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妖入蜀山则为人，妖出蜀山则化妖
第111章妖入蜀山则为人，妖出蜀山则化妖
【北魏上和三年十二月，一尊六侠的名望开始在九州之中流传，蜀山的名号也因此变得响亮了起来。】
【但，无法改变的问题是——人言轻微。】
【在满缸的浊水之中，混入一盆清水，清水未必能将浊水洗涤、冲净。】
【可满缸的清水中，一滴浊水，它就能让清水因而变得混沌。】
【而真正改天换日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彻底砸碎了缸，那一切才能迎来重来。】
【不过，你此刻还没有这种振臂一呼，便能掀起惊涛骇浪般声响的能力。】
【你要等待要等待那些千千万万的普通人迎来真正觉醒的时刻。】
“然也。”顾江明点了点头，用欣赏的语气道：“人分好人，也分恶人，妖分好妖，也分恶妖，并非每一个人都是好的，你看这天下的修士，哪个不是道貌岸然，表面行一事，背后又行另一套龌龊之事。”
九玖被顾江明点出来，要她现身的时候，她内心之中是有些慌的还有些不知所措，就怕顾江明怪罪在她的头上。
陈石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硬生生在地上砸出了一个窟窿，以显心诚之意。
到了现在，他才分清楚状况，这眼前的男子，哪里是不知道他的路数，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意说破真相。
吃起来干巴巴的。
“只要心向正而行，受人敬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只是与他聊聊。”顾江明轻声开口道：“而且，我看他在这村子里确实做得不错。”
当然，顾江明也不是一个苦行僧，有美味佳肴摆在眼前，硬是要去吃粗茶淡饭，这是贱，是装腔作势，而不是修行。
而不是一个妖怪装神弄鬼，假扮出来的所谓‘山神’。
而现在，那种忽远忽近的疏远感是消失了。
因为和顾江明见面以后，虽然也有些亲密的接触，可是在感情上，对方的态度一直都是有些含糊不清带着股不冷不热。
【如今你所做的一切，就是那长夜之中的一团火，而这团火迟早有一天，能将这个天下燃烬！！！】
如今顾江明如此坦荡，也是认清楚了一件事情，无论怎么样，这些过去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这机缘给你，自然也不是白白送你的。”顾江明笑道。
“那就多谢老丈了。”顾江明踩入村中，忽地轻轻一笑。
“善。”
拿现代人的口味来讲，是很难下口的。
反倒是自己自以为是，以为对方实力浅薄，还试图蒙混过关。
自他寻觅到往昔的众多蜀山弟子后，就在三青山上授业一身所学又讲明了他的道义和对世事的看法。
顾江明不说，她就不会现身。
陈石这诙谐地匆忙认错，语气的卑微，也是让顾江明不禁发笑。
或许在他的眼里，他真的想要成为这清源村的山神爷。
陈石不敢怠慢，同样回礼，但他隐隐约约已经意识到了顾江明所说的机缘到底是什么。
至少走在这里，顾江明没有感受到什么压力。
精怪化身的老者，一听顾江明修行之人的身份，神色立刻变得不太自然了起来，但瞧对方没有点破他的真身，以为是顾江明的修行浅薄。
“有一户人家里，待着个老农生了重病，有十余岁的稚子，天天上山采些药材，想要为他爷爷治病。”
“师尊她她是谁？你认识吗？”许青云也有些迷糊，看着突然出现的九玖，有些不知所措。
而许青云问话之际，九玖也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顾江明怎么看她，也不知道顾江明对她的态度如何。
陈石犹豫片刻道：“前辈但说无妨。”
能得到村民的认可，被唤作‘山神爷’，显然眼前这位精怪，最起码是比北魏的那些官府要靠得住。
定了定神，决定再用那一套故弄玄虚。
饿死和不好吃选一个。
还未等他说些什么。
他本想说你的这位娘子也是妖怪，但看到九玖那冷冰冰的眼神，亦不敢多言此事。
陈石有些一愣，再次跪拜道：“我不敢当。”
深吸一口气，听着顾江明掷地有声的话语，九玖的心脏无疑是颤动了好几下。
“我我不敢了。”
虽然不知道蜀山到底是什么，但听来应当是响当当的招牌。
逃避很可耻，而且没有任何用。
