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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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犹豫不决，少爷受伤是大事，就算他瞒住了老爷夫人一时，少爷若一直不去大理寺，也会有人去府上询问。mqiweishuwu
“可以找人模仿大人的字迹给府上和大理寺各修书一封，就说大人现下正在城外查案，三日后才能回来。”江黎儿道，“能瞒一天是一天，一切等欧阳大人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这法子大约能拖些时候，阿竹点头道：“那就麻烦江姑娘照顾少爷，需要什么尽可以告诉我。”
阿竹走后，江黎儿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原意是想时刻试探欧阳朔的体温。
张大夫临走时说，如此严重的外伤恐怕会引起高烧，须得及时关注。
但江黎儿一夜未眠，此时终于能暂时放松下来，紧绷数个时辰的身体骤然松懈，疲惫感如同一桶水从头顶浇下，很快浸透四肢百骸。
江黎儿又摸了摸欧阳朔的额头，温度虽高，但还不至于烫手。
她双手托着下巴，翘起两只小拇指支起沉重的眼皮，强迫自己再多坚持一会儿。
“黎儿，吃点东西去娘屋里睡吧。”江氏端来清粥小菜，心疼地轻声对江黎儿道，“欧阳大人这里我照看着，你先去休息。”
江黎儿揉着眼睛应下，喝了半碗热粥后去了另一间房睡觉。
尽管疲惫到了极点，但心里记挂着许多事，江黎儿没睡多久就醒来了。
江氏给欧阳朔喂下一碗粥后，又去将午间的药煎上，江黎儿醒来后便替了江氏守在他身边，
不多时，阿竹也又送来了东西，顺便告知江黎儿，已经找人按照她说的往两处送了信。
“少爷啊少爷，你可赶快醒过来吧……”
阿竹把怀中木箱放在桌子上，打开后里面都是上好的药材和补品。
他将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唉声叹气道：“怕老爷夫人怀疑，我也不敢在账上支银子，这些都是拿我私房钱买的，还找北仓哥他们借了些，他们还以为我去赌了，把我好一通骂……”
一旁的江黎儿哭笑不得，让他赶紧回去打听消息。
欧阳朔虽然一直没清醒，但好在没有发高热，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江黎儿看向欧阳朔昏迷中仍紧皱的眉头，她啧了一声，伸手帮他按平了：“帅哥干嘛总皱眉？多显老。”
到晚上，欧阳朔的伤需要换药，江黎儿掀开盖在欧阳朔身上的薄被，层层叠叠的绷带上沁出不少深色的血迹。
她抿了抿唇，同江氏一起将绷带解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三处伤口肿胀，没处伤口的上下还有张大夫割出的刀伤，一副皮开肉绽的可怖画面。
江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道：“竟如此严重……”
江黎儿只能看到黑白的画面，冲击力并没有那么大，却还是忍不住心颤。
怪不得这么久都醒不过来，若换成是她重伤至此，恐怕当场就凉了。
重新包扎好伤口，江氏拿着染血的绷带去厨房焚烧，江黎儿在床边坐下，抚摸着欧阳朔的额头。
她忍不住想，欧阳朔暗中究竟在策划些什么，竟会招惹上敢在京城对官宦之子下手的人。
而与欧阳朔“同船”的她，以后是否也会造此不测？
“水……咳……”
细若蚊蝇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十分清晰，江黎儿见欧阳朔唇瓣微张，连忙去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喂进他口中。
几口温水下肚，欧阳朔下垂的睫毛颤抖起来。
江黎儿察觉到他的即将醒来的征兆，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
轻薄的上下眼睑咧开一条缝，漆黑的眼珠迟滞地从上方转下来，迷蒙的视线中，出现一张模糊却熟悉的脸庞。
因刚噩梦中醒来而遗留在心神之间的悚然霎时褪去大半，他扯了扯嘴角，张口想谢谢对方的救命之恩。
“江、江姑娘……咳……我睡了多久……咳咳咳……”
“你才睡了一夜。”江黎儿忙道，“大人先别说话。”
她下意识地想帮欧阳朔拍后背顺气，但后背的伤让他无处下手，抬到半空中后皱眉收回，只能心焦地等欧阳朔咳过这一阵，再喂他喝点水润嗓子。
欧阳朔咳完之后，意识清醒许多，感觉到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像是剥了他一层皮似的。
“不用……”欧阳朔气若游丝地拒绝了江黎儿送来的水。
他曲起手臂撑在身侧，试图起身，这动作牵动了背上的伤口，险些让他再次疼昏过去。
“你好好趴着，起来做什么？”江黎儿吓了一跳，连忙按住欧阳朔的肩膀，掀开薄被检查他的伤势。
伤口大约还是崩裂了，刚换好的绷带已染上大片深色痕迹，
欧阳朔忍痛垂眸，只见自己上半身赤/裸，不知下半身是何状况，原本惨白的一张脸隐隐泛起红晕。
