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少年热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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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裴沉岚笃定的问话,暮言双眼澄净,直直地盯着他。chunmeiwx
可他目光炽热,暮言终于被烫伤似的视线颤抖,垂眸不敢直视。都已经瞒到这种地步,她本想彻底瞒下去,却没能撑住那道防线。
她低声说:“对不起。”
身前的人终于得到证实,情绪没有任何的崩溃。
“是我心甘情愿。”他松开手,声音依然沉静不起波澜,干脆地转身离开。
暮言狠狠咬住嘴唇,眼眶涩痛,无声的泪滴一颗颗打下。她的贪恋,终于不见。
刹那间猛烈的风雪声灌入耳中,伴随着戚祥的严厉朗声。
鼻腔里涌进寒冷空气,南晏想掩住口鼻,却抬不起手,才发觉自己仍附在裴沉岚的身上。
雪山之巅的冰砌场上,以裴沉岚为中心,成千上万的天山弟子远远地围成一圈,人头攒动震惊低语。
前方高台上,戚祥手持纸笺声色俱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出最后的判决,“你不伦之罪已定,还有何狡辩之言?”
风雪吹乱裴沉岚的短发,他静静地听完,四周哗然,他的目光独独望向渐远渐淡的远山,将离峰遥不可及。
“已经到这样的地步,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所有人震惊得一片寂静。
名声从此败坏,人人唾弃,他竟然承认得这么坦然干脆。
聂容妤坐在另一头的貂毛座椅上看着好戏,意味不明地瞧向高台上单独出席的戚祥,勾唇笑问,“我只想知道,暮言对此怎么看呢?”
风雪在天地中交杂混乱不堪,裴沉岚的眼中漆黑无光,吞没了所有悲伤的深潭般,一如既往不见任何情感。
“长老为什么不来?”
“遇上这种事都没脸了,怎么会来?”
“会不会是因为不忍心……”
四周的窃窃私语里充斥各种猜测,裴沉岚皱起眉头,开口压过所有声音。
“在仓望城见到暮言的那一刻,我就爱上她了。我就是堕落龌龊,爱她还是拜她为师。因为以我卑贱的身份地位,只有做她的徒弟,才配离她近一些。”
“在做她徒弟的这些年里,我从没有反省过,我就是明知故犯,我守在她身边,拦住所有想染指她的人。”
裴沉岚垂着眼,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完,终于抬起眼,直直看向戚祥,“下次见面,我必杀你。”
聚集在此的天山弟子鸦雀无声,被这些明目张胆的话震撼。
裴沉岚转过身,看着等候多时的聂容妤,传音过去:“她对蛊毒调配的所有解药,我都有。”
聂容妤满意地扬起嘴角,传音回道:“等你辅佐我夺取天山后,长老之位会给你留一个。”
“不需要。”
裴沉岚开口道,被千万人孤立在风雪中央,字字铮铮,将自己裹满声名狼藉的泥渍,“事成,我只要暮言。”
戚祥眯起眼,阴冷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是你的审判之日?依天山月门门规,师徒不伦,你该凌迟处死,挂在罪人山头警示众人。”
“他习妖族功法是我仓望的人。如今师徒二人已决裂,惩治不伦之事已师出无名。”聂容妤招招手,她身前的人群为裴沉岚散开一条路。
断绝师徒。从此他们之间师出无名,从此天各一方再无瓜葛。
南晏感受到裴沉岚胸腔里深藏的悲鸣,他不明白,暮言去了哪里。
将离峰的寝宫门外,青黑的墙前腊梅盛开。
暮言抚胸,浅浅呼吸忍着剧痛,感到玉璧的碎裂,将胸口那枚扯出来一看,仍是完整的半块。
是另半块碎了。
连玉璧的相连都绝断了,原来他这么恨她……
对不起,对不起。
腊梅错落削长的枝丫间,细雪堆积,在天旋地转的模糊视线里,恍若那年并肩远望的雪山。风那么烈,雪也寒冷刺骨,满树的花,却不见有一朵掉下来。
满园梅花绽放勃勃生机,唯独树下灰白雪地上,暮言嘴角渗出鲜血,闭上双眼,一点点地白了头。
还好能进结界。
南晏迈进牌楼,庆幸地回头看了眼对自己如同虚设的透明光罩,飞向暮言的寝屋。她果然又没醒,南晏探了鼻息,几乎不见。
在知道雪之初可疑后,南晏连宿未白也不敢去找,在梦中跟着裴沉岚看过些医书,三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也不见脉象。
他惊出一身冷汗,想了想,试着用力摁下,终于感到微弱的跳动。
还在跳,还活着,南晏长舒口气,把她的手腕放回被子下面。
暮言缓缓醒来,睁开眼床边有一个模糊的短发人影。
她喃喃:“对不起。”
南晏愣了愣,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他突然有点理解裴沉岚费尽力气寻到她,临死却说不要再见,他有多心痛。
梦里的那个人像深不见底的黑渊,莫大的悲怮宛如无穷无尽的海水,他孤身走在远离挚爱的路上,将铺天盖地的悲痛尽数收纳,没有掉一滴泪。
出梦时,南晏从他的身上解脱,过了好久才喘匀气。
“你为什么在这里?”暮言看清了眼前的人。
南晏略微一想,问:“昨晚的治疗没有后续了?”
