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自由之囚
清晨，一行商队整装从且末国离去，开始朝下一站出发。
乌夷王悠闲地斜靠在车帐内闭目养神。他侧面坐着一个娇俏的女子，正偷偷掀起帘子好奇地向外张望着。
“哈娅在看什么？”乌夷王突然柔和地出声道。
女子一惊，急忙放下帘子娇羞地答道：“妾没去过且末往西之地，此行有些好奇罢了，扰到王休息了吗？”
“那倒没有。”乌夷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十五的年纪，虽脸上略显稚嫩，身材倒是并不逊色了。
“哈娅心里，可曾怨恨本王？”他突然说出这句话，惹得哈娅小脸上染上惊慌。
“妾妾不敢，也并无任何需怨恨王之事。”
“当年，本王让巴图尔来且末之时，哈娅尚不足十岁吧。如今，又将你单独带离且末。这般突然远离亲人，你心里当真不怨本王吗？”
哈娅听罢，眼里起了雾，小声说道：“妾心里是有些舍不得父亲母亲但对王，并无怨念。况且，乌夷也有妾的家啊，祖母还在那呢，妾能再次见到祖母，也是王的恩赐！”
乌夷王看她小脸上尽显稚气，轻轻一笑道：“这次姑墨之行结束后，回宫便升哈娅为容妃。你那祖母也可接进宫中小住。”
“真的吗？谢王恩裳！”哈娅一时激动，直接扑到乌夷王怀里，娇羞地搂着他。
若是以前，乌夷王顺势就搂紧怀里的女子，好好亲密一番了，可眼下，他只是轻轻拥了她一下便松开了。
哈娅见状识相地退回了位置上。
出发之前，母亲便让教习嬷嬷传授了她伺候王的规矩。哈娅虽年幼，但身子也已长成，此番被王选中带回乌夷，也算是家族荣誉。不过，伴君如伴虎，母亲告诫哈娅要想长久在后宫生存，王便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让她务必温顺地服从王的一切指令。
所以刚才当乌夷王表现出兴趣缺失的样子之时，她立刻会意了，自觉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再纠缠他。
乌夷王又斜躺着合上了眼。心头却突起烦躁之意，那种憋闷的感觉挥之不去，他索性叫停车辇，说要下去透透气。
商队慢慢停了下来。
走在最后的粗使奴仆也得空休息一番。小桃，也在其中。她朝远处的几辆豪华的车辇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目光，寻了路边稍显干净的石块，坐过去偷偷揉着小腿。
木青的车辇也停了下来，她下车之后便看着商队末端发呆。
卓兮下马过来将披风拢在她身上，叹口气说：“这般行行走走，今日可能赶不到下一站宿住点了，很有可能要在野外露宿。”
木青听了沉默不语，她明白卓兮的意思。
随后她转过头，冷漠地看向不远处的乌夷王。那人也朝她遥望一眼，随即便看向了别处。木青收回目光，一句话未说，转身便上了自己的车辇。
卓兮看向刚策马探路过来的夜胧，眼里带了求助的意味。夜胧略一思索，便下马入了木青车辇中。
进去之后，他发现木青正屈腿抱着自己坐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之上，听到他进来也不抬头。
夜胧从没见过目前木青这般样子，一时有些慌神，忙上前将她脸捧起道：“青儿？”
木青茫然地看着他，许久，眼神才开始聚焦。她向夜胧伸出双手，夜胧赶紧将她搂在怀里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我跟乌夷王的确挺像的。”
“胡说什么，卓兮那臭小子昨天只是开玩笑罢了，我们逗你玩呢，你怎么可能跟他像！”夜胧心疼地说道。
木青把头埋进夜胧怀里，不再言语。他的味道让她安心，不多时，她竟又睡去了。
夜胧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躺好，盖上毯子之后亲了亲她的脸颊，便退出了车辇。
他脸色有些沉重。她越来越嗜睡了，她的情绪也异常低落，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卓兮看他出来后是这般神情，有些慌张，也想进去看一眼，被夜胧一把拦住。他轻声说了一句：“她睡了。”
卓兮眉头皱起，夜胧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将他引到一旁，叹口气道：“昨夜开玩笑说她像乌夷王一般心狠，她竟似真的信了，刚才整个人都呆呆的，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卓兮闻言一愣，片刻之后，他脸上燃起怒意，咬着牙道：“她不会，又想离开我吧？！”
随后他上下打量了夜胧一番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若不要我，定也不会要你的！她不是像乌夷王，她是想学乌夷王一般狠心！”
夜胧也完全愣住，他沉下心来仔细思考着卓兮的话。
越想越慌。夜胧转头便想上车辇将她捞起来，仔细问清楚她心里想的究竟是不是如卓兮刚才所说一致。
终究还是忍住了。
卓兮冷冷看着他道：“今夜我先跟她谈谈。”
“你态度……温和些。她情绪不太对。”夜胧语气里透着失意。
卓兮没回话，他突然大步朝乌夷王那个方向走去。夜胧一怔，想出口拦他，但看了眼木青的车辇，又忍住了，只是低声嘱咐他：“不准提她有孕之事！”
“啰嗦！知道！”卓兮头也不回地烦躁答他。
夜胧松一口气，看着他远去。
他俩都反应过来了，木青真正想远离的，是这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氛围，她的精气神被这些东西给无谓的消耗掉了。
对于她来说，与兽相处，比与人相处更为简单。兽之可怖似不及人心一半。
当年在中山，她离去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因为发现了好几次试炼都与她本心不符，她忍受不了这些所谓的胜利。
她答应了乌夷王去姑墨，她必定会去的。但她不想卷入王室的争端之中，昨日小桃之事也让她反应过来，卓兮若是真与王室有关，那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跟着她漫游山海了。
她也不可能为了他留在乌夷。
自由于她，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