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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后浪起,危险踩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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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春的休沐日,温言去爬荡山,一路山花开得烂漫,阳光正好,明媚又和煦。

    刚开始的平坦路,走得悠闲,可到上坡路开始,温言就落在了傅明庭的身后,天天做办公间的身体,是比不上这个人时常出去骑马锻炼。

    女护卫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裹,里头装着吃食,她跟在温言的后头,不时打个鸟再跟上去。

    三个人欣赏着春光往上走,半山腰有一处香火鼎盛的小庙,也不知道供奉的是谁。

    从天不亮就出门上山,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正午,温言和傅明庭坐在树阴下喝水,龙跃云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手里拿着一根玉米啃。

    山顶的春风,还是凉飕。

    爬山是傅明庭提议的,温言现在私事的烦恼都不会和他说,压在心底,眼里的阴郁明显,就是笑起来的时候,也驱除不走。

    傅明庭不知道她遇上什么事了才会这般,但显然,她不会说。

    温言双手往后撑,阳光照在脸上,微微带着暖意,她闭上眼,享受这一刻。

    山间里的鸟鸣声悠长婉转,山峰重峦,远远望去一片绿意,看的人心境开阔。

    龙跃云突然开口,据说以前燕国有个女子,靠着在山顶一舞,把燕王给吸引住了,当场带回去封妃。

    “这燕王真不讲究,也不怕是个女间谍或是女刺客。”

    温言完全没有听到浪漫故事的感觉。

    “巧合遇见,这种事情可能会发生,明显有预谋勾引,小云,你们燕国的媚术,我听说很厉害。”

    傅明庭的话,引来了温言的兴趣,也问这媚术是怎么样的。

    龙跃云从高树上跳下,盘腿坐好,与他们聊起这媚术。

    媚术,不分男女,只是世人偏见,以为这是女人才会的术。

    施术者就是没有好容貌,也一样能勾人心魂,命之听话,通常,施术者都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听了一些燕国的奇闻逸事后,三人稍作休整就下山去了,回到傅宅,温言自己府里的人来告知,有人给她送来了许许多多的海棠花。

    温言瞬间脑海里就浮现一个人,又恼又怒,沉着脸回自己府邸。

    傅明庭看着她变脸离开,不像开心的样子,反倒是写着愁,不由得心下沉思。

    当温言看到一片海棠花的海洋,她毛都快炸了,就不能让事情过去,非要提醒作甚。

    她吃亏都不吭声了,还要怎么样。

    这天夜里,她在自己府里,泡了一澡池的海棠花瓣,穿上宽袖的寝裙,在房内练字静心。

    为了坐上尚书位,温言舍弃了年轻男子们的感情,她要有权势的人来提携她往上走。

    温言不想再把自己的官途和驸马联系在一起。

    成为尚书,就能和沈衍分割,日后也影响不了她,否则,一旦被撸下世子妃的头衔,她就会被摔到底层。

    更何况她现在知道了女帝的秘密,谁知道以后这纠缠扭曲的一家会发生何事,到时恐会牵累她。

    她一定要摆脱驸马位,才能保住自己。

    可现在,她又陷入另一个漩涡,谢云显然是拿她来给周浔之找不痛快。

    灯下,窈窕的身姿在凝神书练。

    好几年光阴过去,她和过去已经截然不同,当初那个跳脱的温言,如今是成熟稳重的温大人。

    隔天清晨,温言进宫走在承天门街上,许多的官员分散着朝议政殿去上早朝。

    只有站在这议政殿内,才有资格说身在朝堂。

    温言独自走着,并不与人交谈,她如今的面上,已经染上了一层勿靠近的漠寒。

    “昨天你在哪里。”

    谢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问她昨天的行踪。

    温言停了下来,凝视着他,

    “与你无关。”

    “你的府邸既然不住人,那不如,烧了。”

    冷峭寒意的话语从温言的耳旁经过,身材挺拔的俊朗男人,嘴角含着冷然越过她。

    温言盯着谢云的背影,身体起了寒栗。

    她面上看不出什么的继续往前走,可那颗心,却是吊了起来,他不会真的纵火吧,他这个人手段狠戾,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神明啊,救救她,这世界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人。

    站在政殿内,温言心不在焉的神飞。

    今日的早朝上,在说教改的事情,要兴增多所书院,主要是礼部的人在发言。

    前一日爬山的酸软腿,温言站得难受,挨到散朝,她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无法战胜威胁,叫住了谢云,磨蹭到他面前,

