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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伏火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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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十年,明天会回母校参加聚会,请假三到四天)

    海州因军而兴,军港、营城,后勤体系带来大量的人口,庞大的军需市场又吸引来大量新兴的工场主、商贾、匠师、雇工,使得海州在短时间里就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繁荣。

    同时,海州又是全新的海港城埠,故而海州能更加凭随林缚的心思而进行建设。

    林缚名义上是来海州督军,主持北方统帅部,但他到海州之后,则将日常军务丢给高宗庭、吴齐、葛存信一干人,他本人的心思,则主要放在海州城港的建设上。

    为方便直接干涉海州政务,林缚使海州知府罗艺成兼领北方统帅部左典书。

    海州城的支度,本来是有计划跟预算的,林缚横插一脚,特别是林缚时不时有些着匪夷所思的新点子涌出来,海州府地方官员自然是高兴了,却叫江淮宣抚使司及枢密院叫苦不迭。

    到十一月,看着形势难以控制,林梦得不得不亲自赶来海州劝林缚少插手地方政务。

    “国公爷啊,你是不知柴米油盐贵啊,”林梦得苦着脸,坐在林缚跟前,诉苦道,“你到海州一个月,海州府就向淮东宣抚使司报出三十万银元的额外开销。罗艺成这小子没有按什么好心眼,巴不得替海州都搂点银子。捧着你的话,顶到淮东宣抚使司去,淮东宣抚使司驳也不是,但今年哪里能额外拨出三十万银元来?只能往枢密院顶——十一月飞骑送来的枢密院的请款单子,我都带来了,主公你替梦得一一审阅,看看哪些银款该拨、哪些银款不该拨?”

    枢密院里,林梦得资历最高、功绩最著,罗艺成挨说两句不是,坐在一旁没法吭声。

    林缚看着林梦得将随身携带的小木箧打开,拿出一捧函折来,咧嘴笑着,将函折推回到林梦得跟前,说道:“你是大管家,不能批的款子,只管驳回就是。这样可好,今年就算了,枢密院明年给海州额外多挤出三十万银元来;还有什么不足,我将钱小五抓来,看着内府能不能挤出些来……”

    “二十万银元顶天了,”林梦得讨价还价道,“主公还想再多要,看军部能不能从别处挤一些出来,明年枢密院给军方的拔款要提高到一千四百万银元,额外挤出十万二十万,应该方便。万一明年还有浙西这样的大灾,枢密院手里也要留在银子应急……”

    “军部要供养四十万人,虽说拔款会提高,但明年还要增加三到五万人的武备,可额外挤不出多少银子来。”高宗庭坐在一旁,听着林梦得要将火烧得到军部头上,赶紧推脱掉。

    “要是新田税的田赋暂缓归入地方,中枢每年应还能多得四五百万银元……”出任江淮宣抚使的刘师度,在旁说道。

    “这个迟早要归入地方,眼下就要狠狠心做下决定,不能犹豫不决,”林缚说道,“二十万银元就二十万银元,也不叫梦得再为难……”

    新税政之后,林缚将基本田赋都归入地方财政。

    这么一来,地方财政每年总计能多四五百万银元的收入,也唯有如此,才能将乡司体系撑起来,才能叫地方上有财力进行大规模河渠、道路、桥梁、河堤等大型工程的建设。

    地方财政收入多了,相应的,中枢岁入就要减少掉一大块。

    去年中枢岁入,合并户部及枢密院两块,总计有两千万银元,在荆襄会战过后的今年,随着两湖、闽赣及广南的地方关系进一步理清,岁入应能还有进一步的大幅增涨。

    只不过,因为林缚在年后推行新税政,今年的中枢岁入,非但没有大幅增涨,相比较去年,还略有减少,甚至达不到两千万银元的规模。

    刘师度此前任盐铁使,辅助林梦得、林续文梳理中枢财政,到秋后林缚将江东郡分拆成江淮、庐州、江宁、崇州四个宣抚使司,刘师度才从中枢下来,出任江淮宣抚使,不过在地方与中枢的利益平衡上,他的思维还习惯性的停在中枢。

