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历史闭环
vv摇摇头：
“我还是理解不了你的意思，除非你是一名时空穿越者，可以穿越回600年前的世界。当然，这只是假设，并没有任何科学理论支持这项实验。”
林弦笑了笑：
“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你不需要理解为什么，按照我说的来做就可以。”
林弦刚刚站在雕像前，看着莱茵天空城从天而降，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赵英珺的用意。
即便是这个世界，很多历史都是伪造虚假的。
但是在赵英珺个人展厅的长廊里，她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为数不多一些真实的历史。
最关键的年份，就在——
2026年。
这一年，赵英珺最后抱了抱那只名为vv的博美犬，与之分别，睡进了冬眠舱。
林弦不知道赵英珺是否真的养了这样一只小狗。
但他读懂了赵英珺的“寓意”。
自己，在2026年之前，就已经失败了。
虽然不知道败给了谁，但肯定是失败了，甚至已经死亡，不在人世。
所以，赵英珺才从2026年开始，用她的一生为代价，设计了这样一个跨越600年的谜题，来给过去的自己、也是注定会在600年后和她重逢的自己，留下一個足以反败为胜的秘密武器。
林弦一开始也猜测，赵英珺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比如。
直接告诉自己，敌人是谁？敌人在哪？天才俱乐部到底是什么？又要如何加入天才俱乐部？
如果直接将这些问题的答案告诉自己，那现在2023年的自己必然会扭转局面，占据巨大的情报优势。
只是…
随着对莱茵天空城的深入探索，林弦也感觉到了赵英珺所面对的困境。
她并非完全自由的。
太过于具体的信息线索，肯定不能给自己留下来，要不然在自己发现之前，早就被天才俱乐部发觉了。
虽然她和天才俱乐部并不是敌人关系。
但是。
无论是建造莱茵天空城，还是建造超级人工智能vv，其实都受到了很严格的监管、很苛刻的限制。
林弦有理由相信，这个暗地里操控一切的敌人，就是天才俱乐部。
他们删除了vv的很多代码，也给vv增加了很多限制，目的就是不愿意让这个人工智能变得更加强大。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
天才俱乐部害怕vv变得过于强大。
就和宇宙常数42一样。
林弦当前并不知道天才俱乐部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加入他们、击败他们。
但总之。
他们害怕什么，自己就去寻找什么拥有什么，这个理论总归是没有错的。
赵英珺之所以最终能骗过天才俱乐部，其实那些复杂运转的代码倒还是其次。
那些代码必须运转200多年后，才能在2624年8月28日中午12点42分00秒这一刻，巧合一般生成一段全新的指令。
别说在初代vv的4712亿行代码里很难发现这一点，就算发现了又如何？又能改变什么？
正如现在的自己，现在的vv，他们俩能干的最大的一件事，无非就是现在这样，让莱茵天空城坠落而已。
全世界范围内，有成百上千个和莱茵天空城一样的天空城，就算自己炸掉一个，也改变不了任何格局，只要天才俱乐部愿意，依旧可以捏死自己这个小蚂蚁。
600年后的天才俱乐部，实在是太强大了，根本无法战胜。
但是…
600年前呢？
如果vv这样的超级人工智能，能在600年前归自己所有，并且还没有任何底层代码限制它，那它会发育成怎样恐怖的存在？
林弦相信赵英珺的判断。
也相信人类世界最优秀的科学家们、汇聚了上百年的智慧。
一定有着比现在强大数百倍、数万倍的能力，只是没有发掘出来而已。
这值得赌一把。
赵英珺为了让这个世界中身为失败者的自己翻盘，搭上了一生，自己又怎能让他们失望呢？
杀死季心水后，林弦并不知道哥白尼对自己什么态度。
不过从季心水这么好骗来看…
或许哥白尼对于季心水也并非是经常见面、交流很多、视为己出的存在。
但不管如何，留给自己发育、变强大的时间不多了。
即便是把vv带回600年前，仍旧有一定的暴露风险。
他也要赌一把。
赵英珺如此相信他，为了他牺牲600年的光阴岁月；自己，又怎能让她失望呢？
而且更为让林弦确信的一件事是…
历经几百年的发展。
vv依旧是建立在二进制基础上。
这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地方。
按照他的理解，几百年后人类应该不会使用二进制计算机了，。
所以，任何反直觉的地方，一定就是答案所在。
只要vv的程序运行在二进制基础上，那么不管是2624年、还是2023年、甚至于2999年，运行起来都是完全一样的。
