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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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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镖头继续道:“沈堂主还对那个郑姓园丁格外客气,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沈堂主对外人笑,就像是父亲对待儿子一般。moweiwenxuan”

    我道:“这就奇了,你说沈堂主跟郑姓园丁投缘,一眼见他即视他如子;我却听郑姓园丁说,梅亭主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视梅亭主如父。”

    高镖头特意跑到厅外去看了看那盆自己以前没有怎么注意过的茶花,回来后道:“郑姓园丁为梅亭主而种植新品茶花,为了报恩和拿下万花会头奖;沈堂主因茶花花中骄客的品性而买花,为了堂外生机和自我机缘。也无可厚非。”

    “郑姓园丁的‘一家书’茶花,真的是为了梅亭主而种吗?”我禁不住反问,“他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别人呢?”

    高镖头不甚明了,“陆公子的意思是?”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郑姓园丁跟沈堂主早就彼此认识,他的茶花新品是为沈堂主而种,而非梅亭主?”

    “陆公子,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高镖头认为我的想法颇为牵强,“那园丁为我家堂主种茶花有什么好处?能得到什么回报吗?再说了,如此初衷要是被梅亭主发现了去,岂非饭碗不保、要被逐出泰沧亭?”

    “你说的不错,我正是猜测郑姓园丁的新品育苗初衷被梅亭主所知,故而成了此桩案件的导火索。高镖头你再想想,厅外的新品茶花为何叫做:一家书?倘若郑姓园丁是为了泰沧亭的名声或是为了梅亭主而种花参赛,另取别的名字不是更贴切吗?像是:泰沧茶仙、知秋茶客、天女戏莺。”

    高镖头仍旧没跟上我的想法,只道:“本镖头不觉得‘一家书’这个名字哪里不妥,陆公子切莫因为似似而非的‘父子情’而钻了牛角尖。”

    我仍旧毫不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来到江南以后,也爱挑些花草回到茶庐去养,却从未在各处花商口中听到有关‘一家书’茶花的推介,可见在‘一家书’茶花拿下万花会大赏后,梅亭主并未赏识郑姓园丁,也并未给这一新品的茶花打响名声,你说他们二人之间何存恩情与亲情?”

    “倒是沈堂主,买下新品茶花以后,先去贵镖局有重要份量的议事堂门外的大水缸上雕刻下‘柳叶图案’,又一鼓作气将‘柳叶图案’定位镖局的新局标,岂非把郑姓园丁的栽花养花‘成果’都放在心上,极其重视?”

    高镖头深思几番,缓缓道出三个字:“有道理。”

    离开护国镖局。

    去往陈府的路上,我细细琢磨起来:

    要证得沈堂主跟郑姓园丁之间的关系,关键在于找到二人产生交集并且产生“父子情分”的契机。要找到契机,还是要从“并蒂莲”与“一家书茶花”着手才行。

    “兰儿,江南赏荷当去西子湖畔,看茶花应入金华十里乡。你说沈堂主跟郑姓园丁会不会是在找园艺资材的过程中认识彼此的?”

    “资材?陆羽你是说养花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东西吗?”

    “嗯。”

    “换我,的确会觉得‘取西湖水、捞西湖泥’来养一池子、一水缸莲花实在。”李季兰分析道,“同理,攀高岭走险道,挖些高山土来种茶花,也是极为妥当的法子。”

    我越发把案子的线索看清,道:

    “郑姓园丁用余杭之行,入西湖时为沈堂主寻得池水塘泥;沈堂主借行镖之便,途径险途要道时为郑姓园丁带回高山土。由此二人互惠互利,倒也说的通。”

    李季兰问:“那你可是现在就去山道上找证据?”

