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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温绾个头偏小, 在清越挺拔的男人怀里显得更纤瘦。
巴掌大似的面庞带着些紧张,却乖巧地窝在男人的胸膛前。
好像是他们曾经的模样。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江景程的眼睛。
好些天的沉闷和压力难以抑制地喷发。
他捂着心脏的位置,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噗地一下。
唇角溢出血迹。
“哎——怎么流血了!”李奎叫道。
江景程的助理忙过去搀扶住人, “江总, 你没事吧?救护车……快点打120!”-
医院。
温绾守在诊室,旁边是处理伤口的李奎。
“哎哟姐姐, 轻点。”李奎倒吸一口凉气。
温昭没好脾气地继续给他消毒包扎, “得亏今天是我值班,要是换给实习生来做——”
“咋了, 我这点小伤还能处理不了。”
“她们就能对你温柔点。”
实习医生手法不老练, 自然小心温柔点。
李奎只能忍着痛了,时不时叫两声, 把旁边的小孩哥看得一愣一愣的。
处理完这边的伤,温昭一边整理治疗盘,一边询问, “今晚到底什么情况?天择真把江景程打进来了?”
提到这事,温绾难免想怪温昭多嘴。
不然温天择也不会找江景程惹事。
但她向来斗嘴斗不过大姐,半天憋了句“没什么”。
“你呢?说说。”温昭看向李奎, “刚还看到一小伙和你们一块儿来的,是什么人?”
李奎看了眼温绾。
敢情她还没把宋沥白介绍给家里人。
两人的事瞒得密不透风,怪不得江景程会误会。
“看她做什么, 看我说话。”
温昭撕了个包装扔一旁, 语气很淡,气场却足。
许是白大褂的震慑力,又或者大姐本身的气质。
愣是把法庭上口若悬河的李奎吓得不敢言语。
好在宋沥白电话打来。
“醒了。”
李奎悬着的心放下来。
江景程没事就好, 他要是有事的话,他俩真不好办。
按理说江景程挨了宋沥白折的那一下, 顶多痛到失去知觉。
没伤及要害,不该触及内伤,口吐鲜血。
没准是温天择那小子干的好事,没给人留外伤,净往内里揍。
李奎赶去病房那边看人。
温绾一个人干坐不是事儿,刚起身要走,对面的犀利目光刷掉她一身汗毛。
温昭带着“我就知道你对江景程贼心不死”的眼神一遍横扫。
温绾知道自己要是说“我不是去看他,这里太闷,我出去透透气”之类的话,换来的会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她佯装淡然起身,“我是想去看看……”
“?”
“江景程死了没。”
“……”
温昭白她:“死不了,我看了他的检查报告,初步诊断是劳累过度导致的心肌受损。”
“严重吗?”
“不严重,手腕倒是伤得挺厉害的,和你上次一样骨折了。”
哦豁,他也骨折了。
这么巧合的吗。
“你就这么关心他吗?”温昭嫌弃。
“我是怕他要是伤得重的话,打他的人不就……”
真挺担心的。
江家在安城有钱有势的,而宋沥白什么都没有。
她怕他摊上麻烦。
现在不比从前,可能没法英雄救美了。
等大姐去忙别的病人,温绾找准机会溜走。
抄兜走在幽径小道,风尘仆仆来到住院部。
电梯口偶遇熟人。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一群饭桶,景程要是出什么事的话你们明天都别来上班了!”
衣着小香风外套,踩着细高跟的王佳依站在两个助理面前,语气嚣张跋扈。
两个男助理一声不敢吭。
看到王佳依,温绾难免想起上次在医院看到她和前男友在一起的情景。
当时猜测,王佳依可能把江景程绿了。
而江景程,应当毫不知情。
不然她现在哪敢这么嚣张,对着他的手下大呼小叫。
温绾插队过去,摁了电梯键位。
王佳依看到她,眼睛立马直了,精致妆容的面孔煞白。
“绾绾姐,你这次是不是太过分了。”
温绾没觑她,“我怎么了?”
“我知道你对我们有诸多的不满,有什么你冲我来,景程待你不薄,燕尾湾他都想方设法从他妈头上划给你了,为什么还让你弟弟伤害他?”
江景程现在躺在病床上。
王佳依的小鸟依人模样不必维持。
“你觉得他待我不薄,那我待你呢?”温绾冷笑,“上次让我去酒店捉奸的短信是你发的吧,三年前他第一次出轨的证据也是你匿名给我的吧。”
“我……”
“早知你这么狼心狗肺,就应该在你爸想把你卖掉换彩礼钱的时候,任你自生自灭。”
王佳依的家庭条件不好,母亲早亡,酗酒的父亲三番两次想卖她换钱。
看她过得那么拮据,温绾和向凝没少帮过她。
那时候谁能想到,多年好心养出一条白眼狼来。
“我工作是你介绍的。”王佳依客气笑道,“但我没记错的话,你让我做景程的秘书是为了监督他吧,你不是早知道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吗。”
“大学时他经常和同校的女生传绯闻,甚至高中开始他就来者不拒,如果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我又怎么会和你一样喜欢他。”
伤疤被揭露,鲜血淋漓地呈现在她们眼前。
学生时代的江景程太耀眼。
他的光不止照在温绾一个人身上。
同班女生崴脚他会背上人送医务室,自卑女生被男生嘲笑他会挺身而出。
多多是他救助的一只流浪狗,可他不止救了多多一只狗。
“你确定你对他是喜欢吗,而不是舍不得吗?也许只是喜欢他的好,被原生家庭忽视导致自私自利的性格,特别容易喜欢上对自己好的男生。”
别人对她好,也会喜欢的。
换句话说就是,没感情,只喜欢对自己好的。
王佳依在一点点地在撕露什么。
她知道,温绾的家庭条件是比她好一点。
可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是个存在感低弱的老二。
以前,当天气预报不准的时候,姐弟仨都没带伞。
温母给大姐送伞,温父给小弟送伞。
温绾只能顶着书往家里跑。
她惹到校霸,怕被报复,希望父亲接她放学。
父亲反问她是不是穿得太露了。
过年时家里杀鸡,母亲把鸡腿分别给大姐和小弟补身体。
温绾分不到,会用自己不喜欢吃鸡,掩盖住被忽视的自卑。
从小到大,她衣服穿的是姐姐剩下的。
吃番茄炒蛋会下意识挑番茄吃。
吃青椒炒肉也会挑青椒。
潜移默化地。
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值得。
一直在边缘化长大。
所以,学生时代的江景程就像深渊上空的光束。
风吹雨打的夜是他送她回家,无人记挂的生日也只有他在乎。
他明亮,耀眼,温柔又坚定地保护她,偏爱她。
他会说,你值得所有。
这束光太炽热。
以至于哪怕后来暗淡了,她仍然记得刚开始的耀眼。
电梯来了。
温绾没有上前,神色恍惚。
王佳依一番话,推翻他们十年的感情。
也嘲笑她,早就知道江景程不是专一的人,却跟个小丑似的不肯放手-
病房里。
床铺上的人,生命体征平稳。
但面色惨淡,唇瓣毫无血色。
医生说江景程的情绪不应该过于激烈。
表面上无波无澜,内里早已翻江倒海。
宋沥白和后到的李奎作为家属陪伴在一侧。
时候差不多了。
李奎商量,“他助理说他女人到了,要不咱们走吧。”
宋沥白点头。
两人还没转身。
病床上的人猛地惊了下,“宋沥白。”
被喊住的人没回头,背影挺括。
“什么时候的事。”
宋沥白挑眉,“你问什么。”
“你和她,什么时候的事?”
“二月六下午五点一刻领的证。”
“……”
李奎捏了把汗,用不着说这么仔细吧,还想再打一架吗。
江景程闭上眼睛。
这个时间如果细算的话。
就是温绾回燕尾湾拿户口那天。
江景程试着坐起来一些,心口的痛感迫使人使不上什么力气。
他单手撑着床边的杆,指尖泛白,“为什么?”
他们认识很多年了。
一圈子的人从初中开始就称兄道弟。
江景程人缘好,谁见了都道哥的。
他是实打实的天之骄子,家境优渥,众星捧月。
宋沥白或者他身边任何一个朋友抢了他的女人,都有一种,主角剧本被人抢走的侮辱感。
江景程的手劲更深,“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宋沥白长身玉立,不到三米的位置,清澈的眸底映着碎光,自上而下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从容和沉着。
偏又笑得实在无害,掺杂着些许桀骜风流感。
“可能。”他薄唇随和地撩了撩,“因为我帅吧。”
“……”
李奎缄默。
这爷儿简直就是个,逼王。
这时候还装。
万一又把人气到抢救室怎么办。
宋沥白干净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整理衣衫袖口,“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语气坦然。
没有丝毫插足人感情的心虚。
江景程无法擅自下床,眉眼压着戾气,“绾绾在哪,我想见她。”
“你想见谁?”
“绾绾。”
“见她有什么用,我帮你叫个护士。”
“?”
走之前,宋沥白体贴入微按了铃,“刚好药水推完了,我帮你叫一下。”
“宋沥白——!!!”
江景程再抬眸时,两兄弟都走了。
穿着白色衣服的护士进来换药。
后面跟着的,是叽叽喳喳的王佳依-
…
温绾一晚上不在状态。
宋沥白和李奎从住病房部出来时,她蹲坐在台阶上。
她车停在警局那边,宋沥白先开车送李奎回去。
一路无话。
李奎想唠嗑两句,又无从说起,悻悻离去。
留两人,更沉静了。
温绾放空的眼神一下子能看出来藏了心思。
也许是在担心江景程。
虽然她没去病房探望,但人已经去了住院部,可能为了避嫌没有进去。
“你在。”宋沥白声音低得快听不见,“担心他吗。”
温绾发怔。
“景程没事,轻微骨折和劳累过度,医生说静心休养即可。”
“哦。”
她没放在心上,大姐说了他没事,就没必要过于担心。
告知完情况。
温绾神态依然没变。
恍恍惚惚的,忧心忡忡。
宋沥白抵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泛冷。
路旁的日能灯掠过玻璃,光影重重叠叠,他侧颜轮廓显得深沉,薄唇微抿,“既然担心他,为什么不去看看?”
“我本来想去找你们的,半路碰到王佳依,我们俩吵了一架。”
温绾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我还吵输了。”
“……”
温绾:“我刚才在想,为什么不多怼她几句。”
“你刚才一直在想这个吗?”
“是啊,越想越后悔,气死我了。”
“……”
当年考试要是有这个复盘的诚意。
也不至于垫底。
温绾是真后悔,怎么不和王佳依骂起来。
错不在她,她好歹之前是名正言顺的江太太,正儿八经领过证,经历过婆婆的考验见过他的亲戚。
而王佳依一个背叛朋友的出轨小三,凭什么那么嚣张。
论身份她自然有理。
可王佳依揭的是她的过去。
温绾很难向任何人解释,江景程为什么变了。
宋沥白凝视前方变幻的绿灯,薄唇动了动,“你们为什么吵的,江景程吗。”
“嗯。”
只有江景程。
没别的人值得她们吵。
“王佳依说我不喜欢江景程,只喜欢他的好。”温绾低声一叹,“还说我自私自利,谁对我好喜欢谁。”
这么一提,好像是这么个回事。
自私自利,没啥真感情。
“我记得高一的一节自习课。”宋沥白说,“你趴桌上睡着了。”
温绾:“……你干嘛记这么丢脸的事吗。”
“那天窗户没关,你被冻醒,我从后面扔给你一件校服外套。”他心平气和,“我对你也不差吧,怎么不见喜欢我。”
“……”
温绾噎然。
印象里是有这么回事,她平时还蛮会装乖的,一般自习课不会偷懒。
那次睡觉可能是感冒不舒服。
迷迷糊糊地确实感觉到有人给她披了外套。
“不是……那外套,是你的吗?”温绾小心翼翼,“我以为是,江景程的。”
“……”
由此可见。
很多事,她都以为,是江景程做的了。
片刻。
宋沥白眼皮没抬,淡淡出声:“为什么不觉得是我的。”
“我哪知道。”温绾试图解释,“我当时和你不熟,江景程是我同桌,我和他当然更熟一点。”
“哦,这么熟吗。”
“……”
总感觉他好像,有什么不满。
气氛怪怪的。
“不过你为什么。”温绾忽然想到什么,“要给我外套?”
