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大学的建筑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唐郁坐在板板车上，被一群玩家上蹿下跳戳来戳去研究好感度面板。
“哦豁，他对我的好感度是1，好感度也是10满点吗？”
“多少好感度能求婚？”
唐郁看不到玩家们口中的好感度，他猜大概是他是npc视角，npc不需要知道玩家们对自己的好感是多少。
“除了面板外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噫，好亏的任务。”
“唔，选任务1应该就得不到板板车了，这样算下来任务2赚了。”
“确实，投币机里面有几百块钱。”
“找收废品的卖一下鬼公交其他不能用的残骸，多少也有个几百吧。”
随着玩家们的讨论，唐郁感受到他坐下的板板车开始瑟瑟发抖。
唐郁也瑟瑟发抖着从板板车上下来，还没等他想好溜之大吉的借口，就有玩家喊着什么“新任务出来了”。
【新任务:寻找？？？】
【任务内容：？？？存在于大学，当你靠近？？？时系统会给予提示】
【任务难度：c】
【奖励:敏捷+1】
玩家们一边嚷嚷着问号是什么，一边一窝蜂驾驶着板板车冲向了学校。
但也不是所有玩家都随之离开，舍曲林就停留在原地，熟稔地打招呼:“唐郁，你能告诉我这所学校的有关信息吗？”
唐郁低着头，用手机搜索学校，而后一声不吭将搜索引擎上的内容展示给舍曲林看。
舍曲林飞快地浏览了一下，才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个，比如，有没有一些只有学生才知道的校园怪谈？”
唐郁:“？”
唐郁摇摇头，他怀疑舍曲林是把他的学校当成恐怖游戏的副本了，但鬼公交只是例外，他们学校是正经学校。
“哦，是这样吗？”舍曲林继续问:“那你们周围有没有人意外死去？”
唐郁继续摇头。
“这样啊。”舍曲林有点遗憾道。
唐郁:“……”你在遗憾什么。
“对了，留一个联系方式吧，如果下次你想起了什么，或者需要什么帮助，可以及时告知我。”舍曲林微笑道。
虽然不是很想给联系方式，但舍曲林身上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质，或者说，是唐郁熟知的那种变态特质。
如果不满足这类人的要求，他们会变着法子纠缠唐郁，从前遇到这种情况，其实大多数情况都不需要唐郁出手，沈君行会直接帮唐郁解决，可现在……
在唐郁抿了一下唇，准备报出自己的联系方式时，舍曲林忽然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郁有点不解地看向匆匆离开的舍曲林，路灯下，舍曲林的影子走得飞快。
大概是玩家又被什么有趣的事情吸引了吧？
没了活蹦乱跳的玩家，深夜的校园显得格外空旷冷清，只剩下唐郁和他亦步亦趋的影子。
漆黑的瘦长人影伸出手，指尖仿佛要抓上唐郁抬起的脚掌。
唐郁拿起手机的手一顿，他有点狐疑地看了四周，抬起的脚无意识落下，踩在漆黑的影子上，影子的边沿漾开了一点涟漪。
没在周围看到监控的唐郁犹犹豫豫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手机上的寝室号。
623。
唐郁从一开始就在外和沈君行合租，虽然办理了保留床位，但从未去过寝室。
他走了许久，来到宿舍楼下。
黑黢黢的宿舍大厅空无一人，唐郁摸到楼梯口，扶着墙开始爬六楼。
这楼道的灯不知道是到点断电还是坏了，怎么也开不了。
唐郁本想打开手机照明模式，却发现手机电量只剩下2％，唐郁的手机电量很不耐用，2％属于随时会自动关机的危险电量。
他要爬六楼，这点电量还是能省就省吧。
唐郁关上手机，小心翼翼上台阶。
楼道连一个窗户都没有，连月光也无法透进来，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唐郁只觉得周遭的环境莫名阴森森。
也许是今天沈君行跟着他爬楼梯这件事，给唐郁留下了心理阴影。
唐郁走几步脊背发麻，就像周围有东西在跟着他。
