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因缘
李盈袖失魂落魄地走入殿中，盯着墙壁上的画卷，眼中渐渐泛起水雾。
红团子：“呦？”
李盈袖喃喃道：“先前我说的回家，其实并不是我真正的家，只能算是收养我的人家。”
红团子走到墙边，回过头，安静地听她讲。
“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位义母……或者，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我一直在找她。”
李盈袖吸了吸气，情绪低落道：“她只抚养了我五年，后来就将我送给了大户人家养，再也没来看过我。我小时候觉得她那么美，说不定是天上的神仙呢，所以……”
所以她才傻了吧唧地跑去长云仙岛拜师学艺。
可在仙岛这么多年，她什么也没学到。
反而是那些天真无知的想法尽皆远去。
她越长越大，也终于明白，义母没有再回来看她，要么是不要她了，要么是已经死了，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红团子想了想，拍扁圆球，坐着飘上去，将那副画取了下来，递给李盈袖。
紧接着，又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安慰。
李盈袖呆了呆，破涕为笑，俯身抱住了他。
“小妖怪，你真好。”
“呦！”
红团子骄傲地甩了甩尾巴。
李盈袖这会一点不难受了，将红团子拉下来排排坐，指着画卷道：“这画上的人长得很像我义母，几乎一模一样，难道她真的是神仙下凡吗？”
红团子指指画卷，再指指外边，做了个问话的动作。
“也对，咱们可以去问天帝陛……”
李盈袖高兴地跳起来，可话没说完，便听“吱呀”声响，殿门被人推开了。
亮光霎时充斥沉暗的宫殿，刺得红团子跟李盈袖眼睛生疼，齐齐抬手挡了挡。
明逍进门就看到一人一狐傻愣愣地杵在那，又好气又好笑。
他先走过去将红团子抱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下，没看到伤痕，才温声道：“怎么坐地上，鞋又没穿。”
红团子无辜地弯弯眼睛。
明逍轻轻刮了下他鼻子，余光扫过李盈袖，瞧见她手上画卷，微露不悦道：“谁叫你乱动的？”
李盈袖战战兢兢地准备解释。
红团子立刻扯扯明逍袖子，指了指自己：“呦。”
明逍：“你拿的？”
红团子点头。
明逍笑了起来，道：“这画得又不是你，要来做什么？你若喜欢，叫墨仙给你画几幅便是。”
红团子眼睛亮起来，蹭了蹭明逍。
明逍目光柔和下来，恍惚是春风吹散寒冬，再不见半分冷意。
李盈袖：“……”
天帝陛下的区别对待真是一直在进步，从未被超越啊。
李盈袖腹诽了句，连忙讲正事，问道：“天帝陛下，您认识这画中人吗？”
明逍反问道：“此处是胥华宫，上任天后住处，你说这画中人是谁？”
李盈袖傻眼了。
上任天后，天帝陛下的母亲啊！
这怎么可能呢？
明逍见她脸色大变，以为她是怕了，便道：“将画放回去吧，你们无心之失，本座不会计较，以后别再乱闯。”
说罢，他抱着红团子，欲转身离开。
李盈袖脱口道：“我认得她，她是我义母！”
明逍脚步微顿，语气淡淡，辨不出喜怒，道：“义母？你怕是认错人了。”
李盈袖急急忙忙地解释了一遍，肯定道：“这画中人栩栩如生，我不会认错的。”
明逍静默不语。
他是不信的。
自家母后什么性子，他再了解不过。
心比天高，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不说蔑视凡人，但也绝不会与凡人为伍。
她连亲儿子都能丢下，哪里会收养凡间小丫头，一养便是五年。
除非……这丫头身上有什么古怪。
李盈袖跺脚道：“天帝陛下，这回我真不是跟你套近乎，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义母旧居，你们当神仙的神通广大，说不定还能寻到她的踪迹。”
说着，她又冲红团子使眼色。
天帝陛下对旁人不假辞色，但对小妖怪却宠爱得很，几乎有求必应。
小妖怪叫一声，抵得上她讲十句。
红团子接到求助的目光，仰脸道：“呦！”
明逍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道：“你跟她就这么好吗？”
李盈袖：“……”
完球了。
天帝陛下不至于吃这种醋吧！
红团子闻言，不慌不忙地抱住明逍脖颈。
他人小手短，趴在明逍怀里摆出这个姿势，看着就像是要勒脖子谋杀一样。
明逍似笑非笑道：“哟，这是要威胁我？”
红团子摇头，凑过去，在他脸庞“啾”了一下，轻轻软软地叫：“呦……”
跟你最好。
这一声叫唤，再铁石心肠的人都得变得柔肠似水。
明逍全然招架不住，轻声叹道：“小狐狸。”
团子不撒娇则已，一撒娇就是要人命的。
