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英勇的月光
被沈衍拍断的镯子,温言找了许多的首饰店修,但都被告知此镯工艺太高,修补不了。
温言只好和谢云坦白,
“抱歉,没有护好你送我的东西,碎了。”
三截断镯放在盒内,温言这几日不停找人修复,谢云知道,他把盒子关上,然后拿出另外一只镯子,套在了她手上。
白皓的手腕上,戴上了一只冰透红玉镯子,单这颜色就稀有,更何况它剔透水润。
“就这么给套上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不说点什么。”
温言想听他说点情话。
“说什么,戴上就好了。”
谢云干巴巴的没一点情蜜,之前说娶她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话了。
温言来到他的背后抱住他,
“以后叫我卿卿,或者是爱宝。”
“这哪里叫得出口。”
谢云赶紧使不得的拒绝,温言抱着他摇,
“那你再说一遍,你想娶我。”
“你都已经知道了,还说什么。”
谢云羞于口,温言去拧他胸前,
“那等成亲时你说不说。”
“那都夫妻了,不用说。”
谢云笑着躲温言的手,情话,真的很难开口说出来。
温言手腕上的冰红玉手镯,戳到了周浔之,于是她的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双环羊脂白玉,金里外嵌珠。
戒指戴在温言的左手中指上,很衬手。
周浔之喜欢和她戴同款,碧玉双环戒指串在了腰佩上,谢云注意到,他也把腰佩换成了红玉衡。
周浔之骂谢云学人精,谢云凉凉反驳,又不是只他戴得。
两人暗戳戳的和温言佩戴同款同色,问她杀夫计筹备的如何了,得知她打算用毒,那太医院医术高的太医,当天得不当值。
还有十天就要阅兵,温言事情很多,就是休沐日,她也只抽出了半天的空去看望冷凌。
冷府,一场病过的冷凌,脸瘦了,他见到温言,气鼓鼓,
“你来干什么,我劝你死了心当我后娘,我不会同意你进门。”
“我吃了空当你后娘,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吃冰块了。”
“没有啊,只是喝了绿豆汤。”
冷凌面不改色,不承认自己吃过冰。
温言今日穿着一身浅紫衣裙,衣襟袖边袖了铃兰花纹,耳上缀着绣球花造型的珠耳钉,面容素净,只敷了薄粉。
她身上有股抚媚韵味,气质更胜容颜。
冷凌这年纪,只觉得她可恶,来管他作甚。
冷阳不在府,只有温言和冷凌,她说饿了,要他回请吃饭。
冷凌作为有教养的世家子,就是年纪小,待客之道还是懂的。
在他的院子里,布置了一桌的膳食,然后良言苦劝温言,
“我爹那种老头子,你就别惦记了,又臭又凶。”
趁冷阳不在,冷凌吃上了炸物,他把一盘炸酥肉放在了自己面前。
“要是你爹成亲,你有弟弟妹妹了,考不考虑去找你娘。”
“我连我娘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你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不死心要嫁给我爹。”
冷凌很敏感。
“你可别乱说,我早就成亲了。”
温言把他面前的大盘炸酥肉抢走,只给他留一小碗,冷凌气得哇哇叫,
“还我还我,我的。”
“把饭先吃了再给你。”
温言不给他吃太多炸物,消化不好。
冷凌斗不过她,只好先扒拉几口米饭,再省着吃炸酥肉,他大口嚼饭,
“你既然都成亲了,那还来这里干嘛。”
“你长得很像我夭折的儿子,我是来看你的。”
“哈?”
谎话张口就来,冷凌的反应让温言笑出了声,
“明白了吧,我是图你,才不是图你爹。”
恰好在这时,冷阳从外走进来,冷凌赶紧放下筷子,跑到冷阳身边,指着温言,
“爹,爹,她说我长得像她夭折的儿子,要来拐走我。”
温言一脸黑线,怎么这么会告状。
“少听她胡扯。”
冷阳和冷凌一起上桌,婢女已经给他放好碗筷,冷阳看了温言好几眼。
温言眼翻他,冷阳笑了出来。
冷凌左瞧右瞧,不明白他们两个在干嘛,不甘受冷落,
“你们看着我。”
温言转过头,对他说,
“我干儿子可比你厉害多了,就不会因为吃冰块生病。”
“那肯定是因为他吃的不够多,我可是吃了十二颗。”
“真的假的,只是吃了冰块?”
“我还去了冰窖,你干儿子肯定不敢去。”
之前,只知道冷凌吃了冰块,温言和冷阳对视,问他,
“打过没?”
