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本平凡

    天左秘境已然灰飞烟灭，各宗也因此损失惨重，宝物没得到几个，下属宗门或分堂的弟子倒损失少，所幸金丹弟子都平安归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对于神秘人物黄离和其师逸尘，各宗长老聚在一起讨论了一番后，也是毫无头绪，如果一个人说黄离这个凡人有空间之力，怕是要被怀疑患了失心疯，但众口一词之下，各宗长老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一致断定只是逸尘假借黄离之手施展出来的而已，倒是后来的神识风暴，让万妖山和白莲教的人暗中留意，也许就是这逸尘蛰居天左秘境多年，伤了金狮和王岚峰。

    当下各宗收拾心情纷纷离去，仁剑飞和纪萌见赖长庚和落霞门弟子来时没有寻到秦天柱的下落，只好和赖长庚一行分开回转莫柯镇。姚过这两天已将诸人后事处理完毕，王胜和夏冲都会带回宗门安葬，中州路远，只能带回夏冲的骨灰，王胜自爆道基后粉身碎骨，也只寻到他使用的葫芦法器的一小块碎片，带回去做个衣冠冢了。黄氏却葬在了镇外的那片竹林之中，竹叶婆娑，黄土新垅，墓碑孤立，一个人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而她的儿子阳凡，也在滚滚天雷中化作虚无，更让在墓前祭奠的几人唏嘘不已。

    “该走了，小妍儿，你的路还很长，你可以悲伤，但不能一直悲伤。”纪萌轻轻拉起跪在墓前的王妍柔声道。

    王妍红着眼睛点点头，默默退在一旁。她和姚远经过这两日，也渐渐平息了心中悲慽，二人都是修行之人，心志自然远超常人。“姚师侄，你打算何时回中州？”仁剑飞问道。

    “仁师叔，王师兄的徒弟秦天柱还没有找到，我想这两天再上山找找，不管能不能找到，都要回宗门，好找出凶手早日报此血仇。”姚过回道。说完拍了拍跪在墓前烧纸的姚远 。

    姚远站起身来，看了看王妍，又看了他爹姚过一眼，姚过会意，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双靴子交给姚远，姚远递到王妍身前道：“妍妹子，哥送你做个念想，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却是那天山林中王妍曾开口要借的疾风靴。

    王妍看着姚远手中的靴子，却是又想了什么泫然欲滴。“唉，拿着吧，以后有机会回凌云宗看看我们。”姚过见此情形，出言相劝道。接着又取出指天一剑的金符，双手恭敬地递给仁剑飞道：“谢师叔呵护，此符未用，请师叔收回。”

    仁剑飞摆摆手道：“送出之物岂有收回之理，收着吧，总会有一天用得上的。”姚过不敢推辞，谢过后仔细放回储物袋中。

    “姚远，回凌云宗后好生修炼，你的金灵根最适合习练剑法，早日争取到晋级名额，希望能在剑宗见到你。”仁剑飞又对姚远道。

    “谢师叔祖，姚远一定不负师叔祖嘱托。”姚远躬身深施一礼回道。神武界顶尖八宗门下属各地宗派分堂，都有向各自主宗推荐后辈天才的职责和权利，原本出身于小宗派的天才弟子，通过比试考核，有很多机会更上一层楼成为主宗的弟子。

    纪萌见诸事已结，让王妍向姚过磕头道别，伸手放出飞舟，带着王妍先腾身而上，仁剑飞对姚过父子点点头，转身上了飞舟，在王妍的挥别中向北而去，很快隐入天际不见。

    却说阳凡一路摸索下山后天光已亮，才发现自己到了莫柯镇北面的张家沟附近，他想起当时受伤的王妍和秦天柱，还有姚远也不知下落，决定先回去找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青灰色道袍，怕遇见修行宗门的人被认出，也怕找着王妍他们后这一身穿戴不好解释，就偷偷地从张家沟一户人家中取了一套粗布衣服换上，把道袍扔进如意宝阁，戴上斗笠遮住半张脸，再背上背篓，手持顺来的一把小锄，摇身一变为老本行采药人，便寻路上山而来，一路上顺手采了几把常见药材扔在背篓里，又用泥水涂脏了脸，自觉看上去已无破绽，才放心往当日天雷发生处赶去。

