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界台崩塌
墨颜羽看着那件小玉拿来的锦衣华服，玉冠松绒，抬手触摸。
今日她便要穿着这件衣裳正式接管九临仙山，成为九临仙山之主，并向天下宣布，她的师尊鸿钧老祖，已经入神归祭。
她自幼是鸿钧老祖抚养长大的，一直留在九临仙山，只有十三岁那年，被一不知名的魔族偷袭中毒重伤，老祖无奈，才带她下山，去往妖族，找当时妖王之义子，也就是人魔之身的君靖岚，以魔族特有的手法，将她体内的魔毒取出。
一晃许多年过去，妖王狐沉入神归祭，君靖岚成为妖界之主。如今，鸿钧老祖也入神归祭了。
成神吗？
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九临仙山还是那个九临仙山，师尊却已经不在了。
“想什么呢？”小玉见她不说话，问道。
墨颜羽微微一笑，指着手中的衣裳，似自嘲一般，道：“师尊入神归祭后，就把九临仙山这么一个大烂摊子交给我，未免有些太看得起我了。”
小玉听闻这话嘿嘿一笑，凑近道：“咱们这九临仙山，除了老祖的化境峰，便是与之相连的其他九座山峰，你的五位师兄和三位师弟中，我看也就你能镇得住。”
“为什么这么说？”墨颜羽一愣。
小玉道：“你忘了老祖他老人家的法则了吗？”
墨颜羽努力回想鸿钧老祖说过的那些话：“……”
什么法则？
“如今这五界，能打才是硬道理。你天生血脉特殊，修为更是比他们厉害。咱们九临仙山，一向简单粗暴，用实力讲话。你啊，修为越高，自然也就责任越大。毕竟，咱们这个偌大的九临仙山，还是需要一个镇场子的人来主事。”小玉叉着腰说道，脸上就差写着骄傲两字。
“呵呵。”墨颜羽干笑两声，“马屁拍得真好。”
“你高兴就成。”小玉看着她手上的衣裳，道：“快换衣裳吧，别一会儿错过了时辰。”
墨颜羽轻笑：“好。”
九临仙山，化境峰。
是鸿钧老祖曾经居住的山峰。老祖座下，包括墨颜羽在内，一共有九名弟子，分别居一山峰。墨颜羽所在的便是无为峰。
如今老祖入神归祭，她的那几位师兄弟便商议，让墨颜羽从无为峰搬到化境峰。
墨颜羽当下就同意了，毕竟，化境峰可别她那无为峰好多了，起码仙果不愁吃，要多少有多少。
她乐意，小玉也乐意。
几十米高的筑基台上，是化境峰最为庄严肃穆的宏德殿。殿前有一巨大香炉，香炉两侧是立着两只仙鹤。仙鹤之下，便是九十九级台阶，每三十三级便会有一莲花池坐落。两边的石壁上，也对应雕刻着九临仙山其余九座山峰的景象和九位峰主的样貌。
伴着四周的乐声，墨颜羽信步拾级而上。
到达第一个三十三级台阶处的莲花池时，遇见等候多时的清溪峰之主吕博凡。
“吕师弟。”
吕博凡绷着一张脸看着她，将手中的紫金砚台递给她，道：“仙尊，请。”
“师弟，怎这般生疏，不似往日？”墨颜羽接过砚台，小声问道。寻常吕博凡见她总是嬉皮笑脸的，今日这般生疏，倒是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闻言，吕博凡微微一笑，压着嗓子道：“师姐，大师兄在上面看着，你还是先上去吧。”
墨颜羽一听，视线移向台阶高处，徐勉正站在香炉旁等候，两人视线一对，各自皱眉。“大师兄这个老顽固，非得搞这么大阵仗吗？不就是师尊入神归祭吗？”
“嘘——”吕博凡瞥了一眼上方的徐勉，“师姐，还是先上去吧。今日，悦神来了。”
墨颜羽一怔：“他不在人界待着，来我们九临仙山做什么？”
“咋的，师尊刚入神归祭，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踢场子吗？”
