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师傅出事了

    一九八七年到来，不知什么原因，江秋月友好宣布不再参加先进生产者评选。说要把机会留给其他没评选上又想当先进的人，这让很多人深感不解。

    戴志成进入寒假以来总算轻松了一些，看书时间自然随之增加。《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教材是他假期的温习科目，他预感，这些理论对他今后的进步与发展、分析与判断，将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英语》是不能放松的，因为下学期还有英语课。

    新的作息时间也做了调整。每天晨练时间不变，上午九点至晚上十一点，为摆摊和学习时间；中午回家吃饭再午睡一小时，晚上也回家吃饭；星期天仅晚上摆摊。这样一来，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一点，他一直认为家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他能主动调整作息，江秋月和柳诗雅是求之不得。

    这晚回家时，发现江秋月情绪很不对，诗雅也没睡着，两双红湿的眼齐看向他。戴志成骤然紧张，连问是怎么回事？黯然许久，江秋月才沉重地告诉他：刘三毛出大事了。

    说下午上班不久，刘三毛被来车间的两名警察带走。事后才知道，厂里两月前失踪的一百个黄铜毛坯件，有他参与偷盗。毛坯件每个约35斤重，加上又是与军工企业的合作项目，所以性质很严重，估计会判刑两年。

    江秋月还说，造成刘三毛犯罪的主要原因是他赌博有很长时间了。师傅不仅输光了家里的钱，外面还有很多欠债。虽在破获案件的过程中清除了赌债，但亲戚朋友的欠债仍有不少。

    她非常担忧师娘和果果的现在与未来，师娘下午知道他被捕后班也没上，抱着果果不顾体面的嚎啕大哭，在家怒骂刘三毛半天。母子俩晚饭也不吃，江秋月和同事劝了很久，才把母子俩带到家里做了饭菜。但两人都没怎么吃饭，一直哭个不停，诗雅都陪着流泪，两母子才离开还不到一小时。

    戴志成终于明白，师傅为什么经常工作时间外出和时常魂不守舍的原因了。但他又能改变什么呢？他只能做到明天晚上去一趟师傅家而已。

    张铁英像是肯定戴志成一定会来家看她母子俩，见他手提一大袋零食、水果、酸奶出现，挣脱邻居师娘们的劝慰，拉住他的双手再次嚎啕大哭。“志成，师娘该怎么办呀？”

    面对这个问题，涉世不深的戴志成哪能回答得了？只能同情又懵懂的把一大袋物品放好，再生涩蹩脚地模仿大人安慰她几句。但他真诚的言语和行为，很是感动在场的几个师娘。他给了师娘张铁英一百元，郑重承诺今后会管果果的。

    目送他离开，几个师娘都感叹起来。“哎哟，这个刘三毛真的是犯贱，作贱了这么个好徒弟。你们看看江秋月一家，因为有了他变化得？他要是不犯贱，你们家不也会好很多吗？真是害苦了果果。”

    很快，师傅的结果就出来了。厂里鉴于他以前的贡献和家里存在的困难，特别求了情，但最终还是判刑一年和开除厂籍。戴志成也只能为师傅惋惜痛心！

    与师傅师娘还有果果都有了亲人般的感情，这些天，戴志成一直考虑该怎样帮师娘才好？师娘今后就仅靠自己60多一点的工资加奖金带儿子果果，这无疑是很困难的。每月资助她20元吧，又少了，资助多一点吧，又说不过去。因为大家都清楚，他本人已没有了工资，每年还要交680元的学费，知道他多给钱会怎么想？

    虽然有几个厂里工人看到过戴志成卖香烟和鞋子，但他都说是帮哥哥做事，每个月有50元工资。如果让厂里的工人都知道他目前的真实情况，那他的负面影响真的就很难评估了，这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但又怎么去帮呢？他还真觉得是个问题。

    诗雅放寒假了，依旧晚上要跟着他去摆摊。这不，刚才姐姐过来就把她给抢回市区家里，说爸爸妈妈太想她了，非要她晚上把诗雅带回去。经戴志成劝说一番，诗雅才很不情愿的和姐姐回去，陈美华也顺便跟着一起回家。刚过一会儿，师娘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真吓了一跳。