    阳凡天生道体进入炼气一层后，身体六识灵敏度大增，一路上他感知到有好几拨修行者从头顶飞过，却无一人理他，让他放下心。

    老远阳凡就看见秦天柱坐在一棵树下发呆，他叫了一声，奔上前去。“凡崽子，真是你啊，我以为你被雷劈死了。”秦天柱看见阳凡跑过来又惊又喜道：“你怎么这身打扮，我师妹呢，还有姚远呢，你看见没有？”阳凡先是编了个理由，说是被天雷惊吓，慌不择路乱跑下山了，却把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储物袋都丢光了，衣服也划破了没法穿，才在山下找了户人家借了衣服斗笠，又想起药材全没了，又借了背篓药锄一边采药一边来寻他们。又问起秦天柱分手后的情况，秦天柱只记得当时有一个闪着白光的黑影把天雷带过来，他们好象被劈中了，王妍不知下落，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山谷的乱石之中，头痛欲裂到处是伤，昏昏沉沉的四处乱走了好久，后来支撑不住睡了一觉才好一点，记起被雷劈中的事，这才返回寻找王妍，却没有找到。

    “你看这里，有血迹，我记得当时我们都震飞出去，恍惚中看见我师妹被这棵树挡了一下，好像当时就吐了血，就是这棵树。”秦天柱对阳凡道。

    阳凡见过冲虚为他耗尽精力施展的千里摄象的画面，心中对比后确认当时王妍就是倒在这棵树下，只是人不见了，周围并没有野兽嘶咬留下的痕迹，也许被人救走了吧，或者就是姚远寻到王妍先把她带回镇上了。

    阳凡把心中想法对秦天柱说了，二人决定先回莫柯镇看看。又在半路遇到上山寻找秦天柱的姚过父子，姚过二人见到阳凡和秦天柱竟是又悲又喜，又听二人说了先前的遭遇，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不知该怎样告知阳凡和秦天柱这些不幸的消息。

    过了良久，姚过才在阳凡二人焦急的催问下，把这两天来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阳凡听闻噩耗，却不像秦天柱那样悲痛欲绝，只是双目向天久久不语。

    姚过怕阳凡伤心过度伤了神志，劝道：“小凡啊，原本我以为你也死在天雷之下，却没想到你能躲过这一劫，王师兄筑基后期修为也不算低了，还是救不了王妍母亲的命，可见一切都是命里注定，你要看开点，好好活着，不要让你母亲在天上为你担心。”

    阳凡回过神来，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他伸手抹了抹脸，对姚过道：“姚叔不要为我担心，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我和母亲都是凡人，不过几十年时间，所谓生离死别，总是要面对的。”阳凡刚听到母亲为人所逼慨然自尽的时候，脑袋恍若雷击一片空白，以前母子平常生活的场景一幕幕从他脑海掠过，就在他伤心欲狂时，识海中那团淡淡的道种灵智所化的灰色雾气，却突然散开浸入他渐渐狂乱的神念，好像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摸过他的心灵，让阳凡突然冷静下来，悲伤痛哭愤怒发狂都不能解决问题，一切都发生了无可挽回，只能独自面对，尽管这有点冷酷无情。而道灰雾也回到识海的角落，不见动静。

    姚过见阳凡的举动心中暗赞，不由对阳凡高看一眼，当下劝慰秦天柱平复心情，一起回到了莫柯镇。

    “小凡，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和我一起回宗门吧，宗门经营了一些产业，也有和你一样没有修行的人在打理。”姚过对着在黄氏坟前久久伫立的阳凡道。