    林缚也不是不为中枢一下子少这么一大块收入心疼,但有些事必须要现在做。

    田赋丁税这一块,本身是户部所辖的岁入。

    林缚暂时还保留元越帝室,还保留政事堂六部,摊丁入亩之后,再将基本田税归入地方税源,户部就不再掌握财权。这么一来,原有政事堂及六部就给彻底的架空成一张华丽皮子摆在那里。

    另外一个,中枢得不到基本田税,岁入还要想稳定或者增涨,目光跟心思就只能盯在海贸及新兴的工矿、钱庄等业以及附加田税上,能从根本上使中枢重视发展海贸、发展工矿及抑制田宅地的兼并。

    今年在给挖掉基本田税一大块之后,中枢岁入并没有大幅减少,就说明海贸、工矿等新兴产业仍然保持着强劲的增涨——这才是林缚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江宁战事之后,淮东控制的铁料年产量就将有两千万斤,林缚还是锐意的使孙打炉建造更大规模的濮塘铁场。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濮塘铁场建成后,江宁治域内每年所生产的铁料会有溢余。

    实际的情况,濮塘铁场建成后,由于新匠术的广泛使用,最初设计的一千万斤铁料年产量,到今年,铁料产量已经摸到两千万斤的高度。

    濮塘连同崇州、山阳、夷州竹溪等地的几家大型官办铁场,今年的铁料总产量将突破五千万斤,加上大量的民间铁场的成立,市场并没有出现溢余,铁价虽有下降,但还是维持在比战前高一截的水平之上。

    这几家官办铁场的盈利不算,今年仅上缴税政司的场税就将高达一百万银元。

    林缚推行的分税思维,在使地方财政增加之余,也是在增加地方在实施河渠、道路、桥梁、河堤等工程建设能力的同时,实际上也直接刺激了地方对初级工业品的购买力,刺激新产业的进一步发展。

    这种宏观经济调控的简略思维,在后世普通人都会习空见惯,但到当世,还是叫人摸不清楚全貌。

    别人摸不清楚全貌,林缚则是先做后说,能实际的效果出来,自然能叫别人接受;不然的话,费尽口舌的跟别人辩论,又不是林缚的擅长。

    说到治政,虽说早年林缚给陈西言骂成猪馆儿,但到今日,至少在枢密院内,没有人会再质疑林缚的治政能力;毕竟林缚有着比时人领先上千年的经验总结,他更主要的是叫后世的先进治政思维跟当世的实际联系起来,要领先,但也不至于太超前、太脱节。

    在矿业上,林缚着重发展煤铁;在轻工业,林缚着重发展纺织;在制造业上,林缚着重发展造船、造车以及纺织、采矿机械;在税源上,林缚主要抓跟工矿与海贸相关的场税及关税;其他千头万绪的政务,林缚则是能放手就放手,尽数叫给林续文、林梦得、宋浮等人去分担。

    林缚眼下甚至开始限制官办工场、矿区的规模,除了持续不断的革新技术,提高生产率外,严格控制官办工场矿再大规模的增加雇工规模,而是要将多余出来的市场空间让给江淮地区新生的工场主、工矿主们去谋利。

    在分拆榷税时,林缚单独将木炭的市商税提高一倍不止,限制诸府县城坊户采用木炭、柴草为燃料,直接促进各地采煤业的大发展。

    眼下枢密院直接控制的官办煤场有八座,不过今年的煤场税,官办煤场仅占到五分之三,明后年,这个比例将会进一步的下降。

    铁料产量大增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后世人们对煤炭绝不陌生,但很多人都以为煤炭是近工业的产物。