楼道的温度很低，阴冷的空气爬上唐郁裸露在外的肌肤，这个刹那间的想法让唐郁浑身都起了一点鸡皮疙瘩。
唐郁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飞快爬到了二楼，他伸手不死心地在墙壁上摸开关，好不容易摸到了，按了两下却没反应。
可能真的是学校到点断电了。
唐郁咬咬牙，继续摸着墙爬楼梯。
他体力很差，爬几下楼梯就容易累到气喘吁吁，可唐郁又不敢停下来，他总觉得心慌得厉害，就这样爬了几楼，唐郁累到有点忘记自己到底是在第四楼还是第五楼了。
就在这时，这一层的楼道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唐郁。”
是辅导员的声音。
唐郁愣了一下，他听辅导员说:“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
“我、我路上遇到了一点意外，老师辛苦了。”唐郁连忙道。
“好了，先别说了，快过来吧。”辅导员催促道。
唐郁赶紧往这层的楼道走去，走廊很黑，唐郁走得很慢。
“放心走，这边不会摔的。”辅导员宽慰道。
唐郁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黑暗中的辅导员隔那么远的距离能认出他是谁？
“唐郁，你怎么不过来了？”辅导员问:“你在哪里？”
唐郁的呼吸都屏住了，他茫然地站在原地。
“叮咚～”
一道手机消息提示骤然响起，在死寂的楼道格外刺耳。
唐郁缓缓低下头。
辅导员:“唐郁同学，都这么晚了，你还没到寝室吗？”
……为什么辅导员就在走廊上，还要问他到没到寝室？
对了，辅导员一直都叫他唐郁同学，而不是唐郁。
既然真正的辅导员在对他发消息，那么叫他过去的辅导员又是什么？
唐郁后退了一小步，楼道深处的声音忽然变了调，音量越来越大，好像一路从黑暗里冲了:“唐郁！你为什么不过来！”
毛骨悚然的战栗从唐郁的后背炸开，他骤然转过身，惊慌失措地打开手机照明功能，看了一眼楼层数，五楼。
马上！马上就能到六楼了！
唐郁扶着楼梯拼命朝上爬，终于爬完一层楼梯时，楼道口忽得又传来了辅导员的声音:“唐郁同学，你快过来，快到老师这里。”
唐郁同学？
是真正的辅导员吗？
唐郁握着手机的手掌不住地发抖，光束在手掌发颤间突然投到了楼层数上——
5。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接蹿上了唐郁的头顶，他怎么还在5楼？！
“唐郁同学，你怎么不过来？你怎么不过来！你怎么不过来！！！”
诡异的喊声响彻整个走廊，如潮水般朝唐郁涌来。
唐郁的手脚发软，他慌不择路地往下跑，光束照亮了小小一圈台阶，唐郁的脚步声和心跳一样急促，可下一秒，手机光突然停了。
2的电量彻底耗尽，黑暗重新了笼罩了楼梯！
唐郁大脑一片空白，他在巨大求生欲的驱使下，下意识……
摘掉了口罩。
这是他以往被变态逼到极限时会使用的最后手段，而现在——
“鬼会颜控吗？”
四周所有古怪的动静都停了下来，那些连绵不绝的尖叫消失得一干二净，一时间只剩下唐郁震耳欲聋的心跳，在这种死寂的环境下，唐郁呆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又用智力5的脑子做了蠢事。
他崩溃地继续逃跑，结果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不慎台阶绊倒，朝黑暗中倒去。
……早知道骗一个玩家一起去寝室了。
唐郁这样懊悔时，他的肩膀突然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按住，拦住了他着地的轨迹。
唐郁呆呆抬起头，在浓郁的黑暗中见到了散发着淡淡蓝光的属性面板:
npc·黎生
【智力】:9
【体质】:1
【敏捷】:9
【力量】:9
【幸运】:8
【魅力】:9
抓住唐郁肩膀的手松开，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纯然的黑暗中似乎沾了一点微光，淡淡的冷香萦绕在抽走的指尖。