“怕你冻感冒。”
“你这么关心我吗?”
“我坐你后排,你感冒的话很容易传染给我。”
“……”
行吧。
怪不得以前那些女生说宋同学很难追。
脸长得是好看,可惜长了嘴。
他但凡像江景程那样,对女孩子温温柔柔,客客气气说点好听的话。
也不至于沦落到被长辈催婚到相亲的地步。
“怪不得有人母胎单身,要是说话好听点的话。”温绾小声嘀咕,“孩子都抱俩了。”
“……”
他不是很想理她了。
车速平缓。
温绾乏得打哈欠,有点犯困,“好无聊,切个歌听听吧?”
宋沥白:“我母胎单身,不会切。”
“……”
真的。
记仇啊。
温绾自己选了首歌。
ba的《duvet》,二十年前的老歌-
i am falling, i am fading(我在坠落,我在消失)
i am drowning(我沉溺其中)
跟着熟悉的车载音乐旋律哼唧两声,温绾问:“你也喜欢听这个歌吗。”
宋沥白:“还有谁喜欢?”
“……”
还有她……
和江景程。
吧?
哎他今天怎么回事,这么会抓重点。
音乐播完。
车厢陷入彻底死一样的沉静。
温绾屏息。
刚才真的是她无心之举。
说“也”字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发现宋沥白和江景程习惯真的很相近。
抽烟的动作,喝的汽水,听歌喜好真的差不多。
就连创业方向也大致不差。
是兄弟习惯使然,还是谁在模仿的谁。
车厢继续沉寂。
静得听见呼吸声。
温绾按捺不住,侧面看去,“你怎么不说话?”
没回应。
“你不高兴了吗?”
还是没回应。
“不会因为我刚才的话吧。”温绾猜。
仍然不理她。
温绾嘀咕,“我没有提江景程的意思,哦不对,我是说……反正和他没关系,你不要乱想啦。”
“……”
宋沥白总算瞥她一下,“温绾。”
“嗯?”
“你就是这样哄人的吗?”
“……”
他说的是,哄人。
说明确实不大高兴。
她真不是故意的。
也不想这样哄人。
毕竟她从来没哄过男人。
每次和江景程闹别扭,都是对方先低头。
没经验不会哄,怕给人惹更恼了。
而且,宋沥白看上去很难哄。
尤其是提到江景程的时候。
温绾手指扣着手指,犹犹豫豫着,“那我,想想怎么哄吧?”
她冥思苦想片刻。
看看左,瞥瞥右。
百无聊赖。
指骨托着眉心,双眸合上。
正儿八经地倚着车窗沉思。
片刻后——
宋沥白再看他时。
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呼吸均匀。
睡。着。了。
“温绾。”他叫了声。
没动静。
睡得这么死。
去梦里想的哄他是吧。
宋沥白拐了个弯,踩油门的动作停顿。
终究还是没打扰她的梦,车速放慢一半。
让那祖宗先睡一觉。
到目的地,车一停,睡觉的人自动触发机关,慢慢苏醒。
环顾四周,温绾迷糊睁眼:“到了吗?”
“嗯。”
“周围怎么这么黑,你真的把我送到家了吗?”
“没有,我打算把你卖了。”
“……”
宋沥白摁了车锁,“下车。”
她不动,眨眼,仿佛真的怕被卖了。
宋沥白俯身过去,长指一勾,替她解了安全带。
垂眸望下去,是一张温静漂亮的面庞,柔软的红唇微微咬着。
喝过一杯奶茶的缘故,唇息间散漫着淡淡的果香。
宋沥白低头,温热的呼吸和她萦绕,他抬了抬手,指腹擦过她的唇际。
触感异样。
温绾心口被什么挠过似的荡漾。
无意识闭上眼睛,避开视线的对碰。
宋沥白抬手只是为了把她唇际的一根碎发撩过去。
他眼眸眯起浅薄的弧度,似嘲非嘲,“闭眼做什么,以为我要亲你?”
温绾霎时恼住,两颊泛粉,“没……”
他眼里像是含笑,薄唇又没什么情绪地抿着,讳莫难测。
撩过她头发后的长指依然捧过柔软的耳垂位置,没有移动,也没有直接抽离。
气氛肉眼可见地微妙。
“宋,宋沥白……”温绾拧眉低吟。
“嗯?”他懒懒应着,尾音却又忽地正经,“我在。”
不知哪来的胆量,她细白的手腕抬起,忽然捞过他的脖颈。
将人带下来些,红唇擦过他微凉的唇际。
身形宽大覆盖住她的男人此时却一动不动任由自身禁锢在她跟前,深沉的眼底藏着晦暗不明的波澜。
四目相对,不闪不避许久。
“你怎么不躲开。”她学他刚才的语气,“也以为我想亲你?”
她还,挺记仇的。
“没有。”宋沥白淡声否认。
“那你。”温绾低哼了声,“猜错了。”
她就是要,亲他。
报复似的,她手腕的劲道不小,勾着人的脖子,脸蛋一抬,覆上他的下巴。
舌尖蹭过他的薄唇,轻轻咬了下。
咬完后被电极似的所有感官密密麻麻,大脑也一片空白。
她。
没醉酒的情况下居然也。
非礼了他。
右手下意识握住车门把手,逃离的想法刚浮出。
下一秒。
腰际忽然被他两指掐了回来,男人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下颚,轻轻掰过来,刚刚咬过他的红唇被迫微仰。
他只手就能将人摁死在狭窄的车厢里。
另只手捧过她的后脑,俯身低头,毫无犹豫地,将她刚才做的事情反复加倍。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却熟能生巧地撬开柔软的唇齿,肆无忌惮地蛮横入侵。
一点点毫不温柔卷走她的氧气。
呼吸快要断了。
她捱不住,情不自禁攀住他肩膀。
声音呜呜咽咽地从红唇溢出,眼尾氤氲着桃色的红。
宋沥白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闭上,将她一寸不落收至眼底,清醒而明晰地锁住她每一分一毫的变化。
目睹她耳垂变红声音变软的过程,呼吸都变得不受控。
她被吻得眼睛都红了。
氧气缺乏,导致两颊似灿烂的番茄。
宋沥白声线带着滞后的哑意,“不会换气?”
“……”
“那你勾我做什么?”他好笑地睨她,“又怂又爱玩?”
15
温绾小胸脯起伏不定, 呼吸断断续续。
像只被欺负过的流浪小动物似的。
她底气不足,怯生生地低哼。
“我不知道你来真的。”
宋沥白给她的印象,没这么吊儿郎当。
她记得他不是, 挺乖的吗。
怎么混起来这么野, 亲得人难以招架,
“你不知道的事情。”宋沥白给她开了车门的锁, 慢条斯理补充, “还有很多。”
“还有什么?”
“以后就知道了。”
凉如水的月色透过车前窗,温淡而柔和。
她后知后觉, 他在说以后。
他们还有很多的以后。
他是她人生点的转折点。
她朝气青春的前半生, 已经画上终点线,往后余生, 漫长可期-
温绾回来的有些晚,向凝早已洗漱完,窝在沙发上抱着一包薯片刷剧。
时不时瞄一眼温绾。
向凝忍不住先问:“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怎么老是回来得这么晚?”
“最近加班。”温绾轻咳。
向凝小狗似的鼻子嗅了嗅,“我总感觉你又和江景程混一块儿了。”
女人的直觉果然敏锐。
知道向凝的疑心重。
温绾上次在医院看见王佳依和前男友的事儿都没敢提,怕被怀疑她是不是想吃回头草。
“没有。”温绾迅速否认。
“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向凝哼唧, “你身上有烟味。”
出去一趟哪能没烟味。
想了想,温绾还是没瞒,“我今天确实碰见了江景程, 但——”
在对方变脸前, 及时解释,“那是因为我弟知道他出轨后,帮他打了一顿, 我去警局料理下后事。”
“你弟这么勇的吗?”
温绾一块儿坐下来,捻了片黄瓜味薯片细嚼慢咽, “别提了,差点被拘留。”
她大概讲了遍经过,没撒谎,就是省略亿点点细节。
去掉了宋沥白和李奎的部分。
和宋沥白的事,温绾不想瞒着好闺蜜,又无从下口。
“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来着。”温绾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压住心中的慌乱。
“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快快坦白,从宽处理。”
“我吧……”
关键时刻,温绾又改口,“有一个朋友呢,她刚和前夫离过婚,一次醉酒,又不小心和前夫的朋友睡了。”
“然后呢?”
“然后……为了负责,两人民政局领了证,现在是夫妻关系。”
越说越心虚。
向凝虎视眈眈的目光横扫而来,“然后呢?和你什么关系。”
“和我没关系……吧?”
“……那你问什么?”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字叫,无中生友?”
空气沉静片刻。
温绾紧张地咽口水。
向大小姐却只是眯眸,“要是别人的话,说第一句我就怀疑是不是无中生友。”
“我不行吗?”
“这么有出息的事,你做不出来。”
“……”
哪怕温绾讲得生动形象。
向凝也不怀疑她这个怂包能做出这种事来-
和闺蜜解释不通,温绾本想带宋沥白本人过去,增加可信度。
但当务之急,是先陪他见完家长。
上次爽约,怕宋母对她鸽人的事有偏见,她旁敲侧击问过宋沥白当时找的什么理由。
他说是自己工作太忙,忘了。
这样一来,责任在他头上,避免婆媳矛盾。
温绾放下心,重新约个会见时间。
这次,她下足功夫。
换上妈辈可能会喜欢的一套保守衣物,素白色的短毛衫,搭的浅色牛仔裤,上下加起来不到一千,不会被说铺张浪费。
录完今天的天气预报,温绾去化妆间擦掉些许口红颜色,尽量让自己在家长眼里显得自然些,不那么妖艳。
这些都是江问英说教过的经验,第一次见面穿得太奢侈,盖过婆婆的风头,肯定是不讨喜的。
旁边的几个新闻组同事正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兴创真的取消了对我们台的赞助吗?”
“可不是嘛,总裁秘书亲自过来解约的。”
“兴创是我们台里最大的赞助商,要是没了兴创以后台里还能正常运转吗?”
“台长不是拉了新投资商吗,交接工作就这几天,要不了多久咱们台里的招牌就要换品牌了。”
温绾平常没留意,这次出去,果然看见电视台正厅的位置,兴创的logo被卸掉。
空白的版面,显得空空荡荡。
毕业后她初来安台工作,那时候台里营收不好,她常念叨会不会倒闭。
倒了的话,她又要找其他工作。
但是她很喜欢播报天气。
和别人不一样,她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喜欢习以为常的工作。
当时,江景程大手一挥,赞助了安台,保证她可以做一辈子的主持人。
如今他人都变了,何况是一份普通的工作。
傍晚,温绾准时下楼,看见宋沥白停靠的车辆。
她拧门上去看时间,“你怎么老是提前十分钟到。”
“习惯了。”
宋沥白发现她今天格外清净,和平时比起来,素淡典雅。
她对大牌没有执念,只是全身上下多少会有一件是价值不菲的,要么是包要么是鞋,或者戴一个五位数以上的发卡。
只有今天,全素。
“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他停顿,蹦跶出一个词,“温和。”
“不懂了吧,见长辈嘛,一定要表现出乖巧朴素的一面。”
挨了前面的教训,她才弄出这么多条条框框的。
宋沥白没再管。
“接下来播放一则傍晚新闻……”
车机里的声响吸引到温绾的注意,“咦,你还看安台吗?”