    “嗯,一刻不能耽误。”我整装待发,“案子能在中秋节前解决最好。”

    “我与你一同去。”李季兰坚定地看着我。

    “不兰儿,山道多险阻多风煞,女子行之有危。”我担心她,劝道,“你且先回青龙客栈等待,我回来后再向你说明所得。”

    “好。”

    她应的简练而铿锵,可见是懂得我的心思的。

    李季兰不像别的女子那般使性子。

    她不是那种为了逞强或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强逼着对方答应自己的行动的女子,这种性格深得我心。

    我前往“悦来酒楼”找张继。

    正好看见刘长卿从外头回来,就上前打招呼道:“长卿从何处归来?”

    他应道:“我听了李姑娘的提议,前去衙门里头协力皇甫大人商议案情,是看过了那只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珠钗之后,说了番自己的见解而归。”

    我也不问他皇甫冉有何看法,只道:“长卿慧眼,所言定是有助破案。”

    他道:“陆公子,我去茶庐找过你,你不在。我原是想借你之力来说服皎然,好让自己独自在天福寺山顶过中秋、与明月乾坤共醉的,现在我想明白了:豁然耍性真是糊涂,自诩山顶仙人还不如松下棋盘中的棋子一枚,遂不再执着。”

    我问:“长卿何不如就在这‘悦来酒楼’之中,与众宾客一同把酒望月、共享热闹之宵?”

    “正是,正是!”他高兴笑道:“酒助诗兴,月引诗情,兼得而欢!”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酒楼厨房之中找到张继的。

    见他身影逆光,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长影。

    近看,他的双手握着药轮的木质把手,正前前后后地碾磨着石臼当中的新鲜鱼骨,发出阵阵奇怪的声音来。

    我忙上前制止道:“张继你这是捡了厨房厨子做菜后剔除的鱼骨架?还是瞒着厨房上下,自己杀了鱼自取了鱼骨架出来?”

    张继却不明着回应我,而是笑道:“陆兄,我是为了你呀!”

    我险些被他吓出一身冷汗来。

    若是总管事王五正好进来,听见这句话,叫我如何解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教唆张继如此做的呢。

    不一会儿,我又听见张继道:“小生从奇人燕渊蒙手里得了《奇书》,见里面记载:鱼骨粉可以让花草长得好,哪里等得?就立刻着手去做。”

    我只得自己按停了张继在整活儿的手,道:“湿鱼骨断是不能研磨成粉的。还需将新鲜鱼骨洗干净后晾干,待它整体白化之后,才可入臼下功夫去磨。”

    张继对着石臼一痴笑,“难怪我磨出来的都是些黏糊糊的东西。”

    他抬头,狡笑着问我:“陆兄,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喂猫?”

    我摇了摇头,将张继从凳子上拉了起来,正色道:“张继,我有一件事想跟你一起干,不知道你乐不乐意?”

    张继拿来杂巾擦了擦手,也不管那些“猫食”了,只兴奋道:“陆兄何事请求?用的到我张继的地方,直言就是。”

    我引着他往外走,边问:“你曾在泰沧亭茶园挖土,可曾记得里面的土的来历?”

    张继回忆道:“我没听里面的人提起过,但我不是江南人士,故而是走山道而来,只在山道上见过。看着……倒也十分相似。”

    我趁机问:“你可否带我一同前去那可以挖到茶花土的山道?”

    “自然是没问题!”张继马上答应了,转而又疑虑相问,“只是陆兄,你要去山道作甚?万一遇见劫匪,可不是凭腿脚快就能脱险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山道,是为了求证一件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跟总管事王五打了招呼之后,我与张继就各自从酒楼所属的马棚去挑了一匹好马,直奔山道而去。

    来到山道半腰,我只感觉极目远眺,江南的秋色尽收眼底,红黄浅绿相间似锦缎。

    张继未发呐喊也未起诗兴,而是特别踏实地站在我身边,等着自己能够帮上我什么忙。所幸未起风沙,我走到山道正直,蹲下寻觅痕迹。

    “陆兄莫不是来这里探寻走茶镖的路线?”张继弯腰下看,“我曾想过,那些好茶叶没在押镖间看到,能在半途中看一眼也值得。”

    我笑他:“又在说什么没有逻辑的话?想要劫镖吗?”

