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关天
榕溪停下手中往铁锅中倒入菜油的动作,用旁边的抹布擦拭了一下双手,掀开围裙,交待正不知所措的榕晴道:“阿姊,别慌,你赶紧将炉火灭了,我出去瞧瞧。msanguwu”
“好。”榕晴怔然地点头,双眸里涌现恐惧之色,双手已微微颤抖,忽又语无伦次道,“阿妹,你……我,不,让王大娘去报官吧,你是女子……”
榕溪握住她颤抖的手,安抚道:“外面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如何报官,何况外面既有食客发现,自会有人去报官,王大娘在里面陪你,我才放心。”
王大娘之前听到外面惊叫声,一时也有些惊慌无措,见榕小娘子如此淡定,还能想到安慰受怕的姐姐,她也瞬间安下心。
在外面,又不是在店铺里,小娘子都不怕,她这么大年纪怕什么。
榕溪将榕晴推往王大娘的方向,径直走到门口,打开门,便见门外围着几圈人,在外排队的食客忽见榕溪出现,七嘴八舌道:“这小郎君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冲过来,然后倒地不起,整个人都在血泊里,太吓人了,已经有人去报官了。”
榕溪听到小郎君三个字顿觉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快速上前,拨开人群,躺在地上全身似浸泡在血中,模糊的轮廓依稀能看出是个小郎君,而且是榕溪熟悉的,一直与药膳铺作对,一个名叫夏兴的小郎君。
“榕小娘子别看,吓到娘子就不好了,估计已经死透了,等官府的人来处理。”一个好心的女食客拉住正往前走的榕溪,小声劝解道。
榕溪脸色发白,眸光颤抖,她从小到大,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真没见过这么惨烈的死法,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就算这孩子再怎么坏,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周围吵杂声越来越多,榕溪朝那位女食客点头致谢,杏眸一瞥,忽地就赶紧上前,搭上小郎君的脉搏,她刚刚发现夏兴的腹部有起伏,说明还没死,只是身上有血比较吓人而已。
果然,小郎君还有微薄的心跳声,脉象似有似无,她抬眉看到夏兴的背部有好几处刀上,胳膊上也是刀伤,脸上的血估计是砍向胳膊时溅上去的。
众人见榕溪上前诊脉,神色凝重,虽大多数人都知道她医术很好,但刚刚已经有人上前探过夏兴鼻息,确定已死,便疑惑道:“榕小娘子发现了什么?”
榕溪不敢妄动夏兴的身体,也不确定能不能救回来,她只好道:“还有气息,只是很慢很慢。”
这时榕川柏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病患,慌忙赶过来,他如今搬到前院设立了医馆,离药膳铺非常近。
他见榕溪蹲在地上脸色凝重,正为满身是血的人诊脉,榕川柏便快速上前轻声问道:“怎么回事有救吗?”
榕溪听到阿父的声音,似找到了主心骨,小声道:“此人刀伤较重,流血过多,气息弱,脏腑也有不同程度的受损,能不能救回来现在不好说,没敢轻易移动。”
榕川柏二话不说也蹲下来,伸手诊脉,确实如榕溪所说,他眉心紧皱,朝旁边排队的食客道:“可否请各位帮个忙,人还未死,请将人移到医馆,我尽力一试。”
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榕溪医术在他之上,也不能让她冒这个险,他作为阿父能帮她的实在太少。
这回,他来。
周围人群又热闹起来,议论纷纷,“全身都是血,还怎么救回来,我看大罗神仙来也难救。”
“唉,谁说不是呢。”
“万一能救活呢,难道让榕大夫见死不救?真是奇怪,县丞府怎么到现在也没派人过来”
一时之间吵吵嚷嚷,直到一道声音响起。
“榕大夫,我们来。”有两个老顾客见旁观看戏的人多,做实事的却没几个,便主动上前想要帮忙。
另一个食客忽道:“万一他是逃犯还需要救吗?”
“救。”榕川柏没吱声,反而是榕溪铿锵有力道,她认为医者就是要悬壶济世,在他们眼中生命无贵贱,毕竟每个人只有一次生命,其他都还有机会,但生命没有。
一时场面安静下来,两个老顾客抬着浑身似血的夏兴跟在榕川柏的身后,进入医馆,榕溪转身去药膳铺将最后一道酸菜猪肚条做好,交待给榕晴和王大娘,便匆匆赶往隔壁医馆。而有些食客遇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已经不想用膳,很快周围就少了很多排队的食客。
霍星就在此时来到药膳铺,门口没什么人排队,却见不远处有一摊鲜血,他额头狠狠皱起,怎么回事?