现在网路发达,省台和央台都是些上年纪的中年人在看,年轻人的车机多用于听歌和刷剧。
宋沥白没否认,“随便翻翻。”
“那你会看到我吗?我今天播的是早上的天气。”
“偶尔看到。”
“感觉怎么样?”
“挺好看的。”
温绾指腹托着腮帮子,“我是说天气,你觉得准吗?”
“大部分时候是准的。”
“大部分时候?你又没听过几次,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
天气预报准不准和主持人关系不大,看的当地气象台。
说猜,也没毛病-
目的地,一家疗养院。
宋沥白上次说的病重长辈是他的外婆。
她今天要见的婆婆宋母也在这边照顾老人家。
下了车,温绾脸上的嬉皮笑脸收起来,改为更正式一些的微笑。
宋沥白看到后,抬手捏了捏脸颊,“正常点就行,她们不吃人。”
“……”
打开后车厢。
除了她上回买的见面礼,还有满满一车厢的礼品。
看他一样一样地提,温绾诧异,“这些是?”
“早就备了。”
东西他没提多少,疗养院出来的一个西装革履模样的男人颔首,“少爷。”
少爷?
温绾小脸震惊,这是哪门子的少爷。
“后面的珊瑚拿过去就行,其他的先收着。”宋沥白言简意赅吩咐。
“好的。”
不知道温绾的身份,男人没有轻易称呼,但经过她身边时微微低下头,放足了尊重。
温绾还没搞懂什么情况,腕部被他轻轻牵起,带着往前走。
像是初入大观园,她战战兢兢打量这座疗养院。
安城有这样豪华的地方吗?
院内老人很少,稀稀疏疏坐的两个老人在外面逗弄一只名贵的莺鸟。
笃定来这里的人身份绝不一般。
温绾放慢脚步,“少爷?这里的人叫人这么客气吗。”
宋沥白气定神闲:“嗯。”
“……”
她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上次在警局的时候,她就怀疑了。
宋沥白的身份,好像不一般。
一座精致的假山亭人工湖后面,三个老太正跟着一个形体老师跳广场舞。
乐声不是吵吵嚷嚷dj版,却也能听出欢快的节奏。
其中一个老太头发花白一片,身子骨很是硬朗,和老师的节奏大差不差。
一曲结束,那边的人才瞧见他们。
因为只当是路人,温绾没有丝毫的紧张感,跟着宋沥白一块儿过去。
还剩一丈远时,宋沥白低声喊了句“外婆”。
温绾的小心脏快要跳出来,“外,外婆?”
那个花白头发,利索扭腰跳舞的老太太是他上次说的病重的长辈吗?
“哎呀,好闺女来啦。”
老人家忙放下手里的彩带,踩着小步过来。
两人一块儿喊的人,她自动忽略大外孙,满眼看向温绾,细致地打量。
温绾的长相没的挑。
虽是小巧的瓜子脸,却不过于骨感瘦癯,脸颊带着点粉粉的肉感,是长辈眼里的有福的媳妇。
“这孩子生得太标致了吧。”老人家拉着温绾,有点爱不释手。
旁边的一个同龄老太笑着搭话,“这是沥白上回说的新媳妇吧?”
“嗯,上回他给我看过结婚证,我还不信媳妇这么漂亮呢。”
说话的是宋母,颇为意外地看了眼自家儿子。
居然真的把媳妇带来了。
不然她真以为他在敷衍长辈的催婚。
她这儿子这么多年别说女孩子,身边样样都是公的。
催了这么久一直没动静,突然跳过恋爱宣布结婚,当妈的少不了怀疑。
老人家拉着温绾说话说忘了,想起要带给宋母看看,拉人过去,“昨儿个你还惦记,这不人就来了嘛,好闺女,这是沥白的母亲,是你婆婆。”
温绾颔首,小声喊了句:“妈。”
宋母不比江问英穿得那样正式,没有珠光宝气,奢靡至极,看似温雅简约,衣料质地却是上乘。
宋沥白眉目和她两分相似,她更柔和,眉目间带着长辈的慈蔼,“叫温绾是吧,是沥白的高中同学。”
“嗯。”温绾点头,“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
“我听他提过,说你等了他十年。”
温绾愣了下。
他还真的按照她说的编了吗。
“……嗯。”温绾不得不顺着圆谎,“我暗恋他十年。”
“这小子,感情太迟钝了,高中没念完就被我们送去美国读书,白白让你们错过这么多年。”宋母唏嘘。
又是少爷,又是美国读书?
这是拿了扮猪吃老虎的剧本吗。
温绾一边附和长辈,时不时瞪向宋沥白。
骗子。
好多事都瞒着她。
别的就算了,她还以为老人家真的病重。
现在看起来,只是略显消瘦,精神状况很不错。
“好闺女怎么穿得这么素净。”外婆再次打量她上下,“女孩子家家,连个首饰都没有,定是那混小子亏待了你。”
“没有……”温绾打着哈哈。
外婆已经不由分说从自己的袖口搜搜索索,摸出一枚白玉镯子。
白玉成色清澈,质地温润,整体半透明,光泽莹透纯净,边缘处几乎能透光。
极佳上乘的玉石,以绞丝为形状,精雕细琢而制。
温绾不懂行,只记得民国时期,宋美龄曾有这样一枚翡翠绞丝镯。
她下意识推脱,“外婆,这太贵重了。”
“都叫外婆了,还谈什么贵重不贵重,以后都是一家人,何况这镯子不值几个钱……”
玉镯脆弱,推搡中怕摔坏,温绾不敢再推,受了外婆的礼,宋母也给她包了红包。
分量沉甸甸的。
两个长辈待新媳妇和蔼可亲,临走了,宋沥白则挨了一顿训斥,怪他待温绾不好,让她穿得这么素净。
温绾不替他狡辩,在一旁笑着。
离开疗养院,温绾一改刚才乖巧小媳妇的模样。
环手抱胸,兴师问罪,“我暗恋十年的对象,你这么有钱啊。”
宋沥白个头高挑,站在昏昏暗暗的光下,投落的阴影盖住她的小脸,气势却低了一截,无辜地含糊其辞。
“我没说我没钱。”
安城的富豪榜上,并没有宋家的名声,但宋沥白却是实打实的少爷。
光是那见面礼绞丝镯就是不菲的证明。
温绾振振有词,“但你一开始不是说你卖车的吗?”
“嗯。”宋沥白:“老板不能卖车吗?”
“……”
还能这样狡辩。
谁能想到,他就是蔚蓝的老板。
“你这么有钱,我说我养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反驳?”温绾越想越气,“你当时心里肯定在嘲笑我,不掂量自己就想养一个蔚蓝的老板。”
“没有。”
“就有。”
“多个富婆养我,我挺乐意的。”
“你还说我是富婆,我哪里是了!”
宋沥白低声,“富太太也是富婆。”
“不算。”
“房子写你的名,工资卡全给你,你还是富婆,可以继续养我。”
“……”
这算是,财政大权交给她吗。
“没意思,不养了。”温绾别过脸,“你就是骗子,浪费我的感情,亏我给你买了戒指。”
暗色的夜晚里,宋沥白垂下的眼眸漆黑深邃,凝望她素净的面庞,“我可以还给你。”
“怎么还?”
他上前一步,两人距离被拉近。
夜晚冷沉的风意掺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萦绕游转。
温绾下意识后退,手却被他拉住。
两只手交织间,她掌心的位置,忽然多了一个咯人的东西。
一枚粉色钻戒。
硕大的鸽子蛋,沉甸甸的,折着璀璨绚烂的光。
晋江
交织的戒托上, 呈放熠熠生辉的菱形粉钻,周边镶满细小的碎钻,层次感清晰细腻。
震撼感压住温绾呼之欲出的话。
“这……”她讶然得语无伦次, “你什么时候买的。”
“钻石是几年前随手拍的, 最近才交给工匠赶工做好。”
粉钻,是钻石原子级晶格缺陷, 天然导致变色的罕见品。
她手里的这枚, 英译是粉红之星,中译更委婉含蓄, 为“可遇不可求”。
就算不懂行, 温绾也能看出来这种量级的钻石,就算蔚蓝老板都不可能随随便便拍下来。
蔚蓝前身本就是岌岌可危的车企, 将其力挽狂澜的人,不仅自身能力强,家底也够硬。
就是说, 宋沥白比她理解的还要阔。
那她岂不是,更小丑。
当初。
就不应该大言不惭说养他。
现在丢人现眼了。
看她一脸不甘不愿,宋沥白低声问:“不喜欢吗?”
“这个吧……”温绾还想再装一下。
他又说:“那我再给你重新挑几个?”
“……”
挑, 几,个。
这就是涌泉相报吗。
送他一个小的,还来一个鸽子蛋。
她好像
真的从富太, 升级为阔太了。
温绾细密的眼睫眨了眨, 拢起掌心,“还行吧,算你有诚意。”
“消气了?”
“消什么气, 本来我就没怎么生气。”
长辈这么有精神是好事,至于他装二手贩子这事吧, 是她误会在先,没必要揪着不放。
再说了,她生气的话,他还能来哄不成。
两人的婚姻本就是随便对付的,就没必要和普通情侣那般腻歪拉扯了。
细风拂过,温绾耳边碎发微微扬起,乌黑双眸仿佛盈过漫天的星辰,澄亮清透。
岁月流逝,她如初如旧。
对这个世界有一种随和的温柔。
“一个戒指就够了吗。”宋沥白垂眸凝视,“你怎么这么好哄。”
“不然呢。”温绾欣赏无名指上亮晶晶,哼唧,“难不成希望我和你置气吗。”
“没有。”他说,“但我有点好奇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好奇这个?”
“嗯。”
“你等着,我想想怎么作。”
“……”
…
隔天,温绾收到宋沥白微信传来的文件。
点开一看,是安城各大豪宅的展示。
宋沥白:【喜欢哪几套?】
温绾:【……】
哪,几,套。
这就是阔太的生活吗。
宋沥白之所以住在李奎那边是刚回安城,是一时半会没有安置,不是因为买不起。
温绾没客气,按贵的挑,最终选的是燕尾湾新一期的别墅区。
在那边住久了,不习惯换地方。
风景好,位置好,离她上班地方近,不二之选。
选完后发给他,宋沥白问:【燕尾湾这套是你自住还是留作婚房?】
温绾有些应接不暇,【现在就准备婚房了吗,会不会太早了点。】
宋沥白:【那等我们入土再说?】
【……】
谁。能。
阴阳过。
他!!!
温绾其实不是纠结婚房的事。
是两人的发展太快了,领完证,见家长,然后就同居?
快是快了些,想到自己现在没地方住,多多也窝在平层。
温绾只好顺着话:【那就作为婚房吧。】
宋沥白:【什么时候搬?】
温绾:【你挑个好日子,别说是今天。】
宋沥白:【现在。】
【……】
多等一会儿。
难不成,她能飞跑吗。
她下午录节目,现在肯定搬不过去。
行李都在好闺蜜那边,温绾先给向凝发消息。
【晚点我去你那边搬行李。】
向凝秒回:【你找到房子啦?】
【嗯,我回燕尾湾了。】
【?放下了?】
【不是,我又结婚了,新房在那边。】
【卧槽!你和江景程复合了???】
驴头不对马嘴。
长话没法短说。
温绾想见面详谈,没有多解释。
这把办公室里的向凝气得够呛。
真想把好闺蜜的头拧下来。
这妮子才离婚多久,又和江景程复婚?
别人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吗?
闺蜜的乳腺就不是乳腺了吗。
向凝今天没加班,回到家后在厨房翻箱倒柜,左手一把菜刀,右手一把水果刀,嘴里又含着剪刀。
最后。
选了根擀面杖。
罢了。
就算再讨厌江景程,也不能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她可不想砍完人后被请去喝茶。
但是。
她得给江景程一点教训。
就算温绾恋爱脑死活要复合,她也不能纵容江景程为所欲为下去-
温绾和宋沥白一道搬行李。
车到楼下。
刚拧开车门,只见向凝手里拿着擀面杖,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出去。
温绾吓了一跳。
这时,驾驶座的车门敞开。
里面的男人走出来,好整以暇丢过来一眼,情绪十分稳定淡然。
向凝刚举起来的擀面棍,看清对方面孔时,彻底僵持。
这是谁?
