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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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的芒刺从山坳间喷涌而出。chunmeiwx
蜿蜒细窄的九百级台阶之上,灵露寺前玉石牌坊下面悬吊着凤至的尸首。
一步、两步……一百步。
姜三醒手脚并用爬上最后一级台阶,被崔狸狠狠扑倒在地。
天旋地转,凤至的尸首在天空中静止盘旋。
姜三醒被崔狸藏在怀里滚入灵露寺门槛,身后拖行的轨迹钉满密密麻麻的精铁弩箭。
“是他……他来了!”
寺门闭合的瞬间,姜三醒脸部抑制不住颤抖,几乎尖叫着对崔狸道:“云城那个魔鬼……他来密都了!他杀了凤至!”
崔狸紧紧钳住三醒,将她头抵在门柱上,低吼道:“姜三醒,呼吸!呼吸……你冷静点,这里很安全,寺里是我的人。”
姜三醒丝毫没有被崔狸的话安抚到,她被一种刻在血液骨髓中的巨大恐惧深深笼罩,咬着齿根不停重复着:“他来了,他找到我了……他还杀了凤至!”
崔狸用手指强行撬开她牙关,问道:“谁?你说的他是谁?你在害怕什么?”
“剥皮……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孕妇的,甚至刚出生的婴孩的!”姜三醒极痛苦的嘤咛一声,扶着柱子缓慢起身,朝门口走去。
崔狸未料到姜三醒竟有如此大胆,来不及拦阻,眼睁睁看她刷的一下拉开寺门。
姜三醒扫视满地箭镞,目光停在凤至悬吊的尸首上,歇斯底里喊道:“我知道你是谁!你不是羯人!你是汉人,却比羯人还要残忍!你身高八尺,原本相貌堂堂十分聪明,却被至亲之人亲自动手毁了容貌、伤了脑子。他们把你关起来,但是你真的非常聪明,你跑出来藏起来了。你讨厌别人同情你,你憎恨所有善良的人!你做梦都想重新拥有一副好皮囊,所以你剥我们的皮,就是为了取我们每个人身上最好看的部位缝合成一件完美的外衣!从头发丝儿到脚指甲,你连刚出生几天的小婴儿都不放过!你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人,变态,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你……”
寺门外阒静无声,风吹玉兰花卷下几片雪白的冰瓣落在凤至肩上。
狗爷和小仙儿气喘吁吁跑上台阶,抬头看见牌坊上被剥掉半张脸皮的男人顺风打转,吓得摊在地上,搀扶着跑进寺内。
“哇——”小仙儿一进院门立刻扶着门柱呕吐起来,“这什么情况……我在醒魂司都没见过这种模样的!”
崔狸眼神示意她闭嘴,挥手散了两队人马进入台阶旁边的密林中搜寻。
他走出门槛,一根根拾起空地上的弩箭,爬上牌坊解下尸首。
本来他还在怀疑这是否是凤至的金蝉脱壳之计,摸过尸首全身关节骨骼,他的心猛沉了下去。
绝对是凤至无疑。
他们二人曾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私下也曾多次交手。即使凤至谋划过早早准备了替身,身子上经年的内伤和治疗也做不得伪。
崔狸红了眼,这辈子送走的熟人也没这两天多。
他扯了袍子盖住凤至头部,将尸身打横抱起走回寺内,却见姜三醒头也不回大步往寺里狂奔。
“出来!你出来!”姜三醒推开寺庙内每一道门,厉声喊着:“我不怕你!你根本没有帮手,刚才那些弩箭是你提前装在树上唬人的装置罢了!你就藏在这座庙里,这个时候你能上来这座山,说明你不是宾客、僧人,就是宫人、侍卫和各府里的奴才们!而且凤至一定认识你,才会被你轻易得了手!”
洒扫唱经的和尚们漠然看着她发疯却不阻拦,只念着“阿弥陀佛”任她动手动脚来撕扯脸皮查验。她推开一间厢房,长公主正被一个独臂的羯人男子从后面掐住颈子压在墙上抵死作弄。
长公主神色沉沦迷乱不能言语,那羯人男子转过头狼视三醒,动作却不停。
姜三醒愣住。
那男子分明是长公主托她查找的那名羯人,也是李氏皇子要找的羯女之子、狗爷拿给她那根小臂的主人。
“砰”的一声,门扇被崔狸从她身后猛的关上。
“不是他。”姜三醒心道,继续向内一间间推门搜查。
及至走到供奉佛像的主殿,姜三醒爬上台阶,发现在半人高的镀金门槛之后,岁山夜宴里最后幸存的几十位男女宾客正虔诚跪在佛前念经祈福。
姜三醒毫不犹豫跃进门槛,被崔狸捂住嘴巴捞出殿门。
崔狸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够了!姜三醒!别这么作践自己!”
他将她扛在肩上,推开一间客房将门反锁,把人扔到冰凉的桌案上。
烛台茶盏摔碎一地,姜三醒挣扎坐起,被崔狸解开腰带反绑住腕子压在身下。
姜三醒满目猩红,怒吼道:“你懂什么?崔狸!你什么都不懂!”
