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怎么还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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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简郁柏今天没开他那辆黑色奔驰s，而是换了一辆白色帕拉梅拉。czyefang
再次坐进他的车里，心境一次比一次复杂，施梦娇这次自觉坐进了副驾驶，双手放在腿上，扣来扣去，像一个做错事被大人抓包的小孩子。
简郁柏提了一袋子乱七八糟的药，全都扔进后座，打开车门进来，递给她一杯热水，是他刚去路边的便利店，请店员帮忙接的。
“喝水。”
仿佛穿越回了25岁生日的那一个晚上，他也是递给她一杯热水，是询问的语气，站在床旁，笑着问她。
“喝水吗？”
此刻，是陈述句，没有那晚的暧昧氛围，施梦娇笑不出来，只恨不得脑中从未有过这些片段。
她不动，也不知道是闹脾气，还是没力气。
简郁柏叹了一口气，拉起施梦娇的手，她的手指冰凉，把温热的纸杯递进她手里，盯着她干裂的唇瓣。
“喝完。”
“接好，别洒出来。”
施梦娇又想起，那晚的水，是怎么洒出来的，洒出来之后，她又是如何“清理”的，往日里那些埋在枕头底下，伴她入梦，自带粉红色滤镜泡泡的甜美回忆。
在此刻，都化为了最锋利的刃。
一根一根，把她钉在耻辱柱上。
好似命运在嘲笑她。
是你咎由自取，是你贪妄太多，是你不够自爱，是你活该。
施梦娇再也忍不住，狼狈大哭，她好久没有这样哭过，上一次，还是在外公的追悼会上。
她哭得好惨，放声大哭，大颗大颗掉落的泪珠，很快打湿了衬衣领，他们停在药店路边，车惹眼，简郁柏外形条件更惹眼，来往经过，好多人在看。
简郁柏并不在意他们，也没有催促她，等到施梦娇哭累了，才递过去一包纸，问：“好些了吗？”
施梦娇打了一个哭嗝，单手用纸擤鼻涕，擤了好几张，摇摇头，说：“好不了！永远也好不了！”
“为什么？”简郁柏不解，眉心浮开，困惑问她。
“你什么都不懂！”
施梦娇仰起头，带泪的眼睛瞪着他，睫毛上挂着眼泪，她的鼻子红彤彤的，眼里水光光的，这会儿正上头，也不知道在骂什么。
“这种事遭罪的只有女生，你是爽了，承担代价的人只有我！”
简郁柏被她的模样逗笑，故作思索，回忆了一下那晚的情节。
“只有我一个人爽吗？”
“我怎么记得，好像不是这样的，是谁一直抱着我，求我……”
“你闭嘴！”
施梦娇太激动了，下意识拿起手边的东西制止他，一杯放凉的水，就这样泼到了简郁柏的脸上，他只来得及闭上眼。
“天呢！”
反应过来，施梦娇第一个念头。
她竟然泼了老板！
不会被辞退吧！
转念一想。
屁！
什么老板！
何宝珠没得说错，他就是一根烂黄瓜！
是她傻，才会被他哄骗。
一切在施梦娇眼中，一帧帧放慢，好像变成了电影里的慢动作。
她看到简郁柏睁开眼，从她手里接过空纸杯，右手一抛，落入垃圾桶，他没顾着擦脸，水珠落在脸上，一颗一颗的，还有几滴顺着他高翘的鼻梁，在滑滑梯。
施梦娇已经做足了一切准备。
他会骂她，让她下车，让她滚。
总不至于打她吧？
却没想到，简郁柏的第一反应，竟是蹲下身，正视她红肿的眼睛，很认真，缓慢，对她说。
“我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不顾及你的感受，说那些烂话，是我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施梦娇愣了一秒，心口堵得要命，涌进一股要命的酸涩，眼睛一热，又滚出来两行泪。
简郁柏苦笑，抬起手，擦了擦她眼角，怎么也止不住往下流的泪水，说：“怎么还哄不好了？”
就是这样。
越是情绪崩溃的时候，遇到情绪稳定的安慰，只会更加委屈，哭得更凶，施梦娇忍不住，又哭了好一会儿。
简郁柏叹口气，把小哭包抱进怀里，感受肩膀一点点洇湿，他慢慢拍着她的后背，他蹲到脚和小腿都麻了，施梦娇才渐渐缓过来，从他怀里退出来，有点不敢看他湿透一大片的黑色西装。
“我好一点了。”
鼻子囔囔的，呼吸不上来，看到简郁柏蹲在那里不动。
施梦娇有些奇怪，凑过去，问：“你怎么了？”
总不会现在找她算账吧。
简郁柏抬起头，脸上的水珠已经干了，眉目还是那样温柔，朝她笑了笑，说：“我现在不太好。”
“你怎么了？”
简郁柏指了指自己的双腿，怪可怜的：“蹲太久，腿麻了。”
意识到是因为她哭太久才导致的，施梦娇连忙凑过去，捏捏他的腿，手底的肌肉鼓胀，紧实，不像她每次捏自己，松散散一团肉。
“还麻吗？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小哭包化作了一小团，埋在他的怀里。
她按过的地方很不舒服，像是一团蚂蚁爬过，酸麻不适，但简郁柏并未表现出来，而是低着头，专注在看她侧下去的脸。
施梦娇抬起头，差一点碰到简郁柏的下巴，吓了一跳，眸子泄出几丝惊慌，往后躲，他忍住了想要亲她的冲动，盯紧她发亮的眼睛。
“好多了。”
“谢谢。”
施梦娇躲闪他看谁都很深情的深情眼眸，狼狈退回自己的座位，说：“好了就上来吧，不然等下又蹲麻了。”
“好。”简郁柏很听话，从善如流坐进去，顺手帮她打开了副驾的座椅加热。
