更要爱我到无法自拔。”
“……”
果然,那些表白的话不可能销声匿迹。
没完没了了。
温绾思维一滞。
等等,他说自愿?
那意思是。
无人拜托他。
是在她低血糖体力不支摇摇欲坠时直接冲过去的。
甚至他的速度比江景程送王佳依去医务室的速度还要快。
只是他把他送过去后就被江景程接手了。
江景程守着温绾,安抚她,帮她看点滴。
而宋沥白。
似乎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情愫暗昧流转很久。
温绾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那一幕——
穿着干净校服的少年倚着门框,额头上密着轻微细汗,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把她的外套丢给江景程,轻描淡写说了句“没事的话我走了”。
江景程一边给她喂水,一边说:“班长脚骨折了,你要不帮忙看一下。”
宋沥白嘴里含着口香糖,慢条斯理地咀嚼,舌尖抵着唇齿,淡淡丢了句,“我又不是医生。”
因为王佳依是班长,自习课会管理纪律,很多男同学都不待见她。
宋沥白不想多管闲事,情理之中。
那时候的温绾还在为王佳依考虑,看江景程担心她,让他去看一下。
从一开始,江景程的光就不止照在她一个人身上。
反而宋沥白,倒是只对她援助之手。
“如果我当时知道的话爱上你的可能性——”温绾假设,两手指捏了一点距离,“大概是有一丢丢丢丢的……吧?”
“只是一丢可能吗。”
“……”
那不然呢。
“我不是你的太阳,你的星星,你的月亮吗?”
“……”
他存在感高到那个地步了,怎么能只是一丢丢呢。
那些话当然是夸张的。
但是温绾喜欢他在身边的安全感。
这种感觉是真的-
燕尾湾一片安宁。
两个人回来得有些晚了,家里的鹦鹉早早入睡,多多一直等在玄关处。
听见车声时耳朵竖起来,再见人来,尾巴疯狂摇曳。
不知等候多久。
玄关处的地板都被狗狗的身子趴热了。
“多多。”温绾温柔地唤它,“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有没有想妈妈。”
多多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衣服,哼哼两声。
温绾循循善诱,“那有没有想爸爸。”
多多仿佛听懂了,就是不太想搭理那边的男人,继续蹭她。
还是更喜欢妈妈。
“多多今天一只狗在家看家,表现真好,给妈妈抱抱。”温绾蹲下来,抱着多多爱不释手又亲又rua,“奖励你吃一根磨牙棒好不好。”
多多欢喜地抬起前脚。
它最喜欢磨牙棒这种玩具,啃得那叫一个欢天喜地。
宋沥白看了眼温绾,“那我呢?”
正在整理狗狗零食的温绾一愣。
本来关箱子的动作停顿。
又给重新打开了,小心翼翼问。
“你也想吃,磨牙棒?”
“……”
这种情况。
家里如果不备速效救心丸的话。
她可能随时把人气死。
宋沥白心平气和地提醒:“我是说——我今晚的表现。”
不仅以新项目为由离间了王佳依的工作,还回赠了一杯果汁。
表现自然没得说。
“你表现当然——”温绾眨眼,“很棒。”
“哦。”
“……”
气氛古怪。
夸得干巴巴的。
是不是要给点奖励什么的。
就算不和狗儿子一样给零食,也得来个拥抱吧?
温绾思忖那么一会儿,“那你,也要抱抱吗?”
这样说。
好像没啥诚意。
避免像上次那样被他说哄人没诚意,温绾这次主动过去,用摸过狗狗的手去拿他的手腕,将人轻轻往跟前带一下。
宋沥白虽然没吭声但顺着她的意思过来了,靠近的两人彼此间只有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
温绾胳膊细小,抱人也抱得没分量,但胸脯沉甸甸的。
软玉似的靠上来。
人明明看着清瘦,该胖的一点没含糊,自己还丝毫不自知,一点点地过来贴贴。
宋沥白下巴微抬,喉间滚了滚,一低头便是微微敞开的衣领。
白白软软的。
狗狗很好rua,但她,更好rua。
顶着一双晶莹的鹿眸,无辜无害。
懵懵懂懂和他对视。
温绾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夸也夸了,抱也抱了。
人好像并没被哄好。
难不成,话中有话,还有别的意思吗。
她收了手,想着就饭局上的表现要不要给他画个大饼奖励下的时候,脚下忽然多了个东西。
多多的磨牙棒玩着玩着,滚落到他们这边。
温绾本来想给它让开位置,一人一狗却非常默契地往同一个方向移动,多多的两只肉乎乎的爪子不偏不倚绊在她的脚跟下。
怕踩到它,她下意识借眼前的男人扶了下。
稳住身形。
低头看了眼地上还在忙忙碌碌寻宝藏的狗狗,她不由得拧眉,“多多!你这是在干嘛,不要把零食弄的到处都是——”
多多已经找到磨牙棒,尾巴夹了夹,嗯呜呜地走了。
宋沥白:“别说它了。”
温绾:“不能不说,不然它下次还会叼着零食到处跑。”
“我的意思是,你教育它之前,能不能先把手松开。”
“……”
温绾下意识抬头。
自己的恶爪,正抓在宋沥白衣衫领口的位置。
周围泛起褶皱不说,还因为她的惯性,将上方的纽扣给扯开了。
男人的喉结和锁骨一览无遗。
脖颈的位置,还有一点她的爪印,淡淡的红色。
真的是。
不好意思。
“刚才,太急了。”温绾虚心解释,“抓偏了。”
“那你想抓哪儿?”
“……”
如果可能的话她更想扶着旁边的柜子,而不是要借助他来稳住。
“要不,我给你重新系好?”
温绾搓搓小手,不是很自信地重新站到他跟前。
两指在他的衣领的位置一番捣鼓。
扣子是半透明的银色,背着光不太看得清。
他身子颀长挺拔,几乎将光线全部遮盖住了。
他又不肯低头。
温绾只能仔细些系着。
系着系着。
发现错位了。
只能解开来再重新给他系上。
温绾心不在焉的,这都大晚上了,反正待会还要睡觉,就没必要再系上了吧。
她解着解着,再定睛看时。
衬衫一半的扣子都被她解开了。
解、多、了。
“……”
omg。
感受到上方炙热滚烫的视线。
温绾无辜冲他眨眼,“我是觉得你下面的扣子也没系好,想给你重新……啊——”
腰际忽然被他捞过去。
宋沥白单手托着人抱到臂弯的位置,另一只手托着她细白的小腿。
本来站立的人忽然发生一百多度旋转。
温绾头晕目眩的,睁眼时人已经被他抱到个柜子上。
柜子不高,她坐正的话刚好和他平视。
哒的一声。
脚上的拖鞋掉落在地。
温绾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我不用坐着系,站着就好。”
“你喜欢站着做吗?”
“做,做什么?”