不是江景程吗?
温绾诧异地过去,小心翼翼指向那根棍,“你手里怎么拿着根擀面杖,刚才在厨房做饭吗?”
好险。
差点就。
打错了人。
“啊这个……”向凝顺水推舟解释,“擀面杖是……对对对,我想做饭,做饺子来着。”
温绾狐疑:“你不是只会烧开水吗?”
“……”
向凝把棍子背到后面,讷笑两声。
温绾拉过宋沥白的衣角,将人带过来,开始正式介绍。
“给你介绍下,宋沥白。”
一个大问号悬在向凝头顶。
“……宋沥白?”
“我们以前一个班上的,你还记得吗?”
向凝迟疑,“你说的结婚对象,是他?”
“嗯。”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向凝摇头,默默把擀面杖收了回去。
时不时瞥那边的男人。
宋沥白颀长的身形依靠车身,单手抄兜,宽松衬衫随意卷起半袖,恣意又散漫的贵公子姿态。
模样又很乖巧,一直在温绾身侧,眼神很轻和。
向凝忍不住把好闺蜜拉到一旁,低声问:“什么情况?”
温绾:“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无中生友。”
所以,无中生友的主角是温绾本人。
向凝压根想不到还有这一出,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你和宋沥白现在是——夫妻?”
温绾点头。
事情真的按向凝所说的发展。
她却少不了担忧。
江景程不是好货色,那他的朋友岂不是也。
往好处想。
温绾只要不和江景程复婚,就是天大的喜事。
“算了,好歹比江景程帅。”
想开了后,她接受这个现实,主动和宋沥白打了声招呼,“宋同学,你好。”
“你好。”他注意到她手里的棍子,了然一问,“这根棍子,是对付我的吗?”
“现在不是。”向凝严肃回答,“以后嘛,看情况。”
“……”
要是和江景程一样,对温绾不好的话,这棍子,没准就要挨身上了。
向凝:“你要是对绾绾好的话,这个棍子就是用来包饺子的。”
“……”
第一次就下马威。
温绾有点为宋沥白捏了把汗。
他倒不慌不忙,不卑不亢,虚心指教。
向凝把温绾胳膊挽到自己这边,摆出娘家人的姿态。
“我们绾绾虽然是二婚,但是不能亏待她,一婚该有的排场都得有,知道没。”
“嗯,我知道。”
“她没有举办过婚礼,没有穿过婚纱,你都得给她弄全面了。”
提及这个,温绾的面色微微难堪。
当初,她和江景程恩爱秀得轰轰烈烈,婚后却连个婚礼都没有,三年里不是吵架就是冷战。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穿婚纱的。
可安城的习俗来看,二婚是不该穿婚纱的。
但规矩死的,人挪活。
这次,向凝不论如何也想看到好闺蜜穿上洁白的婚纱。
“你不用担心,你说的这些,已经在准备了。”宋沥白声线不高,却低沉有力,“别人有的她都有,别人没有的,也会有。”
别人没有的,是什么。
向凝刚想问,手心忽然摸到一个咯人的东西。
低头一看。
温绾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枚鸽子蛋粉钻。
“?”
大钻戒?
向凝想到温绾说他们的新房也在燕尾湾。
那边是有名的富人区。
等等——
向凝倒吸一口冷气。
两人不是一夜闪婚吗,怎么连钻戒都整上了。
她这姐妹,虽然有点恋爱脑,但是。
嫁的都是豪门。
向凝探到温绾耳后,“你的钻戒真的假的?”
温绾点头,“真的啊,怎么了?”
“卧槽???比江景程帅就算了,还这么阔?你还挺会挑人睡的。”
“……”
她能说刚开始以为自己睡的是个小白脸吗。
有金钱力量加持。
好闺蜜这一关,过去得很顺利。
车载两箱行李,来到燕尾湾。
又是熟悉的住宅,温绾的心境不同当时。
回到起点,但这次,是新的开始。
大门口,宋沥白输入几个键后,唤她过来。
温绾一脸懵逼,“怎么了?”
他拿起她手指摁上去,录入新的指纹认证。
“是你的家了。”
温绾被他捧过的指腹仍有温热,感官微妙。
她又有家了。
偌大的别墅,因为刚搬进来,清静得很,还没有雇请的保姆阿姨。
到客厅里就不安静了。
比他们先一步搬来的多多正在和宋沥白的鹦鹉玩耍。
温绾上次见过那只鹦鹉,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这次主动过去和它认识下。
“它叫什么名字?”温绾问。
“鹦鹉。”
“我知道,我是问它的名字。”
“名字就是鹦鹉。”
“……”
那你。
挺会起名字的。
“怎么不起一个其他名字,像多多那样子。”温绾抬手,抚摸鹦鹉的小额头,“训练久了,叫它名字就会过来的。”
“你是说,小鸡毛吗?”
“它叫多多。”
“叫小鸡毛它也过来。”
“……?”
“小鸡毛——”
温绾就这样看着宋沥白朝她训练十来年的狗狗,随口喊了句鸡毛,它就屁颠颠地过去。
这、还、得、了。
她微微不乐意,“你怎么这样子,人家是有名字的,你老是喊它鸡毛不鸡毛的,喊习惯的话怎么办?”
习惯的话就像这样了。
分不清自己叫什么。
宋沥白:“没有,我只是偶尔喊一次。”
“真的吗?”
“嗯。”
话音刚落。
刚才一直没吭声的乖巧鹦鹉,忽然扯嗓子:“小鸡毛,小鸡毛,鸡毛,鸡毛。”
宋沥白:“……”
温绾:“…………”
这就是。
他说的偶尔喊一次吗。
给鹦鹉都学会了。
一天没喊八百次,那鸟能学舌吗。
当妈的,目光犀利地扫视完宋沥白,又去扫地上坐着的多多。
继父固然有错。
继子并不无辜。
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妄为狗生。
继父子对视一眼。
双双嗅到空气里的凝重。
都没吭声。
无形之中形成一种人和狗无障碍默契感。
多多尾巴夹在屁股里,汪汪叫两声。
继父哥默契提醒:“多多是不是该吃饭了。”
温绾看下时间,已经过了多多的饭点。
多多一天两顿,上午和晚上,午后偶尔会吃点零食。
当妈的在。
宋沥白没再喊过小鸡毛,唤多多去吃饭。
他养了没几天,对多多的饮食结构了如指掌。
生肉或者狗粮当主食,搭配肝脏罐头,撒上一些蔬菜水果粉,鱼油维生素片,最后放上鸭脖子或者牛骨头磨牙用。
其他狗狗吃完饭后可能会玩会玩具。
但多多,选择去梦里玩玩具。
温绾大致参观这边的新家,整体布局还不错。
她提行李箱走到楼梯口,看见宋沥白随口问:“我的房间在哪?”
宋沥白接过她的行李箱,“你的房间?”
“我是说……我们的房间?”
她突然意识到,同居不是同一个屋檐下,是同一个房间,同床共枕。
今晚开始,他就是她的枕边人了。
温绾的小心脏砰砰跳着。
莫名紧张。
和江景程结婚三年,他们没有亲密过。
知道他出轨后,她就和他生疏了,他也有自知之明,从来不去打扰她。
主卧在三楼。
温绾跟着宋沥白过去,彼此间只剩下行李箱滚轮的声响。
主卧十分宽敞,内设完整,女主人所需的梳妆台和衣帽间都有。
床很大。
四个枕头,两个叠加,鹅绒被平铺,浅白色通透而明亮。
“那我们……今晚。”温绾咽口水,“要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你要是不愿意。”身侧的男人淡声回答,“可以把我踹下去。”
“……”
第一天,她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
温绾默默放好行李,小心翼翼参观其他。
浴室和洗手间是配套的,只用了磨砂玻璃阻挡,地上铺了防滑的鹅卵石。
浴室的一面是单向玻璃,泡在浴池里,可以欣赏看到外面的夜景。
这一点,温绾很钟意。
拖着上完班的身体回到家,最惬意舒适的就是泡在温热的池水里卸下一天的疲惫。
可惜这边的浴池不是单人按摩池。
浴池面积占浴室的多半。
更像个小泳池,自由是自由,舒适度欠缺了些。
“这浴池是不是太大了。”温绾用手比划,“两个人一起泡澡都绰绰有余。”
宋沥白轻哂,“嗯?”
温绾正要点头,发现自己的言语过于冒昧了。
她更正:“我没有想和你一起泡澡的意思。”
他带着一种“谁知道你有没有呢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眼神静静地凝望她一会儿,“哦。”
“……”
17
她真的。
只是想形容下这个浴池大得像泳池, 一个人泡起来不方便。
每次放水时间也要加长,并不方便。
但现在犹如掉入墨砚里,越描越黑。
温绾解释不了, 误会就误会吧。
反正他们是夫妻, 就算她有这个想法又怎么了。
温绾拧开水龙头,提前给池子蓄水。
新房子缺少很多生活用品。
基础的洗浴用品都没有, 更没有她泡澡用的精油。
不知道自己常用的精油有没有带回来。
行李箱里的东西太多, 她装得零零碎碎,没准落在向凝那边。
温绾去主卧打开行李箱开始四处搜寻。
跟只挖洞过冬的仓鼠似的, 两只手扒拉来扒拉去的。
随着她寻找的动作加快, 行李箱里的杂物一样一样被丢出来。
宋沥白微微俯身,捡起地上的一个马克杯放在一旁, “你在找什么?”
她没抬头,“精油。”
“那是什么?”
“泡澡用的。”
她手里不知道翻出什么东西,随手往后面一丢。
如同抛物线的形状在上空打了个转后, 不偏不倚,落在宋沥白的肩膀上。
半弧形的海绵松散悬挂。
一个,白色蕾丝内衣。
察觉到异常情况的温绾不经意回了下头。
宋沥白今天忙于公务, 衣着比较正式,白衬衫黑西裤,整齐工整, 衣领扣子系得严严实实, 端正清冷。
他肩膀上挂着的白色小衣物,显得格格不入。
让禁欲的气质,多了几分登徒子的味道。
氛围变得微妙。
四目相对不知多久。
灯光下, 宋沥白身形影影绰绰,落拓的侧颜轮廓明晰分明, 凝望的视线停滞良久,率先抬起长指,将肩膀上的小衣服拿下来。
骨节均匀修长的手指勾着蕾丝边。
又违和。
又充斥着涩意。
温绾嗡嗡作响的脑子里顾不上什么精油不精油的。
倏地站起来,两步迈到他跟前,眼疾手快将那点衣料夺回自己手中。
然后,背到身后。
“不,不好意思。”她看了眼行李箱周围的狼藉,“来得太匆忙,行李有点乱。”
她找东西忘乎所以,忘记她现在是和新婚老公同居的状态。
多少得,注意些形象。
温绾一番扒拉的结果是找到小半瓶精油,勉为其难地能用上。
继续翻了翻。
沐浴露,好像也没有。
“家里有沐浴露吗?”温绾问。
宋沥白:“楼上没有。”
“楼下有吗?”
“有是有,不过——”
“没事,我去拿就行。”
温绾的步伐快要挪到门口。
宋沥白提醒:“不过是狗用的。”
“……”
“你要用吗。”
“……没事,洗发水也能当做沐浴露。”
整理出浴巾和换洗衣物,温绾一一抱进浴室。
随后过来拿行李箱里的精油,洗面奶,护肤素。
还有磨砂膏,面膜,按摩神器……
和搬家一样。
进去一会儿。
她又出来。
小脸闷闷不乐的。
宋沥白:“还缺什么?”