    “昨天登高,去爬荡山了。”

    谢云的眉心动了动,漆黑深邃的眼底,开口的声音平淡没有情绪,

    “和谁。”

    被盘问的温言,有种错觉,她难道是他的犯人吗。

    温言回是和先生护卫一起去的,谢云扫她的目光,不冷不热,

    “事情没办完,你还有心思外出游玩。”

    “谢大人说的是。”

    温言低眉顺眼挨批,腹诽休沐日还要管她做什么,手管这么宽。

    “下了差过来。”

    “不了吧。”

    “沧江百姓不肯迁移。”

    谢云抬步走了,留温言站在原地眉头紧皱。

    谢云的消息比她快,大坝的建造地,需要一大片百姓举家迁徙离开,地方要被蓄水淹没,他们离开的安家费,由朝廷补偿。

    当天下了差,温言立即去谢府,书房内,谢云给她看了传来的书信内容。

    不是当地官员克扣给迁徙的安置费,而是百姓不肯背井离乡,不愿离开这片祖辈的根。

    大坝还未动工,就有问题先来。

    “朝廷命令,他们就是不愿也得搬,发生聚众闹事,是不是背后有人在煽动百姓情绪。”

    温言不觉得百姓有胆子真的跟官府对着干,并且朝廷的安置费给得不少,还带有其他的优待。

    谢云负责发现问题,而温言,负责解决问题。

    她以为可以带着这个问题回去思考对策时,谢云朝她一步步走去。

    过去,她不会多想他的行为,但现在,温言眼中闪过慌张,雨夜后,她无法再自如的面对他。

    低下的头,被净长的指抬起下巴,温言的左眼下睑睫上有颗小痣,没有泪痣明显,需近看才发现,这颗小痣的耐看抚媚。

    眉眼轮廓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而是妇人的成熟韵味,抬在下巴的手,拇指滑向那一段白细颈。

    温言被抱进了书房的里间,紫色的官服,甩在了屏风上,夕阳从窗户里漏下,铺满一片金。

    妍美的女人,在他面前强势不起来,只会软弱逃躲,就连目光也是垂视的逃避。

    谢云撩开她的发,要她看着,

    “吻我,像吻周浔之一样吻我。”

    温言如他所愿的吻上他的唇,辗转含唇瓣,紧缠口舌。

    年轻的时候都想当个轰轰烈烈的英雄,可被现实腰斩后,都会安于现状。

    温言无法反抗他,除非她不想要官途,安于侍郎位。

    周浔之即将进内阁,而谢云,将进入枢密院,成为最高军政要员,掌军机秘事,手握调动兵马大权。

    内阁政务,枢密院军务,皆是最高指挥地,地位只在皇帝之下,是所有臣子的终极梦想。

    里头的动静,一点也传不到书房外。

    温言留下来陪谢云用膳,她改动过的花厅,保持了她的喜好,只有两把椅子的面对面坐。

    她换上了合身的云纱裙裳,此料珍贵,有钱难买,侍女布菜的期间,温言跟谢云讨要,

    “送我几匹呗。”

    “不给。”

    “你个小气男人。”

    “就是这么小气。”

    谢云只给她待在这里的时候穿。

    今晚的菜有道切片炒的山鸡,里头荠菜和鸡片滑炒在一起,雪白翠绿,香浓而清。

    “这也太好吃了,城里头哪来的山鸡?”

    钰棋给谢云夹菜,他尝过后,觉这山鸡肉肥嫩细腻,是家鸡不具有的香味,开口问,

    “钰棋,这山鸡哪来的。”

    “回主子,这是总厨家里人给他的,知道今天温大人在,他特意给添的。”

    温言笑了出来,

    “看来你家厨子平日都无法发挥出水平,钰棋,你去后厨问问,有没有馍,弄几个来。”

    “是,温大人。”

    没过多久,钰棋端来用竹盘装白纱布包拢的荷叶馍,中间已经开好了口子。

    温言拿起荷叶形状的馍,往口子里塞山鸡肉,

    “尝尝,这样吃别有一番滋味。”

    钰棋照做放到谢云面前,他不似温言用手拿,而是矜持用筷夹起,吃上一口,松软的馍和鸡肉配在一块,确实不错,一整个他吃掉了,钰棋给夹了第二个。

    温言已经吃上第三个了,一盘芥菜山鸡,她给吃光了,肚子稍微有点撑。

    谢云说她吃太多,温言眉一嗔,

    “还不是你,现在连饭都不让我吃饱啊。”

