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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人之功冒为己有, 食其利而抹煞其名者, 此即中山狼之流亚也
郑炼闻言劝道:“姨娘, 醇姑娘我派人送就好, 若不放心,我亲去一趟也行。您到了家门口, 也没再离开的道理, 和三弟一起去拜见母亲吧。”
“怎么好麻烦大少爷……”拂娘迟疑。
郑炼道:“姨娘就当帮我照顾下裁云。祖母嫌她出身门第低,向来不喜欢她。我和裁云成亲后直接搬去临清, 说是打理家产,实际上和分家差不多。”
拂娘蹙眉道:“老夫人看不起我, 时至今日才准我进门,我恐怕无能为力。”
郑炼道:“三弟名声日盛, 祖母不会为难姨娘,请照应一二便好。”
“名声日盛?”拂娘疑惑的看向郑照,“照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郑照道:“都是误会,真的都是误会。”
拂娘听了更茫然。
郑炼笑道:“三弟一笔小篆将诚致斋变成了江北第一金石铺子, 南来北往但凡路过临清的, 谁不来刻个闲印?就是赶路来不及, 也要拿走印稿。”
他在拂娘面前没有说画眉那一串故事。
郑照对郑炼微微颔首。
拂娘听得一脸惊奇, 她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临清街头巷尾的传遍了的事,到她耳朵里都是新鲜事。
原来照哥儿写写画画偷懒啊。
错怪他了。
不过,这些虚名能做什么?不过一时的花团锦簇, 没多久就会被人忘记了,哪有功名在身实在。
还是该多读书。
拂娘心思千回百转,迈进了庆国公府大门也没再紧张,只低声不断絮叨着,要郑照读书上进。
从门口到主院的一路上,三三两两的丫鬟们故作无事的路过他们,眼神都往郑照身上瞟。
郑照低头戴上斗篷帽子,遮住视线。
京城比临清冷许多。临清虽然也下雪,但风是暖的,天是晴的。而北京的冬天,尤其是下雪的时候,北风呼啸,阴云密布,不见天日。
终于进了屋,拂娘手指尖都红了。觅夏早跑进来和相熟的丫鬟打听过情况,此时见他们到了,连忙凑近低声道:“老夫人也在,是特意过来的。
拂娘闻言又紧张起来,她整了下衣服,头也不回向暖阁走去。郑照看着她的背影居然感到几分壮烈。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一会儿就还。
郑照迈步与她并肩走。
暖阁里,老夫人坐在正中间的软榻上,郑煜坐在老夫人的旁边,夫人宁氏坐在下首。
郑照和拂娘请过安后,老夫人让丫鬟搬来一个锦杌,说道:“照哥儿坐。”
妾室不能坐,甚至在旁边站着都是恩典了。就跟布菜一样,通常都是儿媳站着伺候。听起来很辛苦,但大少奶奶连没这份辛苦都不配有。
郑照早就脱下了斗篷,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圆领袍,他看了眼锦杌,说道:“不敢坐。”
礼法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要求既儿媳伺候婆婆,又没说为人子女见母亲站着该怎么办?于是家宴时,夫人站着伺候老夫人,少爷姑娘们都坐着安稳用饭。
他说道:“姨娘站着,郑照不敢坐。”
拂娘闻言心里百味交杂,眼睛酸酸的,可她依旧抬头说道:“照哥儿乱说什么!你坐下 我站着就好。”
如果老夫人告他忤逆,那他就完了。
郑照道:“祖母,我站着也好。”
老夫人脸色极为难看,依仗着一点小名声公然违背祖母之命,肤浅狂妄,也就是下贱妓子养出来的。她看了眼身边的郑煜,到底不如家里正经教养出来的踏实。
“想站着就站着。”老夫人眼皮都没抬起来,她来打算管教管教他了,现在看祯儿把他赶到临清是正确的,甚至就不该接回来。
这面见得不欢而散,郑照就带了拂娘回了平安巷。如果住在孤山馆,明天又要晨昏定省。起早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拂娘回到平安巷的宅子,看着熟悉的桌椅摆设,整个人都舒服了。想了十几年的地方,真进去了反而不自在。
“姨娘,我不需要你委曲求全。”郑照换了衣裳,坐在一边喝了口热茶,“之前不需要,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
人人皆知他是庆国公郑祯的外室子,回去了也不能袭爵,回去做什么?
