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没办法停止谴责自己
古怪的默契,让盛澜清哑口无言。
“点菜吧。”
顾怀若敏锐地发现了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适时递上了菜单。
这家餐厅擅长的是粤菜,味道偏清淡。
先前两次,盛澜清没吃多少菜。
刚才被席玉气了一回,现在她还真的生出两分食欲。
“我要一份裙带虾仁鸡蛋汤,再要一份花雕鸡。”
席玉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跟她同时响起:“一份玫瑰奶冻,一份煎酿豆腐,再要一份橙汁猪扒。”
谢肆刚把菜选好,就听见了这两人颇为默契的声音,差点想不雅地翻个白眼。
他有些促狭地“玫瑰玫瑰玫瑰,每次跟你出门都必点玫瑰,你是掉进玫瑰坑里了吗?”
音量适中的男声仿若惊雷般,在盛澜清的耳边炸响,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喜欢玫瑰花的,从来都是她自己,而不是席玉。
小学时候,偶然瞥见班主任老师的男朋友,情人节抱来了一大捧玫瑰花。
她对玫瑰的印象,就逐渐好了起来。
即便后来玫瑰花一度成了俗气的代名词,她也没改变对这份朴素浪漫的喜爱。
这好像是她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乌托邦。
再然后,便是喜欢玫瑰花的刺。
再美好的东西,也要有坚韧的外表去保护。
否则,美貌只会是走向深渊的诱因。
“而且,”谢肆还在继续挑着刺,“我记得在粤菜当中,你最喜欢吃的就是花雕鸡和裙带虾仁鸡蛋汤啊。”
盛澜清听得一惊,顾不得身旁顾怀若的复杂眼神,飞快地抬起头来,看过去。
“盛小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谢肆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将视线从席玉身上移开,笑眯眯地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盛澜清抿了抿唇,慢条斯理地说道:“口味相同的人有很多,你大可不必刻意拿出来说。”
更何况,粤菜馆就是席玉最先带着她去吃的。
她跟他口味相似,有什么好奇怪的。
谢肆笑得更欢了,故作好奇地问道:“是呀是呀,盛小姐为什么要特意解释一下呢?”
盛澜清无言以对。
总之无论怎样,她跟席玉两个就是越看越不清白。
不过,确实也清白不到哪里去。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坦然地说道:“我跟他才分手不久,生活方方面面都带有对方的痕迹。这很正常,不是吗?”
谢肆眼底的趣味更浓,一边拆开碗筷,一边紧盯着顾怀若,说道:“顾老师,你是优秀的心理学人才。能否从心理学的角度,试着说明盛小姐的行为?”
顾怀若的笑意,早就消失不见,眉眼间是浓重的郁色。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恋爱中的男女,确实会情不自禁地模仿自己所爱的人,希冀能同对方的心灵更加靠近。”
“但是,”他补充道,“人的一生不止会爱上一个人,也不止会留下一个人的痕迹。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无需多说。”
顾怀若说完话后,侧过脸,专注地望着盛澜清。
眼底的情意,就连瞎子都瞧得出。
席玉冷笑起来,垂眸理了理袖口,复又抬眼,淡淡地说道:“不止爱一人,还有个前提。那就是爱的人,都是同一类型。”
顾怀若本能地去观察席玉的长相以及行为。
他试图找出自己跟眼前人相似的地方。
最后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跟席玉毫无相似点。
“而且,”席玉紧紧地注视着盛澜清,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分手了,我怎么不知道?”
盛澜清睁大了眼。
在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呀,你更向往平静恬淡的生活,跟我完全不同,所以要跟我分手。”
盛澜清迷茫地复述着席玉当日的话,继续说道:“而且你还说分手的原因,我很清楚。”
她确实很清楚。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利用席玉摆脱盛家那该死的婚约。
尽管相处下来,她对他旧情复燃,生出了一点喜欢。
但仍旧不可否认,她最初的目的就不够单纯。
席玉最讨厌被欺骗,也就会讨厌欺骗他的她。
“我跟你分手的原因,你现在可以说说看。”
席玉抵死不承认,眼眸中倒映出她纤细的身影,温柔地说道:“我真的不太清楚。”
盛澜清再次无言以对,眼眸里浮现出狐疑。
莫非是席玉不甘心被她利用一遭,所以想借此机会向大家揭穿她的真面目?
还是说,他不乐意看到她现在舒舒服服过日子,想要当众给她难堪。
换作是过去的盛澜清,肯定会继续哑口无言。
但她现在经历了不少,早就不在意这点小事了。
越害怕什么,就越会被逼着去面对什么。
还不如大大方方地,主动把自己的伤口撕开,展示给别人看,消弭他人的好奇。
盛澜清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说道:“盛家当初为了逼迫我嫁给宋时聿,给剧院施压,让他们换掉我,用另外的演员。”
“我当时远没有现在的能力,只能认栽,却引起了顾教授的担忧。他是过去唯一愿意对我伸出援手的人……”
而那个时候,刚好席玉已经离开了她。
他毫不犹豫地跟她断绝了一切的联系,像是被她沾染上一星半点。
如果不是电视节目,盛澜清还真不知道他就是席家的公子哥。
她没有埋怨他不肯帮助她,只是默默地承认了她自身的不配。
除非席玉疯了,否则他绝不会答应一个普通姑娘的求爱。
而且这个普通姑娘的出身和名声,都差劲透了。
“所以,”盛澜清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说道,“我为了不让顾教授担心,对盛家低头了,选择去跟宋时聿约会。”
“很巧合的是,我遇到了谢先生。他对我说了一番话,是我自己领会错了他的意思,误以为他是让我试着去走捷径。”
“我能找到什么样的捷径呀?”
盛澜清自嘲地笑笑,捏紧了手中的茶杯,语气平静:“我在那个时候的选择,只有一个。所以我选择了主动去接近席玉,其实不是没有后悔过的。”
“想归想,实际去做的时候,我还是不知道怎么让男人喜欢上我。”
“我也没办法停止谴责自己,选择去利用别人的这种行为。可是我发现我没办法控制住事态的发展了。”
盛澜清扯了扯嘴角,苦涩地笑了笑。
已经不是她想说停,就能停止得了的。
主动权,从来掌握在强势者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