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二节 波状攻击
“鲍勃,我叫鲍……”
他被吓坏了,不顾一切发出高亢的凄厉尖叫只为了让囚牛听懂,后半句话却被站在旁边的巨人骑兵当场打断————狠狠一脚踢中他的脸颊,那边牙齿碎裂,割裂了舌头。
“用不着那么大声,我有耳朵。”囚牛蹲下身子,伸手抓住歪倒在地的斥候头发,冷笑着说:“小点儿声,否则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鲍勃强忍剧痛随着囚牛的动作仰起头,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痛苦惊恐的眼睛里释放出仇恨,还有隐隐的鄙夷,但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屈从。
“不相信是吗?”囚牛看穿了白人斥候的内心想法,也不解释,只是脸上仍然挂着令人猜不透的笑。他侧过生,吩咐站在对面的那名骑兵,冲着鲍勃努了下嘴:“把他的左手给我剁了。”
鲍勃是个聪明人,而且反应很快。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囚牛的想法,身体如泥鳅般疯狂扭动着,带血的口中发出恐惧到极点的含糊低语。
“我相信,我明白了,我懂你的意思……我说,我什么都说。”
剁掉左手还有右手,通过书写一样可以进行交流。囚牛没有撒谎,也绝不是恐吓,他的确有充足理由割掉鲍勃的舌头。
“很好,看来你是个聪明人。”囚牛的英文来自天浩亲自传授。他满意地看着已经服从的白人斥候:“鲍勃……嗯,就是这个名字。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包括你们的将军、人数、物资、下一步计划……记住,不要有任何遗漏。”
说着,囚牛转身朝着另一名被抓住的白人斥候那边看了一眼:“你们得分开审讯。我会把你们各自说的情况对照印证。如果谁撒谎……呵呵……”
后面的话他没说,也没有说的必要。
……
弗拉马尔没有留在原地等待消息。派出斥候的同时,大军也开始往西面移动。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巨人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寒冷的天气有助于头脑保持清醒和冷静,弗拉马尔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居留点,不管那是不是所谓的“学抓城”。只要有足够的房屋,有燃料和食物,他就有信心率领这支军队撑下去。
多达五十万人的大规模行军并不简单。弗拉马尔知道很多士兵对今天早餐感到不满,大量反感的声音充斥了整个营地。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并不重要,督战队一口气杀了几十个带头闹事的家伙,再强烈的反对也能压下去。
公爵特意吩咐“不要枪毙他们”,而是命令行刑队用斧子和刀剑。后勤供应彻底中断,弹药就变得很珍贵,能省则省。
下午,一队惊慌失措的斥候带回了坏消息:正前方,也就是通往“学抓城”方向的正西面,出现了数以万计的巨人军队。
随即返回的另一名斥候也传来消息:北面同样发现了巨人军队。从目前掌握的态势来看,双方应该是想要把维京大军堵在这里,以合围的方式一口吃掉。
弗拉马尔没有犹豫,立刻下令全军就地防御,挖开土层建造工事。
两小时后,西面传来“隆隆”的炮声。
……
威力十足的炮弹在简易工事上炸开,强劲的气浪以落点为中心朝着四面扩散开来。守卫者连惨叫都无法发出就被撕裂成碎片,熟悉且令人恐惧的硝烟味再次弥漫了整个战场。
弗拉马尔发出最强硬的命令:“进攻!”
