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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田庄(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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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只是一个颤抖如蝉翼的吻,轻得没有重量。

    崔滢不满意,嘟囔了一句,不耐烦地拉下那个脑袋。

    她才不会主动去吻他,永远、绝对、不会做开启这一切的人——哪怕她是实际的控制者,最终的结束者。

    暴雨般的亲吻如期而至。额头,鼻尖,快速煽动的睫毛,炽热滚烫的脸颊,甚至孤悬两侧的耳垂。

    他的喘息像横穿山谷的风,山风雄浑而疾厉。

    却总吹不到期待的地方。

    她不耐烦极了,睁开眼睛,狠狠地盯着他。

    你故意的?

    唐斌与她对视。片刻后,重重低下头,吻上她花瓣一样柔软的双唇。她的呼吸清甜,带着酒后的余甘。

    他绝望地想,他也醉了。她是他的酒,是他的药,是他的神灵,是他的依归。

    吻只及表面,辗转反复,如推磨,如碾米。

    她咕叽一声,笑出来。

    他忽然涨红脸,羞恼让他想停下来。欲望驱使他进一步攫取。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如此笨拙。

    她迷离着眼睛看他,微微张开双唇。

    不再需要更多的激励与暗示。他低下头,堵住她的唇,毫无保留地给予,贪婪却又温柔地索取。

    她鼻子里发出柔软而满足的轻哼,她拉着他一起,倒在枣林厚厚的落叶上。

    暮色越来越浓,天上的渔网渐渐收紧。暗海之上,乌黑色鱼群藏住鳞片,次第消失在海面下。

    马儿在一旁吃草,斜眼看一眼地上翻滚的人影,打一个响亮的喷息。

    崔滢觉得自己象一片云朵,毫无重量,柔软地,嘶嘶地,钻入对方结实坚韧的怀抱,融化成一场春雨,一条河溪,在花草夹峙的山谷里欢腾、下沉。

    她从唇齿间漏出最后的呼唤,随即沉入不可知的,永恒的地底。

    唐斌忽然屏住呼吸。

    他撑起头,凝视身下。

    暮色与夜色的交界,她的脸柔和得像在发光。

    她睡着了,成了一个平静的、安然的、无邪的孩子。

    他听到她睡着前那声低语,如洪钟大吕,震耳欲聋。

    “阿泽。”

    他因拼命抑制自己而身体抖得如风中落叶,他心中如火一样猛烈燃烧,又似打铁一样淬着冰水。

    ——————————————————

    余忠把唐梅扛在背上,正准备开溜,突然看到草丛里冒出一个脑袋。

    八九岁的女童,眼睛黑森森地看着他。一咧嘴,放声尖叫:“来人啊,有强盗。”

    他铿然拔出腰刀,雪白刀光照亮那张惊恐小脸。

    四周传出此起彼伏的孩童尖叫:“来人啊,有强盗。”

    狗开始狂吠,乡人喝问的声音传来。

    余忠想起那句叮嘱——“不得惊动郡主”,只好放下唐梅。一矮身,如一条鱼一样,滑进草丛,很快消失无踪。

    唐梅很快醒来,黄桂儿安慰她:“你放心,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我从茅房里出来,有人给我套了麻袋……”唐梅看了看周围,这里距离茅房很远了。如果不是黄桂儿,她会被永远带走,去到她不知道的地方。给不认识的人做老婆,或是做娼妓。很难说这两样哪个更惨。

    她发起抖来,“桂儿,谢谢你。”

    “你放心。”黄桂儿安慰人的话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

    看唐梅依旧发抖,想了想,又说:“没事。郡主姐姐也碰到过,她把那人杀了。”

    唐梅不信:“她日常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的,怎么可能?你别瞎说,会坏了她的名节。”

    “我又没告诉别人。”黄桂儿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生气了,“你以为我撒谎?我亲眼见到的,那人是个道士,瞎了一只眼,郡主杀了他,沉进芦苇丛里……”

    唐梅的牙齿不打颤了,她一把抓住黄桂儿肩膀:“你说什么?道士?瞎了一只眼?你看清楚了?他脸上可有斑块?”