散发着光芒的面板升高，黎生似乎站了起来，朝楼梯上走去。
唐郁仍旧呆怔地仰着头，他看到那面板侧了过来，黑暗中的存在大概是回了头，音色如冰，语调平静而强势:“跟上。”
这短短一句像一桶冰水当头淋下，唐郁浑身一颤，终于从被吓懵的状态中惊醒，跌跌撞撞扶着楼梯往上走。
他刚刚肯定是遇到类似于鬼公交的东西了。
而这个黎生比沈君行的属性面板还多一项9，很可能是和沈君行一样有神秘能力的存在。
黑暗中的面板移动速度很快，唐郁看不清路又追得急，眼看淡蓝色面板要不见了，唐郁手忙脚乱中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膝盖撞在尖锐处，传来一阵刺痛。
唐郁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沈君行在身旁，他这会儿应该要忍不住说膝盖肯定青了紫了这种话。
“真蠢。”那道冷冰冰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来，唐郁唰得抬起头，看到黎生的面板重新出现了。
蓝眸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失神，雪白的指尖似乎取代了眼睛感知外界的功能，又要承担瘸腿的负重，谨慎又瑟缩地摸索着周围的一切。
黑暗中的唐郁在这一刻看起来很可怜。
看起来。
很可怜。
所以黎生看见了。
唐郁认真想。
黑暗中大部分人都是看不见的，可既然黎生骂了他真蠢，就一定是看见他摔了。
是了，黎生刚刚都能在黑暗中抓住他的肩膀，怎么会看不见呢？
所以黎生看到了他的脸。
唐郁眨了眨眼，抬起头，根据黎生的面板视线往下落，落在他猜测大概是人的眼睛的位置。
1、2、3……
数到三的刹那，黎生的面板朝下移动，他走到了唐郁面前，语气格外不近人情道:“我背你走。”
唐郁慢吞吞站了起来，像是没有任何脾气般说道:“谢谢，不过这只是小伤，我自己可以的。”
黎生的面板重新前进，这一次，面板移动的速度很慢，哪怕唐郁走得一瘸一拐，也能轻松跟上。
在黎生的带领下，唐郁跟着进了一间宿舍，“这里是……”
“623。”黎生说。
原来黎生就是他的室友，大概是辅导员提前告知了黎生他要入住这件事，毕竟唐郁手上没钥匙，黎生可能是特意没睡一直在等他。
唐郁知道6号楼的寝室都是高年级的同学在住，他是个例外，因为当时寝室排到他时，正好没寝室了，他才被安排到了623。
想到这里，唐郁真心实意道:“学长，谢谢你今晚帮我，我叫唐郁。”
黎生没有回应唐郁。
宿舍里安静到近乎死寂。
唐郁毫不在意地干着自己的事情，他在墙壁上摸到了开灯键，但开了几下都没反应，看黎生也没什么别的举措，唐郁猜测大概真的是学校到点熄灯了，他摸着黑找到了空床位，拖着自己一条瘸腿硬生生爬上了床。
当终于坐下来时，唐郁又意识到了一个糟糕的问题:
他没带被子。
这个点也没办法再买，好像只能找黎生借被子。
可被子是很私密的东西。
黎生可能不愿意把被子借给他。
唐郁蜷缩在硬床板上，安静地双手环抱住双腿，将头轻轻抵在没撞伤的那处膝盖上，准备就这样凑合一晚。
忽然，砰得一声闷响砸在唐郁脚边，吓了唐郁一跳。
“你是哑巴吗？”黎生冷冷的说。
唐郁伸出手，摸到了那丢到他身旁的东西，好像是……
一叠被褥。
应该是丝绸，摸起来很舒服。
“……谢谢学长。”
他什么都看不见，床单铺得乱七八糟，但也勉强能睡。
唐郁钻进了被窝。
这被子明明是干的，但透出一股阴冷，像是刚从空调间拿出的被子，隐约还透出一股幽幽的冷香。
唐郁努力暖被窝，但他不清楚是不是今晚突然降温了，他裹着被子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只不过今天折腾到现在，唐郁在是太累，蜷缩在微凉的被褥里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清晨的阳光洒满整个寝室。
睁开眼的唐郁入目第一眼，是对面床位上奇怪的帷幕。
白色底幔、黑色幔头和垂帘。
长长的黑白布料不仅遮住了床位，甚至将底下的书桌都遮得严严实实，很是古怪。
