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便宜大哥小神医?
要说这年头, 对社员们来说,最欢喜的,莫过于听到队长说“仓库排队”四个字, 因为这意味着,家里又要有添项了!
按照兆康他们这群小屁孩的童谣, 是这么唱的:“小喇叭, 滋滋响, 队长放话要分粮;玉米黄,稻子香, 藏回家里心不慌!”
都是经过“酸酸苗, 扎扎菜, 能剜到野菜就不赖”三年饥慌的人,树根根草叶叶都当宝一样的, 积累了这大半月的辛劳,哪个不等着这月底的分粮哟, 就连苏兆灵亲眼目睹过兆康他们在仓库里“嗞尿”, 有几分膈应,也都翘首以盼着呢,这可是她穿过来后, 第一次参与分粮。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好在, 现在也不是那青黄不接等米下锅的日子,迟上一天也无妨, 何况,大队搞运动斗争坏分子,还有整整两天的满工分呢!
划算!
只是嘛,老话都说了, 百人百性,百人百个脾气,想到广播里刚刚说的今晚的批~斗内容,有人便免不了发散思维,浮想联翩起来,这第一个,便是队里的头号八卦分子花婶子。
当然,按照本地的说法,该叫“烂嘴子婆娘”。
花婶子嗓门本就大,这会儿又是故意挑事,声音就拔高了一个八度,语气里满满都是兴奋:“队长,不是说猴皮筋儿就是因为去隔壁九队赌钱,输得狠了,才起了歪水儿,想偷小灵子他们家猪的吗,今晚是不是就是批~斗他们两个?”
别看社员们平时日子过得封闭,好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懂干劳动”似的,但那是相对公社、县里的各种新鲜事物来说的,大队的事情,还是很容易风传到耳朵里的,猴皮筋儿偷猪的前因后果,第二天,整个队里就都晓得了,经花婶子这般一提醒,很多人想想后不由一拍大腿——
嘿,还真是!
就周桂枝这副臭脾气,平时得罪人不要太多,这两天看她笑话的人自然也就不少,这也是她眼睛为何烂槽槽的原因,跟人斗气闹的。
故而,这会儿有人看花婶子走挑起了事端,便乐得顺水推舟,跟着起哄起来,七嘴八舌一顿乱喊,尤其是几个平日里就跟周桂枝不对付的女人,一唱一和的,死命地把她往泥地里踩。
“可不是嘛,以前还说,我们队连个四类分子都莫有,这下不就有了嘛,嘻嘻!”
“对头,大队干部都说了,‘这可免,那可免,阶级斗争不能免’,这下,我们队也不用愁再跟其他队借四类分子来斗争咯!”
第一次听说“借四类分子”这种事情的苏兆灵,不由地满脸无语,我去,还有这种操作!
至于被人当场奚落排揎的周桂枝,熊熊冒火燃烧ing!
周桂枝可从来都不是吃素的,嗷的一声,咆哮着朝几人冲了过去:“你们这几个烂嘴巴的,老娘撕烂你们的嘴!”
看瓜不嫌事大的苏兆灵:嗷!又双叒叕闹起来啦!果敢,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啊!
深得后世“吃瓜”之道的苏兆灵,兴奋地瞪大了眼睛,满心满眼地坐等后续,遗憾的是,闹剧一如既往地很快落了幕。
杨福全眼睛瞪成一对玻璃蛋儿,高举棒槌,再次简单粗暴地把双方各打了五十大板:“都特娘闭嘴,哪个再哔哔扣工分!”
苏兆灵:……
看着被几个女人搞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杨福全,苏兆灵不禁对他生出几分同情来——
都说队长在村头跺一跺脚,村尾人家的泥渣渣,都会噗呲噗呲往下掉,牛气得很,可他每天除了要管劳动生产,还要处理这一大摊子鸡毛蒜皮鸡零狗碎的杂事儿,也是怪累人的呢,头发还能这么茂盛,也不知道是不是用草木灰洗头的功劳……
*
其实,花婶子虽是故意气的周桂枝,但她的猜测,还是有几分沾边的。
还是那句话,任何年头,都有那么些好赌之徒,农忙时赌,农闲时赌,无钱时赌,有钱时更赌,被抓一回,被口头教育几句,或是游一趟村,或是劳动改造几天,回来又继续跑去赌,这都是常态。
所以,就算猴皮筋儿和胡老三被劳改七天,上朝队的几个老汉儿老婆儿被没收赌资教育,也没人太放在心上,主要是,大队保卫股平时抓赌多是例行公事,雷声大雨点小,都是乡里乡亲的,差不多就成了,要是太较真,不但容易犯了众怒,还会被骂“二杆子”,拿着鸡毛当令箭。
所以,昨天傍晚时分,上朝队依然有人在村尾的白马山上发出了聚众招赌的特殊信号,学着鹧鸪“咕——咕——咕”的叫了好多声,完了就朝山里的果园去了,却不晓得,这次他们猜错了政治形势,半夜时分,有人悄悄摸了进去……
带队的人,正是被公社“小流域治理”指挥部派来玉洪大队蹲点的陆干事,也是上次点名让苏兆安去卫生院培训的人,更是位“念念不忘阶级斗争”的积极分子,按照本地话来说,这就是个“恨不能一头刨两个坑的人”。
这样的陆干事,对上头的指示,自然是要加码落
实的,奈何来玉洪大队这么长时间,硬是没能折腾出什么大花样来,正忙着“挖眼寻蛇打”,好“内争权,外树威”呢,这群人就正好送上门来,不抓他们搞政绩抓谁?