崔狸身子一僵,刮掉她脸上泪痕,喘着粗气搬了条凳坐下道:“你最好有发疯的理由,否则我有理由认为你和同伙在演,演一出谋害凤至的大戏。”
“演戏?呵。”
姜三醒摆脱手腕束缚跳下方桌,将崔狸腰带扔回他手边,背对他一件件除掉身上全部衣衫。
外袍、衬裙、里衣……她扯掉亵衣露出小衣肩带时,崔狸猛的站起捡起袍子盖在她身上。
他心里生出几分薄怒,语气不善道:“这又是何必?”
姜三醒冷哼一声,扯掉外袍继续脱掉半边亵衣,道:“崔大人自己看吧。”
晨光透过窗纸变得十分细腻,将女人玲珑的曲线勾勒得动人柔和,崔狸立在原地不远不近看着。
只一眼,心头肉里好像攥了几千把刀子那么难捱,崔狸哀毁入骨,整个人被活生生打入十八层炼狱。
“他最喜欢我的侧腰。”她道:“他那时初犯手艺不佳,连着大腿上的皮肉也撕下去了。他还拿我的脚皮练手……如果不是凤至挨家挨户来翻找,我必死无疑。”
崔狸忘记了呼吸,就那么一瞬不瞬看着姜三醒半个身子重新长好的皮肉,手中关节被捏得咯咯作响。
良久,他问:“另一边也有吗?”
姜三醒不语,捡起衣衫一层层穿好。
崔狸感念凤至将这事儿捂得严实,就连他都一点不知,真真周全了女孩的颜面。
可他现在五脏六腑都被碾碎了,连喘气都疼。
他知道有些坎,自己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崔狸问:“怎么活下来的?”
姜三醒道:“他给我敷了防止溃烂的草药,凤至也来得及时,帮我叫了几个神医。”
崔狸点头,又问:“你觉得他此刻就在寺里?”
姜三醒笃定道:“每个部位,只要他认定了人选就很难改变。因为所有受害者被选中的身体部位必须严丝合缝,才能做成一件完美的衣袍。”
崔狸觉得脑海中最后一丝清明快要承受不住,他身子晃了晃,手心撑着桌板站起,留下一层冰凉的冷汗。
“姜三醒,”崔狸尽量表现得镇定理智道:“你和凤至……你们是特意把他引到岁山上抓人吗?”
姜三醒摇头道:“我不知道。凤至给我下了针,很多事情都忘记了。最近沐浴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些伤痕是在屠城的时候留下的。我也是刚才看见他……才想起来的。不过凤至昨晚说,要我留在岁山看他替我报仇,不知道说的是不是这件事。”
窗纸前闪过一道模糊的剪影。
“崔大人。”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窗外一晃而过:“佛堂出事了。”
崔狸拾起腰带,在自己腕子上缠绕一圈,另一端在姜三醒腰上打了个死结。
他跨出门,扥了扥手中的腰带对姜三醒道:“从现在起,你连吃饭睡觉都得跟我绑在一处。”
二人还未到殿门口,就听见佛堂里卢青桐焦急道:“我刚才明明看见大姐姐的!她就在我手边和溟哥说话,人怎么会就这么消失了?”
有崔家人啐道:“亲家丫头休得胡吣!密都谁人不知,当年阁老带着溟儿登门提亲两次,你们兰姐儿自视甚高就是不肯。如今不过出去夜猎一回,又没叫她一定要跟去,回来倒开始攀扯起我溟儿来了!你们兰姐儿年纪那么大了不肯嫁人,不过是图卖个好价钱罢了!你们未来愿意做皇后也好,去当女阁老我都管不着,我溟儿早都和兰姐儿堂妹成婚生子了,少来攀扯!”
这崔溟正是崔阁老嫡长孙,芝兰玉树的形貌,刚走出殿门不远。
崔狸放下衣袖,半个身子探进门槛环顾一周,将三醒遮掩在身后道:“舅母,何事?”
卢青桐见了崔狸眼圈便红了,抢先奔到门口道:“狸哥!祖母她……哎,回去再说。蕙兰姐状态一直不好,她家里人都……都没了,母亲叫我看着她。可是一转眼人就没了,你知道她平时和我母亲关系不好。这时候若没个长辈帮她做主,可怎么好?”
崔溟母亲倚在殿门后头站着,语气泼辣道:“溟儿已经出去找了,还能怎样?”
卢青桐却不买账。
她在女眷中算是很爱哭哭啼啼那种,可到底是在西北从军多年,上过战场杀过羯人,内里为人做事其实十分刚烈,和外人撕扯起来虎虎生风。
“亲家母,”她扔掉手中帕子,露出袖箭瞄准百米外甬道上的崔溟,冷笑道:“成婚生子的人,怎好和妻子的堂姐再多私下相处?晚辈十分确定大姐姐就在这屋内,人没找到谁也不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