在玩、在闹的时候，其实九玖明显能察觉到顾江明身上带着的淡淡疏远感。
顾江明不急不缓地说道：“妖入蜀山则为人，妖出蜀山则化妖。”
意识到真实情况的精怪，哪里还敢有之前的散漫和神仙做派，立刻是起身朝着顾江明微微鞠躬道：“小妖见过前辈，是小妖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向前辈请罪。”
这村子不远处贴着一个小土丘，似山不像山，但顾江明主要是奇了，怎么在这地方还能碰到‘山神爷’。
这种事情，也在知行合一的范畴之内，只要是自己做过的事情，就不能不承认不去承担这种责任。
“路过的修行之人。”顾江明沉吟片刻，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经过此处，听闻这里有尊山神爷，就想要见上一面。”
“鄙人姓陈，山神当不上，只是此村中人的谬赞，亦是位修行之人。”他面色不变，谈笑风生，说话的声音带着沉稳，是有些乡野神仙的味道。
“而我是此山顽石化形的精怪，生来就知道哪些药材对症哪些症状，给他抓的药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就治好了他爷爷的病。”
在他看来，也许只是【轮回模拟】记录下的几句话，但对九玖而言，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一辈子。
这点是要分清楚的。
“你是何人？怎么想要见我？”
“我收你为徒，命你于此地为清源山神，受百姓供奉，亦要善待此地百姓百年，你意如何？”
【这是村里一个破庙，老丈告诉你，清源村的山神爷就住在这里。】
这精怪不敢多言。
他心里不是很相信有那么一回事。
“陈石，我要送你一份机缘，你要还是不要？”顾江明旋即开口道。
“还望前辈放过后生。”
这一次，顾江明点明了话口，九玖自然不准备继续藏匿下去。
“前些日子，村里失火，小妖见状就用了些法术驱火而散被村人看到，因此就被称为‘山神爷’，受了人间香火。”
【许是在此地受人敬仰久了，这不知由何物化形而成的‘山神爷’说话也有些老成自得的味道。】
顾江明当然注意到了这股来自于九玖的妖力。
其实，九玖的性子从来不冷，也从来不傲，这只是她对外人的保护色，也是她的经历化作的冰山，在顾江明的面前，她更多的是一种俏皮，甚至于温婉。
“你不必吓他。”
“敢问山神尊姓大名？”
顾江明自然也不可能光说不做，他是同这些弟子一起下山的。
身前的精怪还以为是顾江明与他说话，结果只是眨眼的功夫，一道清冷孤傲的身影出现。
“我瞧他捉的药材，大多稀奇古怪，吃了只怕是要命，见他有如此孝心，因而心生不忍，就挑了些能治病的药材。”
毕竟眼前这女子的存在，他也只是隐隐有些感觉，甚至还不能确定这里有一个人在看着，是对方用妖气发声，他才察觉到了诡异之处。
结果面前这男子是一语就道破了此事，不仅如此，他还让对方就此现身。
那还是不好吃的选择好一些。
“妖？”许青云的神色微微一变，“它就是妖魔？我听人说来，他们都是吃人的。”
顾江明这次是没有让九玖开口介绍自己，而是实诚地答道：“我此生的娘子。”
【至少要弄清它的动机还有想法。】
“她？”
“小妖从今往后，就遁入深山修行。”
“徒儿观这些村民的面容，大多都是敬仰他的，无论到底是妖还是神，徒儿如今看来都不重要，只要他们行的是正事，办得是好事，那就是功，那就是好。”许青云思索了片刻道：“只要他一直都能这样做下去，那和真正的山神爷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这机缘赠你，你可愿意庇护此地数百年吗？”顾江明将目光放在陈石的身上。
因为，这是顾江明要她出来。
【你感觉到了在清源村的精怪盯了你足足一晚上的时间，你虽然没有想要点破它的意思，但伱思来想去，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见一见对方。】
别人敬我一尺，我自当是敬他一分。
“好好好，你这山神爷当得好。”顾江明将眼前似乎想要行跪拜之礼的陈石扶起，“你做得不错，我为何要赶你，使村人不快呢？”
“妖有为祸一方的，也有这种心善之辈。”
顾江明现在是粗茶淡饭也能接受，盛餐佳肴也能吃，越发地不讲究这些东西了。
就听到了一声由妖气波动而来的轻咳声。
