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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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先生。mshangyuewu”江黎儿向前走了两步，被横在身前的长凳绊了一下，吃痛弯腰。
“小心。”
梁长歌上前，扶着她的胳膊缓步走到桌前，另一只手将凳子放在她身后，待她坐下后，才在对面落座。
江黎儿放下拐杖，连声向梁长歌道谢。
不过，撞上长凳是她故意的。
张大夫的事给她提了个醒，因着她没太着意去“装瞎”，所以危急时刻在不经意间便露了馅，差点被人拿住把柄。
所以面对旁人，江黎儿更加谨慎，时刻提醒自己，要将“装瞎”贯彻到底。
尤其是，她开画坊还需要“盲人”身份。
梁长歌把桌上的凉糕推给江黎儿：“听说这是糕点铺的新品，我尝了一块，感觉还不错。”
“又让梁先生破费了。”
上次就白拿了人家的糕点，今天又……
但人家给都给了，不吃多浪费。
江黎儿不好意思地笑笑，手指沿着盘碟边缘往中心挪，指尖碰到糕点软糯的外皮，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放在唇边，矜持地咬了一小口。
“好吃！”江黎儿眼前一亮，将剩下的大半块塞进口中。
梁长歌见她双颊塞满，伸着脖子硬噎下一口，无奈轻笑着摇头，帮她倒了一杯热茶，同样推到她手边。
“喝口茶压一压吧。”
他心中暗道对方小孩子心性，忽而想到自己今日便是来为这“小孩子”开画坊答疑解惑的，不免生出迟疑。
江立小小年纪，看起来难当重任……让他来开画坊，怕是要落个人财两空。
梁长歌觉得自己不假思索建议对方开画坊的行为颇为不妥。
“开画坊事关重大，我那日不过随口一言，没想到江画师竟吃了心，是梁某的不是，其实杜老板所提合作倒也不错，不如……”
江黎儿咽下茶水刚准备道谢，就听到梁长歌在自己耳边大打退堂鼓，忍不住啧了一声。
她轻颦：“梁先生这是何意？”
见对方面色不虞，梁长歌歉然解释：“我并非不愿帮忙，而是在京城开铺面比江画师想象中要繁琐困难，你年龄尚小，我怕你应付不来。”
江黎儿也知道自己顶着十五六岁少年的身份，看起来很不牢靠，但又不能一夜之间长大，只能拿出自己以前同出版商谈判的姿态，试图在气势上让人信服。
“梁先生多虑了。”她端正身子，看起来底气十足，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我决定开画坊已经过深思熟虑，日后可能遇到的麻烦我心中大抵有数，今日找梁先生，便是想做足了准备再动手。”
梁长歌见劝不动她，只得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梁某就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江黎儿面露喜色，不自觉地竖起耳朵身体前倾。
“开画坊第一步，便是选铺面……”
梁长歌口若悬河，喝完了茶壶里花茶，让老板再上一壶，江黎儿抢先一步付了钱。
“梁先生所言，我收益良多，这壶茶就由我来请吧。”她真心实意道。
她原以为梁长歌作为画师，只懂一些画坊铺面的装饰之类，没想到他竟从选铺面一路讲到画师合作，且条分缕析面面俱到，像是早有准备。
江黎儿不觉得自己有足够大的脸面，让对方昨日受邀后连夜去打听这些，再联想到“开画坊”，一开始就是梁长歌提出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梁长歌谢了她的茶，口干舌燥让他暂时抛却了斯文人的轻呷慢品，大口喝了半碗。
“只是，新店开张，最难的就是揽客，在此方面我还未有法子，不知江画师预备如何在数家画坊中脱颖而出？”梁长歌舒了一口气，抬眉望向江黎儿。
“我朝崇尚鬼神，为其画像的画师却不多，若是京城开了这么一家，定然会吸引很多目光，这是其一。”江黎儿的指腹摩挲着糕点碟边沿，狡黠地勾起唇角，“盲眼画师摸骨画人，此等稀罕事儿，不懂画的人怕是也要凑个热闹。”
“摸骨画人？”梁长歌疑惑道，“你是说，通过触摸对方，画出那人的模样？”
江黎儿点头：“梁先生若不信，我可现场示范。”
“可这里……”梁长歌四下看看，他们两人都没带纸笔。
江黎儿嘿嘿一笑，抬手道：“笔。”而后食指顺着碗边蘸了下茶水，“墨。”说完，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纸。”
梁长歌也跟着忍俊不禁，点头应允。
