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判若两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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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无梦。mshangyuewu
翌日，雪之初伤势便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一早候在山顶结界外。
暮言吃过饭，给南晏换过药，备好已耗费的药制品，不知不觉过去半晌。
牌楼外的青涩少年仍紧张地扯着围巾，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海风把他的整齐短发吹得凌乱。
见她时时往那边瞟，南晏看得心烦，说：“我去让他离开这里吧。”
暮言垂下眼，以他那闷脾气，撵他走恐怕要生好几天的闷气，夜里没准还会偷偷自己醉酒落泪。
“带他进来。”
南晏莫名其妙地看她，恨得想给自己这张嘴一巴掌。
气归气，他还是听令过去，蹙着眉头打开结界敲了敲牌楼的空灵修竹，等雪之初进来，一言不发地合上结界回去。
“多谢先生昨日医治。”
一走到暮言身前，雪之初便深深鞠躬，又转身看着上半身缚满白布的南晏，眼中关切之意尤甚，“昨天想赢心切，下手没轻重，不知道伤到南兄了没？”
暮言不想看他。
她觉得他说话一点也不像裴沉岚，转世变得和以前完全像是两个人……
她低落地说：“你不需要在意他怎么样。”
闻言，雪之初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南晏不可思议地看她，耐心追问：“不需要在意是吧？直接打死也没事是吧？”
哪里蹦出来的外人插嘴，暮言斜他一眼，不耐烦地撇嘴，“闭嘴。”
“先生别这样对南兄，被我伤成这样，他看不惯我是应该的。”雪之初言辞恳切。
站在两人中间的南晏傻眼，受伤的人是他，怎么他们两个倒聊得有来有回的。
暮言扭过头看着远处，不想说话了。
他分明在眼前，可她却觉得离得好远，隔世般的远，像再也见不到的远。
性格变了，那也是他的转世啊，为什么会感到一切都变了呢？
进来时雪之初便暗中打量南晏，自己下手有数，没四五天好不了，就算在辛淮岚手里，气息也是虚弱不堪。
“若南兄最近不便保护先生，我可以替他分忧，只愿能日日见到先生。”
南晏心头一跳，担心暮言会顺便收他为徒，立即阻止道：“我很方便，咳咳咳……”
因太过激动，他又扯到伤口，布条上晕开拳头般大小的红斑。
雪之初默默地看看那片血迹，又看了看南晏忍痛的脸，轻轻勾起唇角。
南晏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露出獠牙的人，简直想当场拽暮言看一看，可他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暮言仍呆愣地望着远方，她的脑中仿佛有恶魔低语，千百年来只会没完没了地重复同一句话。
下辈子不要再见了。下辈子不要再见了。
她疲倦地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说得温柔又坚决，“不用，我嫌你烦，以后都不想见到你。”
听到这话，雪之初神色自若，反而是南晏感到后背发凉。他回想起自己平日对她没大没小的样子，越想越觉自己真幸运。
“是因为我打伤了南兄给先生添麻烦了吗？也是我的不是，用蛊促进修炼后，打起架来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雪之初眼神黯然，哀叹不已。
南晏咬牙盯着一脸懊恼的他，捏断了手里的树枝。
暮言转头缓缓看向他，“蛊？”
“先生知道蛊吗？门内前辈们对蛊的使用已经出神入化，若是少岭主能允许我们使用蛊给凡人治疗，可以事半功倍。”
“你只顾着修炼吗？”
雪之初愣了愣，说：“没有，我还打算学蛊……”
“对医术是学一半……”暮言垂眸，睫毛微颤，顿了许久才把“又”字吞下，“扔了吗？”
“不是的，蛊术也可以……”
“给凡人看个病都得用那些旁门左道吗？”
雪之初张口结舌，随即低下头乖巧认错，“原来先生认为，蛊是歪门邪道，先生若不高兴，我不去学便是。”
旁观着他们不算融洽的谈话，南晏能猜到以她平常口吻，会说——“我为什么会不高兴，你要学什么关我什么事”。
暮言张了张嘴，轻叹一声，声线不由自主地温柔，“最好还是别学，小心别玩火自焚，被人下蛊，反被操控。”
