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漫长的一段路之后，终于走进了一间类似会议室那么大的空房。只有几根粗壮的雕龙立柱。随行的几个侍卫停在了门口，待嬷嬷和姑娘们走进去之后，紧紧的关上了门。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扇巨大的屏风隔断。女孩儿们的周围挂了数盏大红灯笼，而屏风的后面却没有一点光亮。
能听到小声的窃窃私语，被嬷嬷们瞪了一眼就重新恢复平静。
“还不行礼？”
一个恶相横生的老女人从屏风后走出来对着姑娘们喊道。
“真是没有教养！”
她抑扬顿挫的声调让雪影厌恶极了。她在心里暗自思忖着，嬷嬷怎么都这副嘴脸！
“雪影，快行礼啊！”
旁边的金郁香挂着微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雪影便照着样子摆起来。她诧异着，这是一种极其高难的姿势。稍侧过身子，两腿并拢，微屈，然后把两只手叠在一起摆到腰间的位置。还要面带微笑的冲着正前方。
“她们一定学过瑜伽！”
雪影小声抱怨，不知道这样的姿势还要摆多久，她已经开始摇摇晃晃了。
“开始吧。”
一个温柔的男性声音从屏风的后面传出来。不用猜，一定就是她们口中的将军了。雪影眯着眼睛去看，隔着屏风模糊的看不清轮廓。但是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说不上，雪影的好奇心占满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会是个怎样的人呢？一定特丑吧，不然为什么不敢出来见人！他是个将军啊，雪影想着，脑海里浮现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身上定会有不少的疤痕，由于出征时常要面临粮草短缺的问题，或许他还是个营养不良，口气浓重的人。雪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粗犷的男人让她有些抗拒。
古代的人怎么清洁牙齿啊！要我和这样的男人在这种鬼地方生活一辈子？那我宁愿去死！~她在心里反复祈祷着，不要选上我。
男人说完，那个长相凶狠的嬷嬷对着女孩儿们说道：“从左往右，依次走近屏风来，每人一炷香的时间，你可以展示琴棋书画，舞蹈书法，随便什么都可以。将军若是青睐，老朽自会告之。”
收了礼，女孩们像是木桩一样笔直的站在那里，由前排的开始，雪影看着上前的姑娘语气甜美的自我介绍，是某某官宦的长女，一十八岁，待字闺中。十八年不曾踏出府门半步。似乎是想表现自己的贤惠教养。但是雪影只诧异的想，换了自己，估计早就憋疯了。
数十位佳丽，为了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纷纷拿出看家的本领。刺绣，琵琶，各式的舞蹈跳了个遍。雪影倒不慌张，原本就不想被选中自己，也无所谓有没有才艺了。
况且她并不知道要表演什么。
终于轮到郁香，她并未介绍自己，雪影知道，与那些大家闺秀相比，出身平民的她提起身份，只会减分而已。生在这样的时代，尤其是女人，命运就像是刻在树心里的年轮，无从选择。更多的女人甚至无法改变。毕竟可以选入宫府的，只有少数的身姿俏丽的幸运儿。
至于大多数，择一农商富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辈子也算交代了。她们唯一的使命就是相夫教子，尊老爱幼。嫁出去的女儿，连泼出去的水都算不上。没有人关心她们是否过得幸福快乐。
那些追求真爱的下场，就是浸猪笼。
当然还有更悲哀的，青楼歌女。穷人家的女儿，活的连禽畜都不如。
雪影每次看到那些终日以泪洗面的留守妇女，即使知道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懦弱样子，就让她嗤之以鼻。
“换做是我，早把他的腿给废了！”
只有在闺蜜面前才会这样说，也只有闺蜜能理解这里的腹黑含义。在家的时候她只会对着妈妈感慨，还好我生在这样的年代。
郁香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唱起歌的。没有配乐，在这样一间空旷的房间里，她的声音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到每一个角落。她安静的唱，唱的是家乡的童谣。唱到动情，梨花带雨。雪影的心也被这优美的旋律深深的牵住了。她不知道金郁香为什么会唱出这么悲伤的曲调来。像一艘漂泊在大海里的渔船，孤独为伴，独自忍受着海浪的拍打和摧残。最终也一无所获的返回沙滩，回到简陋的木屋前，透过窗子看到的是妻子儿女期盼的目光，那种心酸是难以言喻的。