宋沥白没说话,掰过她的脸蛋,侧过去吻柔软的耳际。
温热呼吸滚下来,激起阵阵条件反射的颤栗。
耳垂连骨头都是软的,微凉的唇和舌尖在耳际轻缓地吮舐,她整个人像是穿过电流似的神经染上酥麻,灼烧的触感每一寸都难捱,情不自禁低喃出声。
很小很小。
“宋沥白……”
那柜子不高也不低,怕掉下来,她只能把胳膊抬起来去勾他的脖颈,耳畔的温热气息萦绕不断,越发滚烫,酥麻得人想逃脱,又无能为力地呆在原地。
后背是冰冷的墙壁,左右移动不得,只能被迫由他从耳垂蹭过下颚。
吻得清浅而缓慢。
他每次都很有耐心地。
消磨她。
又是哒的一下。
温绾另一只拖鞋也掉在地上。
换鞋之后袜子也丢掉了。
两只脚丫光秃秃。
指尖透着淡淡的粉,白嫩脚踝骨感分明。
因为紧张,两只脚没缘由地乱晃悠。
宋沥白握住她的脚踝,制止那钟摆似的晃荡。
衬衫的扣子哪怕被扯了他依然保持坐怀不乱,翩然温雅的气度。
那双漆黑的眼眸让原始本性示然。
他一瞬不瞬凝视怀里的人,眼睛里只倒影她一个,其余都是可有可无的背景。
“冷不冷?”他问。
温绾弱小又可怜,“有点……柜子很凉。”
裙子虽然有内衬。
不过那么冷的柜子坐久了的话她很怕宫寒。
本来以为他会抱她下去,宋沥白却将她刚才没解完的扣子重新解了。
褪下的名贵衬衫折叠成两面,放给她坐着。
“那垫着做。”
“嗯……啊?”她眼神躲闪,“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27
宋沥白继续将人堵在位置有限的柜子上, 手臂和她后面的墙壁形成一个圈将人彻底包围。
他没有抽烟喝酒,周身只有被车载熏过的檀香木气息。
浅薄到不用心几乎嗅不到。
这般神圣佛教的气息在这个时候显得格格不入。
温绾搭过去的手收回来,撑在柜面上, 对视时眼神几次飘忽。
小心翼翼, 带着好奇心又问一遍:“宋沥白?”
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是哪个坐。
他微微颔首,鼻尖蹭过她的, 没直接回答, 薄唇微动,“下次你可以直接说的。”
“……?”
“想占便宜的话。”
“……”
意思是, 想干嘛干嘛, 不用扭扭捏捏假眉三道的。
omg。
她真的。
没有其他想法。
但刚才的行为确实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越辩解越混乱, 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小声解释。
“那,我也不是在这里的意思,这个柜子看着很脆很贵, 万一……”
“实木和钢板材质。”
“……”!!!
有备而来吧。
他没再说话,长指没过她的脖颈,将她后脑轻轻捧起。
红唇刚好迎着灯光, 浮着粉粉润泽。
宋沥白低头不轻不重咬了下。
猝不及防,忽然撬开她的齿关,卷过小巧舌尖不温柔地吮过, 沉重地覆盖每一寸角落, 不同角度汲取她唇腔里的氧气。
距离极近。
温绾不是感知不到什么像是被抵着,大脑比处境还懵。
就算结婚后她对一些事情的认知和感官也是较为缺乏的,所以向凝好心将压箱底的浏览器连接分享给她。
她不是很了解, 自己好像只是抱一抱他,或者扯一下扣子就——
这样了。
而且听他的意思, 是她的过错。
他每次吻她都好凶。
温绾不自觉用足尖踹了下他的膝盖,才让人慢慢停下来。
宋沥白指腹蹭过她泛红的面颊,继续维持着困着她的样子,“试试柜子?”
“……”
柜子说它不是很想呢。
燕尾湾的保姆阿姨没有准备就绪,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和各自带的宠物,哪怕是从一楼做到顶楼都不会有人发现。
“我怕。”她脸颊的温度越发升高,“不舒服。”
“那你之前怎么不怕?”
“啊?”
“之前舒服。”他唇际漫开鲜少的挑拨的笑意,“是吗。”
“……”
她每句话都是铲子,一步一步给自己挖陷阱跳呢。
“那为什么要在柜子上。”她慢吞吞问,“你对柜子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喜好吗。”
“对人不对物。”
“……”
宋沥白看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挣扎的意思,知道她的好奇大过恐惧。
没像刚才那样猝不及防地给人一个下马威,一步一步缓缓而来。
小花生似的壳儿快要被剥完时隐隐约约想起有一件大事,她羞得不由自主将额头抵在他心口,“……没洗澡。”
在外面奔波一天。
又被王佳依泼了茶。
不洗澡的话她会很难受。
“……”宋沥白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强行刹车的感觉被理性控制着。
他没有就此将她放下来,半举半抱着人往电梯走去。
等人进来浴室后,怀里的人儿后知后觉,共浴似乎比刚才的柜子更……没羞没臊。
这下真应了她之前说的浴池很大两人绰绰有余的话。
不适合一个人惬意泡澡,但适合两个水中运动。
温绾像条涸泽的鱼似的,毫无自主能力,胳膊趴在岸边,被他从背后抱过。
玻璃面倒着交织身影。
温绾平时大咧咧这时候难免公主抱犯了,稍微不顺心就哼唧。
偏那把烟雨似的江南嗓怎么哼怎么悦耳动听,似山间的泠泠泉水,婉转低吟。
顶上暖色调的光衬人更显娇态,胜雪的肌肤似羊脂玉无瑕温润。
宋沥白每每此时的语态异常的沉哑和温和,掰过她的下巴渡了口温热的气,“到了没有?”
她迷迷糊糊地应,“嗯?到什么……”
“你说呢。”
半个身子浸在池子里的温绾眨眼,细密的睫毛沾着水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不,不知道……”
那就是没有。
宋沥白将人从水池里拉起来,换了个方向,将人摁过来,浅浅地覆过耳际,愈发好笑,“笨。”
“……”
可恶的狗男人竟然骂她。
为什么答不上来就是笨了。
如果不是池子里不好扑棱,怎么着也得踹他两下,或者把他后背挠出几道印记才能善罢甘休。
“到底……”温绾低声呢喃,声音被断得零零碎碎,“什么意思。”
“你猜。”
“宋沥白你别太欺负人……”
她真的好奇。
到底。
什么意思。
后面宋沥白还是没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温绾在纠结的过程中迷迷糊糊被弄懂了。
好像是——问她有没有的意思。
干嘛说的那么委婉。
难不成直白一点,她就不回答了吗。
想了想,如果直接问高朝的话,她可能真的不会回答,没准还要恼他。
保姆阿姨不在家值班的后果便是这般放肆。
险些就让柜子遭了殃。
当然现状好不到哪儿去,用来缓解上班后疲惫的浴池,也成了愉悦之地。
温绾常常撑不了太长时间,没一会儿跟着扑棱蛾子似的要跳出来。
哗啦一下子,池中水溅落在地。
她看了眼地面,“好多水啊。”
宋沥白半靠着池边,狭长眼角眯了眯,唇角兀地挽起笑了下,“……”
“……你笑什么,我是说地板。”
“……我知道。”
“那你还笑。”
“……”
“不许笑——!!!”
“……”自始至终他真的一句话没说。
反正不给笑了。
宋沥白敛了敛神色,简短维持十几秒的禁欲证明模样,起身过去,拿起一条浴巾裹蛋糕卷似的将人裹起。
她低呼,“宋沥白你又要——”
“时候。”他薄唇吐出两个字,“尚早。”
………
春末短得像兔尾巴,毫不知觉晃过。
挑个空儿,温绾立马给之前的阿姨打电话,总算等到阿姨有空,敲定好上班时间。
别墅平时的卫生和采购都由专人按时上门打扫,阿姨过来只是为了有人看个家,陪一陪狗狗。
温绾恨不得第二天就希望阿姨早点来上班,不仅仅方便他们夫妻生活。
顺带,制止下某人的小众xp。
差点就让他和柜子得逞。
近期天气温升得很快,早晚温差大,温绾所在的气象组工作准备做一组动画更详细说明温差大的原因。
这阵子她跟着琳姐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动画组。
期间经过大厅的时候看见台里多出一些陌生面孔。
“最近有什么活动吗?”她问。
琳姐低头用手机核对资料,“没有啊,怎么了?”