    “姚叔，凌云宗对我阳家有恩，这次王叔和您师弟为了护我母亲更是不惜生命，王妍妹妹也因此变成孤儿，唉……我想您带柱子去凌云宗吧，一则他有灵根可以修行，二则即使不能成为正式的宗门弟子，也不会缺吃少穿。我打算到天都城里谋个事做，我是凡人，就该过凡人的生活。”阳凡郑重地回道。

    姚过知道阳凡一向沉稳，而凡人卷进修行界也不是什么好事，黄氏便是例子。如此也不便多劝，只是让阳凡以后有事可以到凌云宗找他，凌云宗因王胜夏冲之死，肯定会找出凶手连带黄氏被逼自尽之仇一起来个血债血偿。还嘱咐阳凡切不可私下寻仇，去打听修行界中的事情，以免惊动凶手惹火烧身，为此姚过甚至连万洪的画影图形也没有用神识展现出来让阳凡看一下，在他的心中阳凡不过一个凡人，认得凶手的面貌，不过是徒增仇恨愤怒自伤心神。

    在姚过推测凶手来犯的原因后，阳凡才知道黄家是因为江湖传言藏有重宝才被中州的一些宗门联合击破而流落万里，一路东躲西藏，难怪母亲曾说小时候总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不停地迁移，长不过一年，短则数天就又要重新寻找安家之所，直到流落到天都城。这和风临界天左宗的遭遇倒有些相似，都是因受宝物之累被人强势所灭。

    阳凡身怀重大秘密，自然不肯随姚过回凌云宗，凌云宗内高手众多，早晚会被人识破。况且杀母之仇，岂于假他人之手，他打算一边暗中调查，一边低调修炼，至少要修行至筑基期，才能像冲虚所说的可敌金丹修士，姚过曾告诉他，凶手是一金丹高手。

    第二天一早，姚过便决定带姚远和秦天柱赶回宗门，姚远秦天柱二人想着从此可能再难相见心中难过，还是阳凡的劝导下才依依不舍挥泪而别，和姚过一起上路远行。

    阳凡在母亲墓前搭棚而居，按莫柯镇当地习俗，他要守孝三个月，莫柯镇的众乡亲也纷纷前来吊唁，黄氏生前性情平和，乐善好施，阳家于莫柯镇也已居住过百年，平日里也是古道热肠，乐于助人，深得一众乡亲尊敬。出事那晚，天现异象，王胜怕有事发生累及凡人乡亲，以天将降祸为由，劝离了莫柯镇原本不多的居民，所以那晚虽经大战，除了损毁些房屋，却未伤及他人性命，如果不是黄氏担心阳凡上山未归不肯离去，也许能躲过这一场杀身之祸吧。

    众乡亲第二天回来看见房屋损毁无数，又听姚过胡言王胜因为救众人泄漏天机为天所灭，黄氏也因心挂其子不肯离开而不幸身死，不由得深信不疑，感念王胜舍己为人，几天内便在莫柯镇东的空地上修起一座小庙，塑王胜金身以香火祭祀。阳凡见了也不禁心中安慰。

    阳凡白天守墓祭祀，晚上却盘膝端坐于棚内，手捏承天覆地印结吸收天地本源混沌之气，开始进境迅速，半月就由炼气一层进至炼气二层，又过了一个半月，进至炼气三层。此后便觉得修炼速度慢了下来，往往苦修数日，除了修炼时神魂飘飘于上的感觉很美妙外，实际的修为增加却是不多，丹田中的气团也仅仅比刚刚凝实时显得更加稠密严实一点而已。

    阳凡心知随着境界的提升，需要炼化的混沌之气是成几何倍数增加的，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混沌道基曾言：人道两分已久。自己虽然是天生道体，但是对天地本源的感知吸纳，必须有一个过程，不可强求一蹴而就。

