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叶暖转头往冯大柱的方向看去，他捂着手臂惊恐抬头，在他面前是一株人高的仙人掌。
茎形如梨，浑身都长满粗刺，顶端全是紫红色带刺的果实。
这是刺梨仙人掌：嫩茎，碧绿多汁，去刺后清香可食，上面的果实也酸甜可口，长在这绝对是能救命的！
叶暖眼中迸发出欣喜，这么大一株，拖回去存起来绝对能撑过十日。
冯大柱没见过这东西，捂着手臂后退，惊惧道：“姑娘，这东西扎人。”
“扎哪里了？”叶暖小心翼翼的往下走。
冯大柱见她关心自己，眼神飘忽闪躲，不好意思道：“扎手臂了，不过没事，我皮糙肉厚的。”
叶暖不放心，还是建议他：“待会回去让人看看手臂上有没有刺，有的话要拔掉。”
冯大柱点头。
叶暖围着刺梨仙人掌转了两圈，垫脚去摘顶端的刺梨果。刺太多也不敢太靠近，动作就显得有些笨拙。
“姑娘这是在干嘛？”冯大柱不明所以。
叶暖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高个子，也怪前世太独立，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把这么一个劳力忘了。
她将外裳打了个结，兜着刚摘下来的刺梨果。侧头道：“这东西果实和根茎都能吃，你把上面的果子全摘下来，再用石头把下面砸断，趁着天黑前，我们把这些东西拖回去。”
这浑身长满刺的丑东西能吃？
冯大柱一脸不可置信！
好在他不是多话的人，叶暖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刺梨果足足有五十多个，叶暖分了一半给他，他怎么也不同意，只拿了十几个。
“这东西是姑娘发现的，况且我家两口人，你家三口，你应该多分些。”他说得理所当然，难得老实敦厚。
叶暖也不推辞，干脆撕下一截衣袍，包好刺梨果塞在怀里。冯大柱瞧见她动作愣了一下，片刻反应过来，这是担心别人眼红抢了去。
他也学着她的动作将东西藏在怀里，俩人拉着人高的仙人掌回去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红岩石下已经生起火堆，连苏氏面前都生了火。
瞧着他们拖着绿乎乎的尖刺回来，其余人都是一脸疑惑，有人当众嗤笑：“不是去找水？这是什么鬼东西？”又是那瘦寡汉子。
叶暖懒得理他，拖着刺梨往自己家的火堆旁走。苏氏站起来去接，“阿暖，这是什么？”
她解释道：“这个能吃。”
苏氏瞧着那尖利的刺，心道：这东西要从哪下嘴？
瘦寡汉子又是一声嗤笑：“别是饿疯了，这像荆棘的玩意能吃？”
叶暖轻笑，让苏氏坐到火堆旁，麻利的伸手摘下一片嫩茎，抄起旁边拨火的树杈，将嫩茎放到火上烤，两面翻转，直到叶片上凸起的刺全烤没了，才拿下来，递给苏氏。又接着烤了两片，一个递给已经眼巴巴看着的叶小虎，一个自己拿在手上，吧嗒咬了一口。
刺梨独有的温和，香甜的口感在嘴里弥散开，松脆柔软，有点黏，有点像秋葵。透明的丝在她唇齿间断裂，汁水爆开，顺着喉咙滑下，心里的燥热瞬间被抚平。
所有人都默默吞口水。
清香散开时，叶小虎再也忍不住吧唧也咬了口。
他从没吃过这东西，独特的口感惊得眼睛瞪圆，滴溜溜的看着他姐。
脆脆的，滑滑的比以前吃过的豆腐脑还滑嫩，特别解渴。
他脸小，手也小，捧着大大的嫩茎吭哧吭哧的啃，那模样又可爱又诱人深想：这东西真有那么好吃吗？
苏氏也咬了口，她尝过许多美味，但这一刻，只觉得这东西真合心意，又清甜又凉爽，比窝窝头强。
一家人吭哧吭哧的啃着嫩绿的大叶子，一旁的老妇人连忙催促道：“大柱啊，傻愣着干啥，弄个给俺尝尝。”
冯大柱回神，照葫芦画瓢烤了两个刺梨仙人掌叶片，挨在火堆旁也吭哧吭哧的啃起来。
十几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不断的吞咽口水。
这东西真的能吃，貌似还很好吃！
在荒原走了这么久，几个窝窝头根本不顶饿，看他们吃得香，肚子也跟着叫起来，嘴巴里开始疯狂分泌口水。
好想尝一口！
等叶暖吃完一片，就有人期期艾艾的蹭过来，抬抬下巴，讨好道：“女娃子，那东西能给我一片么？”
众人目光都黏在叶暖手上。叶暖来时就想过，他们拖回来的刺梨叶片足足有六十几片，她和冯大柱每人分十来片的话，剩下的给他们也没事。
天气热，也存不了许多。
若是一片也不给，在要饿死的情况下势必逼着人明抢，荒原里野兽多，人多确实也安全些。
