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冬笋
冬天,正是采摘冬笋的季节。
冬笋价贵,镇子里能卖到八文钱一斤,对少有进项的农户来说很是不错了,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因此,每到这个时候,村里不少女人、哥儿都会一块上山去,人多有个照应。
但采摘冬笋听着容易,实际却不是那么好挖到,冬笋都埋在地底下,只露出一个小尖尖,跟一个小鼓包似的,一不留神就会错过。
溪哥儿这次是跟着大伯娘跟河哥儿一块山上的,张春花她们没跟着来,实际是张春花对挖冬笋不太在行,前几年上山都是空水而归,走在她后头的都能挖到不少笋,张春花走过愣是什么都看不到。久了她也就懒得去了,费那个劲。
大嫂近来身子不太爽快,老有些腰酸的毛病,也没打算上山,溪哥儿只好跟着大伯娘一块了。
大伯娘宋兰儿是个挖笋的各种好手,每到这时候都能满载而归,能赚不少钱呢。
河哥儿一路都叽叽喳喳的,最近他被宋兰儿拘束着,关在家里学些针线活,有段时候没出来耍了,可把他憋坏了,难得能出来放个风,一路沾花惹草的,嘴巴说个不停。
这会子河哥儿正缠着溪哥儿不放,眨着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道:“溪哥儿,我听说魏大哥前阵子上府城去了,真的假的呀?府城是不是跟茶馆子里说书的说的那样,城墙高高大大,里面遍地都是吃的?是不是能见到很多公子哥儿?”
河哥儿一连串的问题,把溪哥儿都砸晕了,有些无语地回道:“他是上了府城,里头啥样我可不知道,我也没去过呢。”
“那魏大哥就没有跟你说说嘛?他不是给买了好多果脯回来?”说到果脯,河哥儿一脸馋像地咽了咽口水。上次魏平买的多,张春花就给大伯家送了些过去,两家关系好,有什么好吃的经常送来送去的。河哥儿又在溪哥儿这吃了不少,别说,这果脯贵是有贵的道理,酸酸甜甜的,大家伙都很爱吃。
走在前头的宋兰儿听了河哥儿的话,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回过头呵斥道:“就惦记着你的那些个吃的,多大岁数大人了,不成样子!”转头又对溪哥儿说道:“别理这皮猴子,这么大了还不成样子,看他到时候嫁人了怎么办!”
挨了顿骂,河哥儿对着溪哥儿挤眉弄眼的,老实了不少,只悄悄对溪哥儿眨眨眼睛,意思是一会再说。
等到了挖笋的地,宋兰儿一个人走前头去了,挣钱可是大事,她上心着。
河哥儿逮到机会,又凑到溪哥儿身旁,探头看着宋兰儿敲敲打打的,没空往这里看,这才压低声音对溪哥儿八卦道:“溪哥哥,给我说说嘛,魏大哥回来后怎么说的,府城到底什么样子?”
溪哥儿也把声音压低低低的,“我也不知道府城里头啥样子,魏平回来没跟我说。”这话是真的,虽然两人后来也悄悄私会了一次,也没顾得上说府城的事,倒是魏平答应了以后有机会带着溪哥儿一块去。
闻言,河哥儿有些失落,他还没去过府城呢,连镇子都很少去,都不知道府城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河哥儿想着,溪哥哥跟魏大哥都定亲了,魏大哥这次回来还给溪哥哥买了那么多果脯糕点,半个月都吃不完,可见是很看看中溪哥哥的,怎么会没讲府城的事呢,没准是说了些别的。
这样想着,河哥儿也这样问了出来,在他眼里魏平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一定知道很多新奇事儿。
溪哥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两人私底下是说了许多,但都是些情情爱爱的,在不就是对以后的打算,这话怎么好说的出口,只好支支吾吾地应付过去了。
河哥儿看他那个样子,猜到了点什么,捂着嘴偷偷笑。当年他二哥跟二嫂也是这样子,偷偷背着人牵手,还被他撞见好几回呢,他都知道是怎么个一回事。
两人说说笑笑的,心思都没在冬笋是一根都没挖着,被宋兰儿好一顿数落。
等第二天河哥儿再邀他去挖笋的时候,溪哥儿就没再去,他打算趁着还没下雪,去外头摘点野菜回去,不然下雪后再想吃新鲜蔬菜就为难了。回去正好可以做个野菜馍馍,比黑面的好吃不少。
溪哥儿一个人去的,在魏平家那边,他有自己的小心思,想着能碰见的话刚好和魏平一块儿。
但今儿魏平不在家,院子锁上了,见状溪哥儿只好一个人挖野菜去了。
一大片云突然飘过来挡住了太阳,天一下子变得阴沉沉的,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溪哥儿抬头看一眼天色,暗道不好,怕是要变天了。麻利地把最后一小把野草放进筐里,这就打算下山去了。
路走到没一半,雨落下来了。先是小雨点,没一会雨滴变成黄豆大,密密麻麻地往下砸,掩盖了前方的路。
看架势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溪哥儿这下全身都湿透了,身上一点遮雨的东西也没有,心里急得要死,一心想着快点回到家去,或者去魏平家避个雨也行。
急急忙忙地,溪哥儿也没注意脚下的路,雨天路湿滑,没留神摔了一跤,膝盖一抽一抽地生疼,怕是摔破皮了。
山上一个人影没有,溪哥儿只好强忍着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走到一处分叉路口时,溪哥儿看见一道人影,带着个斗笠,从另一条道上急匆匆往下赶,正是上山去的魏平。
见到人,溪哥儿心里安生了许多,见着是魏平,溪哥儿张了张嘴,身上疼,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下来了。
溪哥儿现在全身都湿透了,摔了一跤,身上沾到不少黄泥巴,乌黑的头发全黏在脸上,衬的小脸苍白地不成样子,眼圈红红的,好不可怜。
“摔了?”见溪哥儿一瘸一拐地,魏平连忙把头上的斗笠取下往溪哥儿头上一按,蹲在溪哥儿前面,撩起他裤腿就想看看伤哪了,膝盖那里破了皮,红了一大块,已经见血了。
见状,魏平心疼的不行,低头在伤口上吹了吹,把背后的竹筐反着背到前面,就蹲在溪哥儿前面,“我背你下去。”
雨越来越大了,留在山上不安全,伤口也要快点回家处理一下。
溪哥儿红着眼圈趴了上去,被魏平小心翼翼地背起来了。
魏平走的很快,但也很稳健,雨打湿了他的衣裳,衣服全贴在身上,更显身材高大肌肉紧实,他身上的热气隔着衣服传递到溪哥儿身上,蒸红了溪哥儿的脸。
“疼不疼?”魏平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有些听不真切。
“疼。”
魏平拧起眉,俊脸上满满都是心疼,“一会就到家了,一会就不疼了。”
“嗯。”溪哥儿声音有些哽咽,把脸乖乖地贴在魏平脖子那,很是依恋的样子。
雨下的很大,远看过去像起雾了一样。山林里,一个高大的汉子背着个清瘦些的哥儿,一步一步地往家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