    张继在我面前翻了一个筋斗,“不想难为自己,也不想惹皇甫大人震怒,我不能去当那窃贼。”

    我招手叫他过来:“我见张继你始终对这批茶镖感兴趣的很,可曾认真观察过押送茶镖的镖车车轮?”

    张继嘿嘿一笑,自夸道:“我这人呢,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会认真去看个所以,还真的是仔细瞧过护国镖局镖车车轮的模样。”

    我问:“那你告诉我,镖局的镖车都是统一从指定的匠人铺子当中定制的,这护国镖局镖车的车轮对比其他镖局,有何不同?”

    张继道:“护国镖局的镖车车轮是用结实的木头做的,外面包有一层金属,用铆钉固定。又需在内部交错的横轴上面刷上防虫防水的油漆,才能起到稳定与跨越石块、凹坑、泥地而不困的作用。我见外层的金属上面有菱形与线形相交错的图案,还感叹:‘匠人们果然巧思,如此一来,既可以减少车轮自体与山地的接触面积、防止磨损,又可以让拉镖车的马匹省力,真是一举两得。’”

    我指着腿边山道上面的行车痕迹问:“你所说的菱形与线形相交错的图案,可是与此一致?”

    张继这才蹲下来细看细辨,道:“完全一致。”

    我抓了一把疏松的黄沙土到左手中,复又来到山前,抓了另一把褐色粘土到右手中,问张继:“我来考考你,种茶花该用何种土壤?”

    回忆起自己那日未经允许,就偷着在泰沧亭茶园挖土的情景,张继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道:

    “不可用粘土!!我当时挖的全是混合着泥炭、腐锯木、松针土的黄沙土!我扛着那袋土,还未走出泰沧亭的大园子,竹篓里的‘存货’就只剩下一半,难怪被郑姓园丁抓个正着……如今我想明白了,是黄沙土颗粒疏松易漏的缘故,所以才适合用来养根系横生、忌讳积水的茶花啊!”

    我再问道:“你说,是不是天然所成的黄沙土最好?”

    张继点头道:“不错,梅亭主抠门,自然是不愿意多花银两去买土的,这山道上有白得的,当然是用白得的呀!”

    我倒是奇了,“你如何知道梅亭主抠门的?”

    “哦——”张继不好意思道,“青龙客栈的掌柜提前许诺送我两个官制月饼,他跟我说,张生你就别去天福寺排队领素饼了,到时候人多,我怕你等的焦躁,又有所发作,还不如来我这吃我送你的饼来的好。”

    “我谢了那掌柜,说他有心。那掌柜就告诉我说,他可是向着大善商陈秉承陈老爷看齐的,存好心、做好事不算什么。复又在我面前数落起梅一弦来,道是:张生你是不知道啊,那骤死的梅亭主可是因为自己抠门的得罪过皎然师傅的,你说梅亭主那人——佛门供花只送些一般品质的存货来也就罢了,还纠结细节、处处盘算起银子来,不是自己跟这清净之地过不去吗?人家陈老爷给天福寺供花,可是挑了最好的送,还诚心诚意写下所想所愿、请了皎然师傅诵经加持的。”

    我听完后无奈一耸肩,“梅亭主跟陈老爷的对比,倒是明显!”

    “何止明显?”张继不快道,“亏得我没去茶园给梅亭主上香,真是不值得。”

    骑马小心下山,回归常路以后,我对张继道:

    “我已有九成把握断定,沈祈隆沈堂主跟郑姓园丁关系密切,杀害梅亭主的凶手就是他俩当中的一人。”

    “陆兄,你千万别急着告诉我。”张继自有想法,“留着到公堂上去说,我要跟众百姓一起听。”

    我不解道:“这可不像平日里的你。”

    他道:“陆兄不妨将思绪再做整理,会有新知也不一定。”

    “但愿。”我缓马前行,“我希望自己推理无错。”

    回到青龙客栈与李季兰相见时,已是夜幕时分。

    空中月明似灯,房内暗香生暖。

    她清澈如溪流,我对坐而侃谈。

    “如何?”李季兰问的直接,“可都在山道上印证自己的推理了?”

