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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编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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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是女子?

    郑照被醇娘问住了,他走回到书案前,提笔合眼仔细想了想,发现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如果他是女子,祖父会更早的逼迫父亲纳侧妃,痛苦不堪的母亲也许那时就会离世。

    如果他是女子,父亲会给她定一门亲事,在出事后祖父也不会把他接到身边。

    如果他是女子,大伯恐怕会把他打包丢去塞外和亲,不会囚/禁在皇陵,而是软禁在婚姻。

    成婚后呢……他握笔的手一顿,睁开眼睛看画卷上的宫装少女,然后揉了下便掷到字纸篓里。不怨风霜虐,我本岁寒姿。

    见他沉默,醇娘起身把驴子吃草图放到绢缸里,换了个问题问道:“表哥,我们明日回去吗?”

    她其实没想得到他的回答,因为她心里已经知道他是女子的结局。

    两人易地而处,自己可能在庆国公府里斗智斗勇,毕竟与人斗其乐无穷,而他会在高阳楼里,零落成泥碾作尘。

    “不急着回去。”郑照在荷叶笔洗中洗净余墨,“我们还没吃到马骝山的特产,盘山坐地果。”

    “什么盘山坐地果,就是海椹子。”陆云从满头大汗的走进门来,“乱萤你真没诓我吗?那后山我沿着古隧道走了一遍,别说人影了,连个猴子影都没有。”

    郑照把笔依次挂回象牙笔架,问道:“忧之兄可找到小石门了?”

    “小石门是好找到,那女道士可难遇到。”陆云从转身背身对醇娘洗了一把脸,“我一开始想着女道士总要回去,就守在那里等她,什么都没等到。你也知道我行事风风火火,这等不来我便沿着山势走了一大圈,也是一无所获。可能我去晚了,你们离开没多久,女道士就打道回府了。”

    “也可能她是躲着你呢。”醇娘端起笔洗准备出去把水倒了。

    “的确有可能。”陆云从擦干脸回头看向醇娘,见半满的笔洗里水清澈见底,不禁赞叹道,“笔洗里的水只见少不见脏,乱萤对水和墨的掌握已经到了如此,这用笔下去定是干净清爽,浓淡得宜。不知是何佳作,愚兄能否有幸一观?”

    郑照摇头道:“佳作无从谈起,刚才和醇娘聊天,随便在纸上乱写乱画。”

    “游戏之作出自乱萤的手也是佳作,愚兄家中还有一方兰篆闲章呢。”陆云从走到郑照的身边,笑着拱手道,“早听说乱萤书画双绝,今日乱萤不赏我一幅画,等回了无锡后,愚兄说遇见了郑乱萤,还同吃同住的几日,他们绝对都不信。”

    郑照只能从绢缸里把驴子吃草图拿了出来,写好跋语,钤盖“苍烟落照间”印章,把此画送给了陆云从。

    陆云从接过画,赏了又赏,看了又看,说道:“都说天下丹青在杭州府南北两位先生笔下,我今日见乱萤画作,便知他日必有青出于蓝。”

    大梁书坛画坛有两位巨擘,南枝先生陈窗和北原先生董抱珠。他们年纪相差三岁,又都为杭州人氏。两人幼时都聪慧非常,早负盛名,因而彼此相交。

    少年一同参加科举,一个落第一个中举,虽然仕途出现了不同,但他们交情甚笃,书信不断,一直牵连挂念。到了晚年,两人更是一起归隐,并称南北先生。

    少而执手,长而随肩,涵盖相合,磁石相连,六十余载,毫无间言。山林钟鼎,并峙人间。

    郑照看过他们的画,他笑道:“乱萤希望能不负忧之兄今日此语。”

    陆云从道:“两位先生皆认为书画同源,尤其南枝先生画墨梅旷绝古今,乱萤红梅已经艳天下,若去杭州,定要去拜会他们。”

    “正有此意。”郑照颔首道。

    两人就此聊起江南江北的人物来,从携棋游公卿的苏之开,到画舫泊秦淮的蔻娘。与陆云从交谈,郑照觉得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想要见的人都在不断的增多。

    茶添了一盏又一盏,到后来已经是深夜,陆云从道:“乱萤到了无锡不来西山书院找我,可对不起我们今日的秉烛夜谈。”

    古寺三更月入龛,郑照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轻哼着道:“到时一定叨扰。”

    说完,两人抵足而眠。

    晨光熹微,陆云从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醒得比往常早很多。他侧头见身边少年睡意正浓,便轻手轻脚的起身,准备到院中打一套五禽戏,然后趁早去后山寻女道士。

    路过书案时,余光瞥见纸篓里有幅揉过的画,陆运从抬起看了眼万事不知的郑照,情不自禁的将画从纸篓中检出来,揣进袖子中带出了客房。

    “雅贼不是贼,雅贼不是贼……”陆云从一边念叨着,一边走到院子里面。他对着日光把画展开,瞳孔微张,赫然一惊。

    这是一幅仕女图,画上宫装女子身处雕梁画栋的富贵乡,却蹙眉低头,双眼含愁。她手拿龙凤成对喜镯,似从桌上摆着装满莲子百合的贴盒里取出来的,犹豫着不想往手腕上戴。

    宫装女子……几乎就在瞬间,陆云从想起了京中的传言。难道郑乱萤真和朝阳公主暗通曲款?他双手发抖,这传言是真的,自己手上就是证物,好想和好友分享啊!