为了保险起见,他甚至连大队保卫股的民兵都没有用,而是调了公社武装部的人过来,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也是群狠人,蛮人,等他们冲进果园时,这群人不但逃到了守园人的屋子里负隅顽抗,还为了逃跑,生生把一面山墙推倒了,差点没把他砸成个大肉饼……
总之,昨晚的抓赌,就是一场混战。
对此,差点“光荣负伤”的陆干事表示,娘的,一群反动分子,不能忍,必须严惩!
*
关于今晚的批~斗会,大家众说纷纭,可想而知,今天苏兆灵她们拔草时,场面的那个火~药~味儿有多重,要不是旁边还有个妇女主任王秀娥镇着,周桂枝和花婶子几个差点又没干起来,而直到中午时分,谜底终于揭晓。
且说,早上,大队女播音员广播完那条批~斗消息后,不久又广播了一条通知:“请各生产队队长,马上到大队部开会……”然后,等到中午时,还未等苏兆灵他们再次出发前往隔壁刘湾,熟悉而又尖锐的哔哔哔声再次响起,这是集合的信号。
队里所有人,再次聚集到了老槐树下。
杨福全站在大石头上,铁青着脸,绷着腮帮子,说了两件事情——
第一,简要说了一番昨晚上朝队白马山果园的抓赌事件,据说场合非常大,抓的人非常多,都等着晚上挨批~斗,活该!
第二,转述了陆干事的话:“要时刻紧绷阶级斗争这根弦,农事再忙,也不能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不但要时时不忘阶级斗争,还要批深批透!”
杨福全阴沉着脸,盯着下面所有人,总结陈词道:“一帮骡子日的懒货,田里的活计都忙得老鼠接尾巴了,还一个个生产田就像秋葫芦晚瓜似的,鳖不长样,皮尺拉得像条死麻蛇(比喻人懒),穷得连锅都只有碗大个了,倒有功夫去耍那些个不着调的玩意儿!”
牙巴骨酸地骂完了,又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眼睛血红地发出了警告,嘴巴鼻孔里喷出来的都是怒气:“老子先在这里放话,队里哪个管不住手脚的,抓住了就捆起来,挂牌子用绳子拴了游村!”
现场一阵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都聚焦在了周桂枝和杨福民身上……
周桂枝,杨福民:狗日的!
周桂枝和杨福民虽然心里憋着气,但也是吭都不敢吭一声,低着头,恨不得把脑壳缩进地缝里,而苏兆灵在听到白马山果园时,蓦然想到了原书中,苏兆安被人诬陷打断腿的地方,正是上朝队白马山的果园……
原剧情中的苏兆安,是在去山里挖草药回来晚了,路过上朝队白马山时,被人诬陷偷了队里的桃子的,他原就身体单薄瘦弱,苏莽子这种大汉,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搞定,何况还是被一群人围殴,一只腿就这样被生生地打折了……
更可恨的是,这群混账东西还不把他往卫生院送,也没有把他送回坡南队,而是就近找了个经常往各队打游击卖野药的,给他接骨,结果可想而知……
苏兆安的腿一个月后依然肥肿不消,老杨叔一看不对头,赶紧把人送公社卫生院,一检查,得,接错位了,要敲开重接,悲催的苏兆安又嗷嗷嗷地惨叫着受了二茬罪,可就算后来腿长好了,他还是成了个瘸子,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苏兆灵一时间觉得心里哽得慌,或许原书中的苏兆安,有着太多缺点,就像鲁迅先生说的那句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段时间,她也没少暗戳戳的吐槽他,但想到他的这番遭遇,仍觉得心里酸涩涩的……
苏兆灵蓦然升起一个想法,苏兆安之所以被打,不知道是不是傻乎乎地撞到了他们赌博的大本营,才倒了霉,如果是,那她还真想说,今晚的这场批~斗会,该!
而令苏兆灵想不到的是,她正念叨着苏兆安呢,第二天中午时,就有一个姑娘找到了他们家,还是和那个便宜大哥有关的。
姑娘身量和她相仿,皮肤黝黑,一张圆润的苹果脸,两根短辫子,就像两把小刷子,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农村姑娘的憨劲儿,算不上多漂亮,但笑起来时却格外的吸引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里,像盛着刚酿好的白米酒,甜丝丝的。
姑娘一看到苏兆灵姐弟妹三人就笑了,声音和她的笑容一样清脆:“你们就是小神医的弟弟妹妹吧,果然和他说的一样,长得好看得很。”
苏兆灵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啥啥啥?
她没有听错吧,小,小神医?是说的他们家大哥?
而当苏兆灵看到那姑娘又从背篓里拿出来三块毛茸茸的兔皮,以及一只兔子(虽然是死的),说是苏兆安麻烦她送过来给他们时,更加不淡定了——
今天的太阳,难道是从西边升起来了吗?
他们家那个不怎么靠谱的便宜大哥,不但变成了人家口中的“小神医”,
还不知道搞了个什么大神通,竟然牛逼轰轰地给他们弄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