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荒州草根
“瘦猴，你刚刚说什么？”
黄土高坡黄沙飞舞，一个穿着破烂的小胖子坐在黄沙地里，好奇的看着坡上的瘦弱男孩瘦猴。
瘦猴姓孙名亦，在这等边境村落自然是没人有取名字的能力，村民们也都大字不识几个，他的名字全是缘由一本书，虽然并不识字，但孙亦就看这两个字顺眼，便自顾自为自己取了个名字，不过他还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但他记住了这两个字的写法。
靠着这两个字，孙亦在村子里耀武扬威，嘲笑其他孩子没有名字，显得自己要高人一些，孙亦是神气的不行。
其他孩子也都觉得孙亦与众不同，他可是孩子中唯一去过县城里的，孙亦靠着这些光辉事迹便顺理成章成了村中的孩子王，哪里有玩乐哪里恐怕就有他的身影，孩子们也都愿意听孙亦的。
作为村中的熊孩子霸王，吹吹牛讲讲自己如何厉害那是常见的了，每次都给他神气得不行。
在孩子们上面的坡上，孩子王孙亦此时灰头土脸，但依旧能看出一脸神气，他那稚嫩的脸上却满是沧桑感，或许是天气恶劣所影响，亦或是黄沙遮盖住了他的面容，完全看不清楚其真正的五官，只是看出是个孩子，一个很瘦的孩子，所以才被村民们叫做瘦猴，他实在是太瘦了。
而孙亦的外表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乡村孩子模样，甚至比其他孩子都要瘦上不少，看上去会有些病怏怏的，似乎经不起这边境恶劣天气的折腾，但他的心智却是十分成熟，在村中孩子只会上房揭瓦的时候，他都已经能跑上好几公里到县城乞讨讨生活了。
讨生活也是无计可施，他也是个苦命人，虽然并不是孤儿，可一场灾难却带走了他的双亲。
在他出生那天天有异象，父亲在返程的路上被沙尘暴所淹没，母亲与孙亦相依为命生活了几年便精神崩溃随着黄沙离去了，没人知道他母亲去了哪儿，但在黄沙遍地的大漠却无缘无故多出了一具尸体。
老天对孙亦不是很仁慈，在这天底下似乎孙亦没有了任何血亲，好在有邻里邻居帮衬。
村中百姓都觉得他可怜，时不时的都会为他送去干粮救济他，但在这种环境情况下没有哪个人家里不困难，还要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送去为数不多的干粮，谁又会心甘情愿，所以孙亦三天两头就要饿上几顿，但他也习惯了。
孙亦今年十一岁了，早在五岁他就已经学会了自己讨生活，一周七天三天都是待在县城，睡在烂庙里捧着瓷碗到大街上乞讨，有时还会到饭馆里打打杂，可终究太小了，很多饭馆都只会三天两头给他提供安居之所，没有哪个做生意的会愿意赔本，这地方本来就苦，无缘无故多一张嘴是没人想要的，尽管孙亦很努力的帮忙也上到了城中饭馆的黑名单。
无计可施，只有成了个讨口子，也不是他不想拿力气换吃食，是气力太廉价了，他也太廉价了，只有等着老天爷赏饭吃。
在城中当讨口子的期间他还认识了与其年龄相仿的朋友，她叫流珠，是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为了她孙亦也会每周多去县城几天找流珠玩。
当孙亦觉得他们已经是朋友的时候，流珠被接走了，别人都说流珠本是落魄大家族的大小姐，因为逃亡才沦落成乞丐。
孙亦不知道什么大小姐，也不知道什么落魄大家族，他只清楚以后可能都见不到流珠了。
往后的日子他经常到其他县里转，试图寻找到流珠的踪迹，可事与愿违，他不但没找到，还差点因为迷路回不了村庄。
尽管受到打击，但他始终很乐观，他不被生活的为难而哭泣，也不被命运的胁迫而害怕，虽然有时会失落，但他时时刻刻都有着一个梦！
在这个世界名垂青史！
西方席卷的沙暴，会遮住人的双目，只有口口相传这个人才是活着的，孙亦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他一直都想在这个世界留下名字，尽管才十一岁。
他也不想没人知道就死去，不想在沙漠中迷失，成为一具无名尸体。
即便只有一个人能记住自己，那也是所追求的。
……
“胖羊儿，你不知道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看看我手上的这东西，来，好好看看。”
孙亦吃力地托起一根铁棍，可还是笑呵呵的，神气十足，这可是他在县中铁匠铺捡到的，怎么也是一件兵器，在这地界可不跟宝贝似的。
他早就有一个梦，实现这个梦的途径很多，在他心里习武便是最佳的一条也是最向往的一条路。
鲜衣怒马少年郎，何尝不是每个少年的心之所向。
手握铁棍那种厚重感让他忘乎所以，就像做梦梦见自己成为一个大侠，那是无比的威风，一个少年侠客，飒爽英姿，胯下白马，手中神兵，扬发立首，眼中闪烁，口中说着是独守昆仑！
那是何等的自由徜徉！
不过，这始终是梦，孙亦终究还是醒着的。
“哇，这个摸起来好冰冷，好坚硬，这是什么？”
胖羊儿伸出手触碰孙亦手中的铁棍，脸上满是惊奇。