唐郁好奇地朝着四周看去，看到除了那张奇怪的床位外，还有两张空床位，以及自己睡着的这张床位。
昨晚黎生给他的是一张银色丝绸烫金被单，上面的花纹是由直线横竖连结折绕而成的回字形。
唐郁看向灰扑扑的床板，他用手往床板上一摸，指腹上蹭了一层厚厚的灰。
……黎生确实没有打扫其他床位的义务。
不过他有义务要洗干净黎生借给他的被子了。
唐郁抱着被褥爬下楼梯，他睡了一晚的硬床板，浑身上下哪里都酸痛，倒是昨晚受伤的左膝却一点都不痛。
唐郁有点奇怪地挽起裤脚，拉到膝盖处时，他瞪大了眼睛——
只见膝盖处的肌肤白皙细腻，没有任何伤痕。
唐郁凑近努力细看，确实没有看到哪怕一点薄红，只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真奇怪，他伤口什么时候痊愈得这么快了？还是说他昨晚痛归痛，但并没有真的受伤？
唐郁没有继续多想，因为不确定黎生是不是还在床上休息，唐郁尽量放轻动作，轻手轻脚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的灯是坏的，镜面上也覆盖着一层灰，打开水龙头，过了几秒才流出铁锈红似的水，放了好一会儿，水流颜色才逐渐从浑浊到清澈。
唐郁知道很久没有动过的水龙头会这样，但黎生之前不都住在这里，是水管最近突然坏了吗？
——反正不要告诉他这个寝室在闹鬼就好了。
——当然告诉他也无事发生，他一气之下只会气了一下再跑路。
唐郁面无表情地关掉水龙头，没有用这里的水，他抱着被褥离开623，走向洗衣房。
这个点起得人不多，洗衣房只有零零星星两三个人，当唐郁把被褥扔进洗衣机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诧异的询问:“唐郁？”
陌生的声音。
唐郁转过头，先看向对方头顶的面板。
陌生的名字。
生活中总会充斥着很多唐郁觉得陌生、但对方却表现的很熟稔的人，过了两秒，唐郁突然反应过来和别人社交时，总是盯着别人的头顶看，在别人视角就像在翻白眼。
从前他就偶然听到同学说，他说话不正眼看人，是不是不喜欢他们。
唐郁飞快地、急急忙忙地看向这个人的眼睛。
这个同学的眼睛很亮，“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你、你住哪个寝室？”
“623。”唐郁轻声道。
话音刚落，那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唐郁看到的同学出现了剧烈的神情变化:“什么？！你住623！”
骤然提高的音量吓了唐郁一跳。
“你难道没听过那个传闻吗？！你知道——”说到这里，这位同学就像怕惊动了什么，忽得降低了音量，鬼鬼祟祟道:“你回去搜一下论坛，关键词，623，黎。”
说完，他端着洗衣盆，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般匆匆离开了。
唐郁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拿出自己没电的手机，在等待洗衣机结束的时间里，他找附近寝室的同学借了充电宝，而后打开手机，先回了一下急得快要从屏幕里爬出来的辅导员消息，再登录校园论坛，搜了一下黎生和623。
热帖
黎生一个人住623是什么学神特权
主楼
【本来老校区床位就少，都有大一挤到我们寝室住了，怎么黎生一个人能独享四人寝？】
1楼
【黎神有室友，只不过室友都办走读了】
2楼
【听说唐郁的床位就在623】
3楼
【什么？！唐郁住623？！】
4楼
【什么？！唐郁和黎神住一起？！】
5楼
【什么？！唐郁和黎神睡了？！】
6楼
【祝99】
7楼
【确实很配，祝99】
……
唐郁:“……？”
唐郁默默关上论坛。
这位同学，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欲言又止的居然是这个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