她眼中无光,想起他的伤,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吃药。”
暮言人回到了现实,心还碎在梦中过往,表情麻木双眼无神,只剩还未流尽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将枕头浸湿成大片深色。
南晏前一刻还替裴沉岚打抱不平的心,这时瞬间软了,可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节哀顺变?那他恐怕这辈子都要节哀顺变了。
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呆站在这里也很蠢,南晏试图把自己想成是裴沉岚,随后便苦笑地放弃了。
他是不知道说什么话,可裴沉岚是根本就不会说话。
听到奇怪的动静,暮言抬眼朝他看去,见到和梦中相似的人影,眼眶顿时一热。
她有气无力地说:“你的头发能不能留长点。”
南晏知道她什么意思,蹙眉固执,“不能。”
暮言心烦,闭上眼,“滚远点,别让我看见你。”
南晏一口气哽住,正要听话退出去,又听到她说话。
“你不应该说‘不看就不看,谁稀罕’吗?”
可是他稀罕啊……
“你都成这样了,我还说这种话气你?”
暮言冷着脸掀开被子要起床,刚坐起就捂着胸中,疼得面色发青。
“我去给你拿饭。”南晏认得那是胃的位置,立即转身飞走。
房间里没有别人,暮言顿时卸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足几上,缩成一团痛哭。
等南晏飞快地将早饭拿来,暮言已穿戴整齐,只剩眼眶的微红难掩,眼神也恢复成平日的淡漠。
南晏摆好饭菜,便去院里整理晾晒的各种东西,找借口留在这里。
厅堂里,暮言低头吃着饭,注意力全在外面见不到的南晏身上。她活这么多年见过多少人,岂能不知他什么心思。
她停下筷子,低声唤:“南晏。”
外面静了一瞬,下一刻南晏便出现在了门口,满脸惊愕与慌张。
昨夜梦里事情太多,暮言此时的思绪还混乱驳杂,她自顾自地垂着眼,想了很久想不出说什么,便接着吃饭了。
南晏在门外目不转睛地看了她许久,方才敢走开,心慌意乱地随地在石头上坐下。只喊名字不说话,比冷冰冰地骂他还可怕。
她有多少话没说出来,她在酝酿什么。
听到屋里传来轻巧的放筷子声,南晏怵然站起。
暮言将碗筷收进食盒,见到进来的南晏,便退去一边由他接手,跟着他一路向外走去。
直到走出了结界,她还跟在后面。
南晏如芒在背,终于忍不住回头问:“先生有事?”
暮言戴着面纱,静静地注视着他。杏树叶子冒发,她站在树下,光影斑驳,和上次站在杏花雨中一样,一言不发。
“先生无事,我就告辞了。”
南晏心慌,故作镇定转身走开。没走多远,他放不下地又回过头去。
暮言还停在原地,她只想看看这么像他的人,是不是也一样——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就算在平和无忧的地方,也不敢将心意堂堂正正地对她表明。
南晏在她的凝望下,方寸自乱地后退一步。
她背着光,什么话也不说,眼神如看透一般遥远疏离。南晏忽然觉得,自己的脚在迈出她的世界。这次走了,这扇门就将永远对他关上,他将永远被隔绝在外。
梦里拖到那时候,已是无话可说覆水难收。
南晏收回后退的脚,朝她迈去。
暮言淡漠的眼掠过惊讶,见他走到面前,磕磕巴巴地憋不出一个字,她的眼中又回归不屑。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暮言本不想理这种幼稚的问话,看他神色诚恳,心软便理会一句,“不怎么样。”
南晏一噎,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得这么认真,她却一点也不认真。
但话开了头,硬着头皮也得说完,因为可能没有下次了。
“我对女孩子不太懂,也没什么和女孩子交往的经验,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一个人?”
“我这把岁数了,心里有人很正常吧。”
南晏眼神笃定温柔,“我和他,很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