    实际仅江宁府近两百年来,每年消耗的煤石都在一百万筐以上——可以说采煤业是跟烧瓷、炼铁、炼铜等同存的最为古老的传统工业部门。

    江宁府有十县,人口两百五十余万,城坊户高达四成以,要是城坊户日常不使用煤炭,而是主要采用木炭与柴草为烧饭煮菜的燃料,周围必将片木不存。

    当世城坊户比例,以两京最高,杭州、平江、崇州等地次之,但就算最荒僻的府县,城坊户即城镇居民也要占到总人口的一成左右。而最为古老的工业部门,例如炼铁、炼铜、炼银、炼锡、烧瓷、烧砖、烧石灰等业,在当世也都处于同时使用木炭与煤炭作燃料的关键时期。

    往前推一步,就会促进采煤业的大发展;往后退一步,就会导致采煤业的收缩跟停滞。

    今年采煤业的总产量大约计有三千万筐,还不包括从高丽输入、专用于琉璃、高质精铁烧制的优质山南煤近两百万筐。

    眼下超速发展的采煤业也存在很严重的问题,溧水煤场今年一次坍塌,埋人一百余口。几乎所有的言官都要求停止各地煤场的申办,林缚顶着压力,将反对声音压下来,只是要求诸煤场重视矿井的安全。

    林缚现在身居高位,常常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奇怪进言。

    有的官员,为了加强对治下民众的控制,防止淮泗民变再度发生,甚至建议限制民众使用菜刀、锯斧、铁锹、犁刀等铁器。林缚对此,就如在灌云县遇到周知云一般哭笑不得,将进言丢入垃圾篓的同时,顺便将这名官员打入会逐步淘汰、永不会提拔的另册。

    在轻工业上,林缚锐意发展纺织跟制糖。

    制糖则主要是夷州人丁稀少,而土地肥沃,地气炎热,十分适宜种植蔗园。

    而布料跟米粮一样,都是人们生存所必需。而纺织新业所生产的白布,有着土布所无法比拟的质量跟成本优势。

    为了保证市场的通畅及统一市场的形成,林缚确定江宁为国内贸易之中心,使崇州、明州及晋安等城,成为对外贸易之重心,又使诸郡宣抚使司所在,为地区贸易之中心,皆设枢密院直辖的商事部门。

    一是市商税成为地方官府的主要税源之一,地方官员乐意看到工业品进入境内贸易;另一方面新兴产业在成本及质量上有着传统产品无法比拟的成本与质量优势。也许更重要的一点,是新兴产业背后的势力,是传统势力所无法抗衡的。

    淮东新布、蔗糖、铁器一旦在某地销售受到地方势力的阻碍,新兴产业背后的势力,首先想到的是撤换地方官员,其次想到的,是不是杀一些人来杀鸡骇猴……

    织染也是林缚最先将市场空间让出来的新兴行业。眼下在崇州、江宁以及紧挨崇州得到新业发展的海虞县,采用新法生产的纺织工场就有八十家,连同枢密院下辖的纺织工场,雇工规模达到六万人。而围绕在新兴纺织业的外围,则是一系列的整染、织帆、棉花种植、纺织机械制造及制衣、制鞋等衍生行业,已经称得上是一个完整的新产业体系了。甚至还出现专门的制扣工场、皮带工场。

    当世着衣还是以袍裳为主,但军服追求简洁、便捷,以半截袄褂为主,以便更有效的在战场杀敌。铜锡质地的扣钉以及武装腰带,在军服里就普遍的采用。

    淮东军的兵服是直接在林缚手里成形,铠甲虽然主要还是采取传统式样,但兵服则是尽可能的向后世款形靠拢,系扣与腰带成为主流,只是服色还是传统的青黑色为主。当世没有塑料制品,只能采用易冲锻制造的铜质或锡质金属扣。

