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诺！
是夜，问天宗撤军，且直接让出青州。之后，问天宗再不踏进青州半步！
凌天宗，涅盘重生！
是夜，凌天峰上哭声震天。大悲大喜之后，有数十剑修当场去世。
所有的惨烈，落于文字，传于言语，哪怕描写的再真再细，也描绘不出万分之一！
非得亲眼目睹！
李子夕将神识浸入玉简中。
首先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是，黑夜，疾风，大雪。
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出凌天殿。
浑身剑气纵横。
雪不能落、风为之止、夜为之大放光明。
他踏步虚空，一步步下山。
每行一步，身上气势便弱上一分。
待到山脚时，他只是一垂垂老矣的白须老者。
他一步步走到问天宗军阵前。
他解开自己的掌门服饰，弃于地上。
他全身赤果，只着一遮羞小衣。
他五体投地，跪于雪中，凄声呼道：“我凌天宗冒犯天威，灭门不足惜。希上宗看在我凌天宗当年征战西南、扫平妖庭、大兴人族的份上，留我凌天宗四千修士小命，以祭拜先祖香火。今日我颜某愿自尽于天地，只求上宗开恩，放过我凌天宗。我颜某在此叩首，只求上宗开恩！”
他凄声连呼三遍，再叩头九下。
无人应答。
大雪纷纷而下，慢慢遮住了他的脚。
他再连呼三遍，再叩头九下。
终于有人出阵。
一群炼气散修站在他面前，大声辱骂、放肆嘲笑。
能羞辱堂堂一名元婴真人，还是曾经独霸西南的凌天宗掌门，他们兴奋的脸都在扭曲。
甚至有人抓起一名凌天宗女俘，当众凌辱。
对所有一切，凌天宗掌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只是直直地跪在那，每一个时辰，哀求三遍，磕头九下。
大雪纷纷而下，慢慢遮住了他的身。
凌天殿！
四千修士齐齐跪于地。
他们面前，是凌天宗开山祖师爷神像。
没人吭声、没人流泪。
当头的金丹仙人持仙剑，斩下左手小指，掷于地。
他没有说半个字，但，一道血光闪过，他额头闪过一个符文。
血誓！
以血为誓。
以死为誓。
四千修士齐斩指，结死誓。
凌天殿无声。
不见鲜血。
只有遍地残指。
还有，四千死士！
雪，依旧在下。
可忽然某个瞬间……
天地裂开！
四千死士化为滔滔怒海，杀向军阵。
问天宗万万想不到，大势之下、覆手可灭的凌天宗，竟然敢悍起反攻！
只是一击，大阵即破。
掌门霍然抬头，他哈哈大笑三声。
只三声，眼角裂开，血泪迸出。
他接血泪于手，化为一柄滔天血剑。
他仰天怒吼一声：“死！”
他一剑斩去。
血色长虹漫天。
问天宗猝不及防，大乱，死伤惨重！
四名元婴暴怒，正要出手。
两声巨响。
金丹自爆。
两名凌天金丹，悍然自爆！
修仙界纷争数万年，厮杀无数。
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打法。
堂堂金丹仙人，一声不吭，上来就自爆。
这可是金丹啊，一州之地，能出多少金丹？
两名金丹，带走两名元婴。其中一名真人，甚至连元婴都没来得及遁走。
剩下两名元婴巨惊，远遁千里。
问天宗化神暴怒，正要出手。
凌天宗掌门出现在他面前。
化神真君一声长叹：“何至于此？”
他跨破虚空，消失不见。
是夜，三百宗门大败，一溃千里。
是夜，四千凌天剑修互相跪送。
各自送死！
识海里，一幕又一幕悲壮的画面，掠过。
李子夕身临其境般，看着那一幕又一幕。
看到最后：
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化身成散修模样，窝在敢死营中。
他一口一口地啃着手里的馒头，吃得特别仔细。
旁边的散修在笑他，说他好歹是个修士，这种连猪都不吃的东西，他都吃得这么开心，想必混得连狗都不如。
掌门不听，他细细吃完，然后出神地看着头顶的星空。
这一刻，他的眼里闪过无穷无尽的缅怀和追忆。
到最后，化为释然。
他闭上眼。
有什么在他身体里激荡。
然后……
一道白光闪过！
元婴自爆是什么样子的？
李子夕见到了。
真正的天崩、地裂！
白光所过之处……
一切的一切，尽皆化为无形！
变成彻底的虚无！
包括，化神真君！
当那惊天动地的声息终于平复后，凌天殿大门大开。
最后的两千剑修排着整齐的队列，仗剑下山。
他们的脸上，依旧是麻木至仿若凝固了的，死意和战意！
他们看到的是，空荡荡的战场。
三百宗门，一夜间解围而去。
两千剑修嚎啕大哭。
最后的最后，凌天宗残存的两千剑修在临死前，但凡有一口气在，都要坚持着回到凌天殿，在开山祖师爷神像前拔剑自刎。
他们用这种方式，践行着当年的死誓！
这种仪式，整整持续了四百三十年！
直到最后一位金丹自尽！
这场惊天浩劫中，这残存的两千剑修，还有那为宗门战死的数万弟子，他们用无数的鲜血，写出了八个字：凌天铁规，不容冒犯！
凌天宗曾经犯过太多太多的错。
涅盘重生后，凌天宗痛极思变，引以为戒，立下十八铁规！
凌天铁规，不容冒犯！不问天赋，不问身份。
也因此，李子夕刚入内门时，哪怕当时就被放逐，哪怕资质、修为差到连杂役都不如。但，宗门该给内门弟子的供奉，按时发放，从来没有扣减过一分一毫。
也因此，哪怕是宗主起居之所星海阁，里面也绝见不着半点奢侈之物。
也因此，哪怕李子夕的天赋已公认不在秋露华之下，但只要真传名额已满，他就必然无法成真传。
也因此，四千年过去，凌天宗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而四千年过去，曾经繁盛一时，稳稳压制住凌天宗整整两千年的问天宗，已经腐朽堕落。
凌天宗曾经犯过的错，问天宗正继续接着犯。
因为问天宗没有用无尽鲜血、无尽悔恨，书写的八个大字：凌天铁规，不容冒犯！
当这八个大字，缓缓在眼前消失时，李子夕将神识从玉简中抽离。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是热泪盈眶！
欧阳治叹道：“当年我看完后，也如你一般，心潮澎湃，激动不能自己！随后我师父做了一件事，让我刻骨铭心，今生今世，片刻不敢忘。当日，我师父是这么做的。”
欧阳治净衣、净尘，他满脸肃容，缓缓深拜于地。
这可是元婴真人，凌天宗掌门啊。
如此重礼，借李子夕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受啊！
李子夕骇然色变，慌忙想避开。
却动弹不得。
欧阳治恭恭敬敬地施礼完，他起身，直视着李子夕。他一字一顿地问：“子为天骄，可愿为宗门喋血？”
“子为天骄，可愿为宗门喋血？”
这句话，就像是万千雷霆，在李子夕识海里炸响。
李子夕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说：“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