    黄桂儿被她捏痛,跳起来,怒道:“你疯了?什么斑块不斑块的,我没看见。”

    “不可能,一定有斑块。”唐梅咬着牙,眼睛红得似要滴血,“你仔细想想,他的左脸,这里,是不是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斑块?”

    “不记得,不知道,不清楚。”黄桂儿被她彻底激怒,甩开她的手,“你要是想知道,你自己去芦苇里挖呀,挖出那道人好好瞧瞧。数数他有几根头发几根胡子。——就是泡了这么些日子,怕是跟那死鱼一样烂肚子了。”

    唐梅不说话了。

    黄桂儿见她眼角一颤一颤的,忽然有点害怕。她该不会真去挖尸体吧?

    她拔腿想跑:“我去找你哥哥来。”

    “别去。”唐梅一把拉住她,“桂儿,我求你,别把这件事告诉我哥哥。”

    “啊,为什么?”黄桂儿好奇了。

    “是这样的,”唐梅努力想,怎么把话理顺,“你看到那人是谁了吗?”

    “是那个萧姑爷的随从。”黄桂儿恍然大悟,“你怕你哥哥去找他们拼命?他们人多势众,你哥哥肯定打不赢。对,不能告诉你哥哥。”

    唐梅正要松一口气。

    黄桂儿又说:“该告诉郡主姐姐。这随从这么坏,萧姑爷肯定也不是好人。郡主姐姐那么好,不能嫁给他。”

    唐梅一口气又提起来,连忙道:“不行,也不能告诉郡主。”

    “为什么?”黄桂儿侧着脸,警惕地瞅她。

    “老人家有句话,叫疏不间亲。我们跟郡主是外人,萧姑爷是她未来夫婿。我们去说萧姑爷的坏话,郡主说不定会恼我们。”

    黄桂儿低头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对。郡主就算会恼我们,我们也应该告诉她。不能叫她稀里糊涂的。”

    “郡主不会在意的。”唐梅叹了口气,“你还小,不知道婚姻这回事。”

    “谁说我不懂?我爹跟村头王大婶睡觉,我娘就会撕破脸皮,冲去捉奸在床,当众扭打。后来我爹就不敢了。我娘跟个磨刀匠跑了两年,我爹也气得天天在家里骂天王老子。”

    “那是你们乡间。她们贵人不是这么回事的。”唐梅道,“萧姑爷只要对郡主好,在家里不闹腾。在外面怎么样,都没关系的。何况他现在又是将军,你听说哪个将军不抢民女的?难道他们家里的娘子都要闹腾吗?”

    黄桂儿沉默了,喃喃道;“我听夫子说过,官兵‘劫商贾,搜居积,□□女,焚室庐。小民畏兵,甚于畏贼’(甲申纪事)。”

    “桂儿真聪明,夫子说的话,一遍就记住了。”唐梅其实没听懂,不过猜出意思。柔声道:“所以这些事情,不用告诉郡主,叫她忧心。”

    唐梅回到小院外,正看到山月和海月在大门口来回走动。

    郡主教唐公子骑马,这时候还没回来。

    唐梅还没来得及着急,海月一声欢呼,朝身后迎上去。

    唐梅一回头,看到哥哥骑着一匹马,手里牵着另一匹马。郡主安安静静窝在哥哥怀里,似乎睡着了。

    唐梅忍不住揉揉眼睛。

    她哥哥本就生得高大俊朗,骑在高高的骏马上,哪怕只是穿着布衣衫子,也比那些肥头大耳的贵人威风好看。

    只是怀里那一抹人影太过刺眼。

    山月见状,低声吩咐人去取房间里的竹床。

    很快竹床取来,众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唐斌手里接过郡主,将她安置在竹床上,盖好锦被。四个健壮婆子分持四角,抬了郡主进去。

    山月暗中看了,郡主衣衫齐整,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悄悄松了口气。

    从始至终,郡主静静安睡,一点也没惊醒。

    唐斌目送她们一路将郡主抬进大院,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

    这才压下心头各种翻腾滋味,回头朝妹子笑道:“小妹,今日社日,你可玩得开心?”

    唐梅一言不发,快步走上前,迎着他的笑脸,抬起手,便是两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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