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会对她好……<!>
大人们教训熊崽子时, 最喜欢拎着耳朵骂:“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而在傅敬疆看来,自家这个连长, 则是“一天不蹦骚话,就嘴皮子痒痒。”
傅敬疆凉凉地看着李名友, 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我们老家有句话,猪蛋蛋吃多了, 满嘴都是骚味儿。”
李名友拖长声音“嘿”了一声, 一对又粗又黑的眉毛上下挑动, 环形大眼高强度地照耀着傅敬疆, 拿手指了指他,故意作出一副非常夸张的义愤填膺的控诉模样。
“啧啧啧, 亏得团长还三天两头地老夸你, 说你一脸孟良罗成相儿,是个老实人,真该让他过来听听,你这老实人大开大阖舞弄出的损人话,比老子还操蛋!”
傅敬疆无语地撇了撇嘴, 在心里呵呵:“装,继续装, 说起这满肚子的狗肠子、驴下水, 团里你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部队里都是一群大男人,开黄腔说粗话的, 在所难免,李名友更是个中翘楚。
这么些年下来,傅敬疆的脸皮早就练下了, 两人眼神一阵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地过了一招之后,又“和平共处”地重新坐回傅敬疆之前坐的地方。
李名友点了颗烟抽起来,至于傅敬疆,他倒是能喝酒,烟却是不抽的,故而李名友也没有让他,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眯眼看向远方,一时间,都沉浸在各自的心事中。
须臾,李名友吐出一个烟圈儿,打破了沉默。
“其实,不只你想,我也蛮想家里那娘俩的,嘿嘿!就是这次基建任务重时间又紧,估摸着等他们娘俩过来,我们还没回驻地……”
傅敬疆偏过脑袋,隔着一层淡淡的烟雾,看向李名友,问道:“胜利也有四岁了,你还是没打算接他和嫂子过来随军吗?”
李名友结婚六年,媳妇儿一直没有随军,而是留在老家,只在每年农忙过后,来部队住上一段时间,而胜利,则是李名友儿子的大名,按照他的说法,以后生了老二,就叫解放,就是如此的简单粗暴又紧跟潮流。
李名友向来乐呵呵的一张糙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苦笑,声音里也带着几分苦涩。
“嗯,都说‘人不得全,瓜不得圆’,家里两边老人身子骨都不好,常年生病吃药,队里的活计也干不得多少,离不得她,都说‘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但其实这里头的苦……”
李名友用指尖弹了弹长出来的一截烟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往下道:“别看你们嫂子现在说话做事粗喇喇的,像朵虎刺玫,当年,也是十里八乡难得的好姑娘,一张胭脂红的脸,能掐出水来,一双大眼睛朝老子看过来时,闪得老子心里麻爪爪的,一眼就定了下来……”
“只是,这些年,老子不但没能给她当上依靠,还把家里的一摊子都压在了她身上,她每天忙完生产队里的活计,回到屋头,还要操心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油盐酱醋,一年到头,都没个松快的日子,累得懈松吧唧的,哪里还能像做姑娘时那样鲜亮肆意……”
李名友的一番话,让傅敬疆一时间也有些心潮起伏,李名友说的这些,基本上都是军嫂们的生活写照,个中冷暖,他全都看在眼里,就像他这种未婚的,不也是好些年才回一趟家嘛,只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的那片云彩,又想到了苏兆灵寄过来的那一陶罐他吃得极为珍惜、还剩下大半的醉毛蟹。
醉蟹色如鲜蟹,虽然有的碎了壳,散了黄,卖相一般般,但那味道,完全祛除了腥味,既有酒的甘醇,又有蟹的鲜美,不仅让他的唇舌绕梁三日,更在他的心尖尖上盘旋至今。
傅敬疆心里那个从未动摇过的念头,更加坚定了,轻声道:“日子虽然可能会有些辛苦,但我会对她好的。”
他喜欢的姑娘,虽然模样乖兮兮软绵绵的,性子却是他从未见过的鲜妍活泼,绵软中藏着韧劲,是个有主见的人,他坚信,她一定能当一名好军嫂,而他也会尽他所能,当一名合格的好丈夫。
傅敬疆声音低沉,语气坚定,按照后世的流行说法,确认过眼神,是爱情的模样了。
怵然被地甩了一把“狗粮”的李名友,挑了挑眉,原本难得的几分感伤,就像被秋风抹掉的树叶落下了枝头,脸上又重新恢复了笑嘻嘻的兵痞样。
“那是,千求万求娶回来的媳妇儿,不对人家好,是要天打雷劈的,像我和你们嫂子这样,牛蹄子两瓣地住着,白天苦,晚上也苦,是莫得办法,至于你嘛——”
他“啪”的一声,突然重重地拍了傅敬疆的肩头一把,那力道真是操蛋得很,嘴巴也恢复了贱兮兮的“出厂设置”模式,挤眉弄眼地,又和傅敬疆唠起了“开车”的那点子事。
“就这副身板,结了婚,媳妇还是随军好,别看我们干通信的,整天不是挖坑、栽杆,就是架线、护线,这另一头河深沟浅的大学问,你还嫩着呢,不多上手练练,真货露出来时一个把稳不住,像把茅草火似的,来时汹汹,去时匆匆,伤身是小事,被媳妇儿踢下床,就不美气咯,嘎嘎嘎!”