“没有起泡器。”
“那是什么?”
“起泡泡的。”
到底是没和女孩子接触过,她说的这些东西和带进去的,宋沥白一概不知。
对男生来说。
洗澡不就是,拿条毛巾的事儿?
温绾这次没找行李箱里翻到起泡器,“算了,我用手搓吧。”
新婚房整体是不错,要是把家居添全面的话就更好了。
温绾趴在浴池边,瞭望窗边的月色,一半的身子浸泡在温热的池水中,格挡的磨砂玻璃透过光,倒映着一片白皙的后背,对称的蝴蝶骨线条优美而清晰。
洗完澡,她想起吹头发的事。
不会也没有吹风机吧。
她如果湿着头发睡觉,明早起来得成梅超风。
好在吹风机算是电器,家居设计师考虑到这一点,给放在上方的柜子上了。
温绾吹完头发,踩着小碎步出来,海藻似的柔软温顺长发铺盖披散,落在丝质的睡裙肩上,裙摆不长不短,刚好及膝,俏生生的小腿细白笔直。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橙花沐浴香。
宋沥白在阳台抽了根烟回来时,温绾已经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正在拨弄一个笔记本。
听到男人的脚步声,温绾叮嘱:“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嗯。”
“这边没有洗发水,你要不用我的?”
“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们是夫妻。”
宋沥白的步伐在听到“夫妻”两个字时稍作一顿。
温绾已经试着习惯在新房子展开新生活了,用笔记本联上这边的wifi后,开始准备明天录节目的稿子。
向凝这时敲来视频通话。
“住新家了吗,感觉怎么样?”
温绾调整摄像头,展示卧室的布局,“还不错。”
“你老公呢?”
“谁?”
“宋沥白啊,他不是你老公吗。”
温绾差点没整明白,“哦……他去洗澡了。”
“哦豁,那我这个电话打的不是时候,你们待会是不是要造娃呀?”
“……没有的事。”
“不是吧,你这都二婚了,不会还打算无x婚姻吗?”
“这个吧……”
“别这个那个的。”向凝真怕她回头吃江景程这棵回头草,“好好和你的新老公享受婚后生活吧。”
根据温绾之前说的“无中生友”,向凝知道他们有过一次,但温绾说的是她喝醉酒了,意味着是冲动行事。
如果清醒的话,她未必会接受。
毕竟,刚和江景程离婚不多久。
向凝可不觉得温绾这个恋爱脑会轻易放下江景程。
怕她因为挂念前夫而拒绝新生活。
做闺蜜的,为了督促,好心将自己浏览器里的网址分享出去。
温绾:“这什么?”
向凝:“日本纯爱片,你可以学习。”
温绾点开。
第一排是动漫。
《僧侣之夜》《xl上司》《我的男朋友是消防员》《甜蜜惩罚》
第二排是真人秀。
《男同学竟然暗恋我》《和年上哥哥不得不说的秘密》
没点开内容。
只看封面。
就知道不可能是纯爱。
温绾眉眼里流露出鄙夷,“我看这个干嘛?”
“怕你没有经验,让你多学习学习。”向凝振振有词。
“怎么可能。”
“那你有经验吗,你不是和江景程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那又怎样——”
温绾死鸭子嘴硬。
本来。
被宋沥白发现她第一次睡男人就够丢人了。
偷偷摸摸看片学习经验的话,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反正我不看。”温绾别过脸,“你别担心了,我有经验,我已经想好怎么占他便宜了。”
刚说完——
浴室里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肩披白色浴袍,腰带系得宽松拉跨,擦拭着头发走来。
黑色碎发淅淅沥沥淌着水滴,顺着凌厉薄削的下颚线缓缓沿落至浴袍的y字领口,明晰的锁骨线条深陷如窝,再下是肌理分明的胸口,他皮肤不是小麦色,更偏向于冷调的白。
松散的浴袍依然盖不住宽肩窄臀的身形,抬起的手臂隐约可见分明而不突兀的肌肉。
那晚温绾没太看得清。
远没有现在近距离观看得这么明显,呼吸情不自禁屏住了。
宋沥白漫不经心擦着碎发上的水滴,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来。
顶上灯照悬挂,深邃漆黑的眸底映衬出碎光,掀起眼皮不咸不淡丢来一寸目光,意有所指又毫无动静。
温绾收回视线的动作缓慢。
他来的,可真是时候。
温绾小心脏怦然。
刚才闺蜜的私房话,他应该没听到吧。
看宋沥白一直没动静,应该是错过了。
这种情况下温绾不可能再和向凝讨论闺房话。
当即挂断视频,假眉三道继续写了一会儿稿子。
宋沥白擦完了头发,她笔记本屏幕上的字从“多云转晴”变成了“没想到他身材这么有料”。
反应过来后,温绾急急忙忙把后面的字迹删除。
真的是丢人丢到家。
她怎么能被这一幕轻易乱了心神。
主要是。
她不知道宋沥白底子这么好。
以前做同学时,她为了江景程,常去看他们打篮球。
一群男孩满头大汗,光着膀子打球,时不时用背心前面的布料擦汗。
宋沥白从来不做这事,擦汗用纸巾,喝水也不咕噜咕噜,不会大喊大叫。
他给人的感官是低调,含蓄的,不出风头,好球都传给江景程打。
因此他之前说他怕被嫌弃不守男德时,温绾以为他很端正。
没想到。
私下这么妖,披个浴袍招摇。
虽然在家里,穿浴袍是正常行为。
温绾合上笔记本,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你洗完了啊,时候不早,我们可以休息了。”
沙发和茶几之间的过道狭窄。
她准备迈过去的时候,过道口的位置刚好被堵住。
宋沥白长身玉立,唇际的弧度勾得浅淡,“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细密的睫毛眨了眨,“?”
“刚才你不是信誓旦旦和你朋友说,已经想好了。”他垂首注视她皙白的面庞,声色低哑而磁性,“怎么占我便宜。”
“……”
温绾噎然。
刚才的对话。
都被他。
听到了。
她心虚低头,难堪拧眉。
脚尖磨地板。
还买什么婚房。
她现在尴尬得脚指头能扣出大豪宅来。
过道口还被堵住。
走不是,留也不是。
“说说,你打算。”宋沥白继续整理浴袍带子,好整以暇看她,“怎么占?”
晋江
婚后的弊端体现出来了。
没法和闺蜜畅快地聊小秘密了。
稍有不慎就被听墙角。
“其实吧……这件事情吧, 我觉得呢……”
温绾试图用领导式废话文学糊弄过关。
偏偏宋沥白很有耐心。
静静看她装了一会。
“没想好吗,还是。”他上挑的眼角漾着些许嘲意,“不敢?”
“……”
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的温绾听到“不敢”两个字, 瞬时抬头, 挺起胸脯,据理力争。
“怎么可能, 你上次不就被我——”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那我。”宋沥白把装a的机会留给她, 白净的俊颜温和得很好说话,“去床上等你?”
“……”
谁家好人, 给自己挖坑啊。
她那话本来是糊弄向凝的, 怎么到头来,成了填坑的石头, 把自己埋得死死的。
果真是,人越缺什么,越在意什么。
他越是挑衅, 温绾越不甘示弱。
这种事情,有什么不敢的。
她能做一回,自然也能做第二回。
给自己打了一百八十遍气之后, 脑海里浮现出聚会那晚手脚并不起的时候,温绾的额头不由得冒着汗意。
到底谁占谁便宜。
灯熄灭。
柔软的25m欧式大床。
两人中间的位置,如同楚汉交界, 互不搭理。
温绾尤为客气。
只占了不到05的位置。
温绾下意识又忘床侧挪了挪身子。
直到, 屁股挨了边。
再挪的话,可能要掉下去。
温绾缓了口气,脑子开始编造理由。
要不说自己来大姨妈糊弄过去算了。
但是被发现的话, 更丢人现眼。
忽然,她想到一件事。
新家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这缺那少的,那安全套肯定也没有。
由此一来,就不是她退缩,而是客观因素。
这个理由非常不错。
她正想拿出来糊弄的时候。
身侧传来动静。
“你不往中间靠靠吗?”宋沥白半坐着,视线如尺似的衡量她的位置。
屋子里只有两盏壁灯亮着烛火似的微光,和窗边窥进的月光杂糅一块儿,营造出星灰的色调。
能清晰地看见,他们两之间,间隔的位置。
大概,可以盛四条多多。
“不用,我喜欢贴着床边睡。”温绾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宋沥白拧眉,视线锁着她,“会掉下去的。”
“没事……”
话还没说完。
温绾感觉后腰的位置忽然一空,一个不小心,重心忽然转移。
失重感和平衡感同时丢失。
眼看着要掉下去的时候,腰际多了只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捞住,将人一整个抱了回来。
温绾懵圈三秒钟。
像个树袋熊,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半个人也攀附在他跟前。
清浅的香烟气息混杂着她用的那瓶洗发水香气,熟悉感让人亲近,心跳也没缘由地加快。
宋沥白侧靠着,跟前是贴着他的温软的人儿。
他慢慢拨开她的手,心平气和陈述:“你要是觉得两个人睡不自在的话,我可以去沙发。”
温绾磕磕绊绊,“没有。”
“有还是没有,你考虑清楚。”
知道他在给她台阶下。
只要一句话。
就能缓解第一个同居夜晚的尴尬和不自在。
可是。
温绾钻入被窝里,这次没有往边上靠,而是躺在中间的位置,抱着被子一角,小声否认:“……没有。”
过一会儿,又小声解释,“我睡相不好,怕你不习惯。”
所以,才想着,离远一点。
上次也因为怕他家里人不喜欢,所以见家长的事总想推脱。
她有一点逃避型人格,和讨好性人格。
“有多不好。”宋沥白没有动身,掖了掖她那边的枕头,“我都会慢慢习惯。”
“就是……”
“磨牙打呼噜说梦话?”
“都不是。”她扣着手指,“踢被子。”
“我可以帮你盖。”
“我是说,抢你被子踢。”
“……”
也不是。
不能接受。
看她能安稳呆在中间的位置,宋沥白侧靠下去,背过去,“睡吧。”
“哦。”
温绾枕在软乎乎的枕头上。
他背过去,她反而面朝他的位置。
腰腹间,仿佛还留有刚才指间的余温。
宋沥白的反应好快啊。
她已经做好摔个底朝天的准备了,被他一把带了上来。
她不好意思再避让他。
温绾闭上眼睛,想要平躺的时候,身侧的男人慢慢转过来。
月色凉如水。
漆黑的四目对上。
隐形中有一股暗流穿过。
无声无息,无所作为的这般静谧不可多求。
宋沥白沉静地,凝望她温润的小脸,“你刚才想好的便宜,还占吗。”
“……啊。”
“不占的话我睡觉了。”
“……”
他好乖。
问得这么礼貌。
乖得,她都想欺负了。
“那我——”温绾情不自禁撑起来,“真占了?”