拂娘眼睛又酸了,她拿帕子抹了抹眼泪:“我去看看醇娘在厨房做得怎么样了。”说着就离开了。
见拂娘离开,觅夏走近小声道:“半莲去了二少爷房里。”
郑照又喝了一口茶,毫不在乎的道:“知道了。”
及至大年三十,庆国府都没派人过来,郑照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大年初一,庆国府派人过来了,郑照想,他们一定后悔把他名字弄上了族谱。
祭祖,多半在显示后人的排场地位。
郑照跟着一行人到了宗祠正殿,分昭列位立定,郑祯主祭,郑煜陪祭,郑炼等庶子也各有职司,许是外室子的原因,该献帛没轮到,捧香也不是,只让他守焚池。
奏乐,献爵,拜盥,焚帛,奠酒。
拜影时,郑照在
内仪门看见郑蔷对他眨了下眼睛,然后低头站到槛内女眷堆里。
仪门外家人小厮乌乌泱泱。
等祭祖礼毕,准备要去給老夫人行礼的时候,郑蔷偷偷退后几步,躲到旁边,见郑照路过,叫了他一声。
“三哥哥,我有话对你说。”
郑照跟着郑蔷脱离人群走到廊下。
“我问你那墨脂做还是不做了。”郑蔷从袖子里拿出一盒胭脂,“你回来也没去我那儿,我还想着怎么给泥过去呢。”
郑照接过胭脂,手指蘸取了一点涂抹在手背,质感与用牛脂制成的相似,非但没有牛脂的异味,还有股子香气。
“三妹,这是怎么淘制的?”
“怎么淘制的我也不知道。”郑蔷笑道,“我听说最近有个胭脂抹上后遍体生香,便让人从街上的胭脂铺子里买来,求个新奇。只是没想到这胭脂用起来稍显粘腻,香气也粗劣,却正合三哥哥的用处。”
“若这香气粗劣是受限于价格,到好解决了。”郑照收起胭脂道,“多谢三妹留心。”
“三哥哥要谢别只在嘴上说。”郑蔷捂嘴一笑,“公主初五在妄园有个宴,京城勋贵们都去,也邀了咱们家,我和三姐。我知道三哥哥不回家里来,帖子上说了,家中不放心的话可以有个兄弟可以跟着,三哥哥去妄园给我画个眉呗。”
未等郑照答应,她就接着说道:“天天议论庆眉,还有说庆眉难看的。哼,不是她们长得丑,就是她们画得丑,这回让他们瞧瞧正宗的庆眉多好看!”
郑照摸了下胭脂盒,答应道:“好。”
郑蔷得到满意的答复,兴高采烈的拉着回到人群里。等到给老夫人行完礼,郑照就埋头研究起这盒胭脂,第二天又派人拿银子去胭脂铺子打听。
幸好这胭脂不是独家秘方,而是从平康坊流出来了,早先是妓子们自己调制用的。这胭脂也不是用来抹脸唇,而是用来抹胸前花蕾和下身□□的。
……
方子的要诀是把牛脂换成香脂。香脂是用多种香料煎出来的,一定要用的是甘松香、白胶香、麝香、甲香,其余的可以随意增添。
一种香一种味道,十几种香混合,又要保证煎出来的香脂合适,就是懂香道也难调制。
郑照闻香闻得鼻子都快失去嗅觉了。
初五,为了酬劳郑蔷,郑照早起携一盒眉黛胶一盒胭脂乘马车去妄园。这次他是第二次来到妄园了,上次来的时候公主还是闺中女儿。
“三哥哥,这里!”
妄园门口车水马龙,郑蔷在马车上招手。
郑照下了自己雇的马车,上了庆国公府的马车。马车里郑蘅也在,她薄施粉黛却未画眉。
“三哥哥,你手冻到没有?要不要先暖暖手。”郑蔷把手炉塞到郑照手里,“冻着了手可就不灵活了,我今天是来给那些嫉妒我们的女人显示显示何为庆眉的!”
郑蘅闻言皱起了眉头,规劝道:“三妹妹凡事小心低调些,别与那些人争执。”
郑蔷道:“她们先来诋毁我的。”
姐妹拌着嘴,郑照提笔把她们的眉毛都画好了。画兰画多了,眉毛画得也比之前的好看。
郑照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又拿出胭脂盒,打开给郑蔷闻了一下。
“这盒我调了两天,闻起来如何?”
