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天色越发暗沉下来,外头阴沉沉的,似要下大雨。
玉茹早就洗漱好了,她长发随意地披散着,穿着件浅粉色寝衣,坐在塌上,边看书边等谢泽。
也不知道夫君和老爷子聊什么,聊了这样久,她和婆母都吃完饭了,也不见两人出来。
一阵风吹过,惹得烛火摇曳,随即果然下起了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棂,发出一阵脆响。
玉茹正要披衣起身,就见谢泽匆匆往里走。
“你快别起来了,等会吹了风小心冻着,是不是要关窗?我来。”
从书房到正院,一路上都有连廊,谢泽身上倒是没湿,只裤脚周围染了一层水渍。
他进了内室,来不及换衣裳,先把窗户都关上,只留了一条透气的小缝。
谢泽也不要丫鬟进屋找衣裳,他自己开了衣橱,翻找起来。
等他换好衣裳出来,玉茹已经起身帮他倒好茶了。
“你吃过了没?怎么和父亲聊这么久?”
谢泽囫囵点头,抬手拿了茶盏,灌了好大一口,
“父亲许久不见我,要考教的东西不少,拉拉杂杂说起来,就止不住话头。”
“你呢?母亲可有为难你?”
谢泽会有此一问,还是在衙门里听吕师爷抱怨多了。
吕师爷的老母亲和他媳妇住在一块儿,两人天天关在巴掌大的院子里,整日里鸡飞狗跳。吕师爷的妻子是个泼辣的,可他老母亲又是个横的,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吕师爷去上值,但凡眼圈都是黑的,都不用问,铁定是一老一少又干架了。
“才没有呢!娘和我投契的紧,你可不许瞎说。”
玉茹嗔他一眼,见他还渴,又抬手给他倒茶。
谢泽喝了一口,放下茶盏,转头看窗外,窗户关好了,其实内室看不见什么,但雨水打到窗棂上的太响了,噼里啪啦,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谢泽想到如今才开始开荒的土地,拧眉问道,
“茹儿,你可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玉茹干脆披着衣裳下地,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她抬眼看天上,密密地一层黑云,瞧着吓人的紧。
她身上的衣裳,被风吹得将将要掉下来,被连忙
赶来的谢泽一把拉住了。
谢泽替她拢好,又捏了捏她的手心,确认玉茹不冷,还没皱眉。
玉茹侧头看他,
“我哪有这么娇惯。”
“你如今身子不同以往,我自然更不许你冷着、累着了。”
玉茹这回脸上却没什么笑意,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她眼神扫向那乌云,
“我也不知要下多少天,但没有五六天天恐怕不会停的。”
玉茹铁口直断,没把握的事,轻易不会说出口。
谢泽听了心头一凛,吉安县百姓住的地方大多是在山间腹地,本身地势比较低,这雨连下好几天,怕是会引起水灾。
玉茹有心想问问谢家的事,见谢泽皱着眉头,把她领进屋里,就翻开舆图看个不停,到底没问出口。
舆图上的地势标注的很清楚,按着暴雨的程度,恐怕要不了三天,就有不少房屋会被淹没掉,甚至周围的福幼院,都难逃一劫。
“夫君,你可是在忧心百姓?”
玉茹侧坐在谢泽边上,小心开口。
谢泽头也不抬,闷闷地嗯了一声,
“茹儿,你有所不知,这雨若是下只下一二天,倒也无碍,若真如你所说,连下六七天,百姓们不仅食不果腹,连家都要没了。”
“我看过县志,往年却是没下过这么大的雨的。”
可问题难就难在,谢泽明知道会连下许多天的大雨,百姓们不知道啊,城中百姓不少,谢泽不能无缘无故让他们离家,若真发布了这样的告示,玉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玉茹闻言,心里难受,也跟着凑过去看。
其实她是不太懂舆图的,这些高高低低的线,在她眼里杂乱无章,整个吉安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盛水的碗,他们此时在碗中央,若是下雨,可不就得把他们全淹了?
玉茹突然道,
“夫君,你可知为什么有缺口的碗不能用?”
谢泽不知她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下意识道,
“因为漏水?”
见玉茹肯定的点头,谢泽忽然灵光一闪,他不能明着贴告示,是因为没人会信他雨会下多久,但如今本身就在开荒,若是他借着开荒的名义让这“碗”有了缺口呢?
“茹儿,你真聪明!”