“那边是……”
“哦?”琳姐看了眼,“我们台有个专访节目嘛,那个美女是特邀嘉宾。”
特邀嘉宾是娱乐圈的艺人。
温绾盯着看了会,总算想起为什么觉得这人眼熟了。
和江景程提离婚的晚上她还追过这个人的剧。
里面的女主角是浓颜系的美女,印象还蛮深刻的。
“她人气不是挺高的吗,为什么来我们这个台?”温绾问道。
琳姐:“她好像和兴创有点关系,之前就答应好的,要来做特邀嘉宾。”
虽然现在兴创撤资了,不过她还算守信用,没有因为自己爆火就居高自傲耍架子。
温绾难免多看了两眼,要走的时候,那边被众星捧月的女人,忽然从人群中悠悠回头,目光短暂地和她交接。
她穿着v领掐腰长裙,身高腿长,脖子线条修长优美。
说是美中不足,又或者锦上添花的是,她的锁骨的位置,有一个像是蝴蝶似的胎记。
浅青色的,自然得仿佛是后天的纹身。
那个胎记,不常见。
可温绾总感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小温,看什么呢,过来——”身后的琳姐喊道。
温绾思绪被掐断,跟着过去了,没再放在心上。
气象动画做的并不顺利,动画组那边来回跑了几十趟,交流仿佛有障碍似的怎么都对不上。
琳姐忍无可忍发问:“你们是不是针对人啊,今晚这个动画就要用的,你们拖拖拉拉这么久是想我们挨批吗?”
“怎么能这样说呢。”动画组的男同事一点不慌,喝了口茶水,“我们这边还有好多加急的项目了,交通安全的,消防科普的,哪个不比你们的重要。”
“但是你说的这些并不是加急赶的。”
而她们的今晚就要放出来。
天气的时效性很短暂,今天不用,明天就没机会了。
“行了行了,就你们那边的事情多。”动画组瞥了眼温绾,“要是方编导在的话,咱们的工作也不至于这么乱,还不是你们给打扰了。”
“我们给打扰的?”琳姐算是明白了,这货和被劝退的方编导是一路货色。
方编导让全体女同事穿短裙,不仅是给自己方便,也给他们方便,果真是男人最懂男人,最会帮助男人。
“不是你。”动画组继续打量温绾,嘲讽道,“是咱们的台花,第一次就被投资商看上,私底下没少联系吧。”
别的不说,这人还真的一语成谶。
琳姐本想帮温绾怼两句,她却不慌不忙接话,“是啊,没少联系。”
男同事嗤笑一声,现在的女下属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就算了,还没皮没脸的说出来。
“他是我老公。”温绾耸肩,“我们为什么不联系。”
琳姐目瞪口呆。
这孩子是痴傻了吗,上次瞎认老公就算了,现在还没清醒吗。
不确定温绾和那投资商的关系,动画组到底没再怠慢,给她们承诺了时间。
离开后,琳姐拉过温绾,语重心长,“小温,你最近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
“我是说,你是不是暗恋我们的投资商?”
“……”
暗恋算委婉的了。
确切地说是,觊觎。
不然哪会这么异想天开。
“嗯……”温绾煞有介事点头,“差不多吧。”
暗恋就暗恋吧,当他小迷妹,给他长长脸。
打卡下班,温绾准备开车回家时,看见车的后视镜被人掰过。
她重新擦了擦,顺带对镜抿了抿口红。
今天宋沥白也回来得比较早,因为夫妻两打算和阿姨交代燕尾湾主要工作。
没有卫生和采购,阿姨的工作轻松很多,即使如此,温绾怕她累着,想着要不多雇一个人遛狗。
反正,宋沥白钱多没处花,随她挥霍。
想了想还是作罢,多多年纪大了,十岁的年纪相当于人进入中老年期限,当爹妈的应该多陪陪狗狗。
白姨给他们做了一桌子的饭菜。
好久没吃到阿姨的手艺,温绾吃得心满意足,主动给宋沥白夹菜,“你尝尝,这是白姨最擅长做的醋鱼。”
他尝了口,点头,“嗯,很地道。”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也可以告诉阿姨,她手艺很厉害的,中西餐精通。”
“好。”
侍候旁边的白姨拿着一个小本子,笑道:“先生可以提前告知您平时的饮食习惯和注意事项,这样我才能更好照顾到你们的生活。”
“我没有什么习惯,你只要照顾到她就行了。”宋沥白看向温绾。
“您没有忌口的吗?”
“没有,看她吧。”
“好的。”
白姨看见温绾瓷碗里的汤见底了,正要去添上时,离得更近一步的宋沥白先她一手帮忙盛好了。
男人的衬衫袖口半挽起,略显家常和随意,虽然不常笑,但也没架子,举手投足间透着从容和沉稳。
小夫妻两相处的十分自然和谐,一点看不出来是二婚。
白姨不由得感慨:“好久没看到太太这么高兴了。”
温绾嚼着嘴里的东西。
这话,不都是管家对霸总说的吗。
想不到她也能体会一次。
搁放一旁的手机响起。
看到大姐温昭的名字,温绾刚才放松的心情不由得紧张了。
明明二十奔三走的年纪,可对大姐的生理性畏惧,从小刻在骨子里,不敢怠慢。
咽下嘴里的东西,温绾“喂”了句。
温昭:“你在吃饭吗?”
“嗯。”
“在哪吃的?”
“在家吃的啊。”
“哪个家?”
温绾懵然两秒,她和宋沥白的事没和家里说呢。
“咋了啊。”温绾直奔主题,“你不会就想问问我吃饭的事情吧。”
“咱妈菜园里的蔬菜熟了,让咱们抽空回去拿一点。”
拿菜是小事,主要让她们回家看看。
打探姐妹两最近的情况。
温昭老大不小了,每次回去都会被催婚。
而温绾,虽然结婚了,但处境也一般。
江景程和江家并不待见他们家,两人结婚后两家都没有见过面,再加上也没有婚礼,温母少不得多念叨。
“问你话呢,什么时候有空?”温昭开门见山,“赶紧过去一趟,免得天天打电话催促。”
“……我一个人去吗?”
“不然呢,我可没空和你请同一天的假。”
温绾其实想问的是,要不要带宋沥白见家长。
但这事乍然声张出去的话,未免吓得他们,大姐小弟就罢了,父母亲肯定要骂她闪婚。
她还是先过去一趟打一下预防针,免得带宋沥白一起过去挨骂。
临挂断前,温昭忽然问:“江景程和他那三儿怎样了?”
“不知道啊。”
“前几天她突然流产送到医院急救来着。”
温绾愕住。
温昭以为她知道的才提了那么一嘴。
奇了怪了,按理说她这个二妹对江景程念念不忘,那应该时时刻刻关注他们的情况,怎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难不成是真的放下了。
流产。
两个字在温绾脑海里徘徊。
那次在洗手间没能陷害到她,但王佳依还是以自己的方式流产了。
她唏嘘。
孩子真是无辜牺牲的工具,看王佳依之前那般嚣张得意,孩子的体检应该很健康吧,被亲妈发现没有用后就掐断了生命的延续。
回温家这天。
温绾没带上宋沥白一块儿去挨骂。
但是带了多多。
这几天她总感觉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带只狗多点安全感。
车子的后备箱囤了给母亲的山参和燕窝,分量太轻,温绾又去水果店捎了两袋水果。
拣了两颗草莓,自己吃一颗,另一颗喂给后车厢的多多时。
耳后传来一阵厉风。
一回头,一辆面包车,两辆摩托车将她包围得死死的。
几个穿黑皮衣裤戴墨镜和帽子的青年一个挨一个地跳过来。
浓郁劣质的烟味和廉价香水味团团而来。
“你,你们……”温绾下意识后退。
一个黄毛朝另一个看去,“哥,是这个吧?”
“车牌号反正对上了。”
“应该是了,人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是江景程老婆。”
“……”
为首的黄毛手伸进夹克衫里摸了根烟,龇着一口黄牙,朝温绾笑道:“美女,杨哥找你。”
“……杨哥是谁?”
“这就别问了,你和他当面谈谈呗。”黄毛示意,“搞快点,别让哥几个为难。”
水果店前不方便停车,温绾车停在一个老小区附近,这边路人很少,短时间几乎没有被注意到的可能。
看他们态度挺客气的。
温绾保持冷静,试图拖时间,摆出冷傲不屑的姿态,语气强硬,“好大的胆子,你们混哪个道上的,也敢抓我。”
“咋了,你也有大哥罩吗。”一个黄毛不屑又狐疑,“你大哥谁?”