他现在已经不考虑粮食和燃料,也不再去想与攻城战有关的任何问题。对面的巨人军队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的出现再次印证了弗拉马尔昨天的猜测————巨人军队有着一整套超越自己认知的高速联络方手段,否则他们的军队绝不可能在昨天大规模炮击后,仅过了一天一夜就从正西方向出现,就连北面也被封锁。
退却是不可能的。南面是无法翻越的险峻山岭,如果掉头向东前往江边,会遭到正在河面上游弋的巨人舰队猛烈炮击。
弗拉马尔抓紧时间召开了战前会议,他没有隐瞒,而是把目前掌握的情况向所有参会者和盘托出。然后一再叮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事情传到到每一个士兵。让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又该做些什么。
弗拉马尔不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但他明白士兵在绝境下往往会爆发出令人惊叹的战斗力。
只有悍不畏死的进攻才能冲破巨人防线,进而获得一线生机。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
对面,是元凯统领的龙族第二军团。
比起以前在磐石寨的时候,元凯整个人变化很大。削瘦的脸棱角分明,小麦色的皮肤略显粗糙,深黑色的眼睛使他看上去略显温和,但这仅限于对自己的族人。
“白人上来了。”
元凯站的位置很高,几乎将整个战场收入眼底。虽然是第一次指挥这种大规模战役,在北方历练了很久的他却没有怯场,发号施令中气十足,充满了威严。
“开炮!”随着他一声令下,副官转身对不远处的木制塔楼做了个手势。手持红黑色信号旗的传令兵站在狭窄去足够高的木栏中间,挥舞旗帜,指向正前方。
多达两百门的炮群开始了怒吼。
战场上腾起一团团蘑菇云,橘红色火焰裹挟着黑色烟雾不断升腾。一发炮弹落下瞬间制造出一个巨坑,散碎的冰渣和泥土漫天飞扬,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浓烈的气味:硝烟、血腥、粪便……它们互相混合,无法辨别。
维京王国的士兵排成四列横队,冒着密集的炮火拼死向前。
剧烈爆炸撕裂了整条战线,横队中间出现了一个个血肉与泥土构筑的窟窿。有人被巨大的力量从地上掀起,飞起十多米远;有人被当场炸断了脖子但没有立刻死去,像受伤的蚯蚓那样在泥地里惨叫着挣扎;还有人炸断双手,却因为受伤导致身体陷入短暂麻木,毫无察觉,继续向前迈着机械的步伐,直到两秒钟后剧痛来袭,这才突然发现双手尽断,想要转身逃跑已经来不及了,被从头顶落下的炮弹炸得粉碎。
弗拉马尔在后面看得双眼通红。
“散开,都散开啊!”
“不要排的那么挤,所有人散开。”
“该死的,难道你们都是睁眼的瞎子吗?统统散开,前后拉开距离,不要停,加快速度冲过去!”
第一波进攻,他派出了三万人。虽是试探性攻击,弗拉马尔心里多多少少也带有一些侥幸心理。
火炮威力虽然,却极其沉重。对面这支巨人军队说不定因为来得匆忙,没有携带重型武器。
虽然我之前下令全体渡河,但毕竟来得匆忙,说不定对面的巨人也是接到命令匆匆赶来。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可能还有机会。
铺天盖地的炮击打碎了弗拉马尔最后一丝幻想。他终于明白自己踢到了铁板。这根本不是猜测中的遭遇战,对方早有准备,说不定还对这片战场非常熟悉,就等着维京士兵们自投罗网。
弗拉马尔不知道什么叫做“散兵线”,但他学得很快,看出躲避炮火且减少己方损失的最好办法就是分散进攻。这样做的确会造成进攻方无法保证火力优势,毕竟排枪战术已经在过去数十年间,通过大大小小无数次战斗被证明行之有效。然而弗拉马尔不敢,也不能按照以往的经验去做,他只能在不多的几个战斗选项中绞尽脑汁,寻找获胜几率最大,对自己最有利作战方案。
第一波攻击队很快在炮击中消耗殆尽。不等战场上的硝烟完全散尽,弗拉马尔立刻派出第二攻击波,同样还是三万人。
他当然明白添油战术是大忌,然而一次性投入更多兵力,五万,甚至六万,只会使进攻群变得密集,造成无谓的损失。
“记住,一定要冲过去!”他浑身上下遍布血污,像疯子一样在各级领队军官面前连声咆哮,毫无贵族风度可言。
对面的巨人一直在开炮,到现在也没看到他们派出步兵。
这再次让弗拉马尔产生了幻想————也许北方巨人尚未开发出火枪,他们只拥有火炮。
如果他们打光了炮弹,接下来我就有可能扭转战局。
在弗拉马尔看不到的山岗上,元凯继续下达冷酷且不带感情色彩的命令。
“开炮!”