“病才好,还没。”
“鸡毛掸子找一个来。”
对于这一天,冷凌有着深刻记忆,在他吃完午饭消食后,门被关了。
他爹抓住他,让他趴好,那个女人,拿鸡毛掸子打他屁股,足足打了十二下,屁股都打红肿了。
冷凌去祖父祖母那里告状,只得到了抱抱安慰,根本不说其他,他去冰窖,确实挺该打,万一发生点意外都找不到人。
其实小孩最懂什么线能碰,能碰到什么程度,得不到支持的冷凌,再也没有去过冰窖。
距离阅兵的前三天,沈衍直接在工部等她下差。
工部的人见到他,都热情打招呼,实在没想到他是如此的俊拔,气度不比大皇子二皇子差。
沈衍坐在温言的办公间里,看着她忙碌,不少人进进出出和她确认事项。
温言也随他去,兵符她有带着。
“到现在还没清理出街道,你怎么负责的,晚上不睡觉也给清扫出来!”
温言骂人的声音,不小,那人汗漓漓,
“温大人,下官这就去。”
不一会儿又有人进来报问题,沈确瞧见沈衍也在,眉皱过后和温言说事,
“街道太长,禁军人手不够。”
沈确的南衙禁军负责安保工作。
“缺多少,我去借人。”
“还差两百人。”
“嗯,禁止线划好了吗?”
“在划了,每处高位也安排了人。”
“辛苦了,我现在就去借人,你稍等。”
温言拿了把遮阳伞就出门去了,时间紧迫,她亲自走一趟省去审批流程。
办公间内,只剩下了沈确和沈衍。
沈衍露出一抹笑容,
“确哥,还没恭喜你做父亲了,我和夫人的贺礼还没送,改日补上。”
沈衍这段时间没有找温言,其实是在调查她这几年的情况。
不管是沈衍的笑容还是他的话,都叫沈确厌,
“衍弟,过几日你就要离开大都,就不用特意花时间送礼了。
听说你和那位小顾将军情投意合,我跟阿言说一下,给你们造一对璧人像,就当是提前祝贺了。”
沈确坐在温言的桌上,面对着沈衍冷嘲。
“确哥,我夫人的名讳不是你该叫的。”
“衍弟,你快点滚吧。”
傅明庭进来看到两人在,微顿后自然的打过招呼,然后熟悉的到柜前拿东西,然后又坐在温言的椅子上翻看对比账目。
沈衍看着沈确和傅明庭坐在温言的那个地,心中一股火升起,一个个都这么明目张胆!
傅明庭确认无误后,又把东西放回去,见到温言乱放物品,点心盒子散开啊,纸张乱序啊,茶杯倒着啊,花植许久没浇水焉了啊
他卷了衣袖,动手给她收拾整理,就跟他自己的地方一样。
最让沈衍冒火的是,他连温言的秘密锁柜都知道,拿了东西又锁好离开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温言从外头回来了,脸颊有热红,灌下一大杯冷茶后,对着沈确说,
“借到人了,两个时辰后就能到你那里报道。”
“你跟谁借的,这么快。”
“你管谁呢,有人不就行了。”
“你说不说,不然我拒收。”
“那我说了你不能拒收。”
“可。”
温言又喝了口冷茶润喉,小声道,
“是冷阳。”
沈确没绷住,怒道,
“你敢找他,我不收!“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能反悔啊。”
温言急了,事情还有很多,她很忙。
沈确双手抱臂,冷哼,温言在他面前告求,然后双手推他背送出门,
“别计较了,快点去安排吧,还剩三天,耽误不得了,我跑得都快中暑了。”
“你跟他有没有往来。”
“没有,绝对没有,快去快去。”
送走沈确,温言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就又有人来说好多人临时改主意,要带家人来观礼。
“操他娘的王八羔子!”