再次被人
灌了一耳朵有“颜色”的东西、还被无故小看了的傅敬疆,嘴角剧烈地抽了抽,忍不住狠狠地怼了回去。
“你家胜利都四岁了,解放还不晓得在哪里呢,老子用得着你教?”
李名友差点跳了起来:“嘿!”
*
就在李名友和傅敬疆你来我往“互相伤害”时,苏兆灵则和兆蕊双双与傅敬泰送过来的毛蟹“大眼瞪小眼”,至于兆康,在小更的召唤下,欢欢喜喜地带着自家小猪仔去红薯地里“打野食”去了,傅敬泰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十月出产的毛蟹最是鲜活饱满,傅敬泰送过来的这小半箩,就是如此,沉甸甸的压手得很,一看就是上乘货色。
兆蕊问苏兆灵:“二姐,这个蟹子也要搞醉蟹吗?”
苏兆灵想了想,摇摇头道:“这次就不做醉蟹了,做咸蟹,腌上六七天,到时候我们去公社买热水壶,还可以拿些给大哥。”
相较于醉蟹,咸蟹的腌制简单得多,找个坛子,准备好盐、姜、葱、花椒等辅料,腌制六七天就可以食用了,也是这年头大家的普遍做法,和醉蟹相比,少了一份浓郁的酒香味,但却保留了更多的原始鲜味儿,同样是素寒人家难得的美味。
至于热水壶,苏兆灵一直念念不忘着呢,这段时间天气越来越凉了,苏兆灵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热水壶这一冬天的“神器”给买了,喝水烫脚两不误,作用大着呢!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苏兆灵万万没有想到,冤家路窄地又遇到了她非常不想再遇到的人……
而同一时间,何玉秀家门外,小更和兆康正扯着颈脖子,呼啦啦地喊人。
“狗娃儿(哥),去红薯地里打野食去咯~”
两人喊人时,不远处,一大一小两头猪,正哼哼唧唧地啃着地上的泥巴,那屁股上的肉厚厚的,光滑滑的,一看就养得不错。
按照苏家阿爷乐呵呵的说法:“这阵子熟料发酵料地轮番喂着,再养一冬,膘就慢慢拉起来咯!”
而一旁的边儿上,背着空背篓束手而立的傅敬泰,瞪着一双大大的牛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苏家的院门,心里暗暗祈盼着,能见到那个鹅蛋脸、丹凤眼、头上扎两个刷锅把儿的姑娘……
奈何,天公不作美,莫有听到他的心声。
何家虚掩着的院门“咔”的一声,从里头推开了半扇,一头小花猪先“哧溜”一下,钻了出来,跟着,何家兄弟俩,十二岁的狗娃儿和五岁的牛娃儿,笑嘻嘻地紧随其后,跑了出来……
满脸失望的傅敬泰:……蓝瘦,香菇。
何家小兄弟俩看到傅敬泰,下意识地也是一愣,下一秒,小小的牛娃儿手指头一伸,指着傅敬泰满脸警惕地便叫嚷了起来。
“我家小花已经阉过了,我爸说了,不给你阉!”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兆康和小更:“哈哈哈!”
被迎头暴击的傅敬泰:不阉就不阉呗,偏还要摆出这么一副嫌得眼睛滴脓的样子,哥不要面子的吗?
傅敬泰在心里哼唧唧,这要是在他们三合队,哪个毛崽子敢这般没有板眼儿地挤兑他,他早给他们一火色瞧瞧咯,不过,眼前这两个嘛,他还肖想着人家大姐呢,自然是要上杆子讨好……
他看着何家兄弟俩,眼珠子骨碌碌转,努力作出一副最为和善的人畜无害样,给了小哥俩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们莫多心,我不是来劁你家猪仔的,瞧,我连劁猪的家伙什都莫带呢,嘿嘿……”
兆康看着傅敬泰这副鱼吐泡般的舔脸模样,只觉得一阵辣眼睛,别看他才八岁,啥事情都懂,那天,他可听大哥说了,敬泰哥看上玉秀姐了,想跟她好呢,不过,出手慢了一步,按照大哥的说法——
“不晓得能不能吃上这盘黄花菜哟!”
但是,敬泰哥虽然比不上未来姐夫和阿桥哥跟他们家亲,但也算是自己人,何况,他刚刚还给自家拿了那么些毛蟹,所以,想到刚刚他求自己的事,兆康立马上前帮忙助攻。
“敬泰哥是来我们家,给我家送毛蟹的,他刚刚还跟我说,最近听了一个好耍子的龙门阵,就是我们大队三队的,你们要不要听?”
老话说得好,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兆康话音刚落,包括同样被蒙在鼓里不明所以的小更在内,三双亮晶晶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傅敬泰。
“啥子龙门阵?”
“快说噻,我们也想听……”
目的如愿达成,傅敬泰心里乐开了花,不着痕迹地朝兆康挑了挑眉,表示感谢。
话说,听到何玉秀要跟人开亲,他简直着急得不成,嘴角都起了泡泡,偏偏脚底板又跟他作对,在这紧要关头哑了火,最后,还是族里一个平时跟他耍得比较好的堂兄弟给他出了个主意。
“敬疆哥不是说了嘛,部队打仗,强攻难破就智取,要不,我帮你去那家打探打探,摸摸他家十八代的底子,看看有没有啥子办法,破了这门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0 17:18:48~2021-09-04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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