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婴灵聚集 (四)
“凝儿！”
冯浅抬眼望去，盯着来人凝视良久。
来人棱角分明，眉眼如镌刻般精美，皮肤算不上冰肌却也白皙，要命的是左眼眼角下方有一颗泪痣。
她断定，这样子的美人自己不认识。
“你认错人了，我是冯浅。”冯浅礼貌且不失尴尬地淡淡一笑。
关窗，转身去客厅。
怎么什么人都要说自己是苏凝？真让人无语。
“凝儿，你为什么不肯认我？”来人声音中带着伤痛。
冯浅背着窗子，听到身后窗外传来阵阵如同玻璃碎裂一般的声音。
碎裂声越来越大。
糟了，眦留下的结界！
冯浅急急回头，发现窗户已经被结界造成的余波震碎散落到地面。
来人破了结界，迅速从窗户进了来。
也罢，是祸躲不过。
冯浅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普通人，没有特殊能力，认命了。
眨眼的功夫，美人已经到了跟前。
冯浅瘪瘪嘴：“怎么，不认识你就一定是不肯认你？”奇怪了，以为是演电视剧呢？
来人突然抓住了冯浅的肩膀:“自你走后，我一直为你守着魔君的位子。你让我等你，我等了你一千多年，如今终于盼到了你，怎么一个重生就让你忘记了我，你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话里控诉的意味明显。
在记忆中搜索了许久，冯浅确认自己的那些梦里没有他的痕迹，丝毫都没有。
“我真的不是苏凝。”挣脱开他愈发用力的手，冯浅转念一想，搬出了睚眦的名号，“我只是睚眦的妻子，冯浅。”
来人不再说话，却不是因为冯浅的回答。
他泛红的眼直直盯着冯浅凸出的腹部，眼神恐怖，牙齿咬得极紧。
来人猛地抬头，看向冯浅：“你竟然又嫁给了他，再次怀上了他的孩子！”眼睛里的猩红带着决绝。
冯浅下意识往后退，可是转眼的功夫，来人就到了自己跟前，拉住了胳膊。
“好，好得很！上一世，你身为魔君，为了他放弃帝位，你忘了那是多艰难才得到的位置，可我没忘！”
“你可以不记得那些为你死去的魔军将士;可以不记得那些你抛下的魔族人;可以不记得你未出生的孩子，可你不该忘记最后害你投入泯湖的人里，他睚眦也是同谋！你怎么能再次嫁他！”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冯浅甚至感觉自己的两条胳膊已经痛到麻木，可是仍旧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冯浅喊道。
眦，你在哪儿？
“你不记得不要紧，我给你看看，曾经的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来人手一挥，屋子里陡然出现一个光球。他强硬地拉着冯浅的胳膊，往前进了一步：“你自己去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好事’！”
接着一个大力，冯浅就被推向了光圈。
进入光圈的冯浅什么都没有看到，周围一片漆黑，冯浅连自己的双手都看不到。
所到一处似乎一片荒芜，连丝毫微弱的光都没有。
就在疑惑的时候，冯浅感觉到有东西仿佛要从脑子里蹦裂出来！
战乱……叛变……弑父……人界神域……异族……众叛亲离。
一个个词从冯浅的脑子里蹦出来，越是后来，越是头疼。
脑海中没有任何影像，可却涌现出一段鲜血淋漓的记忆。
魔界九百一十七年，魔族因长期帝位战争，人心惶惶，顺应民心推选出魔君。
次年二月，第二十四任魔君登上帝位，却因为垂涎神域至宝“萼里果”，听闻“萼里果”有改天换地之用，征集魔军千万，攻上神域。
九百二十年，魔军惨败，只余九万多人，魔族因长期战争民不聊生。魔君也因此重伤昏迷。
九百二十五年，魔君之女，苏凝，杀两位兄长与四位姐妹，囚三位弟弟，最后登上帝位，成为魔族史上第一位女帝，虽不是最凶残的一位，但却依旧令人胆寒，因为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亲手挖了前任魔君的心肝，还当着魔族人的面，狠狠用悯魔鞭鞭笞了先魔君的灵魂，直至消散。
称，以此以后只有一位魔君，便是她苏凝。不臣之人，皆当如此，再无转世可能。
魔族本就元气大伤，神域的神族又宣布百年内再无战争可能，谁执政都无关痛痒。可她的执政却很是受魔族推崇，在她的带领下魔界渐渐恢复生气。
自苏凝执政后，魔界的环境越来越好，甚至连水也渐渐变得清了不少，不再是浓墨色，各界揣测苏凝得到了可净化天地的至宝——萼里果。
九百三十八年，神族中龙族一脉来到魔界，宣称愿帮助魔君恢复魔界。后来确实也有了些效果，只是一件事，魔族人无法接受，那便是魔君苏凝疯狂地爱上了龙族被排挤的二皇子——睚眦。
苏凝成为了史上第一位与神族联姻的魔君。
两人相识半年，便不顾魔族人阻拦成了婚，魔族人力阻，但神族中并无任何人反对。
直到她怀孕生下死胎，身体大亏，魔君苏凝才知道异族之间不能通婚，尤其是神魔两族，元力相斥，若结合，所生必为死胎。而这一切，不过是神族的阴谋罢了，为的，就是她手里的萼里果。