温言骂了出来,
“告诉所有人,因为场地有限,每位官员现在只准带一位家眷,给他们现在就发进场券,无券不得进入。”
“是,温大人。”
温言的决断快,事情处理得也快,就是有不满,也只能接受。
沈衍看着处理公务的温言,眼长久的才眨一次。
夕阳不知不觉出现,一片金澄的光照射在温言的身上,已经是下差时间,她依旧专注在看各军提交上来的将领名单。
低品衔的将领,她需要先记住,以防女帝发问。
夜幕要垂下来的时候,沈衍从外拎了食盒进来,
“大忙人,先吃饭了。”
“你先吃,我再看会儿。”
温言头也不抬,直到闻见热食的香味,肚子打雷一样的响起,她手捂住肚子,想压下去不要叫。
沈衍轻笑,把她面前的东西收走放在一边,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面移过去。
温言抬眸去看他,有些不敢吃,外头静悄悄,万一她有点意外,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她想摆脱沈衍,沈衍应当也想摆脱她,毕竟占了他正妻的名额。
温言没动,但是肚子叫得一阵比一阵响,
“怎么,还要为夫喂你。”
沈衍手里拿着一个肉馅饼,咬下一大口,见温言迟迟不动,
“还真要喂啊,你几岁了。”
沈衍放下肉馅饼,要去拿筷子,
“我自己来。”
温言站起来,在门口朝外头喊,
“还有没有人。”
很快,有人小跑来到了温言面前,
“下官在,温大人有何吩咐。”
“去,把这个送到户部,让傅大人明日正午前给回复。”
“是,温大人,下官这就去。”
温言吩咐完,回去坐好,拿筷子呼啦啦的开始吃面,有些烫 ,她不停吹。
饥饿的她,就是烫也吃得快,嘴唇变得红润。
沈衍看着她吸溜吃面,露出满足模样,突然凑过去,
“吃饼太干了,给我喝口汤。”
“你干嘛不拿两碗面。”
“太重了,不高兴。”
“那你回去吃嘛。”
“不要。”
温言没办法,停下筷子,谁知他张口等着她喂,
“有没有搞错,你还要我喂。”
“先吹凉啊。”
共食一碗面,温言很不自在,好在,沈衍只喝了一口,又吃他的肉饼了。
他坐在桌上,一腿叠在另一腿上,身体呈放松状态。
当顾明愉来找沈衍,告知他军中有事时,看到他不正经的坐在桌上,手里葡萄往对面人的嘴里塞。
温言被他强喂正想咬他手指,让他消停些,有人来打断了他们。
顾明愉对大都的官员都怀有警惕,她在沈衍耳边告知事情。
沈衍听后正了神情,站起来要离开了,温言叫住他,
“等等。”
她去了休息的里间,把沈衍想要的兵符抛了过去,
“以后别再来了。”
漆黑的单面虎牌,拿在手里沉甸甸,顾明愉看着沈衍手里的兵符,变了脸色,要抽刀问温言是从那里来的。
沈衍一掌打在她的手肘,令她肘骨发麻的把刀收了回去。
沈衍对着温言眼神冷飕飕,
“不准我来,你还想谁来,中秋假期都给我待在王府,见不到你人,我把你爹娘接去。”
“你有病啊,本官现在品级比你高,你以下犯上。”
“再高你也是我夫人,犯上个屁,家务事。”
“嘁!”
温言一脸不悦,沈衍却是笑了出来,
“夫人,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
“赶紧走。”
温言没好气,沈衍却是又朝她走去,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在她打人前松开手,
“走了。”
沈衍阔步的离开了。
夜色里,顾明愉低垂着头跟在他身后,没能忍住,她开口问,
“世子,那位大人为何会有萧将军的兵符。”
“那是她儿媳。”
沈衍的声音中,透着笑意,
“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夫人。”
顾明愉原是想说其他,但打转后还是说了夫人二字。
“她啊,以后再与你们说吧。”
沈衍谈及他夫人的时候,语气是顾明愉从未听过的轻快,就好比刚才,他就是被赶也要去亲人。
能让他主动的事情,除了公务,顾明愉没见过其他,但今日,她看到了。
他不是不会主动,只不过那个对象不是她。
这个认知,让顾明愉从他不澄清他们流言的暗喜,而变得酸涩,不澄清,是因为不重要,不在乎。
尽管沈衍一再严令不准惹事端,可还是有兵发生了斗殴。
他从官府那里消除记录后,面色沉青眼寒,这才是顾明愉熟知的沈衍模样。
参与斗殴的士兵,有七名,对方是南边的驻军,好在他们有分寸,没把人打成重伤,都是一些皮外伤。
七名犯事兵排列挺胸站着,沈衍站在他们面前问,
“谁起的头。”
“回世子,是我。”
站在左边第一个的人承认,
“原因。”
“回世子,他们侮辱东北军,说我们是缩头乌龟。”
“那我们是吗?”
“不是!”
七名士兵高声否定。
“想要证明东北军不是缩头乌龟,不是靠你们几个拳头就行,你们不是在证明东北军行,而是在坏东北军的名声!
阅兵在即,全国的军队在一起比较,现在传出你们斗殴,军纪不严,是不是让世人对我们误解更深!让人觉得我们真的不堪!”
七名士兵都羞愧的不吭声。
“对你们的惩罚暂时延后,若是没取得好名次,加倍罚!服不服。”
“服!”