等她唱完，房间里安静的掉落根银针都会刺耳的感觉。雪影一时动情，忘乎所以的鼓起掌来。被花嬷嬷严厉的瞪了一大眼。
轮到她，雪影有些不情愿的走上前去。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从小到大，她调皮捣蛋，却从来不主动参加学校里的表演，她就是那种一上舞台就打怵的性格。
而当下的情形，让她忽然的找回了小时候站在讲台上唱歌的感觉来。
靠近屏风的时候，雪影能稍清晰的看出男人的目光，如炬一般穿过屏风盯着自己。这让她的紧张感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那个，我可以表演弹吉他或者钢琴么？”
她有些结巴的说出这句话来之后，立刻用两只手捂住了嘴巴。
“你说什么？”
旁边的嬷嬷这样问，雪影侧脸去看，恰看到她脚下踩的那双酷似高跷一样的绣花鞋。于是灵机一动地说：“我可以表演那个。”
嬷嬷一脸诧异的低头去看。就有些嘲笑的对她说，“你说你可以？一个贫民家的女儿，你确定可以穿着它走路么？”
“我可以啊！”
雪影信誓旦旦的回答，心想着，老娘穿了这么多年高跟鞋，还驾驭不了这东西么？
于是嬷嬷走到竹椅边坐下来，把两只鞋子脱下丢到雪影的旁边。她刚一拿起就猛然发现，这样的尺寸，连她的手掌的伸不进去。
雪影有些尴尬的看了看那嬷嬷的脚，她终于知道那样的疑问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三寸金莲都不是骗人的！
手里的鞋似乎只有婴儿的尺寸。雪影好像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去看花嬷嬷，果然，她的脚也只有三寸大小。
怪不得见她有些步履蹒跚，自己还以为是因为坡脚的关系。
雪影干脆坐在地上，把鞋子小心奕奕的套上去，却才到脚尖就任凭如何用力都穿不下了。大半个脚掌露在外面，别说是走，连站起来都是困难。女孩里有些开始幸灾乐祸。雪影知道，她们都属于竞争者的关系，别人表现的不好，就意味着自己的几率更大一些。她深吸了一口气，踉跄着站起身，摇晃了几下之后，忽然的向前扑倒下去。正砸在屏风上，和它一起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忽然的，女孩里炸开了锅。
雪影一睁开眼，就看见男人的脚，从金色的椅子上站起身，她不敢抬头，嬷嬷已经在背后“放肆”的叫嚷了。左一句“奴婢该死”，右一句“请将军恕罪”的。男人走到雪影的面前，雪影以为是要来扶起她。
“喂！你真的是来选妾的么？笨手笨脚。”
男人留下这句话，就擦身走出了房间，等他完全离开之后，雪影才敢抬起头，不想正迎上嬷嬷满是怒气的目光。她有些撒娇的吐舌笑笑，意欲求饶，却被嬷嬷揪着耳朵提起来。痛的她直惨叫。
“嬷嬷！嬷嬷！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谁知道你的脚这么小。”
“那倒要怪我了？没有教养的东西！”
说着，雪影还没反应过来，不想一掌生生的打在她的脸上，脚下还踩着那双小鞋，于是直接崴过脚踝，再一次摔倒在地。脸上是火辣辣的灼热感，而她也真切的听到了从脚踝处发出的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是肿胀的痛楚。
等她回过神，刚想发怒，就被金郁香按着肩膀制止了，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别！你要是想以后有个好日子，就先忍下这口气。若是选上将军的妾，有的是机会报复她。”
雪影看了看郁香，满心的委屈让她的眼眶通红。
不能流泪。
那样就太过懦弱了。
雪影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呢。
她收了情绪，维诺的道歉。嬷嬷这才罢休。又等了不知多久，门外的婢女走进来对着嬷嬷小声的耳语几句，嬷嬷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然后看向女孩儿们。目光在雪影的身上停了几秒钟。这让她多少有些恐慌。
不会吧？难道选中我了？
这样想的时候，雪影只觉得自己像个愚蠢的花痴。
终于嬷嬷开了口：“入选的事明日再说，姑娘们听从各位嬷嬷的安排，找到自己的房间睡下吧。”
出乎意料的以这样草率的方式收场，雪影尴尬着想，这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