“这是铁棍，是孙猴子的武器！齐天大圣！厉害吧，呵呵呵。”
孙亦架起铁棍，但他瘦弱的身体并不能支撑他的意愿，孙亦重重摔在地上，还不忘继续耍酷。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孩子，故作坚强罢了。
“孙猴子啊！瘦猴要一跃成王了，太帅了吧。”
一旁的光头孩子“钢蛋”啧啧称奇，眼中满是羡慕，其实看起来更像是嫉妒。
“别一口一个瘦猴的叫了，我都拿着孙猴子的武器了，该叫什么？”
孙亦一直不满意瘦猴这个外号，这次有了好东西，那不得改头换面一下，飞上枝头那也得成凤凰了。
坡下的四个孩子面面相觑，那个钢蛋率先笑了，这个钢蛋可是孩子中骚话最多的，一语惊人说的就是他，贱也是真的贱。
他今年十岁和孙亦高差不多但平时就他和孙亦最不对付，也不知道十岁的年纪，他嘴是如何做到如同百年牛粪的。
“我知道了，他想让我们叫他，猴子王！那不是牲畜嘛，瘦猴可真是志向宏伟，都超脱物种了。”
钢蛋笑的毫无遮拦，两颗大龅牙一览无余，看起来真是欠打。
孙亦气得跳脚，想拿起铁棍就打，可却根本举不起来，只能拖着，还险些再度摔倒。
正好这时，村中妇女都来叫孩子吃饭了。
四个孩子都被接走，只留下孙亦一人，他顿时就变得失落，一个人坐在石头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瘦猴啊，天快黑了，你也赶紧回去吃饭吧。”胖羊儿的妈妈是个善良的人，在孙亦无人依靠时，是她用家中粮食养了他一年，只是后来承担不起，才作罢。
“胖婶，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走。”
孙亦失落的转头走到高坡下的一处窟洞，里面只有一张茅草铺的床垫，和两三个瓷碗，这些东西是孙亦的所有资产了。
“前天得来的土豆吃完了，还是好饿，明天得要去一趟县城了，要是可以吃到肉就好了，还记得上一次吃肉，还是因为一只狗偷了肉被我抢了才吃到的，如果可以天天吃肉就好了。”
孙亦嘴里呢喃着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有父母，有美食，想要什么都有，每天做梦的时候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孙亦以天为被，黄土高坡的夜晚寒冷异常，白天黄沙飞舞太阳灼照，到了夜晚风沙要大的多，又没了太阳的普照，刺骨的寒风吹进窟洞。
冷漠刺骨的寒风，不及孤独那般寒冷，心已经遭到冻疮，冷漠已深根，但他始终抱有善意，努力将冰冷的内心活过来。
孙亦天生不怕痛，这么多年了，他从未感到疼痛，唯有心痛，让他感觉窒息。
无助！失落！害怕！
充斥着他的内心。
更别说，一阵寒风，外界的冷，哪能低得过，人心的冷……
第二天清晨时分，孙亦将铁棍藏在洞中，手里捧着瓷碗离开村庄，向东边的县城跑去。
大约四个时辰他终于到了——黄沙县。
此地乃京国境内十三州中，最落后的荒州中最落后的县城，往往是多城多县，此地却是贫瘠的一城两县小的不得了，这一个县城也就相当于两个村庄的大小。
西部荒州一城两县，穷的黄沙县几乎是被朝廷遗忘，很多制度都颇为古老，就比如地主制这等没有人权的制度，除了黄沙县还有古阳县的百姓也都是受害者，在地主的打压下苦不堪言。
这里经济贸易不流通，一切都没有办法，居民百姓大多都是农户，可在这黄土高原农田又能有多少，大多还是地主手下的苦农户，以至于黄沙县贫富差距很大，富的大鱼大肉，穷的食不果腹。
相比下，都城黄龙城就要好很多，到这跟黄沙县是一点关系没有，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黄龙城的官府也是岌岌可危，根本调不出人来帮助黄沙县。
情况多次上报给帝都但都不了了之了，黄沙县的腐败根本无人去管，大家已经不报有希望了，黄沙县就像是一座死城，所有人都如此木讷。
进入县城，孙亦熟练地找了一块人多的空地坐了下来，娴熟地将瓷碗捧在手中，眼泛泪光乞讨着。
这份娴熟让人心疼。
尽管孙亦如此卖力，今日也没有任何收获，这跟此地实行地主制有着重大关系，在黄沙县百姓没什么人权，各大家族坐地自划，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暗地里却尔虞我诈。
孙亦其实早就知道，这里的人被一种叫地主的东西管控，但他不知道的是，新政交上任，聚集群众造反，想要推翻地主统治，这几天政交证粮征兵搞反地主主义，百姓根本没有多的钱财粮食，孙亦也就不可能乞讨来任何东西。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往来行人无数，却没有一人在意注意孙亦，没有办法，孙亦总不能一天什么都不吃。
往往这种情况，他都会到酒楼饭馆讨点客人吃剩下的饭菜来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