这东西还是得分。
况且她还有刺梨果。
当即对那人和善笑道：“我们拿这么多来，本来就是打算要分给你们一些的，只是要麻烦你们自己取了。”她和冯大柱先掰下十几片，才又道：“别挤，要的人一个一个来。”
第一人得了两片，第二个人立马过来掰，先前嗤笑叶暖的瘦寡汉子咽了好几次口水，肚子饿得实在难受，一时又拉不下脸来，绿豆眼来回闪烁。
眼见着叶片越来越少，终于忍不住凑过去掰。手才刚要碰到仙人掌的嫩叶，就被狠狠扎了一下。
“干什么？”他忍着疼看向叶暖。
叶暖皮笑肉不笑，道：“你先前抢我的东西还没道歉，如今好意思来拿东西？”她的态度很明确，我不欺负人，人也别想欺负我。
汉子脑袋上还缠着脏污的布片，嘴巴干裂，眯着的豆角眼里全是不满：“其余人都得了，怎得就为难我，厚此薄彼可不好。”
语气倒是理直气壮。
其余人边烤手里的东西，边盯着这边看。
叶暖学着他方才的模样嗤笑：“其余人都没抢我东西，就你手贱？再说了我又不是你娘还得顾着你肚子。”
人群里隐隐传来几声讥笑，即便这样，他肚子饿极的咕噜噜声还是掩盖不住。
“那你想怎么样？”汉子捏紧身侧的手。
“很简单，道歉！”叶暖不容置喙的道。
漆黑的眼瞳冷冷的盯着他，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
“是啊，道歉吧！”
“你抢人家姑娘的东西，又三番两次的嘲笑她，该道歉的。”
“道歉吧人姑娘要求的又不过分。”
“道歉！”
其余人吃着清香的刺梨嫩茎，开始帮腔。
汉子还想在挣扎：“你砸破了我脑袋！”
叶暖只道：“刺梨是我的！”
“往后的路还长。”
“刺梨是我的！”她眼神执拗，不道歉刺都没得吃。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抢你们的东西。”汉子败下阵来，弓着身子五官皱成一团：“你是我姑奶奶，行行好，就原谅孙子这一回。”
叶暖嗤笑：“我可没你这缺德的孙子。”说着转开目光。
失洁是小，饿死是大，瘦寡汉子也顾不得许多，抬手取了两片嫩叶就走。
火堆噼里啪啦的响，这应当是所有人来荒原吃得最饱，最好的一顿了。荒原的夜比任何地方都要来得震撼，空旷浩瀚，稀疏的星子垂挂在暗蓝的天幕，明亮直抵人心。
北辰星就是最亮的那颗。
叶暖举着火把依旧跟在大部队后面，苏氏抱着叶小虎跟在她旁边，夜风吹得荒草翻涌，孤狼的低嗥在刺破旷野的长夜。
他们进入一片长草地。
所有人都绷紧神经四处张望，沙沙的响声在夜里格外的明显。一双幽绿的光在荒草丛中闪现。
“有狼。”有人惊恐的大喊，脚下不慎，跌倒在地。
苏氏下意识的挡在叶暖前面，黑暗里的绿光朝着她们而来。
叶暖也有些腿软，手上的火把险些拿不住。荒原里饿极的狼群最难缠的，她们这些人只怕塞牙缝都不够。
人群迅速聚到一起，有哭声传来。
叶暖迅速扫视周围，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她有些绝望，被狼咬死可不是个好死法。
狼群成合围之势，慢慢朝着众人靠近，可能是惧怕众人手中的火把，犹豫着不敢靠前。
待着不动只有死，叶暖朝着前面喊道：“大家别怕，我们手上有火把，朝北辰星走，不要停。”
如何会不怕，都快吓尿了好吧。
前面的人举着火把迟迟不敢动，叶暖不想死在这。护着苏氏和叶小虎上前。二十几个人愣愣的看着她，她举着火把往前，火光照亮狼群，为首的狼健壮凶狠，幽绿色的狼目直直的盯着叶暖。
叶暖往前走，它定在原地不动，风吹动它光亮的皮毛，好像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
瘦寡的汉子惊慌的喊道：“快把这些荒草点着，狼怕火！”
众人慌了神，果真要点火。叶暖急了，出声阻拦：“别点，火一旦着了，我们都会被烧死。”荒原风大，枯草连天，狼被烧死前，她们会先烤成乳猪。
“那怎么办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等死？”
叶暖思忖片刻道：“有火把的把没火把的围在中间，不想死就往前走。”
也只能如此了。
然而叶暖才抬步，领头的狼突然朝她飞扑过来，直接将她扑倒。
所有人都大骇，吓得连连后退。苏氏惊惧之下，放下叶小虎想搬起地上的石头去砸那狼。
“等等！”被扑倒的叶暖却突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