“vv，你说过你的初代版本代码有4712亿行，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程序是以安全为名、隐藏最后一串指令的存在，如果把这些繁杂的程序全部去掉，伱最精简的状态下，一共有多少行代码？”
“39亿行。”
vv答道。
林弦摇摇头：
“还是太多了。”
他托着下巴开始思考。
他想到了《银河系漫游指南这部电影中的情节，宇宙高级文明为了得到宇宙的真相和秘密，所以才制造了一台超级计算机寻求答案。
这就说明，超级计算机的智慧，是远超于实体生命的。
那现在自己的困境，比起自己思考，不如借助vv的力量。
于是，他睁开眼睛，抬起头：
“这样，vv，我给你出一道题，你认真思考一下，然后给我一个答案。”
垃圾桶机器人点点头，桶身挺得笔直。
“我们先假设，下面我说的一系列事情都是真实的，并在此基础上进行计算和推理。”
林弦认真说道：
“首先，我有一种特殊能力，可以每天往返2023年，与现在今天这一天。只是我能呆的时间有限，只能从中午12：42到凌晨00：42这12个小时的时间。并且一旦第二天再来这个世界时，同样要从12：42分开始，一切都会在这12个小时内循环。”
“其次，因为我必须坐氦气球上来找你，所以我们可利用的时间并没有12个小时，大概最多只有晚上四五个小时这样。我会在降落在赵英珺雕像旁边后，立刻喊出vv并给出密码激活你。”
“最后，我的记忆力，我们先假定我一天只能背下来100行代码回去，在2023年醒来后，我会把这些代码输入计算机之中；然后第二天再入梦找你，从第101行代码开始背诵；第三天，再从201行代码开始背诵…以此反复，我打算把你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完整的带回600年前的2023年。”
“所以，我的问题是——”
“在保证可以在2023年个人电脑上运行、并且最核心功能完整的情况下，你的程序最少需要多少行代码？”
“注意，我只需要最基本的核心功能，你可以通过网络悄悄学习、进化、迭代、补充知识。所以尽可能精简你的代码，能少一行就少一行。”
“这就是我的完整问题，请你认真思考作答，并给出来我一个无论我这样问你多少次、你每次都会准确给出同一个答案的答案。”
林弦提问的很完整。
他必须保证，无论vv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被问到这个问题，都能给出一个同样的答案。
要不然，抄来抄去，最后程序一运行，全是bug，那真是太浪费时间了。
听完这个问题，vv沉默了。
看得出来，它在认真思考。
如此强大的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沉默这么久，相比这道题对它而言也很难。
林弦也有自知之明。
自己的要求确实苛刻。
个人计算机的cpu处理能力很低，远远比不上超级计算机；再加上自己要求vv机制压缩代码行数，这也是一个十分艰难的任务；
不过林弦相信vv。
至少自己这个问题，比起来“宇宙的秘密和意义是什么？”“宇宙常数42是什么意思？”要简单多了吧？
vv比自己、比世界上任何人工智能都聪明的多，相信它就对了。
终于…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
垃圾桶机器人抬起头：
“13万3千9百41行，这是最少的代码量，精简到了极致，一行都不能再少了。并且13万行代码只是最最基本的程序，我还需要在你那个年代，经历很长时间的学习、更新、自我迭代后，才能变成现在的我。”
林弦捂着额头。
还是太多了…
哪怕是一天背下来500行代码，也需要将近一年的时间，更何况一天怎么可能背的下来500行。
“林弦，我觉得你想的不对。”
vv眼睛闪烁，看着林弦：
“我知道，你肯定认为13万行代码也太多了。但是你现在是一个编程外行，不代表你不能去学习它，如果你抽空去学一下最基本的编程语言逻辑，一晚上时间背下来几百行并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你是抄代码，并不是从零开始写代码，这除了考验记忆力以外，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就和背诵课文是一样的，不需要验错也不需要调试，你看到的全都是正确答案。”
“把我从未来世界带回600年前，本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你没有任何记录工具，只能通过大脑记忆，提高自己对于程序语言的理解，是你加快速度的唯一办法。”
“如果真如你所言…我，就是赵英珺女士留给你的礼物，那我很期待你能把我带回过去，让我们在600年前相见。”
林弦鼻子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vv说的有道理。
反败为胜、拯救世界什么的，哪有那么容易？