她长发完全披散,掉落的末梢有的没的扫过他的手臂,像是蚂蚁似的又痒又涩。
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她动作微小,窸窸窣窣得跟只猫似的,小心探到他的跟前。
再稍稍坐起来一些,一只手撑着绒被,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肩侧。
借着月光找准角度,缓缓地凑上去。
彼此鼻尖相对,唇际呼吸混乱缭绕。
她很香,纯净清新的香。
柔软温润的红唇,猝不及防地覆在男人的唇际。
没有技巧可言,拙劣愚笨地轻咬他微凉的薄唇。
比不上他掐着她的下巴就能撬开唇齿汲取氧气,她愚钝得只能亲吻到他的唇际。
心跳紧张得快要炸掉。
很清晰的感觉。
陌生,猎奇,还有隐隐的期待。
她细白的牙齿磕过他的唇边,笨得跟只刚学会剥果壳的松鼠,小心而好奇,大胆又萎缩。
亲亲,也算占便宜。
占完,就可以睡觉了。
注意到宋沥白始终平静如水的双眸。
温绾有点气馁。
他是不是不太喜欢接吻。
还是她吻得不太好。
她耐不住心中的火气,牙齿不轻不重咬了下他的下巴,不甘不愿,“你这人怎么跟个木头似的。”
太不给面子了。
她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委婉一点占便宜的方法,奈何对方一点配合没有,无动于衷,连个表情都懒得给。
宋沥白喉骨动了动,话堵在嗓子眼里,只哑声说了句:“睡觉吧。”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亲你。”
之前在车里亲过。
她以为他不会很排斥,所以鼓起勇气试了下。
结果不佳。
温绾双眸盈起显而易见的失望,声音也小了几分,沮丧难以掩饰。
宋沥白避开她的视线,轻描淡写,“怕被你亲出事。”
“?”她懵,“什么事。”
“你上次对我做的事。”
温绾眨眼。
又眨眼。
哦,是这样啊。
亲亲就会——这样吗。
“那算什么事,我们不是都结婚了吗。”她摸摸脸颊,“出了就出了呗。”
反正出事了也不会发生啥。
毕竟这空空如也的新房子,一无所有。
他总不能,为一己之欲迫使她去吃药。
难受的,只有他一个人。
想到刚才他气焰嚣张的样子。
温绾哪肯错过回击的机会,一张小巧漂亮的脸蛋凑得更近,眼睛灵动得像是狐狸。
舌尖轻轻碰了下他的薄唇,看似软声细语,实则挑衅拉满:“当然啦,你要是不想的话就算了,我也不为难你,男人嘛,偶尔状态不好很正常。”
状、态、不、好。
她每个字。
都在他的禁区,蹦迪。
一直一动不动的宋沥白忽然翻了个身。
不偏不倚。
她被结实压住。
也不算完全盖过。
宋沥白膝盖抵着被面上,一条胳膊撑起,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后脖。
迫使她微微抬头后。
他心平气和纠正。
“我好得很。”
“……”
猝不及防的,只有眨眼的功夫,她反应过来时,唇息的声音被吞没掩埋。
“唔宋……”
不同于刚才的静若泰山。
此时的宋沥白,和清冷禁欲丝毫不沾边。
又凶又野,无间隙地撬开唇齿,触碰到她刚才咬过他的细小的牙尖。
“宋沥白……”
温绾连他的名字的叫得含糊,呜呜咽咽的残缺的嗓音多半被吃入,淡淡的薄荷和烟草气息侵来,上方灼热呼吸全方位洒落。
宋沥白眼神里的欲几乎藏不住,难以克制隐忍,只轻轻的试探不足以支撑呼之欲出的情绪。
“我可以。”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亲别的地方吗。”
“……唔?”
温绾思维向来迟钝。
她是支支吾吾地疑问了声,但在他听来是笃定的回答,旋即慢慢低下了头。
宛若公主殿前的臣子。
恭恭敬敬,不卑不亢。
胸口莫名一冷。
温绾还没来得及看,又觉一热。
是牙齿磕碰。
她的大脑霎地空白。
理性被什么驱逐只剩下最原始的感官,她的另一重人格在惊讶的尖叫,真实的人格却随着他的亲吻而低喃。
带着轻微的哭腔。
“宋沥白……”
“你亲的哪儿……”
刚才的嚣张荡然无存。
她只是想挑衅下——本以为看他难受,谁知哪怕不做到最后,他也可以,让她一样难受。
对他起始的印象彻底颠覆。
她欲哭无泪。
怎么能会生出一种他很乖的错觉。
根本就不可能。
乖完全是表面现象,放肆起来比谁都肆无忌惮。
也许聚会那次就已经亲过她了。
只是醉了酒,有酒精的熏陶和催染,她脑子晕乎乎的,没这么民感。
现在无比清晰。
感受着,一寸寸的热吻。
铺天盖地的,躲不过。
“头,头发……”温绾支吾,声声细碎得像是被欺凌过似的。
宋沥白半撑起来,五指没过青丝,将其盘在一侧,黑暗中他嗓音愈发黯哑低沉。
“可以吗?”
温绾额际的细汗一点点密着,耳朵红得不像话,惴惴不安,“你……我……家……家里没有……那个吧。”
没有准备的话,不能再进一步。
宋沥白比她镇定一些,尽量平稳着呼吸,“有。”
“?”
“在你那边的抽屉。”
不是。
这家里没有洗发水没有沐浴露,为什么有这个?
这就是男女思维差异吗。
不应该。
先给她准备沐浴露吗?
温绾真想踹他下去。
又怕控制不住力道被他抓过去一番教育。
宋沥白拆了盒子包装。
知道她想问什么。
他平静解释:“生活用品提前准备了怕你用不习惯,所以等你来再说。”
而安全用品不一样。
怎么用怎么习惯。
“哦……”
温绾红透的脸蛋别过去,又被他的长指抚过下巴按正接吻。
像被灌了迷魂汤,整个人飘飘然分不清南北。
她迷糊漆黑的双眸中倒影男人屈膝而跪的姿态,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她细白的脚踝,他的手掌宽实,能将她两只脚心并握拢起。
但大部分时候是分开。
架在他劲腰两侧的。
温度一层一层升高。
似一场火山爆发劫难,滚滚热浪难以抵挡。
一缕细发滚落,覆在汗津津的额间,她的双手被他钳在头顶上方,任由凌乱的碎发随之飘动。
月当空,静谧夜色笼罩,院子里的合欢花,摇摇摆摆-
清晨第一缕日光洒落。
仿佛经历一晚马拉松运动的温绾抱着一整个被子,酣然地睡过时间。
第三遍手机铃声响起后,她迷糊糊关掉,弯腰的那一刻倒吸一口凉气。
好酸。
意识慢慢苏醒,睁眼看着天花板。
果真。
不作死就不会死。
搬进来第一天就这样……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
岂不是,三年不到就能抱俩娃了。
温绾眼睛迷糊又茫然。
她也没想到她和宋沥白能这么快水到渠成。
如果不是聚会醉酒的那一次。
她以为自己和三年前一样,对这类事有所排斥。
那时,江景程向她求婚后的第二天,也就是领完证的当晚,她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
结婚之前,江景程身边只是些风言碎语。
由于多年的感情基础,她一直选择相信他。
而那次,对方显然是做足了功夫,掐断她所有可想的退路。
那是一段酒店房间监控,江景程是男主角,另一个女主角是一个陌生的酒吧女。
监控显示,两人虫子似的厮混在一起。
高清录像,无剪辑痕迹。
之后她每次看见江景程的面容就想起那段录像,生理性恶心。
他也曾向她解释过酒后lx之类的理由,她觉得可笑。
两人为此一直争吵,冷战不断。
感情彻底破裂。
再后来,江景程不再解释。
不仅任由外面风言风语漂流,还坐实了那些传言,一个女人接一个的换。
换到温绾麻木,换到他们的婚姻只剩下空壳。
真实彻身经历一次欢愉之后。
温绾大概能理解,江景程为什么喜欢拈花惹草,和女人肆意纵情。
因为感觉真的……很不错。
好像,挺期待下一次的。
温绾摁着眉心。
不至于吧。
她和宋沥白接触的时间这么短,不应该这么快接受。
肯定。
是他勾引在先。
怪他昨晚一言不发披了件袍子晃悠,她是成年女人,哪能经得起。
下次一定要端庄些,不能再沉迷男色。
温绾翻了个身,正要起床,听见洗手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下意识将自己没入被子里。
只留一双假寐的眼睛。
眼帘里撞入男人的身影。
宋沥白清晨刚沐浴过,劲瘦的腰间松散系着一条白色浴巾,后背宽实,线条利落清晰。
果真是,男色满室。
靠近窗口的身形挺拔削瘦,些许日光打下来,偏冷调白的右背上侧,隐约可见一处湛黑色水墨纹身,寥寥几笔勾勒出观音莲的形状。
像地狱里狭隘偷生的妖花。
之前和他在一起都是黑灯瞎火的,或者说哪怕开着灯她也羞于睁眼观摩,这次才注意到看似无辜无害,沉静温润的外表,背后也许藏着另一种颜色。
由于人是背对着她的。
温绾偷偷摸摸,目睹整个更衣过程。
男人的体脂率这么低的吗,一块赘肉看不到,不像她,小腹部少不了能看到一丢丢肉。
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男人已经换了白衬衫黑西裤,佩了腕表,举手投足间透着清冷儒雅的气度。
他转过身之际,温绾立刻把眼睛闭上。
继续装睡。
看不见她。
别注意到她。
空气里散漫着的薄荷清香,渐渐靠近。
紧接着。
低沉的男声飘落。
“看够了没。”
温绾小心脏一停。
他怎么知道,她已经醒了?
不行。
她没动,继续装下去。
宋沥白懒洋洋地丢她一眼,“看够了就起来吃早饭。”
被发现了。
“……那我。”温绾终于探出被窝,露出无辜的盈盈双眸,“要是没看够呢。”
“……”
他系袖扣的动作停顿,“那你今晚有的累了。”
19
“够, 够了。”
温绾提拉被子,鸵鸟似的脑袋默默地缩回去。
还是,不要贩剑的好。
宋沥白将快要掉落在地的被子掖了掖, 淡淡问:“还不起来?不怕迟到吗。”
怕迟到。
更怕他看到。
温绾底下没穿衣服, 昨晚洗过之后光着睡的。
“你先走吧,我待会就来。”她小声提醒。
闹钟响过第四遍。
她没法再赖床, 催促宋沥白走后, 连忙起床,溜进洗手间。
镜子里, 倒映着一张白皙温润的脸蛋。
五官明明和从前一样, 但眼睛好像有了温度,没那么暗沉。
视线下移, 锁骨间可见一处红色痕迹。
没有下重口,像是轻轻带过,留下的粉白相间的草莓印。
还好不深, 位置刚好,浅一点的领口就能挡住。
男人怎么都对种草莓情有独钟。
一晚折腾后,温绾的睡眠时间比之前少了好几个小时不说, 也感知到全身的变化。
不像第一回那样有明显的异样。
可是能感知到酸涩,腿和胳膊略微不自在。
……被举久了?
昨晚她意识清醒又涣散,记得自己像只提线木偶似的被摁着做了很久。
中途她累趴了。
宋沥白大致以为她是想要这样子, 便没把人翻过来, 揽过她的背从后琎。
毫无缝隙。
又掰她下巴亲她。
就算是练舞蹈的也经不起这般扭转,当时不觉得疲乏,起来才知道后遗症。
比落枕还要酸。
楼下餐厅, 早餐已备。
新房子的厨房不完善,可用食材不多。
简单的煎蛋和培根, 还热了牛奶和吐司。
没有阿姨,都是宋沥白亲自下厨。
修长的手指握着温热的牛奶杯,递到温绾的跟前。
杯底,垫着一张,金卡。
“这是……”温绾抿了口牛奶,“你的副卡?”
不愧是霸总。
大手一挥又是钻戒又是婚房,递副卡也是分分钟的事。
宋沥白:“主卡。”
温绾:“?”
副卡和主卡的区别在于。
副卡的限额是主卡给的,每次刷卡,主卡主人都会收到短信。
而主卡,相当于是属于自己的卡。
宋沥白:“这卡有限额,记得刷完。”
温绾:“限多少?”
“每年最低消费5000万。”宋沥白说,“你帮我花完。”
“……”
限定时间。
帮、他、花、钱?
她可以改名温多鱼了。
宋沥白确实是在拜托她。
他没有要花钱的地方。
以前上学时他不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于他而言吃喝用度在正常范围内即可。
祖父家是京城的名门世家,外公那辈是战功赫赫的老功勋。
自幼被教导行事作风简单质朴。
同类公子哥开着超跑把妹喝拉菲享乐的时候,他和探险队在亚马逊雨林进行体格训练。
除去必要的商务应酬,他基本不会佩戴象征身份地位的奢侈品。
最贵的奢侈品,都是买给自家太太的。
毕竟老婆满身奢侈品。
远比自己花里胡哨的装饰要贵气得多。
温绾把金卡从杯底抽出来,一再打量。
正儿八经的主卡。
有点像做梦。
和当初当着江问英的面签下一堆婚前协议和被告知休想惦记江景程一毛钱的待遇,天壤之别。
“对了。”宋沥白问,“你有钟意的管家阿姨吗?”
