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弃婴塔（一）
这一日的清晨，赵府上下紧张一团。yywenxuan
赵老板在房门外敲着拳头来回踱步，焦急得手心、额头尽是冷汗。他擦擦汗珠，上前扒着门缝，看了几眼再退回去继续踱步。
这位继室生产，令他格外焦虑心急。
忽有一道黑影从院中闪过，他将要追上去，嘈杂纷乱的房内传出几声骇人的惨叫，赵老板顾不上那黑影所为何物，也顾不上得体不得体，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眼前之景吓得他险些昏过去。
房内的产婆与两婢女横陈于地，已然没了气息，榻上的继室艰难抬起手，向他发出奄奄一息的求救：“老爷……救我……”
赵老板忙赶上去，继室却已绝尽了最后一口气，瘫在榻上。他颤抖着手去抚摸她满是汗水的脸，震颤张大的眸子里，恐惧、绝望又不甘。
床幔之后忽然一阵抖动，吓得赵老板一个趔趄跌坐到地上。一个怀抱襁褓婴孩的婢女摔出来，见到来人是他，便扑通一声跪地，放声哭喊：“老爷……那妖怪……那妖怪杀了夫人……杀了夫人……”
赵老板煞白着脸向后退了一退，张着大嘴惊恐四顾房内，在确定这里仅剩他们二人后，才试探地回了点身体，仍是在哆嗦：“孩子……孩子如何？”
婢女将襁褓放到地上，慢慢退了退：“少爷……一出生便没了气息……”
一听到“少爷”二字，赵老板刚刚挺直的身体又瘫了回去：“你说……什么妖怪？”
婢女顿了顿，抬起头缓缓道：“那女子一袭淡蓝色衣裳，看不清面容。她从窗户跳进来，还不等我们反应过来，便抬手打死了产婆和其他两位姐姐，还打了夫人一掌……她说，她要为田氏……报仇。”
“田氏？”赵老板向前爬了几步，忽地想起那个失心疯的原配夫人，还有近来留在她身边那个外城来的假女儿。
“这个……是我趁她不注意，从她身上扯下的裙摆衣角。”婢女双手呈上一片水蓝色布块。
……
日光明媚，微风和煦。茗城坐在田边，看着田彩云带着白玉尘与孩子们做农活，给他们介绍每样蔬菜作物的名字，有时还会带着他们去河边抓鱼，日子便这般一晃过去了三日。
胤昭也销声匿迹了三日。
不过这些时日，她与南风、云时也都未闲着。他们将那个唤作阿琴的小鬼细细盘问了一番，但那个看起来不过才豆蔻之年的女孩，却是十分倔，无论他们如何软硬兼施，皆不肯说出半分她邪术灵力所来之处。更是在茗城放松之际死命挣脱了束缚，对其欲下噬杀之力。好在云时反应迅速，在伤害将近的前一刻给了她极重的一击。也正是这一击，使得她当即便被那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反噬殆尽，化成了灰烬。
虽然阿琴已陨灭，但这一遭也不算全无收获。在她消身之际，身上掉下来一颗黑色棋子。而那颗棋子上所覆的气息，与茗城当日在上清阁璇华殿中所发现的棋子如出一辙。
看来，阿琴背后之人定是魔界无疑。
沉思之中，茗城忽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沉痛气息。起身目光游移四方，在一处小山坡的半腰处，她寻到了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茗城疾身前往，胤昭正一身狼狈瘫坐在地，气若游丝，当看到她靠近时，勉强露出欣慰笑意，而后昏厥过去。她俯身上前令他倒在自己肩上，那碎乱的发丝肆意横在白皙的脸上，散发着病弱的温雅。
为避免人多口杂，她顾不得身上气力是否得继，一路驾云乘风而去，费了很大劲才将胤昭背扶到客栈门前。忙碌中的司禄见她气喘吁吁，又扛着不省人事的胤昭，赶紧跑出来帮忙，一同将他搀扶回房。
