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了却井

    过了一会儿，见刚才狂躁的萧浪渐渐平静下来，老道才试探着问：“怎么，想起来了？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啥，我真的不明白……”萧浪喃喃道。

    “这还有啥不明白的？”一直气定神闲的老道终于被萧浪这一会儿狂暴一会儿傻愣的性格给弄急了：“这里，是自尽之人魂魄所到之处，你是自尽的，自然就会来这里，自尽的人通常都不会如你这般，谁自尽谁心里有数，你咋还搞得跟你毫不知情似的！”

    “我……我没想过自杀啊……我没自杀……”萧浪弱弱地说。

    老道眉头一皱：“没自杀？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自尽之人，除了成为孤魂野鬼之外，唯一的去处便是这里，惘海向来只收自尽之人。”

    “可是我真的没有自杀啊……”萧浪仍呆呆地道。

    老道以为萧浪仍然没法接受现实，也不再与他争辩，而是一把扯起萧浪的胳膊就往前走。

    萧浪脑中正天人交战，已基本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能力，只是被老道扯得机械地朝前走。

    老道带着萧浪翻过了一座沙丘，伸手朝前面一指：“你自己看！”

    萧浪失魂落魄地顺着老道所指向前看去，只一瞬间，他就回魂了。

    眼前，几百米外，有一个巨坑，一个巨大无匹的坑，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看不到边际的深渊。

    目力所及，只能大概看出这个大坑边缘略有弧度，只是这个坑太巨大了，好像一块大陆上突然出现的断层一般。

    这从不曾见过的自然奇景固然是把萧浪从神游状态拉回来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大“坑”的边缘，影憧憧地站着许多“人”！

    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那些影子看上去虽然是或站或坐的人形，但却全都一动不动，恍如一幅定格的画。

    见萧浪终于重新集中了注意力，老道心里总算略微舒坦了点，他伸手指着前面道：“看看，前面这个大洞，在你所熟悉的世界里见过么？”

    沙漠中有一个这么巨大的坑？还真没听说过，萧浪摇了摇头，顺便把张大的嘴合上，以免吃沙子。

    “所以嘛，我说这里是惘海，流放自尽之人魂魄之地，跟天庭地府，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天堂地狱一样，是个既不存在又确实存在的地方，懂了么？”

    可惜萧浪现在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这里，他没答老道的问话，而是指着那些人影问：“那些……也都和我一样？”

    “对，他们也都是自尽之人，不过都比你来得早。”

    “他们都在这里……干什么？”

    这下可算是搔到了老道的痒处，这小子，墨迹了半天可算上道了，老道正了正神色，伸手一捋长须，如所有高人般“呵呵”浅笑两声，然后以中正平和、富有磁性的嗓音开始了讲解。

    惘海，不知缘起何时，也不知会终结于何处，之所以不叫苦海而叫惘海，原因有二：其一，苦海虽然无边，但回头便是岸，可这惘海不同，你就算能狼顾（双肩不动脖子向后转一百八十度，传说中司马懿的特技），把脖子扭折了也看不到岸，真个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其二，惘海专收自尽之人，但凡自尽，必有看不开之事，即是迷惘，因此也可理解为迷惘之人的海洋。

    “您稍等……”勤学好问的萧浪发现了个问题：“我怎么听说自杀的人有些是因为看破了红尘纷扰呢，看得通透还叫看不开么？”

    “非也非也……”老道脑袋一摇，白胡子一甩，笑道：“那些所谓看破红尘、洞悉世事之人，便是真的看得开了？那为何还要一意求死？如果看破，那生和死又有何区别？尚未勘破生死，怎能称得上‘看破红尘’？”

    萧浪听了不禁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老道见萧浪听得认真，讲解的兴致更高了：“说这惘海永无尽头，那也不尽然，此处，”老道对着那个巨坑扬了扬眉毛，“便是所有进入惘海之人最终必到之处。”

    “所有？就是说所有人……呃，所有魂魄都会找到这个大坑？”

    “正是，因为，据我所知，惘海之中，除此处之外，处处皆是漫天黄沙，只要一直寻索，必会来到此处，只不过是所需时日长短不等罢了。”

    萧浪心中忽然升起一丝疑惑，只有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那那个不归绿洲是咋回事？

    老道显然没在这个节点给萧浪留下提问时间，仍自顾自地说下去：“这里，便是这惘海中游荡的魂魄的最终归处，这个……呵呵，这个你口中的大坑，它的本名，叫做了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