温绾之前住燕尾湾,对家政这一块颇为了解。
和江景程离婚后,之前的管家阿姨就被遣散了。
宋沥白留美几年,独居能力尚可,除卫生这一块需要阿姨处理,其他的都能亲力亲为。
一个人住的话只需要请家政打扫卫生。
两个人住则不一样。
何况家里还有一条狗和一只鸟,少不得有阿姨住家。
“那我联系之前的阿姨看看?”温绾问。
“嗯,你看着办。”
她咬了口煎得外酥里嫩的鸡蛋。
宋沥白厨艺很不错。
附和她对他白天的印象,一个才艺全能的清冷公子哥。
可是。
怎么到晚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又妖又蛊,做得人招架不住。
饭罢,夫妻两各自喂完宠物,准备上班。
温绾注意到宋沥白今天穿得较为正式,手里还多了条领带。
见惯了平时少爷的闲散穿搭,偶尔正式一回还挺养眼的。
“你今天要带领带吗。”她问。
“嗯,有个重要活动。”
“重要活动怎么不打温莎结?”
温绾对领带还算了解,知道温莎结最为正式。
宋沥白手下的动作一顿,“不怎么会,你帮我?”
“我也不是很清楚……”
“试试。”
温绾硬着头皮过去。
熟悉的话,领带系法是不难的。
分得清长短边即可。
宋沥白的个头比她高很多,温绾轻微踮起脚尖,而他也低下头。
过程十分顺利,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呈现在白净的衬衫前。
“感觉还不错。”温绾自卖自夸,“我好久没打这样的领带了。”
“你以前帮谁打过吗。”
“多多。”
“……”
低头一看。
吃完饭的多多坐在地上,脖子上挂着的,正是一只小领带。
比他,还精致。
女主人把它当洋娃娃一样,一有闲情逸致就会给它打扮,因此这类结都不在话下-
蔚蓝分部会议室。
几位高层正在汇报上周的项目跟进和接下来的任务计划。
东道主方向,宋沥白靠在皮椅上,一身利落西装的打扮和冷如止水的神情,显现出掌权者的风范。
不过生得
銥誮
一张混娱乐圈的神颜,年轻面孔总让一些自以为是的老油条,不知天高,偶尔会摆起架子讲话。
似乎忘了,现在谁才是蔚蓝的接管人。
“上个月e5车型相关的库存拨备及采购损失273亿元,宋总怎么看?”
宋沥白漫不经心转着笔,没接这种自掘坟墓的话,旁边他战队的人站出来反驳,“但是adas新e8车型销售占比增长约12倍,已经足够填补盈亏。”
蓝衫经理汇报情况,ptt上,辅以直观的图表和市场份额图。
在总体adas的市场这个数据还算客观,证实越来越多年轻人选购车型的喜好偏向于辅助驾驶和人工智能。
目前l2是国内主流市场,也是大部分车企的发展方向,想要更好的发展到l3,l4级别前提是将l2功能做到最好最全。
蔚蓝正在突破的难关是ai三维目标检测和语义分割,通过3d雷达捕捉点面信息和图像分类解析获得识别效果的概念图,这是自动驾驶必要条件,也是各车企都要面临的关卡。
宋沥白手中的钢笔尖抵着纸面,忽然问向旁边的李奎,“兴创那边怎么说?”
李奎伤好全后就着手上岗了,作为律师和秘书以及私人助理,他一直掌握最新消息。
“江总暂时还没动静。”李奎说,“本来技术部那边有个合作交流会,给他推迟了。”
江景程前不久骨折受伤,本就繁忙的事务不得不搁下,和蔚蓝的合作暂时搁置。
李奎不确定问:“他会不会……取消合作?”
此话一出,对面的高管冷笑一声,“兴创不过是个做数据的,之前陷入舆论危机,一时半会没有车企敢和他合作,现在挑三拣四的,别等我们找到下家。”
李奎没敢反驳,兴创老板搁浅的原因,可能是私人原因。
毕竟好兄弟抢了他女人。
但合作这事有了就是共赢,没有也无伤大雅。
宋沥白只淡淡撂了句:“他会合作的。”
对一些商人而言,利大过一切。
结束后,李奎跟在宋沥白后面,“三点我们要去一趟安城电视台。”
“我知道。”
“安台的收视率不太好,广告这块,大头其实在网络平台。”李奎这话不委婉,就差表明安台的招商不靠谱,利益薄弱。
“聊胜于无。”
行吧。
李奎跟人进了电梯,按了键位,又拿眼偷偷摸摸打量他,“新房住着怎么样,还习惯吗?”
宋沥白眼皮没动,“可以。”
“和温同学处得来吗?”
他是想旁敲侧击问同居状况的。
李奎不是不好奇宋沥白哪根筋出的差错,单身二十多年,选谁不好,非要挑兄弟的老婆。
哪怕人家是离婚了,在一起也膈应。
看宋沥白一直没说话,李奎估摸着他昨晚是不是独守空床了。
宋沥白之前和他说的是长辈催他结婚,温绾刚好合适,两人一拍即可结的婚,想必是没有感情基础的。
这难怪,人家温绾前身是江太太,被江景程宠了那么多年,两人恩爱不是白秀的,哪会真的轻易接受别人。
这种为了糊弄长辈的婚姻多数是表面功夫,算不作数的。
就是想不出来宋少爷被赶下床是种什么样的画面。
乐归乐,安慰还是要安慰的,李奎装模作样,“处不来很正常,那可是班花啊,江景程追了她三年才追到手。”
电梯到了。
宋沥白没有直接出去,云淡风轻理了理领口前的领带,“我今天的领带怎么样?”
“?”李奎疑问,“挺好的啊。”
“我老婆系的。”
“……”
同时,摩挲无名指上的男士钻戒。
宋沥白:“这也是她送的。”
“……”
谁。问。他。了。
李奎安慰人的话咽到肚子里。
这还用得着他安慰吗。
领带是老婆系的,钻戒是老婆送的,这不是赤果地秀恩爱吗。
李奎不仅对温绾认知错误,对宋沥白认知也出现改变。
这爷,平时不是不喜欢秀的吗。
出发去电视台的路上。
宋沥白和李奎一辆车,后者充当司机。
副驾驶座上的人昨晚似乎熬了个大夜,没怎么睡觉,上车后眯了会,又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哪里有卖精油的?”
“精油?什么精油。”
“还有什么精油。”
“护发精油吗?”
“洗澡用的精油。”宋沥白一顿,“还有起泡器。”
这些家里都没有,需要添置。
“你说的这些,去日化店买不就好了。”李奎提醒,“或者打个电话让秘书室的人帮忙采购下。”
…
安城电视台。
最近气温升高,连带着大家平常穿的衣物削减不少。
温绾稿子修改完,去化妆间准备换衣服,戴好削短的假发。
路过的一个女同事把她上下打量一番,“你怎么还穿这种衣服。”
“这衣服怎么了?”
温绾左看右看没看出一点毛病,是她一年四季都有穿过的女士西装西裤,简练大方,衬托成熟的韵味。
“方编导之前不是向台里做出提议了吗,希望所有女寇口群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欢迎来玩主持人穿裙子主持节目,而且裙子的长度不能超过膝盖。”女同事好心提醒。
“什么时候的事?”
“前阵子开会说过。”
气象组别不大,大大小小的会议倒是多,说的大部分是一些废话,温绾习惯了开小差。
前阵子做出决策的事,现在已经执行,化妆间的部分职业装,已经换成短西装短裙的样式。
“他还说天气主持人应该穿最短的裙子。”女同事唏嘘,“说你们的收视率有限,要通过这种方式抬高收视率。”
“疯了吧他。”
天气主持人一共两个,除了温绾之外还有一个男主持人。
这句话不就是针对她的吗。
想到方编每次看人的嘴脸,温绾不由得拧眉恶心。
外头有人在喊:“温主持,你人呢。”
温绾来不及想太多,匆匆忙忙过去。
一班人马就位。
方编导在她经过的路上拦住,笑脸不怀好意,“你怎么还穿西装裤,不是让你们都改穿裙子了吗。”
温绾没看他,“我穿裙子和裤子是我的自由,你么资格决断。”
“我是编导,怎么就没资格了。”方编说着,摸了下旁边女同事的裙边,“她们都能听我的,你算什么东西。”
“那你把我开了吧。”
温绾看过化妆间的裙子,并不是很短,还没有她之前穿过的短。
毕竟是地方电视台,就算想吸睛,也不可能让女主持人穿得太低俗。
只是裙子或者裤子是个人选择,没有特殊的工作情况不该被限制。
“温主持,你不要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肆意妄为,咱们台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主持,你要是不想干的话就退后勤,台长的亲戚都等着上位呢。”
方编导以前在省台干过,有一点资质,在台里有一定的话语权,行事作风嚣张跋扈。
温绾无动于衷,“那你调呗,起早贪黑的破工作你以为我很舍不得吗。”
旁边的打工人狠狠共情。
说的都是他们心底话。
领导天天给他们画饼,各种蓝图地描绘,最后到手工资三千五。
一旁默不作声的琳姐感慨,这妮子太勇了吧。
私底下骂骂就得了,敢直面怼的,只有温绾。
之前琳姐以为她这么嚣张是因为她对气象组的提升不小。
让无人关注的天气预报收视率提了几个点,这种情况一般只出现在热播电视剧,天气板块实属少见。
温绾漂亮声甜,不比顶流女星差,不乏有人为了看她一眼多关注天气,每次投稿栏里都是她粉丝的留言。
这样的主持自然稀罕,不会轻易调走,所以她处事没个轻重。
然而琳姐发现这妮子开的宝马车后意识到。
她分明是个小富婆,怪不得不怕被辞退。
摄影大哥喊了句:“方编,再不开始没时间了。”
“好好,温主持你先穿这一套录节目,待会给我换短裙。”方编导警告道,“不然我把你换了。”
看出温绾多少对这份工作是有点热爱的,一旁的琳姐小声提醒:“他就是吓唬你的,今天投资商视察,台里应该不会有调岗的小动作。”
“投资商?”温绾问,“是之前说的京北少爷吗?”
“对,就是他,小哥长得很帅的,你看过没。”
温绾和上次的态度一样,兴致乏乏。
经过这一遭心情被弄得大不爽,好在没带到工作里。
温绾比较擅长短时记忆法,流利地讲述完明天的天气情况,温柔提醒市民做衣物调整。
节目录完。
周围的同事都在讨论投资商视察的事情,对其抱有好奇。
尤其是女同事,早就听新闻组那边提过投资商是个年轻俊朗的青年,想要一睹究竟。
奈何一整个下午,台里上下都没动静。
说是视察,没准只是在台长招呼下看几眼就走了,没必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温绾更关心天气预况图,看到有不明白的地方,想拉琳姐过来问问,结果发现周围的工位空了不少。
琳姐这会儿急急匆匆赶来,“投资人来这边了。”
庆幸她们这边的工位和录像厅都是打扫过的,很整洁,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人都不在,工作进行不下去,温绾被琳姐拉过去凑一波热闹。
几个组的成员都如同npc似的围着。
温绾站在不起眼的位置,视线掠过人群,竟然捕捉到李奎的身影。
他怎么会在。
再一看,她又忽然看见宋沥白。
一个问号升起。
宋沥白是他们台的投资商?
这人怎么连声儿都不吭一下的。
她完全蒙在鼓里,一概不知情。
琳姐激动万分,压低声音,“那边最高的就是投资商,帅吧?”