“我大哥可厉害了,手底下几百个小弟。”
“真的假的,叫什么?”
“金哥。”
“金哥是谁?”
几个黄毛面面相觑。
“金哥都不知道,白混了。”温绾指了指后车座,“我金哥就在里面,你们自己看。”
几人不信邪地,纷纷勾脖子往车厢瞅。
一眼。
瞅到同样是黄毛的金毛狗。
正无辜地朝咧嘴笑。
草字还没骂出口。
那边的温绾借身子小巧,钻过缝隙,正想开溜。
结果前方又来一辆摩托车。
去路完全被堵住。
看清来人。
她大概猜出,他们说的杨哥是谁。
28
骑在摩托车的男人一身黑色皮衣裤。
生得不好惹的面孔, 额间布了一道深色的疤痕,浓黑的眉尾呈剑形而上,眼皮皱褶深邃, 鼻子很大, 五官轮廓生硬。
他和那群黄毛不一样,蓄一两厘米的寸头, 最吃颜值的发型, 按他脸上没有违和感,反而显现出难训的野性。
温绾上次和这人上次见过。
这位就是王佳依的前男友, 杨劲。
“江太太?还是温小姐, 走吧,别让兄弟们为难。”杨劲走过去, 直接攥住她的腕将人往那辆面包车上带,“我不伤害你,我要的是另一个人。”
温绾垂死挣扎死活不从, 杨劲仗着她是个力气小的女人,轻而易举将人请上了车。
确实是请,因为她跟只活泼乱跳的鱼儿似的。
他也没用蛮劲, 只是看她不老实,把手机没收了,然后挑根麻绳给她的手绑住。
一旦上面包车, 逃跑基本无望。
温绾手心握紧, 忍着内心的恐慌,“让我跟你走也行,把我大哥也请上来。”
“你大哥谁。”
“1v3那个。”
以一敌三的。
不是别人。
正是, 多多。
它刚开始并不知道那群人是什么人。
看温绾和他们说话还以为是好人,直到她跑开, 狗狗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温绾跑走的时候,它从车窗跳下去,以一狗之力拖住三人。
黄毛中有怕狗的,被吓得连连后退。
其他人也不想莫名其妙被狗咬,手里没啥武器,被迫跟着退避。
饶是如此。
金毛还是咬到三个人。
那几个黄毛估摸着不到二十岁。
到底是年轻,办起事来嫩了些。
如果杨劲后面没到的话,温绾不是没有逃跑的可能性。
杨劲让人把金毛带上来,结果没一个人敢应。
“没用的东西,被一只狗吓成这样。”他下车前把最近的一个手下给踹下车,自己去请金毛大哥。
大哥张牙舞爪,冲他汪汪直叫。
“它不跟我们走。”杨劲朝车里的人喊道,“算了吧。”
避免被路人发现惹人耳目,杨劲懒得管,回车上时,金毛狗忽然也跟着跳上来了。
准确无误走到妈妈的身侧,继续朝他们龇牙咧嘴。
“你让它安静点,我们不伤害你。”杨劲忍着不耐烦,“等我见到江景程,我就让你走。”
他和温绾不陌生。
他之前是王佳依的男朋友,以前关系好的时候也一起吃过饭。
何况她本来就是这件事情里的无辜受害者。
杨劲走投无路了才想到这个方法。
江景程自从被温天择打过之后,行踪都变得十分隐秘,随行都带保镖,很难找到人。
他见不到江景程,也找不到王佳依。
只能出此下策逼他们现身。
温绾无语。
人不走运喝水都塞牙。
敢情,杨劲是看人下菜。
挑软柿子捏。
找不到他们,只能找她。
惹到她。
算他踢到棉花了。
“你找江景程干嘛?”温绾才想起来这个重点。
“我孩子被他逼掉了。”提起这个人,杨劲牙关咬紧,眉眼狰狞,“我非弄死这个狗日的不可。”
“你孩子没了和他什么关系?”
“肯定是因为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种,才逼王佳依打掉的。”
“……”
所以你给人家戴了绿帽子,还怪人家发现了。
这仨的关系可真复杂。
温绾知道王佳依流产,不知流产的缘故。
杨劲断断续续给她讲了前因后果。
他和王佳依在一起很多年,感情稳定。
他想和她结婚的时候,王佳依看上了江景程。
王佳依想要借助江景程往上爬,想要更高的位置更多的金钱地位。
这些,杨劲给不了她,被迫放手。
可江景程对她并不好,只有物质上能满足她。
王佳依每次受委屈,还是会找杨劲安慰。
两人一直藕断丝连。
她跟江景程的那阵子,和杨劲也做过。
后来意外怀孕,根据月份推算是杨劲的孩子。
知道她怀了孩子,杨劲很高兴。
他希望她和江景程分手。
他承诺会负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娶她,和她结婚生子。
“这不挺好的嘛。”温绾听到这里,“她为什么没答应你。”
“她嫌弃我太混了。”杨劲面无表情地陈述,“不想跟我过苦日子,还要我帮她捏造一份假的亲子鉴定,方便嫁入豪门。”
有孩子做底气,就可以做至高无上的江太太,在婆家的地位也能稳固。
“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杨劲冷笑,“那是我的亲生孩子,我不可能让他姓江的。”
杨劲想找江景程摊牌,把王佳依抢回来,和她好好过日子。
结果还没等到他去找江景程,王佳依突然流产了。
而流产之后,她也没找他,仍然在江景程那边。
杨劲果断认为,是江景程发现孩子的秘密后,逼她流掉的。
温绾很难给出评价。
以她对江景程了解,他不会接受绿帽子,也不会逼王佳依流产,最多和平分手。
那孩子,大概率是王佳依自己打掉的。
她没法让孩子上江家户口,也不想和杨劲过平凡的日子。
孩子就是累赘。
可杨劲坚持觉得,她一定受江景程逼迫-
目的地,一个陌生破小区里的老楼房。
温绾和金毛大哥被请下去。
杨劲一再保证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面对陌生的地方和一群不知好坏的人,温绾仍然后怕,不由得贴着多多走。
楼房从外面看没什么区别。
重点是里面有个地下室。
温绾被带过去的时候,判断出地下室的位置应该在另一个楼下面。
安全保密性做全,反侦察能力强。
房间构造和电影里看到的差不多。
昏暗潮湿,肮脏不堪。
一群人聚众抽烟喝酒打牌。
四周弥漫一股烧焦的怪味道。
往里面走光线暗然。
上方吊着一个老旧的灯泡,长长的电线从墙缝里如同藤蔓似的蔓延,每走一步踩一个酒瓶子,狼藉的地面还有一些用过的针管。
这不止是杨劲的地盘,还有其他团队的人。
温绾被安排在一个破旧的布沙发上。
杨劲递了根绳子给手下,让他给人绑严实点。
“再给她身上浇一点红墨水。”杨劲看那手下笨手笨脚的,指挥一个女手下去做。
旁边的四方桌围坐一堆人,正兴致勃勃玩骰子下赌注。
喊大喊小,吵吵嚷嚷。
“杨哥,这就是你说的江景程老婆吗?”一个光头色眯眯瞅过去,“这他妈长得还真不赖。”
暗淡的光线,窝在沙发上的温绾身形纤细柔弱,微长的卷发海藻似的披散,托着一张精巧漂亮的小脸,妆容很淡,唇红齿白,琥珀色的眼眸不自觉含情。
天生的美人骨相让一群赌徒不约而同看去。
“这么漂亮的妹妹你也舍得绑起来?”有人吹了声下流的口哨,“要是我早就实战了。”
杨劲啐了那群人一口,“滚。”
多多一直守在温绾旁边。
刚才很暴躁,被温绾喝住它的龇牙咧嘴。
她怕它把这群人惹毛的话,把它抬走炖了。
这一人一狗,穿衣打扮精致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只能给她身上弄点假血,才显现出被绑架的凄惨模样。
杨劲用手机给这一人一狗拍下几张照片。
他打算用这个威胁江景程一个人过来受死。
温绾深呼吸,尽量保持镇定和风度。
江景程那么聪明,就算看到照片,应该知道猜到是假的。
不然凭她怂唧唧的性子,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吓傻了。
她希望他能冷静思考,不要莽撞,找警察商量对策。
这种地方。
如果江景程真的一个人过来的话,不死也残废了。
她和他划清界限。
可如果他真的为她而伤或者死的话,很难不会没有心理负担。
“你照片拍好了吗?”温绾表情有点无助,“我手腕勒得有点疼。”
杨劲瞥她,“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我一个弱女子,你就算不绑着我,我也插翅难飞。”
这话不是没道理的。
杨劲还算条汉子,没想怎么为难她,给她松了绑。
然后摸出从她身上没收的手机,“密码多少。”
“……”温绾眨眼,“干嘛。”
“我想用你手机把照片发给江景程,更有信服度。”
“没必要吧。”
“多少,不然还给你绑了。”
“……”
温绾只好说了密码。
又小心提醒。
“那个。”
“你别偷看我和闺蜜聊天记录啊。”
“……”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她一定,会提前清记录的。
温绾不太放心地,勾着脖子看他操作,一脸审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绑架了。
杨劲把刚才拍的绑架照先传给她。
随便翻看几张,温绾蹙眉,“你怎么把我拍成这样子。”
“咋了?”
