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寒假补课一直持续到小年那天。没出意外，冷默坚持不来上课。
上完年前最后一节课，苏沉杳在冷默的座位坐了会，一眼就看见了露出的一抹蓝色。是发给冷默的校服。
他的课桌上依旧摆着期末考试的试卷。补课的十天里，有不少同学来9班，对着冷默的卷子顶礼膜拜。
苏沉杳将他那□□地不成样的卷子抹平，放进了自己的文件夹里。
她临走前将那套校服也塞进了自己的书包，心里想着明年开学，还会再见到他吗？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苏沉杳找出了冷默监护人的号码打了过去，没人接听。
到了晚上九点，苏沉杳做了最后一次垂死挣扎，又播了一次号码。对方很快就接了。
“我找冷默。”
“喂，喂，谁？”
吴遐看着屏幕上显示着“小同学”三个字，而且还是座机，就是回忆不起来了。
“我找冷默。”苏沉杳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端的嘈杂之音直扑扑拍在了苏家杳的耳朵里。她能听到女人撒娇的声音，男人们粗旷的脏话，以及划拳助兴的声音。
电话那端声色犬马的场面，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遐哥，再来一杯。”
透过电话，苏沉杳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冷默，冷默，我找冷默。”
苏沉杳对着听筒喊了三遍，那边才勉强听到了。
吴遐将手机递给了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喝着闷酒的冷默。
“找你的。”
“谁？”
“我哪知道。”
冷默接过吴遐递过来的手机，看了一眼显示屏上三个字“小同学”。
电话里只有狂欢之声，苏沉杳挂了电话，回了自己一房间。
“那边挂了。”
冷默说完，将手机扔给了吴遐，一点都不好奇对方是谁。
她其实想问问，冷默怎么过年。他无父无母寄人篱下，这个年能过好才怪。
除夕当天，苏沉杳跟妈妈一起做卫生，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桌布以及沙发垫。爸爸和哥哥在门上贴了春联和福字。
今年叶惠兰特意买了好多的小灯笼，小福字。一来凑热闹图个喜庆，二来今年女儿高考求个吉利。
年年岁岁皆如此，苏沉杳明明很喜欢这种氛围，这种年味。但是她却牵挂着冷默是否也能过一个像样的年。
上午和叶惠兰去菜场买菜时，只要看到跟他身型差不多穿大衣的男人，她都会以为是他。
有的时候，甚至满街满巷，都是他的身影。即使不去刻意想他，他会自动跑到她的脑海里。
苏沉杳生平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心脏酸酸涩涩，有冲动，有抑制不住的疯狂，有窒息，也有止不住的想念。
明明高度集中写卷子的时候，她的心会下沉，会躁得无法摆脱。
上午买菜的时候，苏沉杳就有了去看他的冲动。她记得冷默喜欢吃蒜香排骨，特意买了许多排骨。
理智与冲动进行了一场博弈。但是当某种想法一旦萌生了，就抹不掉了。想见他，这个想法自己长了脚丫子，会认路，时不时跑回她的脑海，提醒着她。
除夕十一点，外面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响彻苍穹。躺在床上的苏沉杳按耐不住了，她想见他，必须要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见到他。
带着这种执着，她穿了衣服，将三个娃娃首尾相连用被子盖住，假装成自己在里面睡觉。关了房门，她顺着窗户爬了下来。还好是二楼，出来很方便。
大过年的，街上冷冷清清，店铺都关了。整个静谧的夜被一层蜜蜡般暖黄的灯光笼罩着。
等了好久，她才等到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百里街尚行公寓。”
“除夕，不打表，一口价，走不走。”
“走走走，师傅，您快点。”
苏沉杳将书包抱在了怀里，心里琢磨着待会跟冷默说着什么。一年到头最重要的日子，她不跟家人一起，反而跑他这里来，他会怎么看她呢。
她越是想着，越是觉得无解。
“小妹妹，到了。”
苏沉杳付了钱，看了看时间，赶紧朝着15栋跑去。
站在楼下，整个公寓灯火通明的没几家，能回家过年的谁会留守这里。她抬头望着一个个小方块，都分辨不出哪层是他的家。