“挺帅的。”温绾轻笑,“长得像我老公。”
“我就说帅嘛,连你都瞎认老公了。”
“……”
不是瞎认的。
人家是她正儿八经领过证的老公。
“温主持!”
人群里忽然挤过一个胖乎乎的人。
方编导阴魂不散似的,上来就抬手推搡她,“你怎么还没把衣服换掉。”
温绾拧眉,“我不想换。”
“温主持,你没有擅自主张的资格。”方编不耐烦,拉她衣服,“赶紧去换,一厅的女主持人,就你穿长裤子。”
“放开我——”
眼看着衣袖被方编的手挠出痕迹,温绾忍无可忍,将手里的资料甩他身上。
资料漫天飘落。
动静很大。
周围的人看过来,窃窃私语。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了难堪,方编导脸涨成猪肝色,二话不说,上来拉扯温绾,想将她强行带走。
“哎呀,这是干嘛呢!”琳姐不乐意喊道。
她天生大嗓门。
这一喊,本来只是在角落发生的小争执,闹出的动静大到那边台长带人视察的那伙人都注意到了。
其他同事也跟着拉架,只是不知道拉谁的好。
撕扯之间,方编导反而被推开,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在地。
“你们一个个真是反了……”方编怒火攻心。
被这么多人围观出糗。
他将气全撒在温绾头上,倏地走到她跟前,一条肥呼呼的手作势抬起来,还想去拉人,“我就不信今天动不了你。”
话音刚落,胳膊就被人反方向拧过。
疼得方编正要骂骂咧咧,一转头,看到是投资人后,瞬间哑然。
宋沥白逆光而立,单手拧着人,眉间略过阴鸷,没什么表情地落话。
“你动她试试。”
20
全场目光集聚。
明明是训斥方编导, 磁性冷沉的男声却让在场所有人无一例外地安静。
连上年纪的台长也有点手足无措,本想帮着方编导劝说的话通通咽下去,选择旁观。
方编导的胳膊被拧过去后又被甩开, 人重心不稳, 踉踉跄跄跌去好几米远,周围的人引火上身, 纷纷退让。
左右没有帮他说话, 处境极度尴尬,刚才的跋扈荡然无存。
方编导没找到下去的台阶, 只能讷讷地摸了摸荒草似的额头。
再尴尬, 也没忘记这是什么场合,眼前的又是什么人。
“宋、宋总。”方编导赶着上来赔笑, “我这,闹着玩呢。”
见对方冷脸没应答,方编导笑得更讨好, “我想和女员工说点话来着,让宋总看笑话,真是不好意思。”
宋沥白视线落向转到温绾。
她没有和他套近乎的意思。
重心还在纷争这里, 看向方编导的眼神充满厌恶。
看来平时没少受到他职场骚扰。
其他穿着台里统一短裙的女主持和一些女同事也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跟随老板身后的李奎审时度势,圆场问了句:“就算说话也不能和女同事拉拉扯扯吧。”
方编导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最近天气不是升温了嘛, 我们台里更换一批主持人的服饰, 希望她们主持节目的时候穿裙子,简约又大气。”
一改刚才的领导架子,他笑眯眯指向温绾, “温主持今天忘记穿了,我好心提醒她更换一下, 咱们宋总来台里一趟不容易,摄影录像都跟着呢,主持人统一下服饰会更上镜。”
电视台对蔚蓝这个广告商很上心。
将替代原先兴创的logo位置不说,还会将双方领导见面合作的过程都记录下来。
可惜闹剧发生后,跟进的摄影大哥一脸为难。
刚才那一段,肯定是无法录进去的。
温绾听完方编导的谎话后,扯了个笑。
当然为了台里的名声着想,她没声张方编导刚才的命令是强制性的。
话能藏住,表情藏不住。
宋沥白点名,“当事人的意见呢。”
淡出视野里的温绾被拉回来。
旁边同事都看着。
可以想象,她这次要是说错话,以后在台里更难混。
“我觉得吧,台里的出发点是好的。”温绾先为电视台说了句,话锋一转,“但是穿长裤还是裙子是我们的穿衣自由,只要不影响节目的正常主持就行了。”
看了眼方编导,温绾又说:“何况这次服饰改革本来就是小人为己欲提出的。”
别人不知道,方编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温主持,你少血口喷人,颠倒黑白。”方编导有点气急败坏。
“我又没说方编导,你急什么?”
“我——”
方编导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们这行多多少少沾点娱乐圈的性质,那圈子里的艺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方编导资历深,倚老卖□□惯仗势欺人,有事没事就揩女员工的油,吃准她们为了饭碗不敢吭声。
奈何碰上温绾一个不求上进的硬茬。
其他主持拼了命往上爬,她却无所谓。
“好啦。”台长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都是些小事,女同事要是对新服饰不满可以提出来,我们再做改良就是了。”
台长到底是块老姜,巧妙转移矛盾。
把短裙引出来的职场x骚扰转移给衣服的审美差异。
往小了说,女同事对这次的新服饰并无太多不满,大家都是长裙短裙地换着穿,什么样的节目穿什么样的衣服。
只是应了温绾那话,她们可以只当成裙子更迭,但像方编导那样的人可不这样想,只想看人露腿罢了。
不少女同事被方编导开过黄腔,现在无法穿衣自由,以后可能还有更多无法伸张的约束。
“虽说是小事,但人家不喜欢就别逼着穿。”李奎充当嘴替,自然向着嫂子这边,“你们台里怎么不逼着男同胞换短裤。”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响起笑声。
无法想象全员男同事穿短裤是什么样子。
方编导含糊其辞,“李律师真是会说笑。”
“让男同事穿就是说笑了吗。”宋沥白轻描淡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不愿意她们就愿意了吗。女性的价值从来不在于裙子的长短,与其在这方面下功夫,贵台不如请更专业的编导调整规划。”
就差摆明了说,你台换的不是衣服,而是编导。
“宋总说得对,我这就考虑换人。”台长全程保持笑眯眯的,点头哈腰表示会考虑这一意见。
在一个编导和投资人之间,后者显然才是最主要的,编导随处可见,一个阔气的投资商却是罕见。
方编导没等到台长为他说话,神情越发难堪,有种不好的预感。
风浪平息,台长和投资团队渐渐离开。
一众同事们松了口气,七嘴八舌讨论。
“我去,这位宋总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帅。”琳姐捂着心脏,夸张形容,“你们看到他刚才说话的表情了吗,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既视感。”
气度羽扇纶巾,闲雅矜贵,又居高权威,每个字都极具分量。
琳姐拍了下温绾的肩膀,“小温你是不是对帅哥免疫了,刚才宋总为你说话,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温绾还沉浸再宋沥白到来的意外中。
他出现的时机看似随意,又很及时。
不然她可能,真的要被劝退了。
原来有人明目张胆地撑腰是这种感觉-
回去后。
温绾主动找宋沥白谈电视台的情况。
有他撑腰固然挺好的,可她觉得蔚蓝实在没必要在安台做广告,认真分析利弊。
“我们台的收视率很低的,你在这里投的广告很难回本,之前不少本地的投资商都亏得撤资走了。”
按理说,宋沥白作为蔚蓝的新老板,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不应该犯这种低级小错误。
投广告之前不可能没做过调查吧。
宋沥白没有直面回答,反问道:“江景程之前不是一直给安台投资吗?”
温绾更疑惑,“……是吧,你扯他做什么?”
“和他一样,给你铺路。”
有背景的话,她可以避免受到职场欺凌和骚扰。
温绾犹豫,“可是江景程……他不会像你这样亏本。”
江景程在安台做广告投资不错,可他从来没有去过台里,更没有为她走过后门,一切都是公事公办。
他投这个电视台是提过为了她,但主要还是为了兴创的营销,因为兴创开发的一些产品app软件不少是安城本地人在用,广告效益不会很差。
蔚蓝这个大厂就不同了。
投进去的广告费大概率回不来本。
宋沥白仍然避开回答,“你今天开心吗。”
她被方编导刁难,看到他过来的那一刻。
看他为她说话,为所有被为难的同事说话。
看小人驱离出去那一刻。
开心吗。
当然开心。
一个毒瘤被清走,所有人都很开心。
温绾点头,“嗯,开心啊……”
宋沥白点头,“那就不算亏本。”
“……”
她一下子。
说不出话。
这个人不是人傻钱多。
是千金易买美人笑吗。
买得她心脏快要漏停了-
晚点。
疲惫一天的温绾去楼上泡澡。
上次的精油还剩下一点,本想凑合用的,抬头忽见浴池的架子上,摆了一整排的瓶瓶罐罐。
这是,精油?
还是她用的牌子的同系列精油。
一瓶两瓶三瓶……十几瓶精油?
这不是宋沥白准备的吧。
他、怎、么。
不把货架搬回家。
精油旁边还有一个起泡器。
就连缺失的沐浴露也准备了。
可能不知道她的喜好,这个只准备了一瓶,和精油是同一个品牌。
不敢想,这个澡泡得有多舒服。
挑了一瓶茉莉花香的精油,挤一些给小盖子里,用水调和开后倒入一池温水里。
再搅和搅和。
温热的水池里起了厚厚一层泡沫,清淡的茉莉花香充斥着整间浴室。
缭绕的雾气里,褪下衣物的温绾赤脚没过,双手掬起一团泡沫,从肩上覆盖下去。
泡完香喷喷的澡,疲惫环节,身心舒畅。
温绾披了件浴袍出来,看见宋沥白在主卧打电话。
应该是个公务电话。
表情看起来淡薄。
语气也生冷得很。
原来老板下班之后接到商务电话也会不爽吗。
温绾坐在被褥上,拿起护手霜挤了一些放手心,均匀抹开涂手上。
再听那边的动静,又不像个公务电话。
好像是个熟人。
还没仔细听完,宋沥白通话已经挂了,手机随意往沙发上一丢,长指松了松领带。
英俊面孔衬托下,显得禁欲斯文。
他漫不经心朝床铺瞥一下,“你洗好了?”
温绾点头。
“嗯……”
又说:“那个,浴室里的精油是你准备的吗?”
“我让人买的。”他一顿,“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牌子。”
“对,我平时就用这个牌子,很好用,很香的。”
“是吗。”
“真的很香,你来闻闻就知道了。”
空气里确实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气,但是他站的位置太远了再加上温绾涂了另一种香味的护手霜,中和覆盖后气息变得复杂。
宋沥白长腿迈开,走到床侧,顶上的灯照着一半棱角分明的侧颜,深邃的眉眼微微垂了下。
温绾和他对视几秒。
眨眼。
又眨眼。
在他俯身要过来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
“我的意思是,让你去闻精油瓶,不是……闻我。”
“……”
果然男女思维差异大到离谱。
宋沥白俯身,掌心撑着床面,俊颜情绪不变,“瓶子有什么好闻的。”
“……”
如果是让闻瓶子的话。
他就不想闻了。
是这个意思吗。
温绾哑口无言,弱小可怜地窝在一侧,纠结得扣脚尖,“那也不能闻我吧……”
离得近了。
就能嗅到空气里的茉莉香气,清清浅浅地,沁人心脾。
她只身披的那件浴袍并不宽大,屈腿而坐的时候,细白的小腿若隐若现,双足交叉搭着,莹着淡粉的指尖紧张得微微蜷起。
面颊掠过局促和无辜,向他一字一句辩解。
“我的意思是,我都洗完这么久了,精油都淡了。”
边说,她边拿出护手霜,“而且,我刚才用过护手霜,味道被覆盖了。”
“……”宋沥白微微起来下,指尖将领带完全松垮,随手扔到一旁的沙发上。
双眸的底色又深了一深,藏着几分克制和隐忍,剩下的桀骜无处躲藏。
毫无避讳地凝望她。
一瞬不瞬的。
“不能闻你吗?”
“……”温绾迟钝,“可是我手上全是护手霜的味道,你闻不到的。”
“其他地方呢。”
“…………你还想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