吕博凡摇头，“不是，”他瞅了一眼徐勉，细声道，“说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单挑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吕博凡提醒她，“还是先上去吧。不然一会儿大师兄该生气了。”
墨颜羽‘切’了一声，道：“吹胡子瞪眼，我怕他，哼！”
“仙尊请——”
吕博凡弯腰，大声道。
墨颜羽看了他一眼，敛了怒气，继续缓慢上行。
“别生气了，忍忍就过去。”小玉安慰她，“即便你再怎么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你如今成了九临仙山之主，你就得学会适应。老祖不在，没人替你扛了。”
墨颜羽望着前方，眸光一动，玲珑精致的面容总算舒展一些，她轻轻吐了一口气，道：“今日我就暂且忍忍，等过了今日，我拿到师尊的九玉令，便废了这些劳什子的繁文缛节。”
“是是是，你废你废你废。”小玉知她不喜这些，便顺着她的话说道。
第二阶段的三十三级台阶莲花池旁，是虚净峰的刘朔。
“刘师兄。”墨颜羽道。
他身材挺拔，但是自墨颜羽来到这九临仙山之时，就一直没见他的眼睛睁开过，几乎一直是眯着眼睛，很多时候，墨颜羽都在想，这位师兄怕不是喜欢站着睡觉。
刘朔依旧眯着眼睛，目光看向她，将手中玉笔交给墨颜羽。
“仙尊，请——”
墨颜羽拿了玉笔，点点头，便继续向上。
宏德殿前，灵精峰之主徐勉，拿着一张宣布，看到墨颜羽上来，将宣布展开，道：“鸿钧老祖，入神归祭，东风赐祥，玉笔点录。”
“仙尊，请——”
小玉化身出来，给墨颜羽研磨，却被徐勉呵斥：“放肆！”
浑身一顿，小玉看向墨颜羽：“……”
嘤嘤，他凶我！
墨颜羽转头，摸着小玉脑袋，送进一点灵气，道：“乖，你先休息，我来吧。”
小玉吸食了墨颜羽的灵气，便消失。
“小玉是乾坤剑的剑灵，不是你的仆人。”徐勉黑着一张老脸。
“是是是，”墨颜羽苦笑了两声，“大师兄说的对，她是剑灵，剑灵。”
墨颜羽站在原地，亲自研磨，然后提笔，在宣布上将鸿钧老祖入神归祭的事情记录下来。
等她书写完毕，徐勉率领众师弟和他一起将宣布点燃，然后投进一旁的大香炉中。
“礼——成——”徐勉站在她身旁大喊。
墨颜羽起身，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真是麻烦。”她自言自语道。
宏德殿内。
男人长发泼墨，只一白色丝带绑住，身着玄色长袍站在殿内一壁画前，负手而立。
身后是九临仙山负责侍奉的女修士。
“仙尊。”
见墨颜羽进来，几位女修士行礼。
墨颜羽目光看着男人，随即向几位女修士摆手：“你们下去吧。”
她缓缓走近。
男人面前的壁画，正是鸿钧老祖。他脚踩七彩祥云，周身被霞光笼罩，盘坐在莲花池上。
“颜羽见过悦神。”
墨颜羽看着男人道：“不知悦神来我们九临仙山所谓何事？”
宫茗转身，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师尊入神归祭后，你便是这九临仙山之主。今日此来，是有件事情想要询问。”
“悦神请问。”墨颜羽抬手指着旁边的空位，示意他过去坐下。
宫茗摇头，“不了，此番事急，本来是想询问你师尊的，但他既已入神归祭，想来也应该告知你了。两百年前，你师尊游历人界之时，可曾救过一个濒危的小姑娘？”
“救过一个小姑娘？”墨颜托着腮，缓缓转身，目光看向宏德殿外面。
不一会儿，宫茗就听见她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宫茗一听，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问：“那姑娘如今在哪儿？！！”
“……”墨颜羽一愣，还是第一次见悦神这般样子。