维京士兵的阵列再次变得凌乱,只是这次他们从死去的同伴身上吸取了经验,战列没那么集中,单兵个体之间距离约为三米,有些聪明的家伙甚至抛弃了军事教典上规定的做法,他们猫着腰向前小跑,听见炮弹呼啸的时候立刻加速,要么从地上拉起一具尸体挡在身上,或者就地卧倒,还有人干脆跳进附近的弹坑,不想也不愿意继续往前走,就这样趴在坑边瞄准射击。
这根本谈不上什么进攻,充其量是一群无法违抗命令的士兵在自救。
弗拉马尔极力保持着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只是他的表情阴沉到极点:“第三攻击波,前进。”
对面的巨人炮击烈度明显变弱。也许是他们不愿意浪费炮弹,也可能是炮弹快要打光,但无论真实情况究竟是什么,对弗拉马尔来说都是好消息。这意味着有更多的士兵能越过战场进入火枪有效射程。
无所不能的圣主今天没有降下任何福祉,更没有庇佑祂的忠实信徒。元凯调整了炮击方略,让各炮队跟随信号兵和观察员的指引不间断开炮。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降低消耗,毕竟这里距离龙族领地很远,各种军需物资补充起来很困难。
“让步兵上吧!”元凯脸上挂着鄙夷的嘲笑:“让那些白人尝尝厉害。”
第二、第三攻击波终于在弗拉马尔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贴近了巨人阵地。正当他惴惴不安思考着巨人将以何种方式防御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跑在最前面的维京士兵成片倒下,齐刷刷的就像有一柄巨大的无形镰刀,正握在死神手中,肆无忌惮收割人命。
公爵连忙举起望远镜,朝着那个方向努力睁大眼睛。
他看到与地面齐平的位置伸出无数黑洞洞的枪口,还有一个个略微高处地面,在烟幕中不断摇晃,如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分辨的黑色人影。
那些该死的巨人竟然藏在地下?
弗拉马尔不知道什么叫做“战壕”。他按照自己的理解,下意识认为巨人在那里挖了一条浅坑,就这样趴着,以高过头顶的地面为掩护,直到维京士兵们冲过炮火封锁线,来到近处,才趁其不备突然开枪射击。
公爵呆住了!
“这……这是什么战术?”他喃喃自语,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为什么要趴着?
好像这才是最符合射击的姿势?
硝烟弥漫,镜头里的画面变得模糊。弗拉马尔觉得脑海深处有无数的念头在这一刻闪现。他忍不住想要得更清楚些,下意识抬脚往前走了几步。这完全是无意识行为,激动、震惊、骇然、惶恐,还有发现了宝藏般的亢奋,所有这些情绪支配着他迫切需要探究北方巨人的秘密。
地面全是泥土和石块,崎岖不平。他只顾握着望远镜向前看,没留意脚下,被石头绊得当场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他现在脑子里全是疲劳、狂怒的声音,以及深深的恐惧。
他感受到脚下的岩石和泥土都在震动,坚实的地面因为爆炸而获得了力量。在这股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面前,自己只是一条可怜的小爬虫。
“给我一支枪。”弗拉马尔没有站起,他双眼瞪直了盯着对面,仿佛要透过浓密的烟雾看穿一切,同时不顾一切发出嘶吼:“快拿支枪来,现在就给我!”
副官及周围的侍从们纷纷愣住。他们并非听不懂弗拉马尔的嘶吼内容,只是一时间无法理解。片刻,副官快步跑到近前,关切地问:“大人,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