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自己的代号都不认得
做出这个决定后,林恩挥砍重剑的力道当即就又沉重了一筹。
他本就是身体力量异于常人的类型，抡起重剑来轻而易举，看起来毫不粗壮的手臂虽然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但弧度顺滑,线条流畅,完全能够爆发出远远比他粗上几倍的肌肉虬结那种胳膊要强劲得多的力道。
皇城剑士本就因为亚瑞克无心的挑衅话语气得七窍生烟,骤然被对手再度施压,在重剑被格挡开后的第一时间没有进行反击,紧接着就被猛地自下而上“锵”地猛击剑面,就这么被挑起了剑身。
重剑的重量自然不言而喻，使用双手重剑时,有相当一部分威力都是要依靠着重剑自身的重力,再经由惯性进行加持，最后一同施加的力量。
——要将双手重剑使用得如臂指使,那便势必要将惯性的力道利用到极致。
当如此重量的重剑被猛然挑高到半空时，即便皇城剑士的手心仍旧紧紧握住剑柄,没有情急之下犯出让武器脱离掌心的低级错误,这种沉重的力道被扬到半空，也不是他能刹那间就将其稳稳掌控在内的程度，伴随着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响,他整个人的势头也就再次迟凝了一瞬间。
而对于交战中的对手来说,一瞬间也足够奠基为胜利的前摇。
面上扣着黑色鸟羽面具的剑士猛然抡起大剑,双手交握住沉重的剑柄，带动全身力道旋身跃起，漆黑的斗篷在半空中随着动作而扬开，即便提着如此重量的重剑却仍旧看起来身姿轻巧，宛如一只跳跃的雀鸟。
并不健硕的身体在半空中伸展发力,流畅的线条连接着肩颈手臂与腰腿，最后连成一张绷紧的弓，自头顶高高举起沉重的巨剑，再毫不留情重重挥砍而下。
“轰”的一声。
火焰般流淌的剑气飙出将近一米，林恩这一跃击将皇城剑士狠狠地砸进了赛场中央，地面坚硬的不明材质石板裂出了好大几条缝隙，正中央甚至已经碎成崩散的砂石，强大的冲击力使得近乎有一圈气流向着四周扩散而去，再逐渐消减。
皇城剑士就这么仰面躺在碎地板中，从头顶往下糊了满脸的血，整个人一动不动，似乎是被砸晕过去了。
“……”
赛台外的裁判席传出声音：
“胜负已分！”
观众台上又开始“嗡嗡嗡”地嘈杂起来。
“皇城来的剑士就这？”
“他其实挺强的……前两天都把中级场打穿了。”
“打穿是因为这两头巨龙混血都不在吧，连原型都没打出来。”
“小黑鸟的实力增长太快了。”
“黑昼鸟和红龙是一个老师？”
“都是烈火隼带进来的。”
“他们这一队都有点儿夸张吧。”
“那个火/枪手可真恐怖……”
“怎么怪胎都会凑到一起去？那个盗贼也阴森森的，还有能上场打架的牧师……”
“……”
在裁判宣布了他们的胜利后，林恩却没什么其他的反应，而是拾起自己的双手大剑，盯着剑面看了两秒。
——裂纹又多了一条，如果再来一次就会断掉了吧。
——真可惜，这柄剑之后好像不能用了。
“师弟，刚刚那招没见过啊。”
亚瑞克兴致勃勃凑了过来，熟门熟路顺着林恩的后背拍了一巴掌，随后将被拍得下意识前倾的家伙拎住斗篷后领口，稳稳当当拽了回来。
“用双手剑很少有人会选择跳跃攻击，这种武器实在是太重了，就算有类似的，也只是扑上去的一丁点儿高度而已。”
“是在魔兽森林时见到的灵感。”
林恩现在已经很熟悉亚瑞克的手劲，也早就习惯了会被这师徒俩拍个趔趄再揪着后领拽回来，毫无异议地顺着红发巨龙混血的力道重新站好，口吻平淡地解释道：
“看到有一种黑背白腹的小型鸟就会以这种方式捕食，向上飞得很高再蓄力俯冲，能用很小的体型捕猎很多倍大于自己的猎物。”
他刚看见的时候怀疑这种小鸟就是这个世界的燕子，不过看到这种鸟的尾巴并没有剪刀一样的弧度，缩起翅膀时也没有燕子的纤细，反而蓬着羽毛像只麻雀鸟球，就也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特色鸟类吧，感觉在特定的地方还挺常见的，魔兽森林进到接近内围的区域时就会看到，外围和城里倒是没见过。