关上车门，遗留的片刻缱绻悄然走远，施梦娇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简郁柏也不再同她闹。
两人聊起遗留在后座上的正事。
“多久了？”
简郁柏先问，嗓音一如既往平缓，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错觉。
施梦娇已经不吃这套了，她下意识扣扣手，知道他在问什么。
“半个月了。”
简郁柏眉头皱起，转过头，有一丝不赞同的眼色。
“怎么没有告诉我？”
施梦娇不回答，却在心底回答。
因为没必要。
简郁柏叹了一口气，好像也没什么资格逼问她，换了一个问题。
“如果我今天没有跟过来，也打算一直不告诉我吗？”
她倒是没有那么圣母。
施梦娇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定，说：“那要看结果。”
该他负的责任，她一步都不会退让。
还不算太笨。
简郁柏和她的处理态度达成一致，点了点头，问：“测过了吗？”
“还没。”
施梦娇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缩进座椅里，隔了几秒，扭过头，是他们互相挑明身份之后，第一次，主动，直视，他的眼睛。
也是第一次，念出他的名字。
“简郁柏，我害怕。”
其实，简郁柏很清楚，以他们那晚的避孕措施，很标准，全程戴套，事后检查，也没有漏洞。
她要是能怀孕，才是有了鬼。
但他知道，就算他说再多，也没有用，只能等她自己测完了，知道结果了，才不会这样担惊受怕。
但是，他万万没有算到一点，女孩子对这件事的恐慌，并不是他能感同身受的，她根本不敢测，不敢承担任何一点不好的可能，哪怕这个可能性只有00000001，甚至比这还要低的概率。
因为，对于她们来说，这件事的概率只有两个。
不是0，就是100。
简郁柏也是在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了施梦娇那句话的意思。
他什么都不懂。
这是在这件事上，隔绝了女人之外，专属于男人的傲慢。
简郁柏叹了一口气，说：“害怕就不测了……”
话还没说完，施梦娇又炸了，就像是受到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只要有一点苗头，一点就炸。
她毫不留情打断他，她总是温吞的，收敛的，小心缩在角落，不引任何人注目，很少这样急赤白脸，越说越急躁：“所以我才说你什么也不懂，简郁柏，你怎么能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我真是错看你了！”
简郁柏挑了下眉，敏锐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问：“你本来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差点又被他带进去。
这是重点吗？
施梦娇气鼓鼓的，躲一旁不说话了，看着车窗外人潮涌动，拒绝和他沟通。
简郁柏还是很有耐性，指了指她的右侧，说：“安全带。”
施梦娇别开脸，装听不见，又觉得这样还不够，开车门要下车。
简郁柏动作比她还要快，把她搂紧怀里的姿势，抢在她一步，扣住了她要开车门的手，施梦娇吓了一跳，下意识扭过头，今天第二次，差点撞上他的唇。
只是这一次，简郁柏没有笑。
贴得很近，施梦娇能完全看见，简郁柏沉静眼底里，惊慌失措的自己。
“你想干嘛？”
简郁柏不说话，黑眸低沉，垂睛看看施梦娇，他不笑的时候真的有点凶，身体往后压，差点把她压到车窗上。
在施梦娇躲闪抗拒的目光中，左手向她身后伸去，拉过了安全带，给她扣上，坐回来锁住车门。
他离远之后，施梦娇立刻坐好了，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简郁柏发动了车辆，不说话，看起来是被她突然跳车的行为气到了，缓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冷着她，主动挑起话题。
“刚才那样很危险，知道吗，万一过来一辆车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施梦娇也承认，她刚才的确气着了，行为是有点不太理智，但她不想承认，嘴硬说：“用不着你管，你前头找个路口，放我下来。”
简郁柏冷笑，握紧方向盘的双手快要敛出青筋，说：“我说过了，我没有给人当司机的习惯。”
“那我也没让你过来找我啊。”
“那不然呢？看你哭，还装作没看到？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陈漫青办公室里，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施梦娇那会儿脑袋都吓懵了，六神无主，顾不上自己是什么样子。
“怎么了？eva会不会看出什么来了？你说话啊，你别装哑巴！”
简郁柏任她捶两下，望着前方的红灯，不说话。
如果可以，他倒是宁可她永远这样活力满满，哪怕打他骂他，也别跟刚才那样。
像是失了家园的小动物。
孤立无援。
下一刻，就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