    军事参谋部每年要采购八十万套以上的兵服,仅军方的金属制扣需求每年就有三四百万粒,差不多值一万银元,足以养活两三家制扣工场。

    林缚眼下的精力,几乎都放在新政及新产业的发展上。

    到海州来,林缚当前的主要心思,也是想利用北方军团庞大的军需市场,促进新产业在海州的扎根跟发展。他在海州大手笔的花钱,也是做一些辅助跟促进工作,比如设立高等公学,以及以他的心思在海州建造国内第一座博物馆,叫世人不出远门,在家门也能开眼看世界。

    虽说在沂海防线的北面,燕胡在山东北部的防线建设,也紧锣密鼓,日益完善,林缚倒不甚在意。在林缚的部署里,燕胡在防线的建设再完善,也不可能抵挡一支由新产业体系支撑起来的强大军队。

    林缚是花钱的主,想到如何花钱就兴奋,林梦得是管钱的主,想到花钱自然就头痛无比。没想到专程跑来海州一趟,枢密院明年还要额外再拔二十万银元给海州,林梦得就没有太好的心情。

    林梦得想叫自己高兴一些,不扫林缚的兴,想到其他事情上去,问道:“我在江宁听说伏火巨弩在海州试用颇为有效,近期会装配战船吗?军部要是有这个计划,还是早一点告诉一声,免得枢密院措手不及……”

    “银款花在建造博物馆上,看不到好处,梦得就心急;这时候却催着装备伏火巨弩,看看他急功近利的性子……”林缚转过头,跟高宗庭取笑林梦得。

    林梦得尴尬一笑。

    “梦得公是巴不得打胜仗,”林缚随意取笑林梦得没有什么,高宗庭却要替他掩饰一下,又跟林梦得说道,“伏火弩还是有炸膛的可能,应该是铁料还不够精纯,已经叫几家铁场都派人专司此事,还要试验一些时日;要是都用铜料,造价又太高了一些……”

    “没关系,没关系,”林梦得说道,“伏火巨弩每架千余斤,一百架也就十来万斤铜料,枢密院可以额外拨付的……”

    “可是主公的意思,新造的津海级战船,一艘要装备四十到五十架伏火弩,枢密院还是愿意放开口子吗?”高宗庭笑问道。

    林梦得愣了一下,有点犯傻,讶然问道:“要布这么密集,怎么布?”

    林政君级战船,蝎子弩、床弩也就八架,全部换装伏火弩,密集度一起要提高六七倍,的确要叫林梦得发愣。

    眼下枢密院每年收上来的铜料,也就百万斤左右,还满足不到铸币局的要求。

    林梦得想着明年能挤出十几二十万斤铜料来,以为已经是相当慷慨了,没想到仅能装备两艘津海级的战船。

    林缚将案头的一张图纸铺开来,叫林梦得来看:“这是新式林政君级战船的图样,看了莫要咬舌……”

    淮东战舰,目前以蝎子弩与床弩为主要远程战械。

    蝎子弩是抛射武器,需要架在上方无遮拦的甲板上,不过床弩已经设于舱室之中,在侧舷开设弩口攻击敌船,不再占用上层甲板的空间。只是床弩与蝎子弩射程有限得很,使得海战战术,还脱离不了传统的范畴。所以林缚也没有变态的在战船下层舱室里密集的设置弩口。

    这时叫林梦得看的图纸,是淮东船政司所最新设计的战舰,还只存于图纸之上。

    新式战舰,上层甲板还是传统的海上帆船,五杆巨桅坚立、共张四十二面帆,但是甲板之下、水面之上增加了两层弩舱,侧舷皆是弩口,两层弩口,密密麻麻的,一面的侧舷就不下五六十眼。

    繁杂的图纸直叫林梦得看得头晕,叫他不敢问这么一艘战舰的造价。

    淮东战船的每一次升级,作为淮东的大管家、往外掏银子的人,林梦得自然都亲自参与其中,知道这么一艘战舰,没有五六十万银元造不下来;要是明年开造两艘新式战舰,那明年给军方增拔的银款,就直接要消耗掉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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