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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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淮一时语塞，萧珩亦不愿再容他辩驳，沉声道：“襄州知州曹淮贪赃枉法，勾结外敌，欺压百姓，本王已得实证。mwangzaishuwu现将知州革职查办押入大牢，待本王上报朝廷，听候发落！”
“遵命！”侍卫领命而出，一左一右把曹知州拖了下去。
“殿下！”凌霄颤声求道，“民女的母亲和族叔仍被扣押在牢狱内，这姓曹的恐怕会下死手，还请殿下下令救人！”
“性命攸关，我同你们一道去。”话毕，萧珩快步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裴沉榆二人坐上队伍后方的载货马车，在萧珩带领下急速行进，狂风呼呼地掠过窗棂，将帷幔吹得猎猎作响。
约莫一炷香后，庄严壮观的府邸大门映入眼前。两扇黑漆大门紧闭，门额正中高悬金匾，镌刻雍州府字样。
萧珩轻挥袖袍，正要命人破门而入。却听“吱呀”一声，大门被人先一步从里推开。
一大批流民互相搀扶着迈步而出，脸上皆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感慨。他们历经战乱、饥荒和流离失所，终于迎来曙光，只是熬过去的已不足三分之一。
凌霄跌跌撞撞冲进人群，就见凌氏满身是血的蜷缩在地上，不禁失声痛哭起来：“娘！”
凌氏紧握着凌霄的手，她唇瓣微动，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娃儿，你娘没事。”凌霄三叔赶忙安慰道，“那些兵爷想知道你们的下落，下手是重了些。但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
“是咧！霄霄不要担心。”凌氏弯了弯带着伤口的嘴角，“重要的是我们不用再挨饿受冻，这点小伤很快便能痊愈。”
凌霄敛起衣袖，拭去眼角泪痕，问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是那位大人进牢狱放了我们。”凌氏伸手指向一位文职打扮的官吏。
那人站在萧珩面前端正地行了一礼：“下官颜景见过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颜景手持鹤尾羽扇，头戴白玉发冠，是读书人独有的儒雅之气，只是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使他无端生出几分狡黠。
萧珩点头：“不必多礼，将你所知之事尽数告诉本王。”
颜景轻摇羽扇，不疾不徐道：“说来惭愧，下官虽为雍州通判，却因公务繁忙未曾察觉曹淮阴谋。好在今日巡视之际听见州狱嘈杂喧闹，这才将功补过救出这些百姓，那几个滥用私刑的狱卒都被处以绞刑。”
萧珩淡淡瞥了他一眼：“通判倒是好手段！知州一职暂缺，便由你先代为掌管，待我回禀圣上再行定夺。”
颜景俯首谢恩：“下官定不辱命。”
“御林军原地驻守，同时于上北门、建午门搭建帐篷安置流民，施粥布药。”萧珩转向后方发令，他的声音低沉，却难掩尊贵锋芒，让人不敢违抗。
“是！”
在守兵指引下，等待救助的流民有条不紊的排起长队。
队伍一旁，凌霄亲热地挽着裴沉榆道：“这次多亏了裴姐姐，如果不是你我都见不到娘亲了。可有个问题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你究竟是如何知晓那家布庄是连通知州府衙的暗道？”
“我猜的。”裴沉榆掩面微笑。
凌霄愈发好奇：“这怎能猜到？”
前世传闻襄州不战而降，城中百姓众怒之下将府衙团团围住，却处处寻不见知州人影。裴沉榆由此想到暗道的存在。
再加上裴穆前些时日四处寻看铺面，说起家家户户生意俱是冷清，见贵客上门免不了盛情欢迎。唯有这家布庄老板态度冷淡，台面摆放的还是夏季的丝绸缎面，且售价高出市面三成。
裴沉榆话锋一转：“可还记得那日我曾叮嘱过，莫要将知州作为说与他人？”
凌霄点头答道：“自是记得，又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你三叔轻信雇工的假消息，或是因为放消息的人与他一样是流民。”
“你是说流民当中有官府奸细？”凌霄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会搜到山上！”