谢泽一下子高兴起来,狠狠在玉茹
脑门亲了一口,也顾不得才换的衣裳了,就飞奔着向门外跑去。
玉茹正要叫他穿雨具,就见他跑得连影子都没了。
她叹一声,唤来木槿,叫她收拾好东西给青松送过去。
亥时过半(晚上十点多),吕师爷睡得正香,就听见门外小厮“砰砰砰”敲门的声音,他的妻子王氏,不耐都翻了个身,骂道,
“都什么时辰了,怎的还有事?一天天,能不能叫人睡个好觉了?”
吕师爷一边起床穿衣,一边安抚妻子,
“你睡你的,我去看看就回。”
王氏狠狠地甩了个白眼给他,随后一转身又睡着了,呼噜打地震天响。
吕师爷无奈地遥遥头,他也想谁啊,可共事了几天,他也知晓谢县令的为人了,若非有急事,必不会叫人来喊门。
吕师爷穿好了衣裳,脚步匆匆往县衙赶。
先前在屋里他还不觉得,等出来了,才发觉这雨势可真是大啊,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明明打了散了,还有不少雨点子直往他脸上甩,打得他的脸生疼。
从住所到县衙,短短的一段路,吕师爷身上愣是没了一处干的。
等他进了门,才发现谢县令和何县丞早就在了,吕师爷给两人打过招呼,奇道,
“大人,深夜把我们都找来,所谓何事?”
见他们都来了,谢泽也不啰嗦,直奔主题,
“你们可知往年可有下过这样大的雨?”
吕师爷不是本地人,也是到此地为官,才知晓吉安县这么个地方的,他摇摇头。
何县丞一把年纪了,他从儿时有记忆起,就一直住在这里,他捋了捋胡须,手背在身后,
“不曾,吉安县地势高,降雨量少,若真时时有大雨,也不会不种稻米了。”
吉安县的田地里种的大部分都是粟和黍(小米和玉米),稻米确实少见,若非如此,城中的米铺也不会涨成了天价。
“如今大雨,我怕雨势不断,咱们为了防止涝灾,最好早做准备。”
谢泽肃着脸,分析道。
“大人,你初来此地,不必如此焦虑,下雨乃是天定,按照吉安县的惯性,就是有雨也不会隔夜,你别看如今雨势正大,等到了明日早上,必定晴空万里。”
何县丞胸有成竹,他
暗忖,这小县令还是年岁太轻了,经不起事,下个雨就叫他吓破了胆,何县丞暗自摇头。
“可若是雨势不停呢?如今雨还未积起来,要做疏通此时正好,也不会劳民伤财,若真的等雨势控制不住,百姓们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谢泽冷着脸,苦口婆心的劝说。
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干这件事,之所以把这俩人叫上,就是为了能提高效率,速度更快些,百姓遭殃的可能性就越小。
可谢泽千算万算,没算到何县丞在这件事上的执拗程度。
不管他说什么,何县丞的态度都很明确。
“你什么也不懂,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有空在这里瞎担心,不如早点洗洗睡。”
何县丞当然没这么直白,但他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谢泽嘴唇一抿,周遭气势冷了下来。
“好,若是暴雨不停,何县丞是否能安顿好城中百姓。”
何县丞吓了一跳,梗着的脖子都没那么直了。
他以为谢泽就是个一心为着百姓的小年轻,如今他气势全开,倒把他吓了一跳。
何县丞干脆不说话,用沉默抗拒。
谢泽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现在跟他们说这些,简直在浪费时间。
“如今我将吉安县分为东南西北四块,我管东南,吕师爷负责东面,何县丞负责西面,亲自带人沿路疏通水道,尽量避开已经划分出来的荒地。在明日正午之前,必要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完,若是未完成,我亲自上书知府大人,严查不怠!”
何师爷心里的不满都快溢出胸腔了,他都说了明天雨就会停,这个毛头小子怎么不听劝,非要他老胳膊老腿,大雨夜出去忙活?万一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可听谢泽说会上报知府,又歇了要抗争的气。
挖就挖,他等着明天大晴天,好好打一打这个小县令的脸,叫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尊老敬贤。
吕师爷全程没说话,他见谢泽安排好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何师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谢泽看着他走远的身影眯了眯眼,这人没什么坏心,就是懒政惯了,大晚上的不爱动弹,再加上年岁大了,越发爱多懒。
谢泽扫了眼站在墙角当隐形人的张传,
“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张传狠狠点了点头。
他不知谢泽为什么这么肯定会连下好几天打雨,但心中知晓他一心为了百姓,很多事情都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作者有话要说:坐等狗头师爷被打脸:,,,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