可即便最后魔界不敌神域，苏凝跳下了泯湖，她也未曾交出萼里果。
偌大六界，没有人知道她将萼里果封印在了哪里……
逐渐恢复清明，冯浅才发现自己早就瘫坐在地上，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异族通婚生下死胎吗？原来是这样……他一定早就知道了。
眦知道这件事吗？如果知道，那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现在你看清楚了吗？别再重蹈覆辙了，这个孩子不能要。”来人的表情很是坚决。
面对这样的他，冯浅竟然有那么一刹那觉得他说的对。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知道了母亲所想，一直不停地动。
他是这么活生生地存在着，跳动着，仿佛一团富有生气的火焰，燃烧着，舞动着，自己怎么能就这么简单决定他的去留！？
“这是你上一世留给我的东西”来人伸出手，一株蓝色的植物幼苗出现在手掌心，“你说这是你毕生所求，现在物归原主。”说着，将幼苗挥向冯浅。
接触到的一瞬间，萼里果苗就消失在了冯浅眼前。
同一时间，冯浅浑身上下涌起剧烈的疼痛，肚子往下坠得最是厉害。
腿上划过湿热的液体。低头看去，裙摆处，地面上早已一片殷红。
“任务完成，魔君苏凝，吾在魔界待你归来！”
随着来人的离开，消散的不止他的言语，还有冯浅的意识……
“浅浅，浅浅。”
是谁在叫自己？
冯浅觉得自己的身体很疲惫，困到仿佛根本睁不开眼睛。
“浅浅，你醒来好不好，跟阿妈说说话。”是阿妈的声音。
“浅浅，你快醒来，你说了要做一辈子的朋友的，你一个人睡觉我怎么找你玩，跟你说话，给你当伴娘啊？”沈嫣的声音里带着哭意，很是伤心。
沉睡中，冯浅感受到有人坚定地抓着自己的双手，凭借力道，冯浅觉得是自己阿爸。
可是他呢？睚眦呢？
周围充斥着人声，器械声，冯浅唯独没有听见睚眦的声音。
她记得方才留了很多血的，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是没了吧……
好累啊，就这么睡吧！也许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清醒的时候，冯浅感觉有水滴落的声音。
手上是谁的眼泪？是睚眦吗？他为什么哭呢，是在难过孩子没了吗？
“浅儿。”
果然是他！
可是没有等到他接下来的话，冯浅再次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冯浅发现周围的亮光很是刺眼，无奈用胳膊挡着，以减少它带来的刺激。
等适应后，她才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蓝色的世界：蓝色的地面，蓝色的床，蓝色的被子，但……那是，自己？那床上的人不是自己又会是谁？一样的身形，一样的容貌。
旁边呆楞坐着的人，是睚眦。
病房里此刻全都是小孩子，准确来说，全是婴灵，冯浅先前看过的那个小孩儿也在其中。
冯浅朝着睚眦叫了好多声，却发现他根本听不到。
突然，睚眦动了，抬眼看向冯浅的方向，眼里满是冷清，再不复先前的情谊：“魔君，别来无恙。”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冯浅不明白。
“没想到竟还会再见。”
冯浅听到说话的这个人，声音跟自己一模一样。可是这是谁在说话？
“本宫的决定果然是对的，这个懦弱的人性才是你爱的。自此以后，以往神魔两族恩怨我都不计较了，你也可以继续守着她，我们两清了。”睚眦眼中满是戒备。
“多谢魔君宽宏大量，可是我妻子的灵魂已不在身体中。如果魔君不想两族开战，最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她是你的意识，你自然是知道的。”睚眦的神情很是冷静。
一旁的冯浅很是疑惑。
他看到的是魔君？那自己，是她的意识吗？
“哼！”苏凝一声冷哼，“妻子，多么好听的称呼，本宫也曾是你的妻子呢~劝二皇子还是不要假情假意的好，更何况，神魔两族的战争岂是你一个小小的龙族能决定的！”
随后，冯浅便眼睁睁看着魔君与自己距离睚眦越来越远。
“怎么，舍不得离开？”到了无人的地方，魔君突然的自言自语道。
“哼，出来吧！”
话音落下，冯浅看到了自己。不，准确来说与魔君面对面。
很奇怪，这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可是自己对面的，却是个鲜活且不同于自己的存在。
“你太弱了，根本不像是本宫的意识。”
“像不像不要紧，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因此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冯浅决定玩火，好过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