裴沉榆颔首道：“原本还只是猜疑，只让林梧送粮之余多留心异样。后来他发现有流民乔装改扮入了城，果不其然进了这家布庄。”
“好在我们赌对了，这条暗道直通府衙书房。曹淮生性多疑，不许他人靠近书房，这才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凌霄听完前因后果，长吁一口气：“裴姐姐，你当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子！求姐姐收下我吧，只要能让我在身边服侍，端茶倒水什么都成。”
“我还真有事请你帮忙。”裴沉榆展颜笑道，“我已盘下了迎春客栈，日后生意红火钱掌柜一个人可忙不过来，还请你和你娘来搭把手。”
凌霄知道此事明面上是帮忙，实则是给她娘俩谋个营生，心中更是感激不尽。
正说话间，一位守卫前来通传：“裴姑娘，殿下有请！”
裴沉榆沉吟少许，心知这邀请不容拒绝，只得随那人跨入府衙正门，穿过湖畔的曲径回廊，来到一座开阔院落。
这静谧之室正是知州书房所在，红木书架上卷帙浩繁，雕花案几置文房四宝。阳光透过窗棂洒落，为端坐其间的萧珩镀上一层金辉。
裴沉榆盈盈一拜，见他仍伏案疾书，便只身侯在堂内。
一刻钟后，萧珩停笔偏首，从桌案拣出几封信件递过来，问裴沉榆上面胡文的意思。
裴沉榆展开其中一封，忽觉字迹异常熟悉，竟是出于拓跋颜之手！她心头一颤，信件险些掉落在地。
似是察觉到一道视线，裴沉榆抬眼望去，正撞入萧珩意味深长的眸光，毫不掩饰其中的探究。
裴沉榆动作一滞，随后收敛心神，将信中大意一一说明。
“不错，并未说谎。”萧珩目光在她脸上一掠而过，那双莹润的眼底除却慌乱，并无躲闪。
“见笑了，原来殿下也懂胡语。”
萧珩微微点头：“我常年与北狄打交道，自然学了些。听闻裴姑娘是云京人士，又为何会懂？”
裴沉榆从善如流道：“不瞒殿下，我们裴家在云京做香铺的营生，此次正要进漠北购置些香料，来之前专门学过。”
“既然如此，为何在雍州逗留？”
“家父想在此地寻间铺子，这才有所耽搁。”
萧珩没再接话，也不知信了没有，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有一事倒想听听裴姑娘的见解。这胡人勾结朝廷重官，又执意求娶公主，你说是为何意？”
“缺兵少粮，缓兵之计。殿下若无他事，小女先请告退。”裴沉榆说完也不等萧珩答应，自顾自拂袖而去。
果然是她，那日在丰乐楼留下谏言的女子。只是她这番作为究竟是为国为民还是蓄意接近？萧珩叫来暗卫风闻，命他盯牢裴沉榆的行踪。
风闻躬身领命，随即化为虚影急掠而去。
裴沉榆将方才曲折再三回顾，确定未有疏漏才放下心来。她当然知晓萧珩起了疑心，毕竟是她有意借萧珩之手攻破乌金国，让尚未势大的拓跋颜血债血还。
只是此次她亲眼见得边关百姓饱受战乱疾苦，在有十足把握前还须从长计议。
夜幕高悬，明月焕辉，众人齐聚迎春客栈。
裴沉榆留下些银钱，嘱咐钱掌柜将内外翻新，再多雇佣些人手。
钱掌柜连连点头，又问道：“不知姑娘想改成何名？”
裴沉榆略微思索：“便叫春信吧，日后店内独用雪中春信的香方。”
裴穆亦盘下长街不远处的铺面，便先交由凌氏母女代为看管。
“裴姑娘，你看此物可用得上？”凌氏拿出一株草药，“这正是茵犀香，只长在岐襄一带的山脉。煮水可以医疮，闻香可以醒神。”
裴沉榆揽近细闻，若有似无的沁甜香气萦绕在鼻尖。
“这香味倒是难得，你那里还有多少？”
凌氏如实道：“这是最后一株，原本是留给霄霄的。姑娘若想要，等到来年开春定会长出许多。”
裴沉榆欣然笑道：“好！到时候还劳烦凌姨帮着收一些。”
凌氏见自己能帮上恩人的忙，也是笑逐颜开。
次日佛晓，裴家商队收拾好行囊辞别襄州，又要踏上行程。令人意外的是，送亲的凤辇竟也随后启程。
“裴姑娘！”先前打过照面的守卫策马拦住商队，代传一则口谕。
“楚宁公主心情烦闷，想邀姑娘同行一叙，不知意下如何？”
裴沉榆敛眸，静静琢磨其中深思。
凤辇内，楚宁公主倚在金丝软塌上，轻捻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送入嘴边。
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雍容华贵，美艳绝伦。
楚宁眉眼含笑的望着萧珩：“分明是你想见人家，为何要借我的名头？”
萧珩不语，只是微不可察的皱起眉头。
楚宁不禁好笑，自己这位弟弟生得丰神俊朗，却是无情无欲的冷面世子，吓得那些姑娘只敢远观不敢亵玩，不过皇家儿女又何谈情爱？
“是监视。”萧珩冷不丁冒出一句。
“啊？”
“不是想见，是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