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惊蛰·争吵
“周令屿,”一个清纯漂亮的女生站在他面前,带着美女特有的矜持,“我没想到宋明宇会去找你,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
“你谁?”周令屿倦懒地抬起眼皮,语气疏冷。
他倚着靠背,长腿搁在前面的椅子杠上,扯了扯嘴角:“要道歉,让他自己滚过来。”
姜晓没想到他会这样答,一时愣住,美女尤其是她这个层次的美女,在很多方面都是有特权的,她从来没有见过,有男生像周令屿一样对她不假辞色。
她愣了半晌,慢慢说:“我是姜晓,前天在学校巷尾,你帮我解过围。”
周令屿思考了半天,勉强从记忆了扒拉出来一个模糊的身影:“哦,所以呢?”
姜晓咬了咬唇,那天在小巷,她被前男友堵住,是周令屿救了她。
她就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也像其他男生一样偷偷喜欢自己,所以在被宋明宇缠得不耐烦的时候,直接承认了她和周令屿的关系。
没想到,人家根本都不记得她了。感受到周围刺人的目光,姜晓脸颊滚烫,努力绷住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说完逃似的离开。
“周哥牛逼!”她走后,刘镇凑上来,冲他竖起大拇指:“这可是校花啊,你都不给人好脸色?”
“姜晓真漂亮啊,这福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周令屿揉了揉酸涩的后颈,睨了他一眼:“嗯,附赠一个宋明宇。”
“那还是算了吧,”刘镇缩了缩脖子:“我可消受不起,不过我听说宋明宇带人找你去了,要不要给他点教训啊?”
“就一小孩,”周令屿耷拉着眼,语气平淡,“没必要。”
和他以前混得圈子相比,宋明宇这种看似蛮横实则怂包的大少爷,还真不够看,周令屿都懒得搭理。
刘镇不意外他的反应,虽然周令屿和他们在一处上学,但他总觉得这人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没有中学生的青涩懵懂,浑身透着种痞劲儿。是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硝烟染血中磨砺出的野性。
“不过——”刘镇关注点转移:“虽然姜晓长得漂亮,但我还是喜欢昨天那个黎棠小姐姐,那气质绝了。”
周令屿听到这名字,指节一顿,想起那个迟迟没有回复的消息。
“别想了,”他垂下眼,语气冷淡。
再怎么想,到最后都是别人的老婆。
——
黎棠连续两天晚归,虽然有周时礼送她回来,但黎母还是有点心里不痛快,明里暗里地抱怨了几句。
第二天早上,她照常去上学,早上的两堂课是院里的一个教授上,为人很是严厉,黎棠把手机静音放在包里,等下课在打开时,已经有了好几条消息,都是周令屿发的。
最后一句是[言而无信?]
黎棠咬了咬左侧的软肉,刚要回复,就看见班长朝她走来。
“黎棠,周四晚上班级准备团建,你去吗?”
“好啊,”黎棠想了想自己的课程安排,应下,“在什么地方?”
“酩悦酒吧。”
“啊……”听到这个名字,黎棠有点迟疑。
班长看见她这个样子,解释:“只是学校附近的清吧,没什么不好的事情。”
“再说,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去不得的。”
黎棠想了下,还是点了点头,班长微笑着离开。
黎棠长得漂亮,在刚入学的时候就被选为院花,但她不住宿,也很少参加团建,因此很多人都觉得她个冷美人,但相处久了就知道,她其实只是有点慢热而已,对人很真诚。
班长甚至觉得她性子有点软,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
下午没有课,黎棠去了图书馆,开始帮周令屿写检讨。
她之前没写过,中学时听见同学大会上的检讨,也没有一万字这么长,于是事先在网上查了检讨书的格式,才开始动笔。
等写完的时候,整个下午都过去了。
她慢悠悠地走出校门,在旁边的7-11买了瓶酸奶,一边咬着吸管,一边思考怎么说服黎母让她参加聚会。
按说a市的那些名媛公子哥们,平日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夜夜宿在酒吧的都有,但黎棠小时候经常生病,实行散养教育,和其他二代们没什么交集。
如今身体渐渐好了,但黎母还是觉得自己琉璃瓷器做的,生怕她磕着碰着,酒吧这种地方,是肯定不会让黎棠去的。
她思考了一路,直到到了家门口,也没想出一个办法。
夏日日长,等她回家时,天色还亮堂堂的,只是暑气消退,微风中夹杂着清爽的凉意。
黎棠刚进门,就感觉到气氛的诡异,大厅内静悄悄的,只隐约传来电视剧的声音。
黎父端着搪瓷杯走出来,指了指坐在沙发上,面色不善的黎母,给了黎棠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黎棠不明所以,和平常一样双手揽着黎母的脖子撒娇:“妈,我回来了,今天想我了没?”