    于是阳凡放松心神，每夜按例修炼后就自如意宝阁中取出天左宗所留的四枚玉简，认真研读起来。除了那枚记录修行心得的绿色玉简，因阳凡境界尚低大部份看不甚懂外，其余三枚玉简阳凡花了月余的时间细细读了一遍，自觉长了很多见识，阳凡知道自己不久后会独闯江湖，若无法术傍身恐难自保，特别花时间学习了天左一门炼气期的法术技能，还学会了一套天左宗炼气期的一套低级身法，这套身法名为浮光惊影，以诡密难测见长，最适合出其意的攻击，缺点是不能及远，只是方寸腾挪之术，不过阳凡觉得对敌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招招制敌，至于距离远的，以他现在的能力，除了用神识，很难攻击。

    不过法术技能的学习让阳凡觉得很无语，天左宗有五行法术技能，却没有混沌之气的技能，按五行法术口诀和灵气运行路线，以混沌之气发出的法术，让人哭笑不得，比如炼气期常用的火球术，他见过秦天柱一发三个火球，但他按火球术发出的，却只有一个暗红色的拇指大小的火球，而且基本感觉不到温度，估计连干柴都点不燃，水系法术，他见过王妍发出的盘旋冰刃，而他发出的却是一团寒气，白色的一团气，看上去毫无威力，其它系法术也一样，怪异得狠。他也试着用这些怪异的法术攻击树木岩石，效果觉得还不如自己冲上去打上两拳的效果好。

    于是阳凡又转向兵刃的练习，他曾经用弓箭射穿过三首牛妖老大轻羽招唤的岩石巨人，自觉威力不凡，于是在天左炼气期的技能中找了一套望月九箭的技能，按炼气期层次，一层可学一箭，他现在的层次是三层，刚好可学前三箭，这套箭法虽层次不高，但威力惊人，练到九层，可一弓九箭，即可单攻也可群攻，箭势叵测，有先发后至，后发先至，甚至盘绕扰敌，有如九个有意识的傀儡，相互配合可令敌人手忙脚乱，此套箭法的缺点却是极耗神识，神识不足者，难以驾驭，恰好神识又是阳凡的强项。阳凡找猎户乡亲借来一张普通的长弓和一壶弓箭，练成后可连发九次一弓三箭，射出的长箭虚实快慢控制自如，令阳凡心中大喜，将这套箭法作为远攻技能的首选。

    至于近身相搏，阳凡选了一套短刀之术，名为疾风乱刃的刀法，一共三式九招，也是炼气期的技能，炼气期三层可习练一式三招，式为藏刀式，三招分别是乱刺，突杀和封喉，阳凡结合浮光惊影身法，苦练月余，感觉小有成就。

    一转眼三个月就过去，阳凡按照事先的计划，打算先去天都城，在城内找个事安顿下来，毕竟天都城也是灵州大城，以前未入修行界的时候，也常听到有关修行门派踪迹显现的传闻，方便他暗中收集修行界消息，找出凶手，报仇雪恨。

    而寄生于他体内的道种，却还是恍若沉睡，和从前一样，灰色的小球依旧在丹田里慢慢旋转，一丝丝金光闪动不休。

    这天阳凡收拾好从已毁的旧居里找到的几样值得留恋的小物件，包括他前次专门到天都城给母亲买的装着三颗清心丹的玉瓶，里面还有一粒母亲未及服下的清心丹，玉瓶温暖，仿佛残留着母亲的气息。

    阳凡拆了居住了三个月的竹棚，和母亲的墓挥泪相别，虽然时近隆冬，但灵州四季如春般温暖的天气，还是让黄氏的坟头长满了青草，根根翠竹间，母亲墓上的青草深深，随风摇曳，好似母亲也在和他挥手作别，是那样的依依不舍，江湖路远，修行无界，此一去不知何时再见，阳凡禁不住悲从心起，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