他窘迫地闭上眼，咬牙道：“江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
“都伤成这样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江黎儿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吐槽封建思想害人不浅。
欧阳朔还要再说什么，江黎儿却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半是规劝半是威胁道：
“欧阳大人还是闭上嘴好好休息吧，伤口肯定裂开了，但是我看不见，只能摸索着帮你包扎，你再乱动，我怕自己会不小心把你的伤口撕开，到时候血流成河……”
欧阳朔看向她，一张娇俏的小脸做出发怒的表情，樱色的嘴唇下撇，露出为了恐吓他故意咬紧的贝齿。
狰狞中隐约有几分可爱。
只是，留意到江黎儿压低的眉眼间凝结着浓郁的倦意，欧阳朔又不免心生愧疚。
“好，辛苦江姑娘……”
欧阳朔收敛思绪，闭上眼睛咬唇忍耐，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在江黎儿面前衣衫不整的羞恼。
方才缠绷带的时候，是江黎儿和江氏一起将欧阳朔翻过去侧躺着，再将绷带从他身下扯出来。
现下欧阳朔醒了，江黎儿扶着他侧身，温热的手在他身下来回触碰，轻柔的痒意令他全身都僵住了。
前世故意和他爹作对，家里为他寻了数门亲事他都决口不允，已过弱冠还孤身一人，不仅成了当时京城里茶余饭后的笑话，还使得他如今像二八少年一般，面对着江黎儿不知所措。
欧阳朔倍感丢人，心中清醒自己此事面朝床内侧的墙壁，脸红的窘迫模样不会被对方看到。
“很疼吗？”江黎儿担忧地问，手上动作更轻更慢。
“不疼。”欧阳朔声音闷闷的。
江黎儿以为他在思考自己的大计谋，于是问道：“大人怎么受如此重的伤？为何不回府找名医医治，倒来了我这里？”
“我……”欧阳朔迟疑，顿了顿才道：“我去城南查案遇到了刺客，死里逃生回到城中，却无意间听他们同伙说，在我府上和大理寺都布下了人手，无奈之下才来了姑娘这里。”
“刺客？”江黎儿挑眉，“可知是谁派来的？”
欧阳朔沉吟片刻，轻轻摇头：“不知，但敢在京城行刺，还派出这么多人手的，也没有几人，皇子？皇帝？左不过是其中之一。”
江黎儿陷入沉思，她原以为欧阳朔的计划只是朝臣之间的权力争夺，没想到竟有皇家牵涉其中。
她神色复杂地望向欧阳朔，半晌才收回目光，为他盖好被子。
“既然大人之前说，我们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那么我也有资格知道，这条船的航行路线。”江黎儿语气淡淡道。
欧阳朔沉默，之前对于江黎儿的怀疑再次浮上心头，忽而又想到这次就是江黎儿救下自己，这才放下心中的戒备。
“盘安山铁矿下有座金矿的消息，还是江姑娘告诉我的，我顺着这条消息发现有人正在偷挖金矿。”欧阳朔转回头，“那日矿难，金矿暴露，贼人逃走，大理寺来人却没查出丝毫线索。”
江黎儿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只因大理寺中有人心怀不轨，意欲将此事栽赃给我，只是如今还未找到机会。”
欧阳朔想起昨日梁垣交接给他案宗时，虚情假意恭喜自己的嘴脸，忍不住冷哼一声。
“我便要入大理寺查明案情，亲手将背后凶手抓捕归案，还自己一个清白，也给矿上数十位枉死的矿工一个交代。”
闻言，江黎儿想到了因矿难而死的江武，他也算被那伙人间接害了性命。
“大人赤子之心，小女子叹服。”江黎儿暗暗下了决心，“大人日后有人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就是。”
欧阳朔看向一脸严肃的江黎儿，愣了一下后笑道：“我自己能处理好，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治你的眼疾，其他什么也不用管。”
眼疾、又是眼疾……！
江黎儿攒起的一口气泄了出去，满腔热血化作了深深的无力感，她在心中愤愤道，一定要把这个“眼疾”赶紧解决掉！
“行吧。”江黎儿悻悻道。
她又将自己吩咐阿竹做的事说了，问欧阳朔如今醒了预备怎么办。
“我……”欧阳朔不好意思道：“我想在姑娘这里多叨扰几日，待我能下地走路了，立刻离开。”
江黎儿不觉得有什么，欧阳朔伤得这么重，的确不宜挪动。
于是她大方道：“这院子也是大人买下的，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什么？！让他跑了？！”
“一群废物！”
一张信纸被拍在精雕细琢的小几上，茶杯被打翻，热茶浸透的信纸，信尾落款的“欧阳朔”三个字被晕开，逐渐看不清笔迹。
“去王家村找！不能提欧阳朔的头来见，那就让他们提自己的头来见我！”
阴恻恻的声音令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两股战战，哆嗦着嘴唇连连称是，领命后四脚着地连滚带爬地离开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