“这角度太显胖了,你能不能p一下。”
“……”
他妈的。
一身公主病。
温绾:“你不会的话,要不把手机给我,我帮你p。”
“……”
到底是谁帮谁p。
杨劲舌尖舔了舔牙关,嘶地笑了下,拎起她的衣服到一旁坐下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想给江景程报信是吧。”
“……你可以在旁边看着。”
“别想。”
“……”
行吧小气。
温绾手指揪着多多柔软的毛发,可怜兮兮地叹息了声,“那我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总行了吧。”
“你家里人?谁?”
“我老公。”
看杨劲表情错愕,她补充:“我二婚老公。”
“你这么快就结婚了?”
“是啊,我又不像你,在一棵树上吊死。”
说起来,她和杨劲同病相怜,年少陪伴自己的人都和别人好了。
看在这份上,杨劲翻看她手机通讯录,“行吧,你要打给谁,我帮你按,记得开免提,别乱说话。”
“知道了。”
“你就算告诉你老公你有危险,他也不知道你的位置,懂吧。”杨劲警告,“你老实点,等江景程来了我就把你放了。”
温绾乖巧点头。
杨劲帮她拨了个没备注的号码。
接通后。
那边男声淡淡“喂”的那一声,让他感觉到耳熟。
温绾清清嗓子,在杨劲和其他小老弟警告的眼神下,柔声细语道:“老公~~~”
宋沥白:“……”
“我今晚有点事,不回家做饭了,你自己去书房做点吃的吧,哦不对,是厨房。”
“……”
还是沉默。
这句话端倪太多。
她明明说过今天要回娘家,没必要再来通知他。
再者。
婚后她什么时候做过一顿饭了。
还有那句。
书房做饭。
宋沥白:“你在哪?”
温绾刚想说话,杨劲抢过她手机,防止意外,直接摁断,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温绾耸肩,还算镇定。
把多多抱在怀里,rua了会。
看似百无聊赖。
实则,无声无息的,手指没过它脖子,摸索到小领带。
这里,有个定位器。
29
多多之前跑丢过几次。
防止意外, 江景程给它装上定位器,连接的软件在她的笔记本电脑里。
好在笔记本是家用的,没有设置过密码。
如果宋沥白听懂她的话的话, 应该能在书房看到。
之前觉得这个定位器很好用, 用它找狗很方便。
没想到。
找她也挺方便的。
杨劲只在意她手机的通信,丝毫没注意这条狗的不对劲, 吊着沙哑嗓子训斥手下, 让他们安静点。
他威风尚可,手下都老实不少, 刚才朝温绾偷瞄的黄毛们也不敢再多看。
刚用温绾的号码给江景程发完照片, 那边便打来电话。
“杨劲,你他妈活腻了。”
儒雅斯文如他, 此时情绪迸发,咆哮低吼的嗓音满是戾气和威胁。
越是这样,杨劲越高兴。
果真是十年感情。
就算离婚, 江景程也舍不得前妻受委屈。
“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了。”杨劲冷笑,“自己一个人过来,不然你应该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
要是叫警察把他们逼红眼的话, 可就不好说了。
江景程无法保持冷静,一声更比一声低沉,“在我过去之前, 你要确保她平安无事, 否则,在我这里的王佳依也不会好过的。”
“你他妈动我的女人?”
“你不是也动我的人了。”
“温绾是你的人吗?你俩不是早就离婚了,她已经二婚了。”
“……滚。”
本来就极度不爽的江景程撕了杨劲的心都有了。
让他戴绿帽子, 绑架了温绾不说,还一遍遍提醒他温绾已经是别人的人。
挂断电话的杨劲也骂骂咧咧的。
江景程就不是个男人。
王佳依好歹跟过他。
他竟然拿她威胁人。
不知道这几个女人什么眼光会看上他。
杨劲走到沙发前坐下。
旁边坐着的是金毛大哥。
大哥冲他吠叫。
“汪汪汪!!!”
“这他妈是老子的地盘, 老子不能坐吗?”
“汪汪。”
“一看就是绝育的狗,没老婆管的东西。”
“……”
温绾把多多抱到自己怀里,慢慢哄着。
大哥还是安静点吧,免得身上的定位器被发现了。
她尽量降低她和多多的存在感,陪着杨劲和他的手下们一起等待。
不到两小时,杨劲这边就收到江景程过来的消息。
发过去的是接应的位置,他人来了后还得由杨劲两个手下审视检查后,才给带到地下室。
没多久,浓郁着肮脏气味的地盘,来了人。
一身工整薄西服的江景程,衣领前的领带微微皱褶凌乱,像是来的路上心烦气躁拧的。
他肤色格外地白,昏黄灯色罩不住的惨白,衬得眉眼湛黑无光,笔挺的身形和卓越的气度在众人前仿佛鹤立鸡群。
穿过昏暗走廊身上沾染了这里的污染气味,眉头嫌弃皱起后没有舒缓过,看见最里端的熟悉的女人身影时,拧得更紧。
温绾怀里抱着多多,衣服上沾染血迹。
表情不知是被吓傻了,淡薄的没有变化。
看到他一个人过来,眼底复杂。
“绾绾?”