目光转向悦神抓着自己的手臂，墨颜羽心道，这劲儿还真大！
求人就应该有求人的样子，先放开再说！
宫茗松了手，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礼，便道：“抱歉。”
他言语和神情之间，多少有些落寞。
见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中，墨颜羽轻唤道，“悦神，那姑娘……”
“怎样了？”宫茗抬眼看向她。
“我只见过一面，”她顿了顿，随后又道，“不过依着师尊的性情，救人肯定会救到底。但这两百年过去，那姑娘若是还在我们九临仙山，只要悦神给个画像，颜羽自当将人寻来，亲自给您送回人界。”
良久，她听见悦神长叹一声，道：“算了，既知她还活着，便不打扰了。多谢，日后若有需要，可执此乐令来人界六宫阁找我。”
说完，宫茗就离开了。
墨颜羽低头看着手中的乐令。
耸耸肩，最后大步走出。
距离君靖岚从三界台与墨颜羽分别，回来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期间，君靖岚将自己准备好的生辰贺礼派人送去九临仙山。
生辰贺礼是一支木簪，用梧桐木雕刻而成，上面镶嵌着三颗琉璃珠。这些都是君靖岚自己亲力亲为的。
不久后，他收到墨颜羽的回信。
信中墨颜羽说，她会带着这支木簪，在自己生辰那天，穿上嫁衣，与他在九临仙山成婚。让他这几日早做打算，安排好妖界的事情，尽快前往九临仙山。
君靖岚拿着信，高兴地合不拢嘴。
属下见他一直傻笑，便提醒道：“妖尊，今日该去三界台加固封印了。”
君靖岚转头，将信收好，道：“去去去，马上就去。”
三界台前。
四将分别林立四方。
君靖岚祭出自己的浮云刀和戮骸剑，刀剑相击，二者合力之威更胜从前，一击，指向三界台缝隙。
众人看着三界台缝隙缓缓合上。
君靖岚松了口气，收了刀剑，跳下三界台，吩咐道：“三界台缝隙如今已经全部修补结束，派人去狸猫那里问下，若是准备好了，我们便出发前往九临仙山。”
“是。”
是夜，幽冥冢附近，一蒙面黑衣人，鬼鬼祟祟前往三界台那里。
蒙面人身法诡异，三两下，就将君靖岚留守的几个妖界属下杀死，并吸食了他们的灵力和魂力。
蒙面人站在三界台之上，目光看向夜空，此时，正是圆月之际。
他拿出一把弯刀，跪在地上，弯刀划破掌心，然后在三界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符咒。最后他自己站在符咒中央，面向圆月，拿起弯刀，捅向自己的心脏。
鲜血流出，将之前画的符咒晕染。
不远处的树林内，另外一名蒙面黑衣人看着三界台的方向，用力打了一掌出去。
原先在三界台上的那名蒙面黑衣人瞬间怒吼一声：“啊——”
“还差最后一个。”蒙面人目光看向妖界，最后离开。
君靖岚此时正在与狸猫商讨喜服之事。
他穿上属于自己的喜服，又拿起旁边为墨颜羽准备的喜服，想象着墨颜羽穿上喜服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狸猫见他这几日难得心情大好，便趁机询问：“妖尊，您看大婚的时候，能带上我女儿去九临仙山看看吗？她非常仰慕鸿珏仙尊，想亲自目睹她的风采。”
“可以。”君靖岚放下手中墨颜羽的喜服，道：“这次尺寸合适。就让你女儿把喜服送到九临仙山吧，待本尊和颜羽大婚后，看她意愿，要是想留在九临仙山也成。”
“多谢妖尊！多谢妖尊！”狸猫忙跪下叩恩。
君靖岚扶她起来，道：“客气了，本尊和颜羽的喜服还多亏你了。下去吧。”
“是。”狸猫拿着做好的属于墨颜羽的喜服就离开了。
君靖岚一人在屋内，瞅着自己身上这件喜服，傻乐着。
