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抹不去的痛
一年没见,满好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怎么?不欢迎我啊?”
“不是……”奚易安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感觉这里不简单……”
满好无所谓地笑笑:“我也看出来了,不过我没处可去了。不来这里,就要去监狱。我的便宜爹把公司的假账都推到我身上了,也就妈咪这里能躲一躲警察。”
“妈咪?”
“哦,就是这儿的老板滕千里啊!”满好神秘兮兮地说,“你不知道吧,他可是腾家的二少,身份了不得呢!警察都不敢招惹的人。”
奚易安感觉好笑:“为什么叫他妈咪啊?听起来像是古代青楼的老鸨。”
“嗐,我也不知道,都这么叫。”满好显然没有细想过一个外号的由来。
这次两人不是一个宿舍,满好忙着收拾行李,没多聊就走了。奚易安回到宿舍,发现室友都已经到了。
宿舍是四人间,除了奚易安以外其他三人均是一样的热闹。大家热火朝天的聊着,不多久就把各自的情况摸了个遍。
那个兼具娴静与热情的,叫赵酒月,长得明眸皓齿,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父母均是普通的中产,思想开明,很支持女儿去做喜欢的事情。即便跳舞并不是很容易赚钱的行业,他们也不在乎,只要女儿开心就好。
另一个女孩头发染成了紫色,剪得短短的,叫刘弦云,来自蒙省的一个小城。说话干脆豪气,颇有草原儿女的风范。
其中最夺人眼球的要数池惊竹了,一米七的身高一改大众对南方人的刻板印象,头发烫了红色的法式,耳朵上的每一个耳洞都挂满了金银首饰。眉眼清晰,嘴唇丰腴,光是五官就很精致了,这还不够,还要附上一层昂贵的彩妆面具,偏要脸上的每一处都让人印象深刻。她带了好几个箱子,没有别的,全都是衣服首饰和化妆品。
“早就听说温城富甲商贾多,果然名不虚传啊!”刘弦云的眼睛都看直了。
赵酒月也说:“我要是能有这么多漂亮衣服,我都不敢想我会多开朗!”
“嘿,胆小鬼。我就敢想。”刘弦云自豪地说。
池惊竹大方地把自己箱子里的东西展示出来:“这是我的爱好,就是喜欢把自己打扮得美美哒!我这里东西多,你们要是有看中的,可以随时用随时穿。”
赵酒月顿时欢呼起来,刘弦云恨不得直接叫爸爸。
奚易安在一旁听她们聊天,仿佛自己生活在另一个世界。赵酒月注意到她没有参与进来,生怕她感到被冷落,于是就挑起话头:“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聆听你的芳名?”
对于任何的搭话,奚易安即便是不想聊天,也一定会句句有回应的:“我叫易安,是……孤儿,没什么可介绍的。”
“啊……”赵酒月的眼神里立刻充满了怜悯。
刘弦云赶紧接过话:“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训练营的呀?”
池惊竹说:“圈子这么小,更何况训练营的宣传都快拍我脸上了,当然就知道了。”
“真的很难得呢!h国顶尖的导师都被请来了,而且还有尹南窗,傻子才不来。”赵酒月星星眼,“妈咪真是活菩萨啊!这么牛逼的训练营,收个十万八万的都值,他竟然分文不取。”
“你说,滕千里图什么啊?”池惊竹有些担忧。
“那海报上不是说了嘛,情怀!”刘弦云说,“妈咪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跳舞,现在三十多岁年龄大了些就跳得少了,所以才想利用这次的训练营多和全国各地的舞者交流。”
赵酒月笑道:“肯定也是有些利益输送的。你看合同上说了,毕业之后第一年的工资九成要给训练营。就相当于先学后付,打工还债。哪有什么天下掉馅饼的事?滕千里毕竟是个商人,要做生意的。”
池惊竹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白拿的我实在是不安心。”
“哎呀,想那么多做什么!”刘弦云不在乎地躺在床上,打起了游戏。
池惊竹也拿起了手机,开始给妈妈打电话报平安。
一旁赵酒月没人聊天,看看捧着一本书在读的奚易安,还是没敢打扰。想了想,干脆也给家里去了电话。
“老爸,我想吃猪蹄,要炖得烂烂的……嗯,你明天让老妈放到保安室就行。爱你呦,mua!”赵酒月又和父母腻歪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此时奚易安表面上还是面色不改地看书,实际上心中痴钝的痛已渐渐觉醒。这许多时日的奔波,日日担心的都是高高悬着的性命和温饱,陈知炎和路灵的死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若不是今天听到舍友的电话,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曾是有爸爸妈妈的。也不知他们的尸身是否有妥善安置,爸爸是否如愿和妈妈葬在一起?
她像是一个以扭曲姿势昏厥的人突然醒了过来,卷曲麻痹的四肢终于通上了鲜活的血液,却觉得星星点点的刺痛。
手里的《围城》恰好讲到了主人公方鸿渐失恋后的心境,钱钟书先生是这样写的:“昨天囫囵吞地忍受的整块痛苦,当时没工夫辨别滋味;现在,牛反刍似的,零星断续,细嚼出深深没底的回味。”
方鸿渐不过是浪荡后的情伤,又怎会有她万分之一的难过?真是矫情极了。
奚易安此时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凄惨的人,无法和书中人物共情,自然也就失去了读书的韵味。干脆扔了书,躲进被窝,牢牢地缩成一团,再用被子禁锢,仿佛这样就温暖了、安全了。、
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的世界看似和他人的世界潦草地混在一起,实际上早就是地狱与人间、活人和活死人的区别了。她的天地早就变了相,只剩下愁云惨淡、路途渺茫。只有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瞧着人家的世界阳光明媚,自己却永远晒不到。
睡一觉罢!她叹了一口气。
真厉害,又活一天。明天应当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