江景程低叫一声,快步过去。
两个小弟立刻冲上前,将他拦住。
他动作利落,一脚踹开一个,径直走到沙发前。
离得近了,发现她衣服上的不像是血后,悬上的心微微放下。
温绾抬眸和他对视,红唇动了动。
不知道说什么。
江景程平时思虑那么周全的一个人,这时候居然真的只是一个人过来。
疯了吧。
“绾绾。”
他低声呢喃,不见回应。
他第一次,面对她时这样的无措。
当初和她冷战吵架不见面的时候,只是觉得心寒心冷。
从未像这样,整个人都在放空麻木。
浑身没有疼痛的地方,可心脏抽得慌,像是蓄着密密麻麻的细针,此起彼伏。
为了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胚胎。
他放开她的手。
摇摇欲坠的关系,彻底断绝。
愚蠢可笑至极。
哪怕温绾嘲讽他,痛骂他一顿,也比现在这般默不作声地好。
原来,她对他的事情早已不感兴趣。
早就不像之前那样发现花事端倪后和他闹别扭争吵。
她不在意他。
眼神平静漠然。
最熟悉的陌生人,莫过如此。
可是。
绾绾啊。
他真的,很想她。
很想她再看他一眼,哪怕一眼。
这混乱不堪的人生,她是他唯一遥不可及的梦。
江景程眼眶止不住地泛红。
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想触碰她的头发。
那么近。
又那么远。
好像回到高中时期那次。
校晨会的日头灿烂明耀,隐匿于人群里的她面若桃色,眼眸盈盈,一眼便能望见。
和台上演讲的他这般面对面。
那天,因被怀疑早恋的江景程,被罚写两千字检讨,全校朗读。
少年声清澈如流泉,飘逸悦耳。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大家周一早上好,我是一班的江景程,我怀着愧疚写下这份检讨书……”
“日后必将知羞耻而警醒,知羞耻而奋进,发愤图强,亡羊补牢,绝不再犯……”
“但是,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旁边的老师察觉到他的异常,连忙冲到台上,想夺回他手里的话筒。
江景程灵巧跑开,白衫随风扬起。
“温绾。”他堵着麦克风喊出最后一句话,“我一定会和你白头偕老。”
——
全校沸腾。
那天是怎样的光景。
他被罚跑多少圈操场。
江问英给了多少次警告。
都无所畏惧。
少年满身的野,风来助跑,向着光和远航。
起点是她,终点也是她。
她永远是他的正确答案。
十六岁的江景程。
并不知道,二十六岁的他,会把她弄丢了。
也许,在全校面前的那次宣读。
才是他唯一一次,娶到她的时刻。
…
“汪。”
多多忽然低吼,站在江景程一侧。
后方的杨劲大摇大摆走来。
双手抄兜,居高临下,嚣张跋扈地打量他们。
一个有情一个无意。
杨劲脸上浮起阴冷的笑,可真有意思。
他将一把破旧的塑料椅扔到墙壁前,老爷似的翘起二郎腿坐下,戏谑道。
“江景程,你不会觉得我给你准备的是英雄救美的剧本吧。”
残破的电灯光线从头顶呈圆锥形落下,他额间的疤痕更狰狞阴鸷,笑得像是不要命的死士。
江景程这一来。
必然凶多吉少的。
“俗话说,一命偿一命。”杨劲吊着眼,“老子的孩子被你逼没了,你是不是该还给老子。”
“你孩子没了和我什么关系?”江景程觉得可笑。
未免太没皮没脸。
他还没找王佳依算账。
还没找杨劲的麻烦。
自己反而遭到他们的报复,还强行泼了一盆脏水。
江景程随意踢翻地上的酒瓶,对这里肮脏的环境感到厌恶,唇际讥诮,“王佳依没告诉你她为什么打掉吗。”
杨劲眼尾眯起,“什么玩意。”
“看来她没说。”江景程说,“你怎么不问她。”
因为没机会吗。
杨进没答应弄假的亲子鉴定,和王佳依关系早已冰点,她流产后都没让他来看一眼,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掉的,其他再无音讯。
他只能疯狂找人,找不到她就找江景程,找不到江景程最后挑了个软柿子。
“我不管什么原因,你今天既然来了,必死无疑。”杨劲说着,往桌上扔了一沓钞票,“给我往死里揍这小子,谁今儿个要是揍得他最狠这钱就是谁的。”
话落,已经有小弟冲过去。
江景程反应迅速,反手拧过人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将人扔在地上,顺手捡起刚才的啤酒瓶碎片。
杨劲也不急,点燃一根烟慢条斯理地瞅着,眼睛笑眯眯成细缝,眉骨的疤痕在烟星火点前格外狰狞。
“我知道你本事不小,但是现在你就算有以一敌百的本事,你确定,你女人不会受到伤害吗。”
江景程的动作一顿。
“乖乖挨打,我可以保证她安然无恙。”
江景程纹丝不动地杵在那里。
正对着温绾,逆着光。
清瘦的五官棱角模糊,深棕色眼底平静淡漠,薄唇翕动,词不达意。
这一刻仿佛回到十年前。
他们上体育课的时候。
他背后是阳光,站在她的前面,为她挡太阳。
对视一笑,各自懵懂羞赧。
到底是认识这么多年。
没有一句话交流。
江景程看见温绾摇头,就知道她什么意思。
——别这样。
她有这个意思,就够了。
他扔掉了碎片,不再动弹。
刚才被江景程踹倒的小弟鼓起勇气,抬起肮脏的鞋底,用力朝他腰际踹去。
力道用足了,江景程静静受着,没有动弹没有反击。
那小弟不甘心又踹了一脚,发现他跟杨树似的屹立不动,不由得鼓舞小弟们一起过来揍人分钱。
有人为钱有人为出气。
还有人纯粹看不惯江景程这种有钱人。
人多势众,江景程不还手。
这是最好的欺辱人的机会。
砰地一声。
又是一个啤酒瓶碎裂。
一直呆在沙发上的温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踢翻了前面的空瓶子。
这屋子里零零总总加起来十几个人。
外面还有很多同伙。
两个人不可能突破出去的。
加一条狗也不行。
可是,不能坐以待毙。
多多早就按捺不住,心领神会地冲过去。
金毛虽然温和亲人,但不亲人的时候也是见谁咬谁的,再加上它体格肥硕,想要将它拖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它冲入混战中后,护在江景程身侧。
江景程冷着脸将它推开,“滚——”
他太清楚杨劲这种人的性格。
杨劲确实不会伤害温绾,甚至会好生招待,但那是建立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
如果江景程没听他的话和他们厮打在一起的话,温绾不可能平安无事的。
多多的那身肉没白长。
没有被推开,继续和亲爹贴贴。
亲爹身上一片狼藉,干净的衬衫早已破烂,血迹沾染得到处都是,整个人灰蒙蒙的,从前的精致优雅不再,狼狈颓废,眼神的光暗了又暗。
手机这时响起。
众人都警觉了下。
是江景程的电话。
他低头扫去。
杨劲眯眸,“你找警察了?”
“王佳依的。”江景程把手机丢给他,“接不接。”
他不会找的。
杨劲现在情绪这么不稳定,找警察过来,哪怕埋伏在旁边,也吃不准他会不会和他们拼了。
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当着所有人的面,杨劲接通。
“景程,你在哪里?”
王佳依的声音。
“你不要过去,杨劲他不会伤害绾绾姐的,我知道他的性格。”
“求你了,你千万别过去……我帮你去找绾绾姐好不好。”
“景程?”
卑微又哀求的语气,慢慢变得怀疑和担忧。
杨劲这次,亲耳听到,她对其他男人要多上心。
许久。
杨劲:“是我。”
王佳依不可思议,“江景程呢?他去找你了吗?他怎么样了?”
“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让我见到他,我就弄死他。”
“杨劲,你疯了吧——”
杨劲只是笑。
“你赶紧把他放了。”王佳依没好气,“我和你说了,孩子不是他逼我打掉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掉的。”
“你觉得我相信吗,上次陪你做产检的时候医生说一切安好,怎么可能突然掉了?”
杨劲根本不信。
他陪她做产检的时候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绝望。
怎么可能,突然掉呢。
“所以你非要逼我亲口承认,那是我自己打掉的吗。”王佳依发了疯似的,“对,就是我打的怎么了,你觉得我会给你这种人生孩子吗,我会和你结婚吗?”