    “志成，你真的在这啊，这大晚上的你不冷吗？”师娘关心问，很快又开始痛哭流涕。

    说刘三毛可把她母子俩害惨了，她不仅要一人带着儿子，还要面对外面他所欠的600多块钱，说戴志成那晚给她的100块都还没焐热，就被后来的人要走。她现在真的想和师傅离婚，自己一人带着儿子单着过算了。

    “志成，你说师娘现在该怎么过呀？家里的一点钱都让他偷偷输光，还欠别人的，果果今天去医院我身上都没钱。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想起别人说你在这帮你哥看摊，所以就找过来求你帮忙。”师娘又悲痛又难为情地说，没有了往日的女高音。

    “你说什么，果果病了？他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就去看他。”戴志成很是着急。

    “昨天我带他回娘家，哪知他着了凉发烧咳嗽越来越厉害，还引发出肺炎。现在市妇幼医院急诊科观察室打吊针，可能要住院，他外婆正在看护他。我妈身上的十多块和我身上的几块钱院远不够，我只能来求你了。”

    看到师娘焦急无助的样子，戴志成心里十分难过。他急忙大声喊洪姐，叫她下来帮忙看摊。还没等洪姐下来，他已拉上师娘骑摩托车去了医院。

    看见躺在病床上打着吊针的果果，戴志成心痛得差点落泪，他马上去值班医生那里问明情况。医生告诉他，这小孩子症状属于严重，最好是住院治疗。如果住院的话，需要预交200元。戴志成当即表态同意住院，并快速交了200元。

    医生给果果安排好了病房，并通知师娘明天一早就去办理住院手续。忙完这些，时间也快到晚上十点。戴志成估计师娘她们还没吃晚饭，又去了医院外面小面馆给她们母女各定了一碗牛肉面送进去。他又在商店买了一些水果、面包和蛋糕之类的一起带到病房。直把师娘感动得扑在他怀里痛哭，师娘妈妈坐在一旁，默默陪女儿流泪。这是造的什么孽呀？戴志成难免不恨起师傅来。

    安慰一阵师娘后，戴志成特别对她交代，今后再有什么困难就直接找他，找妈妈江秋月也可以。又给了师娘200元后，戴志成便告辞匆匆回到了摆摊处。果果生病戴志成给了师娘400元，师傅家左右邻居听说后，一个个更是大骂刘三毛犯贱。

    想到师娘目前的处境，戴志成联想到自己最爱的“妈妈”江秋月的过去。过去的她，一人带着妹妹不是同样如此吗？要不是外婆、大妈妈和舅舅姨父的帮助，妈妈不也是艰辛万苦吗？想到这，戴志成的心如同刀绞般痛。

    晚上回到家，戴志成对江秋月说起师娘和果果的事就抱住江秋月哭了。他怪自己出现得太晚，让妈妈和妹妹吃了太多的苦。江秋月知道他心里难受、又触景联想，担心他晚上休息不好会影响到明天的日常。

    待他那股劲过后，她便照常轻轻拍打着他，轻抚他的头和脸，只希望他能够好好的睡去。哪知他还是睡不着，猛的重新紧紧抱住她，害怕她离开、害怕她失去、害怕她又回到过去那艰难的岁月里。直到快天亮时，他才像个哭累的孩子，静静地睡着了。

    江秋月仔细端详熟睡的他，觉得这个二十岁的小家伙依然像个可爱的孩子，又更是一个富有责任感与爱心的小男人、小丈夫。自从戴志成闯入她的生活，她从未见到他为自己随便花一分钱。但今晚为果果治病就花了四百多，这可是相当于一名普通工人五个月的工资呀？而他却像是没感觉一般。

    难道他的钱来得容易？不同样是风里来雨里去、顶烈日冒严寒、辛辛苦苦赚来的吗？她不忍再去想，只是倾尽温柔将他搂抱在怀，给予他无数个甜蜜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