    “吃太饱犯困,脑子转不动,变更笨。”

    谢云那张冷淡脸,温言想给他来一拳,

    “那你下次不要亲笨蛋。”

    “你晚上回哪里。”

    谢云不接她的茬反问,他的眼神,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冷冽带寒。

    温言敛了眼眸,凝着自己的手,

    “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吗。”

    “再说一遍。”

    “再说就再说,我回自己的府里。”

    那双暗邃的黑眸看着她,眉梢好看地扬起,

    “待会儿管家送你回去。”

    临走前,温言狠狠去咬他的唇,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

    她被掐住腰坐在了他的腿上,临别吻吻得深,周遭的人,勿视的低下头不敢看。

    离开谢府,温言先去傅宅,和傅明庭商议沧江百姓不肯迁徙的事情,接着在谢云的人眼睛下,回了自己的府。

    温言愁得睡不好觉,谢云的控制欲太强了,周浔之都不管她,他反倒从头管到尾。

    再这么下去,她不敢想接下来会有什么结局。

    温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找过周浔之,只在早朝的时候见过他,他在为今年入内阁的事做准备,近期比较忙。

    周浔之知道她每晚都回自己的府,他的人,监视着温言的行踪,并不是她以为的他不管,只不过是他不表现出来罢了,而温言表现一直很好,他无需表露自己的管控。

    温言不知道,自己去招惹的人,真实面目并不是她所见。

    今日的早朝上,女帝钦点了今年的科考三甲,其中,状元名叫孟昭昭,她不仅才高八斗,并且面若芙蓉,一双星眸叫人见之不忘。

    更叫人意外的是,她和大皇子二皇子皆认识,并且与冷阳是世家交好的朋友。

    孟昭昭的爷爷,就是如今阁老之一,孟阔礼。

    温言心里想着,她再不加把劲,后浪推前浪,后辈压前辈。

    散了朝,孟昭昭和故交旧友们一起寒暄,耀眼极了。

    温言心里想着事在走,冷不丁被撞到,偏头过去瞧,正是今日的新星孟昭昭,她朝温言道歉,

    “这位大人,下官无心的,实在抱歉。”

    孟昭昭转身的时候没看人,撞到了温言的手臂,见她身上紫官服,就知撞到了上级。

    因为她的爷爷,孟昭昭的道歉,并不惶恐,并且隐隐有种你快点原谅的意思。

    温言唇角勾起冷笑,

    “见到本官,该行礼,孟阁老这点礼数都没教过你吗,还是说,你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孟昭昭的脸白了下去,弯腰对温言行礼,她保持姿势,温言未说免礼,她就继续保持行礼动作。

    她们的这一幕,引来了侧目,都在猜测是否是孟昭昭遭到了温言的刁难。

    温言以傲慢的态度给孟昭昭上了一课,别以为有背景就能对上司不敬。

    没过几天,温言就听到了有关她欺负新科状元的流言,说什么的都有,说她年纪大嫉妒年轻漂亮姑娘的最多。

    偏偏,翰林院把记录修建水坝的事情,交给了孟昭昭,可能是看在孟阁老的面子,把最能邀功的事情给了她。

    温言不想和新人接触,命下属和她交接事宜。

    新人,意味着毫无经验,孟昭昭犯错,温言对翰林院施压,要求换人。

    孟昭昭得罪温言的事情,更是传得沸沸扬扬,惋惜孟昭昭第一份好差事要砸没了的同时,她的能力被质疑。

    孟昭昭对着孟阁老哭诉,说温言针对她,却被反训了一顿,让她自省。

    孟阁老关起门来是训斥了孙女,但在外,他对温言不客气了,早朝上当众批她工部审批卡得严苛。

    温言被女帝训斥了,并且把她手里的审批权交给了工部尚书。

    散朝后,温言缓慢走在后头,春天的风,吹在心里头,凉。

    孟昭昭,也没有被换掉,依旧修编水坝之事。

    一个月后的休沐日,孟阁老寿宴,邀请了许多的官员,唯独漏了温言。

    后来听说,在寿宴上,孟昭昭作诗惊才艳艳,大放光彩。

    这些,都与温言无关,当日她坐在太医院的台阶上,和夏尤清诉苦,想通过他,给女帝吹吹耳边风,讲好话。

    被排挤的苦闷,夏尤清也是深有体会,和温言不知不觉讲了许多,延伸到了他的家乡,

    “真的假的,炒米茶这么好?”