南晏匪夷所思地睁大双眼，牢牢地盯着她似乎有哀伤之意的面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话怎讲，莫非先生知道什么？”雪之初追问得急切，脚底忽然涌起到力道，拽着他狠狠抛出了结界之外。
暮言被眼前状况震惊到，愣愣地转头看着勃然大怒的南晏。
“他被操控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用你操心？”
他压着声音，听着还有丝哽咽。
暮言暗暗叹气，算了，让这个疯子替她下决心不见也好。
她放下心思，去亭子里端了燃尽的香炉准备去埋香灰，一走出亭子就撞见摸着鼻子眼神躲闪的南晏。
“我……我前几天拿了样东西占卜，也见到蛊了。”
暮言跟没听见似的，绕开他向屋后的空地过去。
见她毫无反应，南晏紧追不舍，说：“那个用蛊的人还想把我推下悬崖。”
暮言想起忘了拿锄头，回头又见他跟在后面，毫不在意地侧身躲开，回亭边提起小锄，再朝屋后走时，被他伸手拦住。
“你就不好奇，你就不想问问？”南晏严肃诘问，好像她欠了他什么似的。
暮言皱眉，问：“什么？”
南晏便认认真真地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暮言莫名其妙地打量他，不理他恐怕还要缠着自己，她现在心情不好，懒得骂他，便随口附和，“哦，还活着呢。”
说完她又径直走向屋后去。
南晏被她敷衍得难以置信，她竟然一点不在乎他。
他深吸口气，追过去克制住颤抖的声线，问：“你关心他，关于我的事就一点不好奇？”
好像她不好奇这事就罪大恶极，暮言翻个白眼，这混小子又犯什么病，别人见她脸色不好都诚惶诚恐，这人倒没规没矩成了习惯。
她丢了锄头打算进屋寻清净，一走又被南晏堵住。
暮言忍无可忍，盯着他问：“你又闹什么？”
南晏胸口起伏，注视她片刻，忿然转身离去，“下次你和我说话我也不问你，我也急死你。”
终于消停了，暮言刚舒缓的心里重又郁结，忽然有种感觉，非常熟悉的感觉。像这一幕发生过，甚至能猜到后面会怎样发展，可她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的。
但至少能辨认这是一种，会令她偷偷眷恋的感觉。
她猛然回头喊住他：“南晏。”
差点就走出门口的南晏立即停步回头，面色欣喜，适才的赌气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看着这一幕，暮言感到又向发生过的重合了，她还是想不起来。像是曾经无意间发生过，掩埋在众多记忆之下，她本以为只是小事，却深深地留下触动。
时隔多年，心湖涟漪微澜，模糊的影子即将显现。
她鬼使神差地问：“你占卜到了什么？”
说起这事南晏就来气，转头出门，“你自己猜吧。”
暮言点点头，没再问，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彻底没了，像尾黑背鲫鱼一样倏忽滑进水里，瞬间不见踪迹。
南晏附在裴沉岚身上，眼里闪着求知的光，盯着案板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开眼界。
五花八门的天材地宝按五行分类放着，金光闪耀的一堆里摆着两株根叶俱全的垂絮绿植，木属性里也塞了几块红艳艳的炙热石头，装着各种水的瓶瓶罐罐中央放着盒漆黑细沙……
裴沉岚看过些千初撰写的典籍，知道千初他们为世间万物分属性时并不简单，是依据它们被彻底炼化后的精华分类。
但以此界的能力，很难将事物炼化至最原始的精纯状态，所以此界之人都是以外表和性味分类。
大多数的材料倒是无甚大差别，比如蓝盈盈的水玉，虽是块石头，也猜得出是水属性。
但不符合外表的属性之物也占了许多，就像案板上几样，就算炼器大师来，那垂絮绿植也得是木属性，那红石子不是土属性就是火属性，打破头它也不会是木属性。
于是此界的医道总是会有难以医治之病症，或是精进修为的丹药效果欠佳，又或是炼器的法宝阵法威力不够预期标准，有八成原因是没能发挥出材料完整的功效。
裴沉岚将这些东西一一看过，只认得出三成，已是世间珍稀之物，其他闻所未闻的更不用说。
他抬起头，朝对面的人问：“这些太珍贵，我用不着，前辈有寻常些的吗。”
悬飘在桌案对面的无面白魂将材料收起一部分，虚无的衣袖拂过桌面，又多了些灵气较之前黯淡的东西。
接着裴沉岚的脑海里显现出了无声话语。
“不是什么前辈，千初给我取名叫花寂，你也叫我花寂吧。”
桌上新放出的材料，南晏仍是认不得几个，裴沉岚倒是信手拈来地挑出几样，让南晏佩服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