黎母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哎呀,好奇怪,本来很饿的,”黎棠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不过看见唐女士这么漂亮,突然就不饿了呢——”
黎母终于忍不住了,笑骂:“你就会嘴上卖乖,心里一肚子坏水。”
“我哪有,”黎棠委屈道:“明明说的是实话啊。”
黎父乐呵呵地走过来:“赶紧吃饭吧,你们不饿我还饿呢。”
饭桌上黎母给黎棠夹菜,故作不经意地问:“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事啊?”
“没有啊,”黎棠心不在焉地回,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马上快要毕业了,过几天晚上班里组织了活动,我可以去吗?”
“在哪?几点?”
黎棠抿了抿唇,声音含含糊糊:“酒、酒吧……”
黎母脸色一变,“咣当”一声放下碗,冷声质问:“是和同学还是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啊?”
“当然是同学。”黎棠疑惑地说。
黎母哼了一声,从桌肚底下拿出一袋东西——是周令屿上次给她买的零食。
她悄悄藏在衣柜里,没想到却被翻出来了。
黎母从里面挑出一片口香糖一样的东西,质问:“送杜蕾斯的同学?你居然也学会说谎了!”
“你以前多乖啊,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黎母一脸失望。
“你怎么可以随便翻我的东西?”黎棠咬了咬唇,又气又恼。
“怎么不行,我是你妈,我不管着你谁管你?”黎母理直气壮,“反正这几天你给我安分一点,按时归家,不准出去!”
黎棠眼眶微红,只觉得自己被密密麻麻的绳索束缚着,压抑到窒息。
她没想到,自己在黎母眼里居然是这样一个形象,轻佻,随便,满嘴谎话。
只一个避孕套,就能轻易摧毁她们之间的信任。
然而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黎母理所应当的态度。她感觉自己只是她手里一个精美乖顺的娃娃。没有灵魂,任人摆布。
小姑娘再也忍不下去,飞快跑回房间锁上门,她静静地靠在门边上,委屈地仰着头,不想泪水溢出眼眶。
头顶的白炽灯刺进她的眼球,泛起阵阵酸涩。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黎棠接起:“喂?”
轻柔的,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对面一愣,而后少年那混不吝的声线沿着介质传来:“怎么,写检讨写哭了?”
“才没有,”黎棠吸了吸鼻子,回:“我已经写完了,明天送给你。”
“速度还挺快。”周令屿轻笑一声,不说话了。
两边都不开口,空气也安静下来,黎棠隐隐听见手机中传来男生浅浅的呼吸声。
“小黎棠——”过了一会儿,周令屿懒洋洋地开腔,“有什么烦心事儿说说呗。”
“谁惹你,哥哥给你讨回公道。”
少年低哑的嗓音像硬质的砂砾,摩梭着她的耳膜,黎棠心漏了半拍,掩饰性地冷声道:“那你自己揍自己一顿吧。”
“嗯?”
“你为什么在零食里放……放杜蕾斯,害的我被妈妈误会了。”
周令屿挑眉,应该是他搜刮的时候,不小心带进去的。他没什么愧疚感地道了声:“抱歉啊,没注意。”
随后懒散又浪荡地低笑一声:“多大点事儿,至于吗?”
黎棠憋着口气说:“你当然不在意,毕竟也没人管你。”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歉意和负罪感席卷而来,慌忙找补:“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不是挺好——”半晌,周令屿无所谓的声音传来,带着少年的轻狂洒脱,“没人管,轻松自在”
黎棠愣住,一大堆劝慰的话卡在喉咙,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一些周家的事,即使是零零碎碎地听说过一二,也使她为周令屿感到不平。
但身处其中的少年却很平静,没有任何怨怼不甘,平静到有点漠然。
直到黎棠入睡前,她脑海了还回荡着周令屿的这句话,少年低哑声线中蕴藏着她从来都没有的意气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