“黑背白腹，俯冲狩猎……？”
林恩只是随口一提，但亚瑞克却好似想起了什么，露出了思索中的神情，忍不住又搓了搓下巴。
“师弟，是长这么大的小鸟吗？”
亚瑞克比划出了大概一只麻雀那么大的空隙：
“基本只在凌晨时分出现，也不怕人，会蹲在树上歪着脑袋看你的小黑鸟。”
“……”
林恩回忆了一下。
“……好像确实只在凌晨的时候见过。”
以撒突然没忍住笑了一下，在吸引到林恩疑惑的目光后，又状似若无其事一般对他露出温和的微笑，抱着那根从头到尾都没用过的光属性法杖，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不就是你吗，自己的代号都不认得？”
奥莉西尔的声音从金属蛛腿面具后传出，淡红色的眼瞳里透出一股戏谑：
“黑昼鸟，黑夜与白昼交际时分才会活跃的小型肉食鸟，擅长捕猎比自己体型大得多的猎物……因为长得可爱，算是很受欢迎的一种宠物，不过破坏力有些大，又养不熟，笼子如果不够结实，很容易被破坏然后溜走。”
林恩：“……”
“确实挺像你的，师弟。”
亚瑞克诚恳道：
“你跳起来那一下很轻盈，还有种滞空感，我和老师肯定是很难达到你这种感觉，抡重剑要是想能达到这种程度，对体型和重量的要求相当高，我们的体重和你差得比较多。”
一边这么说着，亚瑞克一边又上手提溜了一下，熟门熟路拎着林恩的斗篷后领掂了掂，随后沉思道：
“其实你完全可以再重一些……太轻的话还要小心被剑的惯性带跑，有点瘦了，还是多吃点饭吧，师弟。”
林恩：“……”
——其实他的体重也是正常范围，拿大块头的重量和他对比是不是不太合适，他毕竟还是一个法师啊，拿以撒的标准看待他不就正常了？
“走吧。”
林恩反手将裂纹的大剑背回背上，率先往台下走去。
托兰毫不犹豫准备跟上去，不过在迈开步伐之前，他突如其来想起红龙刚刚说过的话。
——林恩很瘦吗？
“……”
幽幽的绿瞳落在看不出具体身材的黑色斗篷的背影上。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肩膀往下大概一半的位置。
——披着宽松斗篷的时候看不太出来，不过他隐约记得，之前他们打双人赛时，他也见到过林恩卷起战斗服在腰侧缠绷带的样子。
托兰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张开的手掌，虚虚在印象里勾勒出了一个轮廓。
——他记得只有这么粗。
——区区一只手大概就能扣住半边的腰……这种程度的话，好像是有些瘦了。
对剑士来说，很少会有人选择完全走灵活路线，毕竟体型偏瘦虽然会使得动作更加灵活，但同样也会导致承受伤害的能力下降。
因为，如果身体太瘦的话，就没有足够的肌肉与脂肪保护骨头与内脏，作为法师的话可能没什么用武之地，但倘若以剑士的身份战斗，在硬碰硬的对战中，可能更容易受伤。
托兰面上仍旧是毫无表情的放空，实则在心里忍不住暗自点头。
——林恩确实应该多吃一点东西。
……
与皇城剑士这一队的比赛比起林恩的心理预期要差得太远，甚至于这家伙的队友们从一开始就被秒掉，稍微有些实力的也就是这个剑士本人。
虽说这和对手完全是陌生人匹配组队也有一部分关系，但对于他们目前的小队来说，在队伍磨合上能起到的促进作用也微乎其微。
——如果能在皇城打格斗场就好了。
林恩心想。
中心城的选手数目不足以开启高级场次，如果是在皇城，他们说不定就可以进入到高级场进行比赛，也能遇到势均力敌的队伍……这个剑士还提到过皇城拥有不少混血，而中心城看似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但比起这个世界而言，也还是太小了。
听爱丽尔老师提到过，城内筛选后他们就要动身前往其它地方，大陆赛更是有可能对上来自遥远陆地的队伍，强者如云，群英荟萃，也不知道他们这支队伍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