郑蔷深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个喷嚏,说道:“比上次好闻,香味散发有了层次,只是闻久了太刺激,不适合日常使用。”
郑照道:“我回去接着试。”他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郑蔷叫住了他,“三哥哥不去妄园看看吗?听说这园子有万顷梅琳。”
满地重雪,是该雪地寻梅。
郑蔷很珍惜这个去送眉黛胶的机会,等到她离开勋国府时,两府上下所有人都对爽朗大方的四姑娘交口称赞。
当然,眉黛胶和描眉之法也从细碎话语间流传开来,不出三日,整个京城的女子都知道了。
“夫君,请用膳。”主事夫人故意举案齐眉。
三十余岁主事在户部忙了一天,瞧见夫人体贴贤惠,笑着把人揽在怀里温存。
“夫君,我今日的新画了眉。”
“是吗?嗯,好看。”
官宦人家画眉为乐,烟花人家画眉为生。一根根画的眉毛,除了她们,也就她们画得了。华灯未上,高阳楼内的妓子们已经开始画眉。
醇娘手巧,好些妓子就拿了小玩意儿求她帮忙画眉。
“醇娘,你听说了吗?”粉衣妓子揉着脚,今日新排了一曲鹧鸪天,鸨母逼着她们跳了整个下午,脚痛得很。
醇娘低头仔细描眉,说道:“什么听说没听说的,我不知道你说哪个事。”
粉衣妓子扭头左右看看,低声道:“我听说愉娘被卖到私窑子里了。”
“啊。”醇娘一笔画歪了,她拿帕子擦掉画歪的眉毛,“醇娘还年轻,妈妈没劝劝她。”
粉衣妓子摇头说道:“哪里还年轻,也快二十了,总共没两年了不如再买几个女孩ti調教。我们信那些情啊爱的不如多赚些银子,脱离苦海才是真。”
醇娘笑了笑,附和道:“该正经攒些银子。”
闲话半个时辰后,粉衣妓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画好的眉毛,道了句谢就推门出去。
醇娘慢慢收好妆奁,走到窗前坐下。桌上有一封没写完的信笺,她提笔又放下,小心斟酌词句。
“王兄,这花街柳巷的太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郑煜在平康坊门牌前听下脚步。
“哎,郑兄,刚在马球场可是说好的,这场马球我赢了,你请客,地方任我选。”女扮男装的佳人挑眉看向郑煜。
郑煜摸了摸鼻子,朝阳公主应当厌恶走马章台之辈,而他在这条章台路有太多红颜知已了。
“郑兄,我听闻这高阳楼与尊府有些故事,不如我们就去这高阳楼可好?”男装佳人笑着问。
当着儿子说父亲外室的出身,语气还颇为轻佻,简直无礼。
“抱歉,我失言了,有口无心。”男装佳人拍了下额头,一副懊恼的样子,然后笑吟吟的说道,“郑兄,我们去高阳楼可好?”
庆国公府,郑蔷来到孤山馆的时候,郑照正在画兰花。
“画眉有益于画兰?”郑蔷捂嘴偷笑,“要是外面的文人墨客听到三哥哥这话,一定觉得匪夷所思。”
“画眉和画兰是最像的。”郑照挥毫运笔,浓墨干笔擦出的飞白线条,“它们都只需要两点,线条行法体势和墨色浓淡变化。”
“三哥哥说得有理。”郑蔷点点头,吩咐丫鬟道,“回去把早前夫人给的素白团扇取过来。”
“不画。”郑照放下笔。
“三哥哥?”郑蔷没料到他会拒绝自己,他给自己画个扇面,自己出去炫耀走动,一个扬美名,一个扬才名,这桩买卖可比画眉还互利互惠。
郑照在画卷上提字印章,头也不抬的说道:“兰蕙不适合,哪天画蔷薇可送四妹。”
郑蔷笑道:“若送了我蔷薇,那三姐的蘅芜,五妹的菱花都该送齐。”
“三妹来了这么久,该说到来意了吧。”郑照把画交给翠安,“拿出去烧了。”
“少爷这卷画盖了章啊?”翠安道。
“嗯。”郑照拿起印章盖在宣纸上,“这章不好看,反而毁了画。”
见翠安携画离去,郑蔷道:“三哥哥,你可知这京中最时兴的眉是什么眉吗?”