几个月了，冷默家的门铃依旧是坏的。她敲了半天的门，依旧没人。门缝里没有透出光亮。
除夕大家都有守岁的习俗，他若是在家的话，不可能不开灯。
她想过那么多来看他的借口，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不在家。
但是她记得门锁的密码。她不想白来一趟。
密码没换，她没有打开他家玄关鞋柜的门。她记得他说过，家里没有多的鞋子。
穿着袜子，她走了进来。
还是跟第一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只是偌大的家里没有一点人气，更别提年味了。
鱼缸里的鱼明显少了一半，有几条鱼仰着白肚皮漂浮着，显然已经死了很久了。鱼缸里的水也没有之前那般澄澈通透。他肯定没有好好给鱼儿们投食换水。
她将保温饭盒放到了厨房灶台上，将他的校服放在了茶几下面一层。
坐在沙发上的苏沉杳看着墙上的时钟不停歇地走着。秒针走得太快了，时针一直追不上。
坐在这件沉闷的公寓里，她第一次才知道外界的那些热闹天伦都是别人的，与住在这里的冷默没有半点关系。
当时针分针秒针重合，新的一年到来时，她的第一个愿望破灭了。她没能见到他。
明明来得时候，苏沉杳燥热不堪，心猿意马，可回去的时候，她觉得寒冷刺骨，头脑空白。
回去时，父母都睡了。苏沉杳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调成了静音。
她的眼睛的确是盯着电视的画面，只是心不在焉。
除夕当晚九点多时，冷默接到冷微言的电话。他没有想到，母亲会带着一家子来中国。更没想到她能忍到下了飞机才跟他说这个事。
如果说叶胜重就给他的是无尽的黑暗，那母亲则是劈开黑暗的剑。如果没有冷微言的话，他将长年困在幽暗中最终也会成为野兽。
他们回来时，正好跟乘电梯下去的苏沉杳错过了。
加上frankie，一行来了四个人。大家光着脚丫子站在玄关，等着冷默给他们分发拖鞋。
“william，你穿我的吧。kathy你穿这双。妈，您就光脚吧。”
william是冷默的继父，是个身材魁梧，金发蓝眼的英国男人。绅士与古怪并存，但心肠特好。kathy是william跟前妻生的女儿。西方女子面相看起来成熟，kathy虽比冷默小两岁，但看起来像姐姐。
frankie是冷微言跟william生的儿子，今年三岁半，有着父亲的金发，母亲的黑眼睛。圆滚滚的，走起路来摇头晃闹，跟个小企鹅一般。
“我的小frankie不用穿鞋，挂在哥哥身上就可以了。”
冷默抱起弟弟，又是亲亲又是抱抱。
“hey，这拖鞋太小了，我穿不了。”
kathy干脆不穿拖鞋。
“我们中国姑娘都裹脚，所以脚小。”
kathy朝着冷微言的脚看了一眼，的确小巧，当真以为那双脚是裹出来的。
冷微言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双蓝色拖鞋是谁的？”冷微言问道。
“吴遐女朋友的。”
冷默直接推到了吴遐身上。吴遐有个鬼的女朋友。实际上这是给苏沉杳准备的拖鞋。
“妈，您来之前怎么不提前通知一下，我好歹有个准备。现在搞得拖鞋也没有。年货也没准备。”
冷默跟母亲讲话，直接用中文。完全听不懂的frankie只是眨巴眨巴着长得跟冷默一样的眼睛。
“我不来，你就不过年了？上次要你留下来过了圣诞节再走，你就是不听。回国第一年，我怎么忍心留你一人过年。所以william吵着闹着要来中国过年。kathy经不起撺掇，比她爸还积极。这下好了，他们第一次来中国跨年，结果，你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年味。你不记得小时候我们怎么过年的。”
冷默笑了笑，没有做回答。回忆起最初快乐的家需要穿过重重痛苦的跋涉，还不一定能寻觅到曾经的年味。
现在看到他们在笑，在闹，他就很满足了。
“厨房在哪？”冷微言问道。
“我带您去。”
冷默放下手里的肉团子，朝着厨房走去，一眼就看见了蓝色保温饭盒。这个饭盒和苏沉杳地那个长得很像。
他心里咯噔咯噔地跳着，觉得不可能。
当他拧开饭盒，闻到排骨的香味时，他确定她来过。排骨还是热的，他确定她离开不久。
他跟发了疯似的，穿着拖鞋就往楼下冲去。哪里还会有苏沉杳的身影。
他摸出手机，打给了吴遐。
吴遐此刻正在被窝里齁齁睡着，被冷默的电话给吵醒了。
“班主任电话给我。”
“谁？”
”高三9班班主任的电话。”
“我草，冷默，大过年的，一句新年快乐都没有，上来找我要什么班主任的号码。我哪存她的号码。”
“翻通讯记录，快点，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