幻想着他在九临仙山，和墨颜羽成婚的样子。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妖尊！妖尊，出事了！”四将之一的戾虎将直接闯进来，看着君靖岚大声喊道。
君靖岚转身，看着他一路奔波而来的样子，问：“出什么事了？”
“我们负责留守三界台的兄弟都死了！”
“什么？！！”
君靖岚眼神微微一顿。
这怎么可能？
他今日才刚刚将三界台的最后一点缝隙封印，再加上最近三界台也没出过什么事情，所以留守的人并不多。
“走，去看看！”君靖岚道。
他走得匆忙，忘了换喜服。
两人赶到三界台的时候，三界台附近躺着不少妖界之人的尸体。
他们都被吸食了灵力和魂力，变成一具具枯骨。
君靖岚双足点地，纵身一跃，便到了三界台前。
“……”
眼前的一幕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今日他修补的那个三界台缝隙，正在一点一滴重新撕裂。
“必须马上修补，否则缝隙一旦扩大，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时才想起自己出来的急，未带任何法器。“算了，只能暂时以灵气修补，灵力镇压。”
君靖岚聚精会神，一念诀，一手灵力画符，一手注入灵气。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之际，突然，两把钢刀插进他的身体。肋骨两侧，像是被生生切开一般。
“噗——”
君靖岚吐了一大口血。
“是你，戾虎。为何？”君靖岚单膝跪地。
戾虎那两刀下去，不但打断了君靖岚的封印和镇压之力，还重创了他。
戾虎冷笑一声，扬手，抽出双刀。君靖岚只觉自己体内的鲜血在急速流失。
他急忙点穴止血，但似乎没用。
脚下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符咒，在不断吸食他的鲜血，以及他身上的灵力。
戾虎看着君靖岚，笑道：“这三界台底下镇压的，与我们有何异？我们本就是妖，生而为妖，狂性妄为，为何要遵守这些破规矩？将自己的同类镇压在三界台下！”
“……”君靖岚痛苦地皱眉，只觉自己体内的气息被打乱，心海受阻。
“别扎挣了，没用的。刀上有毒，是专门调制用来对付你的。”戾虎道，然后他走近，举起手上的钢刀，朝着君靖岚劈下：“妖尊，好走——”
君靖岚背对着他，身体不能动弹，刀风落下之时，戾虎只看见他空手接白刃。
浑然一用力，戾虎手中的两把钢刀就被震碎，他连连后退。
“你——不可能，你明明已经中毒，怎么……怎么还……”
君靖岚缓缓起来，转身看着戾虎，目光阴鸷，怒道：“戾虎，你可知罪！”
饶是现在的君靖岚受了重伤，身上的鲜血还在不断流出，可他那瞬间突变的气势，也着实喝住了戾虎。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
三界台缝隙开裂，底下原本的封印被残存的上古妖兽们冲破。
戾虎见状，立马吹了声口哨。
不一会儿，三界台附近，就来了很多蒙面人。
“这是——”君靖岚看着不断逼近的那些蒙面人，心一惊，“魔族！怎么会有魔族来这里？！！”他看向戾虎，质问道：“你竟然勾结魔族？”
身后一蒙面人笑道：“妖尊怕是忘了，你自己也是魔，半魔。人魔之子，妖界异类，与仙结缘，必降神罚。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语落，四周蒙面人一起，攻向君靖岚。
而他脚下的三界台，那些上古妖魔，也开始逐渐冲破封印。
轰——
三界台崩塌，现场只余一件带血的喜服。
蒙面人见任务完成，便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