他转身抓住一个食客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这里怎么会有血”
食客便将刚才一事转述了一遍,就匆匆进入药膳铺,今日不堂食,外带回家。
霍星立马转身往榕记医馆而去,想要问个明白,却在门口处停住,他差点忘了要事,主子还等着他买午膳。
可这是郡县,又是在榕记药膳铺发生这样的血案,怎么看都有问题,他又不能不管,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认命地先去药膳铺买外带午膳,再向榕小娘子打听打听,就在她家门口,她不可能不清楚。
霍星一进入店铺内,忽感地方变大了,只不过一段时间不来,变化挺大啊,但是今日为何食客这么少?难道是因为那个染血小郎君
他走到点餐台,朝后厨内瞥了一眼,不是榕小娘子,论年纪应该是她姐姐,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机械的根据食客的要求选择节气套餐,脸色很不好,估计是被门外突如其来的血案吓到。
霍星没时间耽搁,便敲敲透明隔板,递上食盒,对榕晴沉声道:“每个节气套餐一份,外加新品各一,外带。”他刚没仔细看外面的招牌,只能看着点餐台上的竹牌点餐。
榕晴慌忙回神,说了声对不起,赶紧为他装食盒,而霍星趁着榕晴装食盒的空隙,打量起扩大后的药膳铺,比之前多了几分气派,原有的雅致却更浓郁了。
只是今日食客太少,三三两两的,倒显得空荡荡的,一个老妇人正招呼着食客用膳,气氛似没有以前活跃,多了点沉闷。
医馆这边,榕川柏正为夏兴清理伤口,榕溪在一旁帮忙递止血药,这还是她来没几天去毓山采回来磨成粉的三七,之前是为榕川柏准备的,还剩下一些,没想到再次派上用场,居然是救一位与药膳铺为敌的小郎君。
榕溪神色微凛,能救活最好,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找夏兴问清楚,以前势同水火,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商谈,如今性质变了,既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想要除掉他,阿父救他大难不死,他再继续敌对,就真没救了。
榕川柏不知榕溪所想,正在为这个小郎君惋惜,小小年纪为何遭此毒手,却不知与他家药膳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经过好一番清理上药,榕川柏又为他针灸,再次诊脉后终于不再似有若无,算是度过第一道难关,最重要看今晚发烧是否能抗过去,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榕川柏又让榕溪找来他以前不穿的衣服,亲自给夏兴换上,虽然很大,总比血衣要好吧。
那两位老顾客见证了全过程,都微微动容,榕大夫真是活菩萨,世间人情冷暖,有多少人愿意背上名誉受损去救人何况他因为县丞府的事受了多大的罪,如今还能保持一颗行医救人为己任的真心,太不容易了。
今日这小郎君也算命大,倒在药膳铺不远处,要是其他地方,或许真的必死无疑。
两人见终于安定下来,便准备告辞,榕溪却领着他俩来药膳铺用膳,正巧碰到霍星要跨出门槛,便拦住榕溪询问刚才的情况。
榕溪让他稍等,在门口叫王大娘来招待那两位老顾客,并交待不收银子,那两人连声说:“举手之劳,受之有愧。”
在榕溪的反复劝说下,两人才笑着答应下来,承诺以后介绍更多食客过来用膳,之后王大娘便带着两人去点餐台。
榕溪才仔细揣摩霍星的问话,觉得有些奇怪,这人上次来过一回,今日也不过第二回,怎么管起别家店铺门前的事
但她向来顾客至上,便有问必答,除了夏兴与药膳铺的纠葛,其他包括在医馆治伤并没有脱离危险也一并说了。
霍星却是一愣,他没想到榕小娘子胆大又豁达,要是换作其他娘子,估计吓破胆都是小事,更别提能有条理的转述前因后果。
这边榕溪忙着回答霍星的问题,而县丞府书房气氛凛然,陶达衣服上带着点点血迹,跪在地上一脸颓废,一个偷盗且杀人如麻的高大男子,居然被一个十二三岁小郎君搞得如此狼狈。
那小王八犊子被砍了那么多刀,死哪儿不好,偏死在榕记药膳铺不远处,是利是弊暂时不好说。
可见崔县丞坐在太师椅上一声不吭,就知道此事他又办砸了,早知道就该听大人的话让夏兴溺水而亡。
崔县丞这回真的气得旧病复发了,下腹部隐隐作痛,连打骂陶达的力气都没有,他现在一点也见不得陶达窝囊的模样,闭着眼睛冷声道:“通知香满楼,将那个计划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