    镇定,陆云从呼出一口气,低头仔细看起这幅图,看着看着不禁皱起眉头,眉眼似有些熟悉。

    是醇娘吗?他又一瞬间想到屋里的男装丽人,好像有点模样。

    听说郑乱萤第一次离京就是为了醇娘,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偏偏命运弄人,被半路分开。再相逢,一个是公府公子,少年秀才,一个已经流落在烟花巷。故事曲折凄美,过程凄惨哀怨至极,好在结局大圆满,已经有班子把这件事改成戏演了好几场。

    陆云从叹了口气,把画卷合上。

    等等,卷到一半的时候,他愣住了,醇娘若做此神态,脸颊必然有梨涡出现,画中女子却没有。

    画中女子的眉目是……

    陆云从把画卷起藏到袖子里,转身走进客房,蹑手蹑脚的把纸篓送到和尚那儿,塞进纸篓堆里,然后收拾行李,留书一封,片刻不停的下山。接着在城里找了一家裱画店,加钱裱好后抱着画到渡口,坐船就往无锡走。

    什么女道士不女道士的,他怀里是郑乱萤的自画像,而且是女装自画像。这是绝品啊,比他画的花草木石都难能可贵,应该留给儿子秘藏的!

    至少要等郑乱萤死后,才能再把这幅画拿出来见天地。

    兴化寺,客舍青青。

    郑照中午才起身,他散漫的看向周围。发现陆云从不在,而书案摆着上一封信。拆开信一看,正是陆云从的信,说家中有急事,因此不告而别,请他原谅。

    “无锡能有急事传到这山寺来?”醇娘把素斋端到郑照面前,“别是偷了什么东西走。”

    郑照拿起汤匙,白粥餍足。

    “忧之兄任教西山书院,出身望族,爱好风雅,断不是偷窃之人。而且,我们上山的时候,只带了换洗衣物和我那些文具,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那可说不准。”醇娘摇头道,“任教西山书院,出身望族?就连他姓甚名谁都是他自己说的,表兄切莫轻信人。”

    郑照喝了一口粥。

    “不会的,忧之兄举止洒脱,言谈从容,见识广博,这些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表哥暂且不要言之凿凿,我还是找下少没少东西吧。”醇娘说着在客房里挨个盘点起器具,少顷,疑惑的皱起眉头,“咦,印章在,墨匣砚匣也在,带钩簪缨玉佩也不少,难道真不是贼?”

    “我们没有值得他偷的东西。”郑照说完心陡然一跳,若有所失的四下看,目光停在书案旁,字纸篓没有了,“今早僧人过来了吗?”

    醇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空无一物的地面,仔细回想着说道:“好像没有来。”

    郑照闻言起身走向僧人房,醇娘忙跟在他后面。到了僧人房,郑照问道:“请问今早可曾过来收了字纸篓?”

    僧人道:“我想想……收了,刚刚送去伙房。”

    “多谢。”郑照颔首,转身走去伙房。

    伙房里,火头僧拿着一张纸丢到了灶下的木柴堆里,那处已经有一些黑色的灰烬。醇娘见了,对郑照说道:“应该是烧没了,表哥你放心,没有人会偷废纸的。”

    那幅画像真很……郑照少见的感受了羞窘,最好是烧了,烧没了。

    记挂着这件事,从伙房回去客舍的路上,郑照都有些沉闷,醇娘努力的从记忆里翻出几个笑林故事逗他。

    “两位公子,你们回来!”

    赵小凤穿着丫鬟的衣服站在他们的房门前,双眼若秋水横波。

    时间地打扮全都不对,醇娘惊讶看着她,问道:“赵小姐怎么在这儿?来找我二人有事吗?”

    赵小凤看着郑照,轻声细语的说道:“小凤要回家了,想问问公子愿不愿意前来……”她脸红了一下,更小声的说道,“上门提……”

    郑照心情低落,只听清了几个字,便说道:“改日我上门拜访。”

    “不是拜访,是提……”赵小凤还没说完就被醇娘打断了。

    “赵小姐。”醇娘脸色不好的看着她,“我们到时候会去吊唁令姐,不必再提醒了。”

    谁请你们吊唁她啊!赵小凤咬碎银牙,难道这么俊俏的公子真是她的姘头,简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暴殄天物啊!

    “令姐妙龄早逝,芳姿高标……”

    “她个黄脸婆!一点都不好看!没有我一丁点的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艺术品市场已进入结构性调整阶段,本季是亿元时代以来亿元拍品最少的一季拍卖,但在此次春拍中郑照《自画仕女图》以3亿7883万元阔步挺进亿元俱乐部,刷新了其画作的最高价纪录,以及近十年来书画拍卖最高价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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