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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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三醒从崔狸腰间摸了把匕首握在手中,踮着脚尖绕道官房侧面,指尖在靠背箱体的木板上轻点两下。mwannengwu
里面果然是空的。
宫中贵人的马桶嵌在沉香木或紫檀打制的巨大座椅中,四围以帘幕遮掩做成解手入厕的官房。因木料名贵且沉重,大多数官房座椅内部被凿空填满药草香料。
“出来!”姜三醒一脚踢碎侧板,从里面揪出个矮小的身子,腕子向下用刀尖猛刺向那人肩膀。
“姐姐,是我!”那人缩头躲过扑到三醒怀中,鼻尖一酸大哭起来:“姜姐姐,真是你啊!刚才……一堆人可吓死我了!”
崔狸侧目,见小仙儿没骨头似的环着三醒腰身,手上不老实拨弄着什么。
他跨步上前将三醒拉开挡在身后,漠然问道:“你怎么在这?”
小仙儿惊魂未定,抹着眼泪道:“崔大人也在?你还还意思问我怎么在这?呜呜,不是你喊我一起上山的吗?”
崔狸冷笑道:“我是让你上山,让你躲太后马桶里了吗?怎么,别告诉我你来尝屎。”
“你才尝屎!”小仙儿眼珠一转笑道:“嘿嘿,我不是听那些宫人说太后官房里放了不少上等松香嘛,就想来抠一点喂我的虫宝。没想到她那么快就奔过来拉屎,还拉得没完没了,我就被困在里面,一直没找到机会出来。”
姜三醒身上还披着崔狸的外袍,她将外袍解下盖在太后身上,问小仙儿道:“看看还有救吗?”
小仙儿回头一看唬了一跳,骇道:“她……这是太后吗?”
三醒点头。
小仙儿环顾四周,看见死了一地的宫人,猛吞几下口水,道:“我试试。”
崔狸退到外间查验是否还有活口。
小仙儿掀开袍子,惊讶道:“你们大宪的太后不用守寡吗?她是异位受孕导致了大出血。”
姜三醒少时在姜家后宅阴私见得多,并不觉得太多意外,只问道:“是自然发病还是有人加害?”
小仙儿伸手探出太后气息尚在,支支吾吾道:“救是能救,就是救好了人可能会怪怪的。”
小仙儿取下项圈草狗,向北念咒,施药熏针忙了一通。太后下身出血几乎瞬间止住,手脚有些知觉反应,人却昏迷不醒。
“全被灭口了。”崔狸立在窗外,敲着窗棱骨道:“小仙儿,你刚才躲在官房里,可听见了什么?”
小仙儿为难道:“崔大人,我只是来见习的……我刚才聋了,什么都没听见。”
崔狸从怀中抽出一厚沓泡过水的地契,从里面点出一张塞进窗缝道:“这张,大宪最好的松林,在辽东,是你的了。”
小仙儿蹦蹦跳跳走到窗边接过地契,笑眯眯朝三醒道:“我不认字,姐姐帮我看看,大人有没有诳我。”
三醒展开地契,对着豆子大的烛火正要细看,崔狸脚背勾着窗根探进大半个身子,一把将地契抢走揣回怀中。
他耳根红透,眼神闪烁道:“给个痛快话,怎么能说实话?”
小仙儿取出虫宝宝,摸着它肉肉的脑袋叹气:“它饿得慌呢,说想再尝一次大人的血。”
“阴阳怪气。”崔狸支着胳膊垂头架在窗台上,拉低领口露出线条紧实的颈子,催促道:“快些。”
小仙儿忙将蛊虫撒出去取血。
那肉虫吃得欢快,身子胀大了几倍,肥胖浑圆,给小仙儿看得心花怒放。
她取下虫子笑道:“崔大人,我刚才确实全都听见了。不过,我只对姜姐姐说,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她罢。”
崔狸眼皮一跳,咬牙切齿道:“耍我?”
他面上凶狠,却没真的生气,反倒抱着胳膊倚在墙根,眉眼舒展看两个女人在屋内交头接耳。
姜三醒那两眼放光听八卦的样子,甚是好看。
小仙儿去给太后收针,姜三醒表情神秘踱到窗边,趴在窗口上转头看他道:“太后手里有一份先帝遗诏,圣人让凤贵妃来取,她不肯给,被黑甲吓得小产了。”
崔狸面色平淡道:“嗯。”
姜三醒问:“你不好奇遗诏的内容?”
崔狸无所谓道:“无非是立储、传位的诏书,现在木已成舟,这种诏书就算流出来也改变不了局面。”
三醒摆摆手召他附耳来听。
崔狸犹豫了下,还是向窗边挪了两步,靠墙扎了个马步,将耳朵凑到她头边。
姜三醒失笑道:“那遗诏跟你有关,是给你指婚的诏书。”
“什么?”崔狸不可置信翻进窗子直奔太后,对小仙儿道:“立刻把她叫醒。”
小仙儿见崔狸面色凝重,便直接在太后人中施针将人唤醒。
太后睁开眼,浑浑噩噩中恍惚看见眼前人,泪水汹涌而出,抬掌轻飘飘扇在崔狸脸上。
她紧咬唇齿还要再打,被崔狸握住手腕道:“太后娘娘,把臣当成谁了?”
