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郊野夜色凉如水

    睡眠是人类健康的加油站。今天这一番折腾，景色入睡的很快，但是睡眠质量一如既往的糟糕。

    工作前两年和宁聿的争吵、纠缠通通进入梦中来，不多时，景色就被梦中压抑的、浓烈的的情绪裹挟，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景色惊醒过来。

    为了舒缓情绪，平复心情，景色从床上起身，顺手拿了纯净水，走到窗前抿了一小口润润嘴唇。

    微弱的灯光下，夜色中的湖面和这世间的沉睡的人一样沉静着。景色有时候觉得人像尘埃一样，被这世间的风雨碾作泥土，有时候又觉得每个人就像一滴水，纵使你想孑然一身，遗世独立，为了生存、生活却又不得不和同伴一起汇成涓涓细流，被世事的洪流裹挟着步履不停的流向远方。

    好比景色一直以来的处境。规培结束，看起来似乎可以开始一份世人看起来非常体面的工作，踏入正轨。但是景色的性子、身体素质根本就和临床的需求格格不入，这三年的坚持是一方面是对自己这些年辛勤耕耘的交代，另一方面也是对家里的交代。

    再坚持下去，景色只怕是要身心俱焚，每每夜班之后走出医院，看着人来人往，绝望、恐惧、悲凉，身心俱疲。

    老龄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啸而来，高负荷、连轴转的医疗临床，像永不停歇的巨型心脏，为城市提供动能，但是，心为君主之官，又是谁在为心脏功能？这些年筛选下来，临床医生哪一个不是脑力和体力均远超普通人？

    至少景色这样体能、精力一般的普通人，是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勇气了。心内科那个性情温和、一米八、高高壮壮、二度房室传导阻滞的主治，还在一天几十台冠脉造影、射频消融中坚持着；神经外科五十多岁的大主任，业界大咖，在半夜被请来参加危重症急救，第二天血压骤升晕在景色面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景色对他们是怀有敬意的。但是景色也非常清楚，自己没有这样的身体素质，支持继续在这条路上负重前行。

    景色又想起白芷捧着自己的手，端详手掌纹路，自诩胡言乱说的那些话：“你以后工作至少要有三次方向性的调整哦。”

    景色读书的时候本是不信这些说辞的，觉得自己这样认真、坚持的人，怎么可能随意就放弃转行。但是事实无情的打脸，却让自己对白芷话有了一些将信将疑。自己确实已经进行过一次工作方向的调整过。这段时间杜若抛出来的橄榄枝，难道就是自己第二方向调整？

    现在的工作确实有成就感，也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但是压抑窒息的职场环境，勾心斗角、如履薄冰的工作氛围，自己难道到就没有一丝逃离的想法吗？

    夜色如水，景色走向阳台，重重的拉开阳台的推拉门，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这空无一人的寂静夜晚，景色的思绪不受控制的滋长蔓延，种种往事涌上心头，这些年孤身一人，一路走来，虽曾经有宁聿算不上温暖的两年陪伴，伤感却远大于孤身一人。景色不禁红了眼眶，或许，是时候，换个活法，跳出这些年来循规蹈矩的路径依赖，放肆一回，大干一场。

    夜风轻轻拂过，更添凉意，景色的心却在此刻随着微凉的夜风慢慢沉静下来，像是坚定了什么选择一样。心静下来只一会儿，困意渐渐袭来，景色关好阳台门，拉好窗帘，回到套房卧室，沉沉的睡去了，后半夜，再无恼人的梦境，一席好眠。

    景色不知道的是，许是自己沉浸在情绪中，响动大了些，住在隔壁的杜若，睡眠本来就轻，又因为谋划着事情，在听到隔壁阳台推拉门响动的第一时间，就醒来了。旋即也轻手轻脚来到了阳台，不多时便听到景色轻声的啜泣，内心猛地升腾起一股想要将景色揽入怀中的冲动。好在声音很快就平静下来，否则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压抑不住内心想要到闯入隔壁揽景色入怀的冲动。

    直到再次听到隔壁景色拉上阳台门的声音，杜若这才放下心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才入睡。

    不出意外的，第二天两个人都起迟了。还是杜若发微信问景色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等了好一会才见景色回复。

    两人相见，景色望着杜若顶着的大黑眼圈，由于景色后半夜睡得很好，自然心情也大好，轻快得调侃杜若，“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这么大的黑眼圈，莫不是肾虚吧。要不要我帮你找中医师调理一下？”

    杜若看景色这么开心，仿佛昨夜的悲伤未曾发生一样，微笑宠溺的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我还能干嘛，这不是担心未来的景总不肯原谅我的冒失举动，因此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彻夜难眠嘛。”

    杜若这张嘴，本就是是极会说的，一下子把景色说的倒有点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