“劳烦梁先生到我这边来。”江黎儿朝他摆手。
梁长歌半蹲在江黎儿身侧，江黎儿转身，手在半空中挥了挥，碰到对方的肩膀。
她的手向上，触碰到梁长歌的下巴，手指向上，虚虚蹭过他的鼻尖落在额前，又随意地在他脸侧摸了摸，随即收回手，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我心中已有梁先生的样貌。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梁长神色不自在地揉了下脸，抿唇回自己位置上。
江黎儿像上次一样眯起眼睛，手指蘸水在桌上挥动，几笔勾出梁长歌温润的轮廓，指尖竖起，用指甲细细描画眉眼。
梁长歌向前探身，垂眸看去，只见深黄色的木桌上，一幅人物小相惟妙惟肖，与自己一般无二。
他双眉挑起，嘴巴微张，不可思议地看向江黎儿。
“你……”
江黎儿擦擦手指：“梁先生觉得如何？”
“江画师神技，比那日在珍韵斋所展有过之无不及。”梁长歌顶礼膜拜，“天赋异禀，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听到梁长歌如此盛赞，投机取巧的江黎儿脸上一红，惭愧道：“您过誉了……”
梁长歌却还沉浸在“摸骨画人”带给他的震撼中，愣愣出神。
“冒昧问一下。”江黎儿轻咳一声唤梁长歌回神，沉静中暗含期待，“梁先生可愿与我合作开这家画坊？”
“与我合作？”梁长歌愕然。
江黎儿点头：“听梁先生方才所言，应该早就准备另立门户了吧？”
梁长歌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虽对经营也略懂一二，但年龄尚小，恐难服众，所以需要有人替我出面。”见他迟疑着没有答应，江黎儿想了想继续道：“若梁先生怕这画坊开不长久，我也可聘请梁先生做掌柜，月钱的话……就按梁先生每月卖画收入再添五两，如何？”
梁长歌仍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江黎儿。
江黎儿被看得心虚，扯了扯嘴角：“梁先生若是不愿，就当……”
“好。”梁长歌展颜，眉眼恢复了平常的温和，“我与你一起开画坊。”
江黎儿惊喜不已，又听梁长歌说：“我早先物色了几个铺面，江画师何时有空，我们可以一道去看看。”
“好！”
这合伙人真拉对了！
江黎儿美滋滋地吃了最后一块糕点，又同梁长歌商议了如何出资，梁长歌言说自己年长，合该多出一些，江黎儿却不允，坚持一人一半。
“我这几日去凑钱，三日后同一时间，我们还在这里见。”
江黎儿欢天喜地地回家，走在路上都忍不住想跳起来，口中默念“我是瞎子我是瞎子”，这才慢下步伐。
“江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欧阳朔扶着墙站在廊下，见江黎儿傻笑着从外面回来，也勾起唇角笑了笑。
“买到了好吃的糕点。”江黎儿晃了晃手中的小布兜，里面装着临走时梁长歌说什么都要请她这个“合伙人”吃的凉糕。
“大人也尝尝。”
江黎儿搬来一个矮凳给欧阳朔，自己蹲在他对面，拿出被油纸包好的糕点，小心地解开，捏了一块给欧阳朔。
欧阳朔接过被挤压变形的凉糕，咬了一口细细品尝，甜而不腻，软糯可口。
“的确美味。”他点头，见江黎儿笑得更开心，也拿起一块囫囵放进嘴里咀嚼，不由得笑道：“慢点，小心噎着。”
江黎儿摆手示意他无妨，但下咽时还是不出意外地噎了。
她拍着胸口，表情扭曲又痛苦。
欧阳朔也帮着她顺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以后可莫要这么急了。”欧阳朔头疼道。
江黎儿倍感丢人，别人吃一堑长一智，她怎么还能连吃两堑？？
“如今我已能下地行走，明日打算就去王家村查案，你……”
欧阳朔迟疑，江黎儿心有推测却不愿告诉他，可先下她眼疾未愈，若是贸然待她过去，万一再遇上贼人，该如何是好？
江黎儿也收敛了神色，沉吟片刻，道：“我一定要和大人一起去，但不能只有我们。”
“江姑娘这是何意？”欧阳朔一怔。
“欧阳大人不愿将受伤的消息告知家中父母，我猜是怕他们担忧，但大人要知道，自己所谋划之事，以你自己的力量恐怕难以达到。”江黎儿语气淡淡，却一针见血。
欧阳朔闻言沉默下来。
“他们敢公然行刺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且据阿竹所言，那些人怕是还在暗中搜寻大人的踪迹，如此情况下，大人若还顾忌着家人都‘担忧’，怕是会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