温言直到夜深才离开,这几日她都很晚才离开,回自己的府,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人影,怔住,立在了原地。
季应祈倚靠在墙上,听到脚步声,仰头望星的目光抬了过去。
今夜的夜风有些大,温言手中的灯笼被吹灭了,
“季将军,抱歉抱歉,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呼呼。”
由远至近的声音,想来主人应当跑得很急。
温言瞥见来人是今年高中的探花,叶青,停下的脚步又走了,
身后有何事,并不在意。
“季将军,你怎么了,我们走吧。”
叶青的手在季应祈的眼前挥,他才回过神来,
“你坐马车去找你阿弟,我还有事,先走了。”
“季将军,季。”
叶青叫不住人,只好自己找马车,好在,这么晚了只剩下一辆。
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追赶,坐在马车内的温言,身体一个摇晃,马车急停了下来,
“大人,有人拦车。”
车夫马元的手,已经握在了旁边的刀柄上,
“言言,你出来!”
温言听到是季应祈,想当缩头乌龟不出去。
季应祈已经下马,在他要靠近马车的那一刻,马元手中的刀抽出指着他,
“大人,要见吗?”
“马元,收刀,去旁边。”
“是,大人。”
温言下了马车,就被季应祈紧抱住,紧到温言的骨头都发出抗议。
脖间有湿润,被夜风吹,凉得肌肤起颤栗。
温言沉默不语,手指紧拢。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季应祈伤痛的眼眸,令温言心中抽痛,
“你什么都没错,是我为了攀附高枝舍弃了你,我不想永远待在侍郎位置。”
温言垂了眼,把实情告知,不去看他神情,她觉得自己很卑劣的伤害了他。
月下,伤心人的眼泪大颗的流了下来,高挺的鼻尖抽气,努力克制情绪,可根本止不止,反而崩溃了起来。
高俊的人,此刻脆弱的一击就能倒。
温言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她紧握住拳,指甲抠在手心,指甲盖用力到发白。
“你说要给我个家的,你个骗子!骗子!”
季应祈泣不成声的吼了出来。
“我已经不能生,给不了你家了。”
风吹起衣袍,凉意遍身,温言深吸一口气,转身要离开,
“别走,你别走。”
后背被拥抱住,季应祈几乎卑微的请求,
“没有孩子没关系,你别离开我。”
“怎么可能没关系,你那么喜欢孩子,祈哥,你还年轻,我们,算了。”
“不要,我不要。”
肩膀已经被滴湿透到了肌肤,温言狠下心,手去掰开他的手,季应祈不愿放手的抱得更紧,
“季应祈,你对我没用了,松手!”
“我不,我会挣功来帮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不要分手。”
温言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祈哥,我。”
“季将军,你在做什么,请你松开手。”
不知何时,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而声音的主人,让温言从头凉到脚,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周浔之面无表情的脸。
“祈哥,快回去。”
温言小声的提醒季应祈,却已是晚,周浔之下了车。
三名侍卫围住了季应祈,他松开温言,手放在腰间佩剑上,
“周大人,你这是何意。”
周浔之的目光落在温言身上,
“过来。”
温言抬脚就要过去,岂料季应祈另一手抓住她手臂,温言回头去看他。
皎洁的月华下,季应祈抓住他心爱的女人,不屈服于权贵,他眼神斩钉截铁的告诉周浔之,他不放手。
“言言,你眼光还真差,这种为了地位什么都可以舍弃的人,他不会爱你,离开他。”
说实话,温言觉得季应祈真的很有种,很英勇。
她朝他不停眨眼睛,示意不要再说了。
季应祈露出了笑容,扬眉自信,
“再给我十年,我也能和他一样,但是我不会像他一样卖身!”
温言睁大了眼,他在说什么找死的话。
周浔之怒到的反应,语气离奇平静,
“季应祈,你以下犯上,捉了他送去刑部。”
“你是怕自己打不过我,所以只能让别人代劳吗。”
“你,配吗。”
周浔之的语气,特别能挑起人的怒火。
季应祈不怒反笑,
“我也觉得你不配,言言不知道你的过去会被蒙蔽,但你的事迹,军中人都知道。”
“别说了,快点道歉。”
温言收回刚才的看法,他是不要命。
“把他和夫人拉开。”
周浔之下了令,三名侍卫朝着季应祈攻击去,马元站在温言的身边,保护她不被误伤。
侍卫的实力都不俗,季应祈放开了温言,让她回去。
温言看着被围攻的季应祈,再去看站在稍远处的周浔之,她朝他走了过去,还没开口,就被他身边的侍卫请上了马车带离。
待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周浔之抽出剑,朝着季应祈过去,
“你很能说啊,继续说。”
夜色里,周浔之的眼中有着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