“什么眉?”郑照端详自己的印章。
简单的郑照两字,转折死板,线条横平竖直,边框故意做成的残破。这是很规矩的一个章,但盖在画上连画都不好看了。
“庆眉!”郑蔷发现三哥心不在焉,夺过他手里的印章,藏在自己的身后,“就是三哥哥给蔷儿画的眉,连我们府里的丫鬟都这么画眉。”
郑照没管印象,只看向窗前的半莲,果然她画的眉与往常的不同,甚至丑了许多。
若无笔力又不肯花时间,这样画眉还不如平常的远山眉。
“好看吗?”他有些疑惑问道。
郑蔷把郑照的印章拿在手里玩,随意道:“当然好看,我两次去勋府那些婶子嫂子都问我这眉毛怎么画的。”
郑照摇头,又问道:“她们画得好看吗?”
郑蔷笑得狡黠:“好看肯定是没我的好看,但她们都觉得比之前的好看,还问我这眉黛胶如何制?我当时就说了,这是三哥独家秘方,她们就没好意思追问。”
郑照想了想道:“若她们再问,你可以告诉她们。”
“我们好不容易弄出来的眉黛胶,就这么白白的告诉她们啊?”郑蔷舍不得。
郑照道:“眉黛胶顾名思义,制法简单,你不说,别人早晚也会弄出来的。”
郑蔷接道:“不如送个人情……我明日先同母亲说,然后再去勋府,等过两天该知道的差不多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翠安回到了屋里,她先回了烧画的事情,然后说道:“我正遇到夫人房里的璎珞扣门,她说夫人请少爷姑娘过去主院。我多问了几句,好像是二少爷回来说了什么,老爷怒气冲冲的要打四少爷板子。”
郑蔷皱眉道:“他又做了什么蠢事连累人!”
翠安不敢回话,只和其他丫鬟们一起给郑照换衣服。
月色如洗,主院里哭嚎声不断。
“还不快去把姨娘扶起来。”夫人宁氏站在郑祯身边,对左右丫鬟们说道。
“我不起来,老爷你要打就打我,看在这二十年情分,求你饶了炽哥儿吧。”周姨娘抱着郑炽不肯挪动。
郑祯冷笑道:“别提这话,你若没生出这孽障,倒不会有今日之事。”
他说着走到周姨娘身前,一把踹开了她,吩咐掌板的小厮道:“给我打死这个不肖子。”
板子又快又狠,郑炽裤子上都是血渍,他被堵住嘴一句话都叫不出来。
郑照和郑蔷一进门就看见了这场面,众人要么忙着扶周姨娘,要么忙着劝老爷,没人注意到他们。
孙姨娘偷偷往右边指了下,郑蔷拉着郑照就往右边走,只见郑煜坐在椅子上,手不住开合扇子。
“二哥哥,这是怎么回事?”郑蔷小声道。
“我今夜去了高……”郑煜看了眼郑蔷,转而说道,“四妹妹你去找三妹妹吧,她在母亲那儿。”
郑蔷道:“我不去那
边,二哥你说吧,我堵住耳朵。”说完背过身双手堵住耳朵。
人群里孙姨娘看了过来,郑蔷眨眼笑了一下。
这太是掩耳盗铃了,郑照低下头问道:“可是和那位公子有关。”
郑煜点头道:“我马球输给了王公子,她要去去高阳楼,我便和她一起去了。高阳楼新排了一曲鹧鸪天很不错,王公子也很开心,她提议把舞娘找过来陪酒,我一时有些忘形就答应了。谁知那舞娘是我旧相识,上来就说些有的没的话。王公子没说什么一直看着我笑,我心里悬了起来,连忙把人赶走了。”
他把扇子攥紧,咬着牙说道:“王公子见我这样又和颜悦色的,我本以为这诗过去了,哪想出门前有个弹琵琶的妓子跑过来塞给我一封信,说她跟我庶弟有旧交情,要我帮忙转交,王公子听瞧见这事一下子又冷言冷语,说什么亲兄弟同穿一个靴子也无妨。之前进高阳楼她也这样,好像是故意的,这种风流韵事恶心到了她,她用就这件事恶心回来。”
琵琶……高阳楼……
郑照看向那边的哀嚎,皱眉问道:“二哥怎知那妓子找的是四弟?”
“我不知,我还信封都没看。”郑煜从袖子里拿出信放在桌面上,“我一进门就遇到父亲,他闻到我身上酒气问我去了哪儿,我只能说出王公子的事情来,提到这封信他就让人捆了四弟过来。”
郑照看向那边的哭嚎,他对老爷说的时候应该隐去了舞娘的那段,那他对自己隐去了哪段?