“你什么都没有,每天无所事事,不是打牌就是喝酒,你难道指望我孩子以后开家长会的时候介绍说爸爸是个混子吗。”
“你知道现在学区房的房价是多少吗,你知道我每天的护肤品要多少钱吗,你觉得你给得起吗。”
长久以来积蓄的压抑,不甘,还有埋怨通通迸发。
她王佳依,是永远不可能,越活越过去的。
她哪怕没有攀附上江景程,也不可能和杨劲这种人过一辈子的。
哪怕他们认识十年。
哪怕他对她不惜一切的好。
“把景程放了,不然我一辈子恨你。”王佳依威胁道。
杨劲笑了不知多久,笑得塑料椅子都坐废了。
他靠着墙壁,双腿下沉,最后坐在地上,嗤嗤地嘲笑:“你这么为他着想,可他的心里,好像没有你。”
江景程,快为他前妻豁出命来了。
而王佳依,不过是个威胁工具人。
可王佳依不管,只有一句话:“放了他。”
“我不放呢。”杨劲说。
“那你准备去坐牢吧。”
今日的事情闹大,谁都不好过。
杨劲还是笑,肩膀发颤像个精神病人,他把手机递到江景程的耳边,“说句话。”
江景程没动。
杨劲难得地,温声温气哄着他:“就算再不喜欢我们家佳依,也得给她留一句遗言吧。”
电话那端的王佳依,反应比任何人都要疯狂,尖叫道。
“杨劲你疯了!!!你不许动他!——”
而杨劲,掐断通话。
孩子没了,女人没了。
这事过后他以后也没的混了,一败涂地。
想拉他们陪葬的心愈演愈烈。
江景程凭什么。
什么都有呢。
杨劲从刚开始的笑意就没褪下去过,他扔掉手机,走到江景程的跟前,一个拳头挥上去,将人摁在地上。
所有的愤懑发泄上去。
他抓着江景程早已沾上血迹的皱褶衬衫,眼里的恨意和仇怨再三迸发,没有丝毫手软,拳打脚踢。
“杨哥,外面来人了。”一个小弟推开门缝传话道。
杨劲停下手里动作,警惕问:“谁?”
门缝被拉开拉大。
一个挺拔矜贵的身影晃过门口。
跟着飘过来的,是宋沥白不温不淡的嗓音。
“你爹。”
30
宋沥白的出场, 比江景程要低调很多。
没有风尘仆仆直奔而来。
他在门口站立片刻,冷静沉着将屋内的场景收之眼底,根据人数有了分析判断。
不过如此。
小喽喽的低端的作案手法。
这群人都是有爹有妈的人, 不玩命, 危险系数并不高。
里面的杨劲,掠过层层人影, 看清门口来人。
和那么多人交过手, 惟独对宋沥白印象深刻。
对方出现的一瞬间,他就认出对方。
“宋沥白。”
这名字一叫。
宋沥白眼角眯起欣慰的意思, “挺孝顺, 还记得你爹。”
“……”
杨劲刚才被王佳依惹起的情伤,顿时被多年前的一场赌注带来的耻辱感所替代。
如果说, 他和江景程的矛盾来源于女人。
那么和宋沥白的矛盾,来源于第一场交集。
也就是考场作弊那次。
高中时代,是他最年少轻狂的时候。
一身桀骜和热血, 喜欢干架约架。
身后跟了一堆中二小弟,由于不怕死的性格混上了一中老大的宝座。
他喜欢王佳依也是在这时候。
虽然动不动打架被记过,杨劲骨子里还有一股对柔弱女生的保护欲。
有次看见一个女生被她父亲追着打骂, 出手相救。
就此,和王佳依初识。
两人刚开始只是朋友。
王佳依算不得有多漂亮,她很普通, 但像一朵路边的野花, 有一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韧劲。
杨劲知道她刚开始和他做朋友是希望他能保护她,他乐意做这个保护神,逐渐对她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愫。
他和别人不一样, 有人喜欢她扮的柔弱。
他喜欢她全部,他知道她扮柔弱是为了更好的生存, 反而会更加心疼她。
可王佳依喜欢优秀的男生。
她曾经向他提出一个不可能的要求。
要他下次考试进步两百名。
因此,那次月考,杨劲为了多拉点分,想威胁片刻宋沥白作弊。
结果被温绾插手阻拦。
他那时不知道温绾是王佳依的朋友,咬牙想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在下手之前,宋沥白已经找上他。
杨劲记得很清楚。
那天阳光明媚,宋沥白穿的校服很干净,不染尘埃,面容温润气质淡泊。
看起来很好欺负的书生样。
他没放在眼底。
听宋沥白威胁他不要动温绾的时候,他更是不屑一顾。
想教他做事?成啊,打赢他。
宋沥白没有惧怕,淡淡强调,打赢他是不是就当考试的事没发生。
态度太嚣张。
杨劲看不惯,给身后三个小老弟下命令。
让他先打赢三个小老弟再说。
当时的宋沥白用一张不是很有攻击性的俊脸,让他们一起来算了,不要浪费时间。
气得杨劲顿时不乐意。
这小子太狂妄。
于是他放了句话。
“妈的,你要是一打三能赢,老子不仅放过温绾,还要叫你声爹。”
那时候。
怎么都想不到。
看起来清瘦的少年,不仅力道狠重,反应和技巧也远超普通高中生之上。
三个小老弟被打趴下,杨劲也被他摔在地上。
惨不忍睹。
宋沥白还算有点人道主义,没让一个自尊心强烈的校霸叫他爹,只是让他以后见到温绾后恭敬点。
自尊心和胜负欲强的人,也会很守信用。
那声爹,杨劲不情不愿叫了。
年纪轻轻,哪想随便认儿子。
当时的宋沥白没有应。
如今,认了。
回旋镖时隔多年,一发击中。
杨劲自认为自己再看见宋沥白,不可能再有一种被迫沦为手下败将的感觉。
可看到人一瞬间,当年的耻辱感和浓浓的不敢,记忆犹新如昨日。
宋沥白和当年几乎没有变化。
一样地沉静斯文,眼角生得好,偏于上挑,给人轻和的假象,掩了骨子里的疏冷寡情。
场子上这么多小老弟。
集聚的人群,给杨劲更多底气。
他大摇大摆过去,“哟,我说这是谁呢,老校友啊,来这里干嘛。”
转而问旁人,“他怎么来的,谁放进来的?”
无人回答。
大家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看守的人也没联系上。
“老校友本事不小,这能摸过来。”杨劲没在意,摸出一根烟,还算恭敬客气地递过去,“人脉不错啊。”
杨劲今天干大事,其他团队的人都知道。
他以为,宋沥白背后有人,所以能找过来。
宋沥白适时接过递来的烟蒂,长指夹着,轻描淡写,“把我老婆放了。”
“你老婆谁啊?”杨劲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了江景程。
不太确定。
再看一眼。
杨劲咂咂嘴,“你和江景程不是兄弟吗。”
“……”
其他人窃笑。
宋沥白淡声纠正:“温绾。”
“温绾?”
混在人群里的温绾存在感实在太低了。
多多的存在感都比她高。
她看到宋沥白来的那一刻,大脑完全空了。
不是不想看他来。
是没想到,他也单枪匹马来的。
这哥俩是真的默契。
警察呢。
怎么不带人过来把这一窝的土匪给端了。
尽管揣着疑惑,看到宋沥白的那一刻,她的心安定不少。
杨劲搜刮一圈人,把温绾拉过来。
拉到宋沥白跟前。
然后一脸不可思议。
“她不是江景程老婆吗,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二月六下午领的证。”
“……”
江景程朝地上啐了口血迹。
听得人泛腻。
早知还要再听一次宋沥白强调他和温绾的关系,刚才怎么不叫人给他打死。
“你小子真的不一般。”杨劲哈哈大笑,“我之前就知道你对人家不怀好意……”
“别说那么多废话。”宋沥白耐心不是很足,眉宇间蹙起弧度,“把人给我。”
平淡而嚣张的语气,一如当年。
杨劲没磨叽,把温绾往他跟前一推,“给你给你,赶紧带走。”
宋沥白单手揽过她的腰际,简单将人打量,一眼认出身上的假血迹。
没有受伤的地方,脸色温润自然,一切安好。
没受委屈,人质当得挺舒服的。
“还不走吗?”杨劲看他们没有动,“你不会是想救你兄弟吧?”
宋沥白言简意赅,“条件。”
“我不可能放江景程走的,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条件。”宋沥白还是那句话,“多少钱?”
“你要给钱?”