“后来，这村里的人知道我能替他们治病，就天天来山上寻我求医，小妖见他们实诚，日日夜夜送我吃的，干脆便留在了此地。”
这年头的世道可不太平，一個村子的流通性本就很小，基本上都是同村人相熟，别村来的甚至是别地来的，那都是要小心防备的。
顾江明走出破庙，御剑术骤现，只见这破庙上的牌匾已是焕然一新。
我撩的，我惹出来的事，我就得接。
又是有什么神醒了？
原先还有些侃侃而谈的他立刻变了神色，不过瞧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声动静的姿态，那是继续强撑气度。
【你向老丈询问此地的山神爷所在何处，表示想要和它见上一面的想法。】
顾江明牵着绳，笑道：“那今日，我们是有落脚的地方了。”
顾江明同许青云一起过来，入了村口，就见着了收了农活，准备回家歇脚的老农。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青云，你说他所做之事，是功，还是过。”顾江明开口问道。
老汉闻言面露难色，“这这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得问问山神爷。”
“弟子愿意——”
看起来就没什么威胁的样子。
“过路人，与我这徒弟下山一同修行而来。”顾江明向眼前的老汉轻轻说道：“今夜，天色已晚，想进村子休息休息，落个脚，我手上还有些碎银，也不知可否来口饭吃。”
不过瞧这村子民心淳朴，生活安康，这精怪只是装神弄鬼，没有害人之意的话，顾江明倒也不会揪着不放。
【你在清源村休息了一夜。】
陈石笑容开怀，面露喜色，它本缺了一个名份，说是山神，也只是被当地人所认，而现在，是多了一个名份。
顾江明微微点头，转过身，“既入了蜀山，你也要清楚，若是有朝一日，你堕了蜀山之名，胆敢为害一方。”
这是一个白发老者，看着鹤发童颜，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看着也确实是像那么一回事。
他再度入殿，伸手作揖，朗声开口：“吾乃蜀山顾江明，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弟子？”
“可可我是妖怪，前辈您都认出我来了，其他人未必认不出来我。”陈石唯唯诺诺地说道，但是他的眼里带有无法忽视的期待。
现在不光是要他的这些弟子入红尘以证此道。
“在下陈石，清源村中一石化形，愿拜前辈为师。”
我说哪来的山神爷，原来是个刚刚有了道行的新生精怪。
“小妖姓陈，名石，数年前化形而来，这村里的人，大多姓陈，于是我见机行事，也化名为陈姓。”陈石也不敢隐瞒，马上是老老实实地交代道。
主要是顾江明穿得也体面，虽然说不上精致，但好歹是整整洁洁的，像是读书人常穿的袍子。
“你不必如此吧？”顾江明轻哼一声。
不过瞧顾江明旁边带着个孩子，这村里的人倒没拿着庄稼里的农具出来充当声势，只是一个村里的老人，像是话事人般开口问道：“先生哪里人？”
“一个小石头罢了，竟与你摆谱起来了。”九玖一语之下，立刻是点破了对方的真身。
但是，放在当下很多人的眼里，能有一口吃的都是香的，哪里会在意好吃还是不好吃的问题。
“他对你不尊，我出口，只是让他识一识大体。”九玖在这一路，一直是跟着的。
“别紧张。”顾江明同样也是还以一礼。
精怪神色微变，连忙道：“小妖只是一块千年顽石刚刚化形而成，我不吃人，也没有为祸过一方，前辈还望明鉴啊。”
这一次出行，顾江明随身带的行李极少，除了身上这件衣服，包袱里面就带了一些碎银，还有点普通的干粮。
不多时，那老汉从村里匆匆回来道：“山神爷说了，只是住一晚，倒也可以。”
“师尊，你看前面有个村子。”许青云骑着鬃毛黑白相间的灰驴，他指着前面炊烟悠悠的村落道：“是有人家的。”
能化形的妖怪都不容易，而且像这种刚刚化形的妖怪，也相当于是新生的人，对善恶同样是分不清的，只知道什么对自己有好处，就做什么样的事情。
而在微微躬礼后，顾江明又道：“我只是想知道，这村里的人，为什么称你为山神爷。”
“为师哪怕是上至碧落，下至黄泉，纵使天涯海角，也要取汝性命。”
话音落地，顾江明走出庙来。
只见他身后头顶的牌匾上正写着五个苍劲有力的字眼——【清源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