太后闻言猛的警醒,撑开眼皮细看,抖着唇道:“你不是他。”
崔狸道:“太后娘娘,恕臣失礼。先帝遗诏可否与臣一看?”
太后扯起苍白的嘴角轻笑道:“好啊,也该做个了断了。诏书藏在宴会厅,你护送哀家过去,哀家必定给你谋个大好前程。”
崔狸冷笑道:“大可不必,臣烧了那厅堂便可。”
太后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崔狸余光瞥过三醒,压低声音道:“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知也罢。”
太后点头苦笑道:“难得你看得开,咱们都是先帝爷玩在手中的棋呐。没想到他死了那么多年,哀家还是没能跳出他的手掌心。”
她转头问小仙儿道:“小姑娘,我还能活多久?”
小仙儿反问道:“你想活多久?”
太后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这才发现小腹空虚,下身贴了好些气味奇怪的药草。
她看向身边一团脏污的血肉愣神片刻,摘了护甲抚平自己凌乱的鬓发,眼神晦暗道:“再活几个时辰就好。”
“崔狸?”太后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将崔狸拉到面前道:“不出三天,大宪就要亡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丑时初刻,天光晦暗。
宴会厅人头攒动,众人等了一夜,太后终于搭着长公主小臂施施然登上主座。
太监唱喏:“太后宣:家宴不必大礼,众卿平身。”
她身着曳地长裙,光艳照人,眉眼间哪还有半分官房中的狼狈。
伶人表演的戏台子早已撤换,空出一大片席位。
宫中女眷按位份跟随太后迤逦入场。
武安帝未设皇后。
巍峨闪耀的高台之上,太后左手侧坐着几位前朝太妃和武安帝后宫位分较高的贵妃,右手侧隔着三个空位按家世高低坐着十余位七姓贵女。
“哀家来晚了。”她先自罚三杯,豪迈饮完将空酒杯扔到阶下问道:“怎不见我王家女儿?”
长公主起身秉道:“王家车马还未上山,臣女已着小凤将军前去迎接。”
太后眯眼看向睿王道:“哀家近日甚是思念家人,叫睿王妃带李胆上来作陪。”
睿王坐在椅子上举杯遥祝道:“王妃一路车马劳顿有水土不服之症,胆儿正陪她在客房休息。”
太后冷笑着靠在椅背,食指点了点门口道:“哦?这不是来了?”
凤至身披银甲,亲自将睿王妃和李胆护上台阶,躬身回禀道:“长公主别馆太大,王妃和阿胆迷了路竟差点走到灵露寺去了,正好被臣的手下遇见。臣怕扰了圣人清修,听说这头刚开宴,便顺路和他们娘俩一道来给太后问安。”
高台甚远,然而人人都看得清楚,睿王妃侧脸白瓷般的肌肤上有一道刺目的血痕,李胆衣冠散乱嘴角淤青,恐怕受了些委屈。
待睿王妃和李胆入了座,凤至走下高台径自来到睿王一桌。
桌边围坐一圈尽是李氏皇子,睿王旁边太子的位子空着,人还未到。
凤至解了佩刀扔在桌上,刀柄染血,裹挟着山中寒气扑面而来,冻得几位皇子忍不住接连打起喷嚏。
凤至咧嘴一笑,拉了太子的空位要坐,被睿王将椅子踹到一边。
睿王李狂年近四十,是前朝被废的永太子留下的唯一血脉,身上自带一股帝王威压。
他玩着手中割肉的餐刀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坐这?”
凤至笑笑道:“看清楚,那是谁的刀。”
李狂不识,四皇子李狡坐不住拿过刀红了眼:“大哥,戾哥的刀。”
一桌李氏皇子倏的站起,与凤家交好的崔卢郑曹几家男儿和门口几桌武将远远看着,也跟着站起观望。
李狂使个眼色,九皇子李犰拿起自己椅子放在睿王身边,唤来太监安排表演开宴,又瘸着腿脚去其他几桌安抚众人坐下。
凤至拉开椅子坐下,对李狂道:“你带上山的羯人,被崔狸的人劫了。”
李狂挑眉:“人被小狸劫走,我反倒放心。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本王说,伤了王妃和胆儿,我保证你凤家所有女眷今晚走不出宴会厅。”
凤至歪头盯着他眼睛看了半晌,讥笑道:“你不会真以为崔狸这些年只为你们李家办事吧?”
李狂不耐烦道:“你说小狸脚踩两只船?当年不就是为了方便两头办事,才有的他么?上数百来年,七姓这种私生子还少么?圣人上位的筹码而已,你到底想说什么?”
凤至道:“如果他除了姓崔姓李,还流着别的血呢?”
他抬手将李狂拉拽到耳边,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永太子当年是卢家做的?一切都是先帝设下的局。他为了让李鹤上位,才亲手帮卢家把你爹拉下马。”
李狂极敬重祖父,根本不信凤至一个字。
他虎口钳住凤至脖颈,发狠道:“再污蔑文宗皇帝一个字,我送你去见你爷爷。”
凤至挂上瘆人的微笑,从喉咙中挤出句话:“崔狸是先帝最得意的作品,他们俩都流着匈奴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