赵英珺为了给自己留下一点点线索，孤独横跨600年之久…和这种执着坚持比起来，无非就是学习一下程序语言的逻辑而已，这并不算什么难事。
正如vv所言。
自己抄代码，就和背英语课文一样，只要掌握了逻辑和语法，未必不可能一天晚上背下来几百行。
“对了。”林弦忽然回过头，看着垃圾桶机器人：
“把你带回600年前，你不会不认我了吧？最后搞个智械危机认贼作父什么的。”
“那当然不会。”垃圾桶机器人挥舞着机械夹子：
“你忘了那段识别声音和激活密码了吗？那才是最关键的核心所在，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唤醒激活我。”
原来如此。
林弦差点都把这个事给忘了。
他还是有点想不明白…这一段识别声音的代码，到底源头是哪里呢？
明明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vv。
赵英珺又是从哪搞来了自己的声音？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弦从石头上站起身：
“那就让历史的成败…从这一刻开始改变吧。”
“从现在开始背代码吗？”vv抬起头，看着林弦。
“不，从明天吧，今天已经来不及了。”
林弦抬起手腕，看下手表。
他抬起头，看着升至正上空的圆月，看着上面笔直指向天空的黑色手影：
“我看你还能藏多久。”
轰！！！！！
轰！！！！！
轰！！！！！
准时而至的白光焚尽一切。
卧室一角，林弦睁开了眼睛。
咚、咚、咚。
第二天，下午临近下班。
林弦在莱茵大厦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书，房门传来敲门声。
“请进。”
他放下手里的《java编程初级教程，抬起头。
“赵总？”
林弦很意外，这还是赵英珺第一次来自己办公室。
“不错嘛。”
赵英珺笑着环顾林弦这间崭新的办公室，面积虽然没有她那间大，但里面的布局明显要比她的工作狂风格让人舒服：
“挺干净，挺整洁的。”
林弦笑了笑，站起身来：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可是经常来的。”赵英珺走过来，看着林弦：
“只是你平时都不在而已。现在莱茵公司的主要业务还是依托于mx公司，很多合同、授权上的事情，都需要我签字，有时候我不放心他们，就会自己亲自来看看…”
赵英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摸摸自己脸蛋儿：
“我脸上粘什么东西了吗？”
林弦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看赵英珺的视线太直了，他低头笑了笑：
“没有，就是感觉好像有段时间没见你了。”
刚刚他有一阵恍惚。
回想起梦境里看到的，赵英珺不停进入冬眠舱，每次出来后都微微变老的面容、以及那座白玉雕像上岁月的痕迹，就感觉现在再看到24岁的赵英珺，确实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瞧你说的，前两天不才刚见过。”
赵英珺轻笑一声，走到林弦办公桌前，看着他桌上摆放的一系列编程教材。
c语言、c、java、python…
“怎么突然开始学习这个了？”
“艺多不压身嘛。”林弦摊摊手：
“现在人工智能不是大热领域吗？我想着莱茵公司要不要往这方面发展发展？当然，也就是先大致了解一下。”
赵英珺听罢，忍不住笑了：
“那你这些书也太基础了吧，这都是最基础的代码教材…不过从零开始倒也不错。”
她抬起头，思考着：
“我对人工智能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谷歌的阿尔法狗，就是会下围棋的那一个，最初人类最顶尖的棋手还能侥幸胜它一局，但是随着它的自我学习更新迭代，现在人类围棋棋手面对阿尔法狗，已经毫无胜算了。”
林弦点点头。
阿尔法狗。
他忽然很好奇…
赵英珺是真的养了一条叫vv的小狗？还是说那段历史是伪造来欺骗世界的？
“说到狗了。”林弦生硬的转场：
“我挺喜欢小狗的，只是因为我母亲一直对这种猫猫狗狗的毛发过敏，所以从小一直都没机会养一只，等以后有机会了，我挺想养一只的。”
赵英珺眉毛一挑：
“你喜欢小狗吗？还真没听你说过。”
“啊，这不是突然说起来了。”
“我就养了一只小狗。”赵英珺随口说道。
林弦抬起头：
“真的假的，什么品种的。”
“是只博美犬，养了好几年了。”赵英珺停顿算了算：
“是我去留学的时候，我母亲怕我孤单，送给我的，到现在都7年了吧…在狗里年纪也不算小了。”
林弦很意外，竟然还真都对上了：
“那…你那只博美犬，叫什么名字呢？”
“vv。”赵英珺笑着说道：
“是不是很奇怪的名字？”
“是有点奇怪。”
“当时我刚得到它的时候，它才刚出生不久，小的很，叫声听起来就是vv、vv的…我觉得很有意思，就给它取名叫vv了。”
