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白露之死
去时大批的车队,回程只有两辆马车。
雪后的空气非常清新,谢长老和许清欢两个人关了窗户在车厢里讨论下药草、医理,倒也不觉得憋闷。就是积雪地滑,马车一直走了十几天,才回到了苍鸾山脉。
一去两三个月,丁戊号房间还是干干净净,就连许清欢自己的书桌、床铺都是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有人经常打扫。
“白露姐……”金白露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在摆弄一堆盒子的许清欢,她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容。
“当当当……宝桂坊的绿豆糕和云片糕,我们宛西的枣片,洪春丽的香粉,步盈斋的鞋子,你试试合不合脚。还有,这是我娘亲给你做的衣服,这是……”
许清欢兴高采烈地展示着,兴奋地讲述着这次回家的见闻。
“大哥的婚礼可热闹了,来了好多的人……”
“我看到大哥紧张得都同手同脚了,我和二哥都快笑死了……”
“我爹娘都在问你为什么不一起,他们都盼着你去,连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
过了一会儿,许清欢才发现金白露有点沉默。虽然金白露一直是一个比较安静的人,平时经常带着淡淡的笑容,温柔地倾听着许清欢讲话。
但是现在有点不一样,她沉默得有点过分。她一向健康的脸色也有一点灰白,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抹不开的愁苦。
“白露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许清欢走过去搂着她的胳膊。
在许清欢碰触到自己的胳膊的时候,金白露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过了一下才回搂着许清欢的肩膀。
“我就是最近太累了,脉经太难了,我总是诊不好脉。”金白露笑着说:“你回来真是太好了。”这是她最近一段时间来,第一次感到真心的快乐。
最近这两个月时间的经历,像一团阴影一样一直笼罩在她的心头。今天,那人又来找自己,又一次侮辱了她。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婊子”“烂货”“破鞋”……这些话的每一个字都像尖刀一样刺进金白露的心脏,她觉得自己心痛地无法呼吸,却没有一点办法来保护自己。
这些天来,每看见一个人,她马上就怀疑她的事情已经被别人知道了,她很怕在那个人的脸上看见了鄙视或嘲讽的表情。每次看见几个人在一起说话,她就害怕他们在议论她的事情。就连在课堂上,听到任何声音她都疑神疑鬼,总觉得别人都在讨论自己。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事情,“婊子”“破鞋”,到处都有人在窃窃私语这些侮辱性的词语,到处都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金白露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她什么地方都不敢去,连上课都不敢去了,每天除了吃饭,其余时间里恨不得藏在哪个没有人能够找到的角落里。
宿舍里一片黑暗,许清欢睡得很香甜,梦里好像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她甚至还笑出声来。
她是那么无忧无虑,可以大声的哭,放肆的笑。
曾经她也幻想过,只要报答了金家的养育之恩,她就能够自由了。到那时她也能像清清一样,正大光明地生活在阳光下,做自己命运的主宰,不再被别人摆布人生,不再是谁的下人、谁的附属品。
但是现在,她的希望全部破灭了。她的身子被那个老头子占有,他威胁她要把他们的事情搞得人尽皆知。她恨自己软弱无能,只能无力地反抗,想要逃却逃不掉,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拿捏住。
曾经她以为自己的境况很糟糕,只是没想到还能够有更糟糕的一天。她感觉她的世界就是一滩恶臭发黑的淤泥,而她陷入其中却无法挣脱。
想到以后还要再被那个老头子一次次地侮辱侵犯,这样的日子对于她来说,就是无穷无尽的折磨和酷刑。活着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呢?金白露终于下了决心。
黑暗中她摸索着,走出房间,一直往清风谷外走去。地上结了冰,她走得跌跌撞撞,费了很大劲儿才走到她此行的目的地-玉带江。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回忆着自己短暂而又灰暗的一生。从小到大,她经历最多的就是管事的打骂、主人的呵斥和别人的嘲讽。她试着在苦里找甜,催眠着自己,她已经比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幸福得多了。人得懂得惜福,要学会感恩。
但,她同样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啊!她也会痛会苦,会流血会流泪。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来对待她?她从来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为什么别人要这样伤害她?
难道真像别人说的,一切都是命?她就一贱命,生来就是受苦的命!
天快亮了,新的一天就要到来了。所有的人都会迎来光明美好的一天,然而在她的世界却只有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从她被侵犯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永坠地狱。
恍惚中,闪过许清欢微笑的脸,但是一张狞笑的老脸淫笑着向她逼来。她用双臂抱着自己的身体,右手触到自己的肚子,却又像被烫到一样赶紧甩开,她带着惊恐看向自己的肚子。
就让这满江的水来洗去她身上的肮脏吧!这时候金白露不再迟疑,她留恋地再看了一眼这个山谷,这个曾经留下她两年美好回忆的山谷,纵身往湖里一跳。
咚……平静的水面打破,水里起了巨大的响声,回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好像是整江的水都在为她哭泣。
第二天一早,许清欢醒来后没有看到金白露,她在院子里问了一圈,也没有人见到她。
走出院子,只见一个杂役急匆匆地跑到旁边的管事的院子,站在门口上吼了一声,院子里的几个杂役冲了出来跟着他跑着喊叫着。
出了什么事?许清欢有些不祥的预感。她跌跌撞撞地跟着人群往外跑,连鞋子掉了都不知道。
“跳江”“死了”这些字像皮鞭一样一下一下抽打着她的头,她感觉她的头都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