司禄想问前因，却见茗城亦是一脸虚弱，便只能将话咽下去，等她吩咐：“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二楼。”随后退出房间，轻轻下楼。
走廊尽头角落，一只黑色脚尖向阴暗处挪了挪，窗外嘈杂声连绵不绝。
茗城坐在榻边，看着胤昭浑身上下未有一处伤痕，却呼吸微弱，冷汗涔涔，时不时还会死死蹙眉，唇梢颤抖，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取出天玺，借着屋内微光，它正闪着柔光。若是仍有昔日的无上修为，她仅靠自身术法瞬间便能令他恢复如初，如今却只能靠天玺使他快速脱离痛苦。
只是眼下度邑城中局势未明，不知魔界之人到底身藏何处、数有多少，云时与南风又不在身边，亦不知胤昭何时能醒来，而天玺的治愈之力又太过强盛，也太过消耗她自身气力。她若因动用天玺而昏厥，仅靠楼下司禄阻挡妖邪靠近，恐怕毫无胜算。
但看着他如此痛苦，她心中也随之时时抽痛焦急，几番思量之下，她只能选择破釜沉舟，涉险一试。
……
赵老板在酒肆中浑噩酗酒度过了一整日，正要回到家中，却听闻城中其他人正在议论田彩云最近的异常之举。
她先是将一名外城来的陌生女子认作自己本不存在的女儿，又将其一众人收留于宅院中，如今又与空气说话谈笑玩闹，若不是鬼上身，便是失心疯又加重了！
这让他想起了昨日家中的变故。继室生产时，连同新生儿子一同惨死，他报了官，可衙役们却未在死者身上寻到任何外伤，便匆匆将尸体搬走，以需要慢慢调查为由尽数撤退。
他取出藏在身上的布块。这虽然算得上是个证据，可若真如婢女所言，那凶手是个妖怪，那衙役又能将她如何？
他忽地想起了城中之前莫名死去的那些人，心生惊悚寒意。
忽然面前冒出两个身影，吓得他一哆嗦，宿醉一尽惊醒。仔细看去，其中一人便是那失踪了多日的仆从！
“老爷……”那仆从一脸呆滞，面无表情。
“你个臭小子！这么多日，你跑去哪了？”
仆从畏畏缩缩看了看身前红衣曳地，蒙着红色面纱的女子：“老爷，快救救我吧！田氏身边那名女子……她是个妖怪！”
赵老板被吓得顿时面如死灰，他僵着唇舌，四肢不停打起颤来：“妖，妖怪……”
“那日我去为田氏送衣物，进门前发现那妖怪，她竟然在施法操纵邪术……想来她一直缠在田氏身边，便是要吸取人身上的精气，来修炼她那邪术……后来我害怕，怕她知晓我发现了她的秘密，便躲了起来……今日听闻府中发生了这等惨案，我必是，必是要回来告知老爷一声……”说完后，他缩头向后退了一步。
在赵老板惊恐之余，那红衣女子开了口，声音妩媚娇柔：“这妖女有上万年的道行，不是普通凡人可除的。”说话间，她展开手掌，掌心中赫然出现一支琉璃瓶与一只赤色锦盒：“这两件法器，便是收那女妖的最佳之物。”
赵老板仍有所迟疑，未去接。
“她刚刚救了被捉妖师重伤的同伴，现下正是她法力最薄弱之时，也是你能除掉她的最佳时机——你若不除她，他日她要吸取的精气，便会是你的！”女子将手中物抬了抬，“这两件法器，瓶中乃是捉她之物，锦盒中是能将她彻底消灭之物——此女妖最怕业火。你要将她的同伴引开，寻得一处僻静宽阔之处，纵开此火。”
赵老板看着她掌中之物犹豫良久，终是决心一定，接过了那两件器物。
“切记，”女子补充道，“此业火沾身后，万物不可灭，只有将所燃之物全部燃尽为止。”
“你……你是什么人？”赵老板定声问。
“我是圣女。”红纱下微微一笑，“除魔卫道的圣女。”
红莲业火，即便是茗城上神的天玺剑，也无力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