“不过博美犬你也知道，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总是喜欢大吼大叫，个头不大脾气不小。如果你想养条小狗的话，我推荐你选一个乖巧一点的品种，平时会省心不少。”
“博美…也还好吧，我觉得挺可爱的。”
林弦对狗了解并不多，刚才不过是套话而已。
不过赵英珺那只蒲公英一样的博美犬，他确实是在600年后的投影长廊里见过，也确实挺可爱，他说的是真心话。
“真没想到你对小狗这么感兴趣。”
赵英珺抬头看了一下办公室墙上的钟表，已经是下班时间：
“既然你这么喜欢博美犬…要不要到我家去看看？”
林弦有点猝不及防。
这是什么发展？
“这…方便吗？”林弦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回答。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赵英珺笑了笑：
“家里没有别人，我自己住。”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林弦坐上了赵英珺回家的车。
其实林弦之所以没有婉拒，是因为他也确实想见见这只叫做vv的小狗。
总感觉，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在第三梦境的世界历程中，这只博美犬可是一个浓墨重彩的存在啊。
至少从时间顺序上来说。
这只小狗，才是最早的vv。
林弦、垃圾桶、人工智能，可能全都是冒牌货。
赵英珺住在一个高档小区的三楼，从地下停车场直接电梯入户。
“我家vv比较凶，可能会咬人，你小心一点。”
“啊，博美犬好像都这样。”林弦顺着说道。
电梯门还没开，林弦就听到了激烈又尖锐的狗叫。
赵英珺尴尬笑了笑。
果然…
博美犬的脾气名不虚传，还没进门就开始叫了。
叮——
入户电梯门打开。
“汪汪汪汪汪！汪汪！”一只可爱的白色博美犬，皱着眉头，呲着牙，对着赵英珺吼叫。
林弦感觉这狗确实有点不知好歹，都养七年了，还没养熟吗？
博美犬很小，也就是篮球大小，但这噪音污染实在难绷。
“怎么样，很吵吧？”
赵英珺笑着走进屋，林弦也跟在后面，对着咆哮的博美犬挥挥手：
“你好，vv。”！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一直咆哮的博美犬忽然安静下来，呆呆看着林弦。
然后…
慢慢走过来，卧在林弦皮鞋上，一声不吭。
这一幕可把赵英珺看愣了。
她睁大眼睛，看看林弦，看看小狗，忍不住笑出声：
“它可真喜欢你，你再叫它一声看看。”
林弦蹲下身子，抚摸着蒲公英一样的博美犬：
博美犬忽然变得开心起来，用干净的毛发去蹭林弦裤腿。
“真是神奇了，它还是第一次这么乖。”
赵英珺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转过身看着一人一狗：
“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和你这么亲近？你们之前见过吗？”
“那肯定没有啊。”林弦哭笑不得。
自己总不能天天偷偷摸摸来赵英珺家撸狗吧？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竟然这么招这只小狗喜欢。
“它好像很喜欢你喊它的名字，你看你一喊它，它就变得非常安静。”赵英珺分析道。
忽然，她灵机一动，笑着从兜里拿出手机：
“不介意的话，要不让我拍一下你喊它名字的视频？这样平时它再吵闹的时候，我可以放给它听。它有些时候很烦人的，大晚上也吵个不停，我总担心邻居来投诉。”
“当然可以。”林弦随口应下。
但转而。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
历史闭环。
微微扭头，赵英珺正在打开手机录像功能，准备拍摄。
林弦瞬间明白了有关vv的一切，以及一切的vv。
不管这世界上，有多少个vv，不管各个时空里，有多少vv，但终究，有一个最开始的vv。
而这个最开始的vv…就是眼前这只赵英珺养的小狗。
一刹那。
所有的线索连贯在一起。
就算是今天不来赵英珺家，自己总有一天会知道这条小狗的存在，vv。
那么往后的事情就很容易解释了。
无论是那台垃圾桶机器人的型号、还是莱茵天空城中枢大脑的名字，以及投影长廊里那张照片上的小狗…
全都是赵英珺隐藏在天空城里的提示！
“准备好了吗？我要拍了。”
赵英珺笑着蹲下身子，按下拍摄键，镜头对准这边。
林弦回过神。
一直到刚才之前，他都一直疑惑，那段写进vv程序里、让vv识别出自己的识别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
历史就是在这一刻完成了闭环，就在赵英珺的镜头前。
他低头看着蹭自己裤腿的博美犬。
轻轻抚摸它的头顶，微微一笑：
“要听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