宋沥白淡淡陈述,“我是提醒你们,拿钱走人,远比在这里等警察捉拿你们更合算。”
已经有人开始后怕。
因为不知道宋沥白怎么摸过来的。
外面明明有人把守。
可是一点动静没有。
其他团队的人在其他房间里打牌,看上去安然无恙。
杨劲找了个人出去看看情况,按理说,这种隐秘的地下场合,应该不太可能摸过来,除非宋沥白真的是有帮会的人。
“老子不稀罕钱。”杨劲身上那股傲劲显摆出来,“你最好别管他,赶紧带你老婆走。”
宋沥白:“你想不想,再和我打个赌。”
已经转身的杨劲,听到这话后,身子僵直。
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宋沥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辈子叫过人哥,姐,老大,没叫过除自己父亲以外的人一声爹。
年少轻狂犯下的口快,成为他最不甘心的事情。
再打个赌,分一次真正的胜负。
“怎么赌,和以前一样吗?”杨劲问。
“嗯。”
“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和江景程一样,随你处置,赢了的话,把他放了。”宋沥白一顿,“再帮我烟点个火低头认输,这回不用和之前一样再叫爹了,我只希望我以后的孩子叫我爹。”
说到这里的时候,温绾看他一眼。
以后的。
孩子。
谁生?
宋沥白没过多解释,单指抚过她柔软的长发,给小狗狗顺毛似的抚平。
杨劲思忖着,不管是给他点火还是叫爹,都是有损尊严的。
但他这么狂,想和江景程一样把命押上来,未尝不能一试。
“成。”杨劲去小老弟群里挑人。
他就不信,十年前输给他,现在还能输。
和以前一样,三个人,加上他,一个四个。
宋沥白从始至终都很淡然,唯一显露的情绪是在温绾想拉住他的时候冲她弯了弯唇。
——信他。
她不是不信任,是过于担心。
多多怕她害怕摇摇尾巴过来安抚。
一屋子的人都变得兴奋。
打架在这些人看来是一件热血的事情,乐意当围观群众,鄙视败者,崇拜强者。
温绾不敢看。
一个人打三个人。
并不容易。
这些愣头青虽然没练过但三个人加在一起,蛮劲是有的,万一要是吃不准的话。
她害怕地别过视线。
耳边传来他们的欢呼打气声。
紧接着衣料摩擦,拳头和骨骼硬碰硬,声响混杂。
没过几分钟,欢呼声小了。
自己人这里败了后,小老弟们喊不出来欢呼声。
杨劲挑选的三个人,皆败下阵,东倒西斜,抱着头嗷嗷直叫。
这个结果,杨劲并不意外。
高中时期他就知道宋沥白不简单,人不可能倒退长。
既然放那么嚣张的话,就有嚣张的本事。
那几个小弟不行。
没训练没体格,不是个对手。
后面才是真本事。
麻将桌和棋牌桌都被拾掇到旁边,房间中央留下一个宽敞的空间。
四周人群聚集,江景程也站在其中,冷漠着眉眼做旁观者一员。
杨劲,并不好对付。
老大位置不是那么轻易当的,手里不可能没点本事。
动手之前,杨劲问:“你觉得你有多少胜算?”
宋沥白衬衫长裤,领口白净工整,矜贵文雅得和这里的破旧行程鲜明对比,清隽的面孔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别废话了,快点吧。”他眯眸,“我和我老婆还要回家给狗喂饭。”
“……”
语气嚣张得其他人面面相觑。
只有多多一脸崇拜,像是在说。
爹,俺下辈子还跟你。
杨劲没浪费时间,狠一咬牙,抬手就是左勾拳。
刚才宋沥白和三个小老弟切磋时他看出对方的破绽。
足够敏锐足够劲道,但经验太少,不像他们摸滚带爬,隔三差五干架。
只要打持久战,宋沥白必然落败。
但宋沥白似乎。
真的想早点回家喂狗吃饭。
出招比刚才要快准狠,动作利落迅速。
斯文衬衫下,臂膀壁垒分明,线条紧实流畅,风雅的外表,隐藏着桀骜不羁的野性,此刻一点点地往外迸发。
绝对力量和绝对敏锐的结合。
完全占上风。
杨劲本想使阴招抱着人的腰身将他强摔,宋沥白早有察觉,避开后率先翻滚在地,轻巧将人踹开,又反手将人摁住脖子,抵在地上。
比赛规则是自己人数或者躺在地上十秒起不来。
杨劲拼死挣扎,却在对方漠然的眼神里做无用功地躺完十秒。
输了。
宋沥白松手。
“承让。”
杨劲咬牙握拳,他太不甘心。
女人和面子都没了。
什么都输给他们。
他不甘心拿起桌面上一个打火机。
这个赌注还有一个要求是,给宋沥白点烟。
刚才递给宋沥白的烟被他放在桌边。
这时候应该按照赌注含在嘴里由对方恭恭敬敬点烟表示认输。
烟点上了。
宋沥白没抽,把烟蒂并在指间,反递过去。
杨劲拧眉,“干嘛。”
他只说:“回头是岸。”
燃着的烟身被宋沥白强行塞他手里。
让他自己抽去。
火苗摇曳,散着微弱的光。
是这屋子里最干净的光。
这道光,照亮了杨劲最后的,快要泯灭的尊严。
其他伙计们不甘心,“杨哥,真要放人走吗?”
这一走,可能会招来祸端。
“不然呢,你还真想搞出人命吗?”杨劲啐道,“赶紧让他们滚。”
他也不想折腾江景程了,愿赌服输。
小弟一个不乐意。
“可是咱们辛苦这么多天才抓到江景程,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杨劲没说话。
其他小弟附和:“要不勒索点钱再把人放了吧。”
这话在理。
总不能让弟兄们白忙活一场。
这一次,杨劲没拦住他们。
不要命,要钱总行。
小弟们不约而同拿上棍子,刀子,并排朝他们过来。
“值钱的东西都留下来,那块绿水表不错,快点摘了。”
江景程浑身是伤,是第一个任人宰割的对象。
护主的多多护在他们的跟前,冲那群人汪汪直叫。
温绾将它牵回来,脸色担忧。
江景程摘了表,扔在地上。
花钱消灾,也不是不行。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从长计议才是最聪明的决策。
路被挡了,宋沥白眯眸略微,不耐烦哂笑,“你们哪个帮的,叫什么,敢朝我要钱?”
几个手拿利器的人面面相觑。
除了杨劲,没人了解宋沥白的身份。
只知道杨劲对他态度挺客气的。
再看刚才那身手。
莫不是哪个黑色组织的头子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可就真踢到钢板。
“你先说,你混哪个道儿的。”一个小老弟口齿含糊不清,“大哥是谁?”
“强子哥。”宋沥白,“听过没?”
几人面面相觑。
叫强子哥的多了去的,谁知道是哪个帮的强子哥。
小老弟挥手:“我们没听过。”
“强子哥都不知道?”宋沥白眉眼勾着浓浓嘲讽,“这么说吧,安城所有警察看他都得恭恭敬敬递烟。”
小老弟狐疑:“真的吗?”
“我把强子哥号码给你们,你们有种的话打过去问问看。”
这种老大哥的号码,不可多得,混的好的话还是一种人脉。
小老弟们没人拒绝。
拿出废旧的纸和笔,让宋沥白写号码,他们挨个传着看。
有强子哥坐镇。
那群小老弟不敢再索要财物,但是江景程的绿水鬼还是被人顺走了。
温绾跟着宋沥白一块儿离开,两人走在前面。
后面是江景程和狗。
多多护旧主,知道它受伤,寸步不离。
走廊光线昏暗,温绾的身影和宋沥白融为一块儿。
可见亲密。
时不时,她还凑过去和宋沥白搭话。
周围应该没有隔墙耳,她还是小心压低声音。
“你真的有大哥罩吗?”
宋沥白薄唇扯了下,笑又没笑的:“你也信?”
温绾疑惑,“那你给他们的大哥号码是谁的?”
“公安局局长。”
“……”
那他们拨过去岂不是。
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