    “嗯,可以证的沈堂主跟郑姓园丁之间的交集,却无法知晓他俩产生‘父子情’的契机。”

    “你叫皇甫大人从他俩口中问出,不就行了?”李季兰笑我想的太细,“照我猜呀,无非就是源自:同情或者认可。”

    “那兰儿你觉得哪方面多一些?”

    “大抵是同情吧?”李季兰斟酌了一下,“陆羽你不是说自己看见那郑姓园丁手上的淤青了吗?在他为你取骨粉的时候。会不会是被梅亭主所打呢?”

    “这点我确是没有想到过的。”

    我惊讶于她独特的见解。

    “比如说:郑姓园丁虽为梅亭主所捡入泰沧亭、之后就一直在泰沧亭做事,直到养出了‘江南万花会’的获赏茶花:一家书。二人看似不是父亲而亲过父子,但实际上梅亭主只把郑姓园丁当作是——自己有恩于他,就可以对他肆意拳脚交加的存在呢?”

    “兰儿,你的意思是……郑姓园丁手上的伤痕,是经年累月受了梅亭主的暴力之后留下的?”

    “我只是猜测,具体也还是得靠皇甫大人来问。但除此之外,很难找到别的解释,难道不是吗?陆羽你想呀,郑姓园丁作为一个种花种草之人,双手即便是有伤,也应该伤在手掌和手指,而非双臂吧?”

    “不错,修剪花草伤手,应是伤在手掌和手指。”

    “况且郑姓园丁手臂上的是淤青,不是快好的磕碰小伤,不也证明了是人为所施加吗?如此看来——动辄殴打郑姓园丁、且不用在乎郑姓园丁会反抗的施暴者,唯有梅亭主。”

    “兰儿,你总能一针见血地戳中我想不到的点儿!”

    “陆羽,我的想法对你有帮助就好。其实我还想说,护国镖局的沈堂主会不会是因为偶尔见到郑姓园丁的手臂有伤痕,问出了伤痕的来由,气不过才把梅亭主叫到镖局去,一剑将其杀死算完?”

    我再次惊讶于李季兰的大胆假设。

    于是问她:“沈堂主会寻个什么理由把梅亭主叫来镖局呢?而且还必须是一个让梅亭主无法拒绝的理由。”

    她一偏头,应道:“这个我就猜不到了。”

    夜间,闻香最是醒神和宜人。

    所以,讨论案子之余,我跟李季兰一同小鉴了一番皎然所赠的香料。

    “梅亭主之死,跟侍茶姑娘无关。我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无端端你提她做什么?”

    “兰儿,之前你看到我跟侍茶姑娘在一起,有所误会。现在我便可以坦荡地告诉你,我一直怀疑侍茶姑娘是杀害梅亭主的凶手,所以才不断接近她。”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言多必失,故而不说。”

    “好在是你现在说也不迟,就怕你中秋节过后才说。”

    “不会的,我陆羽觉不会让兰儿你带着疑虑过中秋,无论是案子还是侍茶姑娘,我都要给你一个明白的交待。”

    “陆羽你呀,就是总有这么一股认真劲儿。”

    “明日一早我就去衙门,跟皇甫兄说明情况后,即刻就可以叫他传沈堂主和郑姓园丁到公堂对质。升堂之际,恰是上午时分,百姓们看审的时点也掐的准,不会耽误中午的饭食。”

    “看你,如此为百姓着想,日后到了圣上身边奉职,也定是个清官。”

    “兰儿你过奖我了。”

    “我是认真说的。”李季兰柔声问我,“陆羽,中秋之日,我留在你的茶庐过夜,等到第二天用过早膳和午膳之后后再走,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一脸真挚:请宝贝们点亮收藏的小星星,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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