“两次啦！”李盈
袖跳脚道：“小坏蛋，怎么可以这样偏心眼儿，一次都没亲过我的脸，我也要！”
“三次。”
明逍纠正了下，心中满意之际，面上却故作淡然道：“看在呦呦的面子上，本座陪你走一趟。”
李盈袖心道，呸，不要！
她委屈死了。
红团子耳朵竖起，冲她做了个鬼脸。
才不亲姑娘。
亲了要负责的。
明逍捏捏他耳朵尖，抱着他走出门，道：“老龟，这回你不必跟着。文曲，好好管管那小子，倘若再没点长进，燕飞桐要砸你家门匾了。”
一直躲在外面偷看的老龟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老龟身后的文曲星君猝不及防，被陛下声音吓了一跳，将手上的黄毛小老虎扔了出去。
黄毛小老虎摔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嚎了声。
红团子从明逍身上跳下来，蹲在小老虎跟前，拿着圆球晃了晃。
小老虎慌忙抬起前爪。
“呦？”
“嗷！”
红团子拍了拍他前爪。
小老虎口出人言，怂得十分干脆，很是爽快地道：“狐狸球，啊不对，小殿下，我认输了，学府小霸王的名号让给你，以后咱一块玩啊。”
红团子很有老大风范地点头。
回过头冲明逍露出大大的笑容，骄傲得尾巴都悄悄冒了出来。
文曲星君瞧见陛下一脸纵容的笑意，忍不住暗叹一声——学府小霸王？天界小霸王还差不多。
简单叮嘱两句，明逍便带着红团子跟李盈袖再次下界。
这回目的明确，倒也不会耽搁什么。
明逍并没有没有找回母后的心思，他只是满足小狐狸的要求，去看一眼罢了。
千年前他就明白，有些事情勉强不来，有些人走了，也不会再回来。
天帝陛下早就过了需要母亲的年纪了。
就在他们踏入人间之时，山林中鸟雀群飞。
被阵法困住的青年忽然惊醒，手上拿着微微泛光的玉佩，朝远处喊道：“滟儿，我这边的信物有反应了，你动作要快些。”
狐滟正趴在地上，飞快地画着什么。
她头发凌乱，闻言抬起头，眼下泛出一片青黑的阴影：“小舅舅，我真的很想揍你。”
狐子庸挠挠头，不解道：“为什么啊？”
“要不是您被人骗，我至于在这耗费心血推演阵法么？”狐滟气若游丝地道：“我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再想快些，您直接弄死我算了。”
狐子庸这才仔细看了看她，一看吓一跳，惊讶道：“滟儿，你怎么变丑了？”
狐滟：“……”
九尾一族为什么会有这么缺心眼的狐狸？
最重要的是，这种不靠谱的长辈为什么会被祖爷爷放出来？
“对不住了，滟儿，都是小舅舅不好，害你受累。”
狐子庸还不晓得自己说错话了，自信地拿出哄族中幼崽的手段，笑道：“出去后给你买糖人吃好不好？”
狐滟木然道：“您可长点心吧小舅舅，这也就能哄哄幼年时的尊主。”
提到尊主，狐子庸脸上没了笑意，惆怅道：“尊主不见了。”
狐滟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什么？”
“尊主闭关出了意外，已失踪两个多月了，你不是一直在帮着寻找么？”
“……”
狐滟面容呆滞，如遭雷劈。
找谁？
她找的不是族中幼崽吗？
别吓狐狸！
狐子庸愁道：“再找不到，祖父那边快瞒不下去了。”
狐滟心中发凉。
是了，倘若只是一个普通幼崽，祖爷爷哪里会急成那样，甚至下了死命令。
“那，不是，那我找到的白狐幼崽是尊主？”
“未必是尊主，但祖父说，你寻到的幼崽与尊主年幼时……”
狐子庸话没说完，就见狐滟以头撞树，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忙道：“滟儿你怎么了？”
狐滟：“我蠢，我恨！”
一想到那个红团子可能是尊主，她就有种撞死在树上的冲动。
狐滟深吸一口气，咬破指尖，以血结印，身后骤然浮现数条狐尾幻象。
狐子庸急道：“滟儿不可，你这样会元气大伤！”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小舅舅你糊涂！”
狐滟再次咬破指尖，不停地冲击阵法，神色异常严肃道：“我原先想不明白，是谁大费周章地骗你困你，如今事关尊主，我才明了一二，想来是尊主失踪的消息泄露了出去，有人想要在我们之前找到他，甚至控制他。”
魔尊之于魔界，便如天帝之于天界，都是定心骨一般的存在。
狐子庸看她如此焦急，摇头道：“你太小看尊主了，何况有九阑剑护主，除非碰上天帝，否则无人能伤他。”
狐滟道：“就怕他碰上天帝。”
毕竟，她亲眼瞧见明逍主仆带着红团子去了天界。
好在信物发光，也就意味着，小狐狸被送回人间界了，不幸中的大幸。
作者有话要说： 呦宝：不啾姑娘，要负责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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