郑照闭上眼睛想了想。
之前进高阳楼……风流韵事……
隐去的是王公子在进高阳楼前讽刺了拂娘当外室的事情……
那估计老爷见了自己也气不打一处来。
郑照拆开信,笑了,信是给他的。
“老爷,老爷,不能再打了,要打先打死我吧,炽哥儿死了我也不能活,打死我吧!”周姨娘不顾丫鬟们搀扶,爬到在老爷膝前苦求。
郑照一目十行看完信,然后叠好信放回信封,他需要在周姨娘喊冤之前,先拿着这封信认罪。
“二哥,虽是求亲,但总要共度一生,兄长伏低做小并不甘心,这亲值得吗?”
他临走前对郑煜说道。
紫宸殿外,短兵交接。他的两个叔叔率领部下正在厮杀,争夺走进殿内的权力。斗了七八载,胜败在此一举。谁走进来,谁就能篡改遗诏,谁就是嗣皇帝。
天色昏暗,郑照起身点燃了一盏红烛,静待殿外尘埃落定。
“王爷!”
“安王伏诛,尔等束手就擒,可免一死!”
“三王爷死了,三王爷死了……”
三叔?郑照拿着烛台的手颤抖了一下,红泪滴落在银盘外,污了蛾黄的衣裳。三叔喜欢秋天去打猎,他第一次骑马就是三叔带着的,马蹄踏过秋草,弯弓逐鹿。
现在三叔死了,郑照看向门口,等着五叔走进来。
祖父一直不喜欢五叔,因为五叔总是笑得像个弥勒佛,太和善了,不禁令人猜疑私底下包藏了祸心。可是为了朝堂上的制衡,五叔还是祖父晚年最重用的儿子之一。
“去迎宁王殿下!”殿外兵荒马乱,一队队士兵明火执仗,照亮了半边天。
五叔的封号是宁,因为四叔夭亡,这个“宁”的封号其实是接在三叔的“安”后面,取意于鼎业永安宁。听说御花园那棵折断柳树,就是当年三叔和五叔一起找蟋蟀弄断的。
紫宸殿内黑魆魆的,只有郑照手中护持的一豆灯光。殿门不知道被哪边的人推开过,白天还不觉得有什么,晚上夜风冲撞进来,吹得纱幔乱飘,满室冰凉。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金丝双兽靴子迈过门槛。
靴子底下犹带着血迹,踩过地面留下祥云纹。
“皇侄。”男人低头扫了一眼跪坐地上的他,没多做理会,只一撩下袍跪在御床前
进来的不是三叔,不是五叔,而是因战受伤而休养五年不问朝政的大伯。
原来大伯赢了。
“安王、宁王举兵作乱,儿臣已讨而诛之,请父皇瞑目。”魁梧的男人对着御床尸骨已寒的的老人说了一个谁也不信的谎话,门外却传来士兵们齐齐的恸哭声,如山崩般压迫空气,好似演练过一样。
哭丧的流程走过一遍,父子情深也到了时限,忠靖王爷站起身,虎目直视着郑照。
“皇侄,先帝遗诏在哪儿?”
“没有遗诏。”
郑照抬头看向自己的大伯,在他尖锐的目光下重复道:“祖父没有遗诏。”
“呵。”忠靖王爷冷笑一声,似乎不屑逼问真假与否,从袖中掏出一个黄绢丢到他身上说道,“那明日早朝就读这个。”
郑照捡起黄绢,在忠靖王爷的注视下读了起来。黄绢上密密麻麻千余字,但其实漫卷都是四个字:改朝换代。
黄龙元年七月十五日。
朝阳出阊阖,鸟雀在檐角叽叽喳喳。一个面生的大宫女正洒水到地上浥湿灰尘,她身后跟着几个穿着孝服的小太监,不断的扬起扫帚,全然没理会缟衣黄里的皇子龙孙。祛除掉了宫中旧日的晦气,才好迎新主人。
郑照走出宣政殿,迈步穿过含耀门,随手折下一枝宫墙
柳,把玩着朝紫宸殿走去。到了西偏殿前,他把柳枝递给候在门口的小太监,转身看向后面,那是一队从宣政殿门口就跟着他的禁军。
美其名曰护送,其实上是押送。
“里面也要跟进去?”郑照边问边挽起缟衣的袖子,动作潇洒坦然。
这缟衣并不合身,乍看之下还有些寒酸,与郑照金尊玉贵的身份截然相反。可他肤色如玉,在晨曦的映照下,微微泛着润泽的光,这点只有养尊处: 感谢在2020-07-01 23:45:322020-07-07 01:0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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