    “骗你做甚,这炒米茶不仅顺气消食,味道也特别好。”

    “你知不知道怎么做?”

    “知道。”

    “走,我们去弄炒米茶吃。”

    夏尤清也是许久未吃过了,说走就走,和温言一起来到御膳房,他卷袖给她做。

    夏尤清除了爱好医理,也喜下厨,是个宜家宜室的温和脾男人。

    他一边把梗米炒熟,一边教温言炒到何种程度算好。

    把炒米变成金黄时,倒入陈皮,一起混着炒,两者气味结合在一起,温言使劲闻,觉得是特别好闻的香,非常舒服。

    温言讨来了两个罐子,这一锅可以和夏尤清分一分。

    小锅中,夏尤清在煮炒米陈皮茶,从刚才的焦香气,变成了温厚的暖香,

    “夏太医,你也太能干了,上的厅房下的厨房,你这样的好男人,现在太少见了。”

    温言是真的觉得他内秀,虽然普通,但是很温暖。

    夏尤清害羞的笑了起来,他这种手艺,在贵人眼中,其实并不算有台面,难得温言欣赏,他引以为知音,除了煮炒米茶,还给她做了家乡小吃,羊肝饼。

    这并不是羊肉做的饼,而是一种类糖膏的点心,小豆做成细馅,加精糖制,凝结成块后,切做细长物,因为颜色和羊肝相像,叫羊肝饼。

    温言和夏尤清一起吃炒米茶配羊肝饼,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两人交谈甚欢,相约下次再一起喝茶。

    温言带着一罐炒米茶和一盒羊肝饼回府,没想到有客在等她。

    周浔之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皱眉问她去了哪里。

    温言问他怎么来了,她闻自己的袖子,没味道啊,

    “你去做什么了,出去这么久。”

    周浔之在孟家稍坐片刻就走了,知道温言心里不舒服,来开解她,哪知她人不在,回来还面带愉快。

    “我在太医院,夏尤清请我吃炒米茶和羊肝饼,他手艺可好了……”

    温言每说一句,周浔之的面色就沉一分,他站了起来,靠近温言,压迫性的目光对准她,

    “说啊,继续说。”

    温言闭上了嘴,抿紧唇瓣,她心情不好,还不能找人倒苦水了。

    周浔之压沉着眼,温言心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你凶什么,我心情不好,找人说说话怎么了,又没干别的。”

    温言第一次在周浔之面前表露委屈,眼泪控制不住的冒出来,清丽的脸上滑下泪珠,她很快用手指擦去。

    “你可以来找我,而不是找别人。”

    周浔之拥她入怀,手指抚在她的脑后,让她在自己怀里哭。

    温言伸手抱住他的后腰,头埋在他的胸口,眼泪不停流,宣泄着心中不平。

    温言并没有做错什么,是孟家欺她。

    周浔之安慰她,他不会让孟家好过的,她受到的欺负,加倍从孟昭昭身上讨回来。

    谁都没想到,半个月后,一份调令出来,外派的新科官员名单中,赫然有孟昭昭的名字。

    尽管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大都的边上,可要离开政权中心。

    孟昭昭傻眼了,孟家也懵了。

    并且更难以接受的是,孟昭昭父亲,他的上司,谢云给他写了个很差的评语,导致升迁无望,要原地踏步,再搓磨几年。

    孟昭昭去找沈耀说情,她父亲,若是再等几年,后头的人恐怕要越过他。

    孟阁老是位高,可有句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直属上司压你,顶头上司想救也得花时间。

    沈耀自然不可能为了她去没事找事,应付一番就打发走。

    除了谢云,还有二把手冷云也可以改,孟昭昭去求冷云,冷云直接把他爹干过的好事说出来,让孟昭昭无地自容的回去。

    若是没有孟阁老,孟家,可以预见性的会衰落下去,如今,孟阁老儿子扶不起来,许多人还在观察孟昭昭是否能挑起孟家的府门。

    工部尚书根本不敢真的拿走温言的审批权,装样子先放到他桌上,然后就送到温言的办公间,由她定夺。

    温言心情舒畅了,孟阁老带头排挤的郁闷消散,她踩的两条船,还是很靠谱的,就是胆战会不会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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