既然胜负已经分出，那也就没有了停留在赛台上的理由。
几人自然顺理成章一起下台，没人给留在台上的失败者一个多余的眼神，
在进入到空无一人的廊道后，没了外人的视线，本质是学生的几人交流起来也就随意了不少。
“那家伙提到皇城，让我想起来一件事。”
奥莉西尔说道：
“我以前去皇城的时候，也听说过，那边的格斗场有那种名声很大的混血，是黑龙族。”
“你连皇城的格斗场都打过？”
亚瑞克问道。
“只是那边有过客户。”
奥莉西尔否认：
“你们没觉得刚才那个剑士看林恩的态度不太对劲吗？很像失败者的泄愤。”
“我以为你一直在专心揍那个游侠？”
“揍那种蠢货也没必要那么专注。”
奥莉西尔随口道。
“他就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黑龙族的混血和林恩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很接近，颜色也对得上，说不准大陆赛组的时候会被当做混血来针对。”
“……我并不是混血。”
林恩无奈道。
“但别人不一定会这么认为。”
以撒插嘴：
“连我都怀疑过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血统不清楚的混血……其实现在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性不是吗，林恩没有姓氏。”
林恩：“……”
——再这么说下去，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血统了。
“师兄不是能嗅出来吗。”
他说：
“我并没有巨龙族混血的气息。”
“这倒是真的。”
亚瑞克咕哝道：
“一丁点儿味道都没有，血里也一样——其实我还挺期待能有个同族师弟来着。”
“还是再期待一下科林斯老师吧。”
林恩说。
“今天就到这里，我们之后再来，就算匹配不到对手，也可以开一间练习用的场地。”
没人有其他异议。
几人就这么分道扬镳。
亚瑞克回去剑士学院，奥莉西尔要回她老师的小屋，三个不同职业的法师自然就要回到法师学院的宿舍，不过在托兰也和同寝室的两人分开之前，他突然间犹犹豫豫地叫住了林恩。
“那个……”
绿眼睛的盗贼很小声说道：
“……我做的药剂，其实都是没有副作用的。”
“敛魔药剂吗？”
林恩有些不明所以，他还挺信任同伴的，根本都没考虑过服用药剂会不会有后遗症这种问题。
不过看起来托兰似乎是比较小心谨慎的类型，现在专门告诉他这件事，可能是担心他多想。
于是林恩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帮我调配的药剂。”
“……”
托兰古怪地沉默了几秒，似乎并没有那么期待这个回答，随后才拘谨道：
“……不客气。”
直到他们也分开，林恩回到宿舍之后，以撒随口问了他一句：
“敛魔药剂本来就不存在后遗症，你们说得是同一回事吗？”
林恩：“……”
——不是吗？
——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一如既往的紧凑。
三个老师都在给林恩加练，饶是他自忖足够擅长内卷，也实在有些精力不足，甚至连以撒问他要不要去看维尔丹学长他们的比赛时，他都疲惫地婉拒了。
原因是奥莉西尔又传来消息，他的剑胚塑形即将完成，问他要不要来看。
——那当然要看。
林恩对于自己杖中剑的热忱不亚于制造者奥莉西尔，自然毫不犹豫应了下来，在结束了科林斯老师给他的加练后，果断跑去了他已经很熟悉的小屋。
小屋仍旧是那么大点儿，在地面上也看不见哪里有正在锻造的痕迹，一直到奥莉西尔在院子里的水井处招呼他，两人一同攀着井绳下去之后，在干涸没有一滴水的枯井底推开了一扇极其厚重的铁门，眼前才豁然开朗起来。
灼烧的温度，扭曲的空气，巨大的熔炉，“呼哧”做响的风箱。
在这间小屋的地底，有一间无比齐全的锻造室。！